战国野心家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最后一个名
其五,墨者的稼穑技术传播、各种试验田、乡亭亩产可以直观地让沛邑民众认为,摊赋入税,是一项对他们有利的政策,不需要太多宣传就会支持。
为了这一条法令、为了这五个条件,墨者等了两三年,如今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哪里还能错过
所有权制度是一切变革的基础,所以一旦动了这个,剩下的配套政策也必须要全面配合实施。
适在民众欢呼之后的安静之后,又开始说明剩余的几条必须做的变革。
“其二,度量衡变革。”
“所有沛县及其周边乡亭,全部禁止使用原本的度量衡。”
“长度、亩数、面积、重量、数量……全部由墨者书秘吏核定,具体的度量标准物就在沛郭乡。”
“其后,赋税、田亩等缴纳;平日交易,全部以新度量衡为准。”
“废除旧尺、釜、豆、镒、斗、石、升等度量衡,统一为墨者规定的新度量衡。”
“所有想要成为官吏者,必须熟悉沛县的新度量衡。”
“其三,书文变革。”
“沛县自今日起,所有的公文、亩税、地契、财契,全部由隶写。”
“数字,则通用隶书与墨者的数符,便于民众理解、听懂。”
“所有为官吏者,若不能够熟练使用文书,则无资格参加贤才的选拔。”
“其四,工赋。”
“凡百工,废除原本实物军赋,一切军赋由税购买。”
“盐、铁、棉等物,由沛邑专营。”
“其余物,则每件缴纳物价三十分之一的税,具体各项税额五日后颁布商量。”
“沛县税官提供印戳,以印戳为税之标记,凡无印戳者,则视为逃税,除罚没原物外,征收一倍的物钱。”
“印戳造
第一六七章 禹圣故法泗水清(十)
沛县内的小贵族们,能够看清楚天下局势的几乎没有,也注定了他们不想到墨者会忽然翻脸。
第一条变革的消息最终还是传回了沛县本地贵族的耳中。
适拉拢了沛邑的商人、解放了工商食官之下的工商业者、对工商业者降税、略微增加了农夫的税但同时以新的农业技术作为补偿、又先借机收拾了本地的吏,最终下定决心反对的墨者,只剩下那些利益受到极大损害的旧贵族。
在沛邑算是奢华的宅邸之内,几名旧贵族满脸怒容,痛斥墨者的恶行。
第一条变革严重伤害了这些旧贵族的利益,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损人利益如女,这种仇恨是不可调和的。
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是说给外人听的。如今聚集到这里的,都不是外人,因而也就不用讲那些“坏祖法”、“破井田”、“不利天下”之类的屁话,明明白白地讲清楚该怎么对付墨者就好。
二十余名本地的大族、贵族们聚集一起,一如当年墨者对付那些巫祝的时候。
只是这一次比起上一次,明显能够看出众人的心不齐。
当年出过血亲复仇办法、事后又悄悄墨者的夏杞之后与几个人坐在西侧;剩余的人坐在东侧。
人数多一些的那边先说到:“墨者隐忍许久,终于竟做出这样的事。要我说,当日就该不管后果,拼死搏杀墨者,哪里有今日的祸患”
众人均想,你说的容易,当日搏杀墨者……且不说能不能杀绝、打得过,就算把沛地的墨者都杀了,日后外地的墨者复仇又该怎么办
这些墨者都是可以抵抗一国围城之军的力量,凭我们这些人,哪里能够触动
说话那人也知道自己只是过过嘴瘾,可心头的不满着实需要发泄。
他有自己的封地,可以从小块封地内征税,提供封地范畴之内田亩数量的军事义务即可。
自己封地之内的农夫,需要再对他履行种种劳役义务。
还有一部分名义上的公田,也可以驱使农奴无偿劳动。
墨者这样一改,等于是分掉了公田、不承认封地内的土地税权归贵族所有、免除农奴对贵族的劳役义务……
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只留下土地,有什么用难道自己去耕种
自己不耕种,那些土地又和荒地有什么区别
跪坐在西侧的夏杞之后却不这样想,他身后那几人,都属于在墨者变革制度中可能获利、受损较少的一批人。
他等了片刻,慢声道:“以我看,墨者的变革,未必不可以。墨者有铁器,又有各种良种,原本需要百人的土地,可能只需要十牛十人就能完成。”
