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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野心家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最后一个名

    因为《鸨羽》,本就不是贵族的曲子,它源自那些乡农的哀怨。

    结哀为曲,这是风、并非颂。

    肃肃鸨羽,集于苞栩。王事靡盬,不能兿稷黍。

    父母何怙悠悠苍天!曷其有所

    肃肃鸨翼,集于苞棘。王事靡盬,不能兿黍稷。

    父母何食悠悠苍天!曷其有极

    肃肃鸨行,集于苞桑。王事靡盬,不能兿稻粱。

    父母何尝悠悠苍天!曷其有常

    改变为哀歌的《鸨羽》,比起之前原本的曲调更加哀怨,更加让人难以释怀。

    稷、黍、稷、稻、粱……这是九州通用的食物。

    陈人也食杂谷。

    父与母……这是人间通有的亲情。

    陈人也有父母。

    正值初夏,正是忙碌的时节,一首《鸨羽》用陈音唱出,原本喧哗的城外变得寂静。

    一遍又一遍,陶笛哀怨。

    一轮又一轮,拍翁闷鸣。

    当唱到第五遍的时候,城下许多人指点着城头,遥望着西南,那是家的方向,也是父母所在的地方。

    离开的时候,家中的地刚刚开始种植,也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可否能忙得过来

    可不要偷懒啊,军赋、粟税,可都是要从地里面出啊。

    可不要偷懒啊,父亲、母亲、姊妹们的衣食,可都要从地里面出啊。

    可偏偏王上有命,出征伐宋,若是战死了,家里面可怎么办呢

    陈人已经忘记自己是陈人,因为陈国早已被灭,也因为陈国本就不是他们的陈国。

    百余年后,同样是面对楚军,一曲哀怨的楚歌,让穷途末路的西楚霸王无可奈何。

    此时此刻,面临着楚军,一曲哀怨的《鸨羽》,让城下的徒卒想到了他们的另一个身份:农夫、儿子、兄长、父亲……

    城头上,唱到第六遍的时候,适听着下面已经安静下来,知道很快楚王就会做出行动,知道事不宜迟,趁着这段空档期,递给旁边一个人沉重的熟铁卷成的喇叭,用陈地的方言冲下喊话。

    城下的兵卒越来越靠前,不自觉地靠前,因为城上的人喊想要听得清楚可以靠前,城上绝不放箭。

    城下的兵卒听得越来越清晰,借着刚才那一曲《鸨羽》的情绪,心头逐渐积累起了不满。

    手持短戈的一名徒卒想到了自己随军征战、被箭射伤了腿最终坏掉了腿成为残疾的父亲。

    “是啊,城上的人说得对。我们跟着王公贵族们打仗,可我们得到了什么他们战胜了,有封地,有奴隶,有田园,我们有什么”

    “王上与县公,给我的只是一个残疾的父亲……除了这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些墨者说得对,为什么要打仗呢为了谁听听王上家族的那些事,为这样的人打仗这样的人若是在村社里,怕都是要被人耻笑。”

    “王公贵族们都做了什么睡自己的儿媳勾自己的姊妹父亲与儿子一同淫乐这样的人,在村社里都是被人鄙弃的,就因为他们是贵族,所以没人敢鄙弃他们”

    徒卒默默地愤恨,手中的戈持握的更紧,心头唯一疑惑的就是土地,却又听到城上喊到了土地应该归谁所有、没有人耕种的土地什么都不是之类的话。

    心头那一点疑惑,也就此消除,长叹一声,心道就算说的对,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城头上的墨者,根据适的指示和平日的练习,不断地喊着一些挑动人心的内容,越来越恣意。

    城下的另一名徒卒则想到了自己在家中的兄弟姊妹,一家人种植收获,每年都要挨饿,却还要缴纳各种税赋。

    高利贷借的钱,已经还不上了,再还不上就要被当做奴隶去给人赔偿了,家人已经在商量逃亡到山林之中了。

     




第一八零章 革故鼎新策无穷(三)
    楚王心道:“我若是稼穑之农、缴赋工商,只怕我已被墨者说服。幸于农人愚笨,只是动摇,尚可稳住军心。”

    “尝闻昔日烛之武以口舌退秦伯、申包胥以口舌求秦师复楚、曹沫以口舌迫齐侯盟鲁……却不想墨者口舌之利,竟要试图说动万军!”

    楚王又看了看城头上已经被大盾护住的适,心中赞赏这番话讲的极好,表面上却又要做出一副愤怒的神情。

    君权最大的敌人,是贵族。

    自耕农可以接受一位开明专权的君主,胜于去接受那些乱七八糟的封君。

    君王愿意接受一群拥有自己的土地、将赋税直接缴纳给君王的小农,胜于有无数掣肘的封君。

    墨者的很多东西,适还没有说的那么露骨,留下了足够的缺口——似乎君主可以作为最好的上下同义的制度,至少现在看起来这一点还有理论上的可能,还没有完全被封死。

    因而,在与君权相争之前,墨者最大的敌人反而是那些分封贵族,这一点因为墨者暂时弱小,而似乎可以被君王所利用。

    楚王不是傻子,相反却雄心勃勃,于是不可避免地认为那些“蠹虫”确实如墨者所说。

    可是楚国的“蠹虫”太多,而且蠹虫识字、蠹虫学文、蠹虫学射,而还没有足够的不是“蠹虫”的阶层来替代他们。

    于是,楚王下令,让身旁的精锐弓手朝城头抛射,以压制城墙上那些还在嗡嗡喊叫的声音。

    楚王听不太懂,但却能从那些农夫的态度上猜测这些墨者不一定又说了什么煽动人心的话。

    几轮羽箭之后,城上的声音被掩盖,但也没有射中人。

    城外那些靠前的楚军开始后撤,弓手停歇的时候,墨者又换上阳夏口音、方城口音、楚郢口音不断喊话,并不是为了让人听到,而是为了让楚人后撤一段距离。

    适是鞋匠、熊当是王;适不会楚语和雅音,楚王也听不懂适的方言。

    两人相隔百余步,楚王却懂了适的意思,这是在让楚人后撤百步到听不到墨者宣扬的地方。

    这不是退兵,但却是围城的大忌,离开二百步,城内有什么突发情况城外都不能及时支援。

    围城一方需要让城内随时保持紧张,制造一种不知道什么时候攻城的假象,才能消耗城内的士气。

    围城的一方需要有足够的士兵境界靠近城墙的地方,应对出城士兵的突袭、应对那些逃亡救援的、接应那些从城上跑下来投降的、传递那些城内间谍的消息。

    墨子守围城的第一要务,就是要派精兵冲击那些布置在城墙之外的敌军,让他们后撤到百步之外。

    百步距离,已经超过了弓箭的有效射程,左右脚各一步才是此时的一步,距离很长。

    若是听的人少,只需要将听过的人都杀掉,那就不会在军营中造成影响。

    但今日一曲《鸨羽》引动思乡与不满,之后那些血淋淋的话煽动起来的可不是几十个人,而是数百人千余人。

    这些人不能都杀,也就只能严加防范这些言语流传出去,只能先整理内部。

    马上就要麦收,实在不行就只能通过换防将这些人换去割麦,但新换来的人也不能过于靠近。

    原本城下安安稳稳的围城者,开始出现了混乱,楚军的精锐出动掩护阵法变动、掩护那些前排的炮灰徒卒后撤一段距离,还要抓紧时间约束纪律、严查军营内的讨论、杀掉一批人以儆效尤、挂