“若那棉花、墨玉米、地瓜土豆等新谷新麻可以售卖,大可以种植这些。我们既有土地、又有牛马,只要出钱便可雇人助耕。”
“棉布、地瓜土豆所酿的烈酒,如今商人转运颇为得利,种植这些我看得利颇多……”
夏杞之后本非本地贵族,而是杞国覆灭后逃亡至此的,又是旁支,难以融入到宋国内部,只在沛邑以小贵族的身份,依靠那些跟随的族人开垦了不少的土地,从中得利。
井田制并不是一日瓦解的,私有制也不是一日产生的,当年的族人逐渐沦为租农雇农,生产关系实际上在漫长的百年内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身后的几人大多都是这种情况的贵族,本身封地的数量并不多,原本依靠神权、族权等特权积累了不少私有土地。
在他们看来,墨者怎么折腾都无所谓。
就说尚贤,日后他们的土地众多,自己的子女都可以脱产学习,就算日后天下都尚贤了,他们也不怕。
说不准天下真的尚贤了,他们还能往上爬一爬。
他们是低阶贵族,宗法制下本来也难以爬到上层圈子,对下虽然特权,但在他们看来将来就算尚贤选贤,他们的特权依旧可以存在,毕竟他们的子女有更多机会学习。
对上希望践行“普天之下皆天帝之臣人人平等”的理念;对下希望践行“贵贱有别、劳心劳力”的区分。
这种完全相悖的理论,不是不可以作为道理,但需要打赢上面又压住下面,所以现实不能让他们的道理成为道理。
考虑之后,他们还是觉得墨者的那些道理,其实还是能够做到对上平等而对下压迫的,他们还是挺喜欢的。
这也有墨者宣义部的一份功劳,讲清楚了许多的道理,瓦解分化沛邑内部的贵族。
夏杞之后的话一说完,对面那些这一次变革被损害利益最多的贵族们就同声咒骂。
原本同一战线,如今却在不知不觉中泾渭分明。
旧派贵族骂道:“且不说墨者的那些道理对与不对,也不说他们如此做必然天下大乱,就说这私亩税一事,难道真让我们缴税”
“哪一任邑宰,不是先与我们为友才能治邑”
又痛心疾首地骂了几句墨者的行为无耻、丧尽天良、人神共愤、必将天下大乱之后,这些旧贵族终于说到了最实质的问题。
“承认私亩,我们凭什么要求那些农人替我们耕种”
“分掉公田,军赋从哪出我们难道用自己的钱帛粮草养战车驷马”
“尚贤选贤,我们竟然要和那些出身低贱的人一起去争夺官吏的位置,这是可以忍受的吗”
“鼓
第一六八章 禹圣故法泗水清(完)
聪明的人,会做出聪明的选择。而聪明的选择,日后看一定是符合大势的,否则以后来看那就是愚笨的选择。
贵族之间暗暗商量之后,认定了这个办法,也定下来各家一共出多少钱财,只说暂时并要直接出面反对墨者。
这时候出面,就是找死。
夏杞后裔却在这场密商之后,派遣了心腹人,偷偷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墨者,但也没有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暂时还在观望。
他只是隐约觉得墨者此时这么做,一定有深意;又觉得恐怕将来墨者就算离开沛邑,沛邑的民众也很难再接受井田制与工商食官制度的束缚,此时还是多留一条退路的好。
几日后,沛邑的民众集会如期举行,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有了远超上次的资金和粮食、还有远超上一次的人数维持秩序,这一次的集会举行的极为成功。
乡亭之间百人选一代表出席,沛邑城内非沛郭乡之人全数出席,在春日里开了一场持续了四天的民众集会,商定通过了墨者的变革法令,并且选出了沛邑的政之府人选,几乎就是把沛郭乡的建制挪到这里再加上一些人。
忙完这些事,已经是三月中。
大规模的丈量土地等事,有大半年的时间可做,墨者也不是全数前往,而是要留下一部分人。
在墨者内部的高层,那些贵族的异动作为机密已经掌握,这一次就是要商讨这件在离开沛县前往商丘最重要的事。
适对此只是一笑,说道:“看来他们还并不知道商丘即将大乱,还在盼着王公贵族能够维护旧法。墨者人数众多,他们也不敢动手,这倒是个机会。”
墨子问道:“什么机会”
“引蛇出洞。我们这一次只要做好,数年之内,沛邑无人敢管。但我们离开之前,放出消息,只怕他们会以为我们有去无回……如今还未正式丈量土地,一旦真正丈量土地分发地契的时候,才是他们最痛的时候。”
他说到这,已经有不少人明白过来。
摹成子接话道:“你是说,到时候他们以为我们有去无回、再真正分发地契丈量,他们就会叛乱”
适点头道:“正是这样。如果他们不叛乱最好,但我们需要知道万一我们离开,他们会不会叛乱。所以,要引诱他们叛乱,一旦叛乱,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灭。”
“隐藏一部分墨者、抓紧训练一部分新的义师,在偏僻之处隐藏不要被人知晓。一旦出事,立刻返回沛邑,杀个干干净净,确保新法令可以执行下去。”
墨子想了想本地贵族的势力,摆手笑道:“这是小事,如适所言,我们担忧的只是租农不满。如今既能解决,又何必担心这些人”
“反倒是之前定下的挖河渠之事,才是大事,利天下之事。我们墨者既以大禹为圣,倒是可以用禹圣的故法,让沛县无水旱之忧。”
“适灭杀了祝融的巫祝,总要有个新的‘祝融’来赐福民众无水旱事。”
墨者的大部即将开赴商丘,离开后七悟害之中只有两人留在此地,还有剩余的那些一部分部首人物。
在离开之前,必须要安排好可能长达一年的事。
这一年沛县不可能有战火,贵族叛乱的事墨子没放在心上,适也只是想要引蛇出洞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兴修水利就是重中之重。
其实也已经算是大部解决,在之前的讨论中,适、墨子、一部分七悟害达成了一致的意见。
沛邑新变法,民众还未完全服从,再者制度新变,都在忙着土地的事,最好暂时不要征召。
剩余的六乡,召集的劳役人数不多,算了算工程量最多只能挖掘一条沟渠,而且只能方便一个乡。
这是作为样板用的,为的是一年后墨者全数归来后,可以继续发动民众全力挖掘。
六个乡的人,只能挖掘一个乡的沟渠,如果是强制去做也不是不行,可墨家如今终究有个宣义部,还是更愿意讲清楚道理。
宣义部的人已经将道理讲清楚,第一条沟渠都是侧支,但也可以冬天小麦灌浆的时候便能灌溉,算是立竿见影。
因而六个乡的六条侧支沟渠以抽签的形式来保证先挖哪一条,这也算是无奈之举,但至少看上去公平一些,再有墨者的信誉保证日后一定会修其余乡,也算是得到了认同。
怎么说,在啮桑挖沟渠,沛泽乡的人并不能享受到便利,但又需要他们出力,这就必须讲清楚道理。
适展开了一幅简单绘制的水流图,与在场的墨者道:“抽签的事,已经完成,先开挖的是沛泽的沟渠。”
“我最怕的,就是先挖掘近滕的沟渠,一旦沛邑有事不能迅速回援,这个结果还是不错的。”
没有裁开的纸上,简单地画着一些湖泊、沼泽、田地和河流的分布,一条虚线所画的简单沟渠就在纸上。
适指着那条虚线道:“选择挖这里,一是方便挖掘、二是中间有两处小水泊无需太大工量、三就是农田较多灌溉最好。”
“只不过这一片暂时还没有村社居住,一旦沟渠挖好,需要并几个村社的人搬迁至此,这样就能沿沟渠灌溉。愿意搬来的自有支持,或是将那些无地者安排到这里。”
“做这些土方事,需要留下不少人,巨子已有安排,这不是我管的事,我也不必说。”
“我就说下,宣义部要趁着这个机会,多与聚集在一起的民众宣扬道义。答应民众的工钱,也最好以铁器偿还。”
如今墨者有铁制工具,对于挖掘这一条工程量并不太大的灌溉水渠的事信心满满。
本来墨者内就有不少擅长“土木”作业的人,墨者守城的备穴、备水篇中,测量、挖掘、施工、引流等守城的“军事技术”都可以化为民用。
墨子不会留在沛县,但墨子的弟子中擅长土方的人,将会留下。
适既说完,墨子又做了一些安排,最后道:“这张图你们要好好保存。若我们能回来,自会做完剩余的水渠。”
 
第一六九章 墨守成规心余悸(一)
适再一次返回商丘的时候,距离他离开已经过去了将近三年。
这座宋楚争霸必争的城市,依旧保持着天下雄城的身姿,高大宽阔的城墙不弱于其余大国的都城。
楚国人熟悉商丘附近的一丘一水,几次围城,更是在城下签订了第一次弭兵会盟约。
数次围城,都未攻破,这里算是晋楚争霸东线晋楚两国所能抵达的极限。
城内,也是历经了数次易子而食、折骨而炊的惨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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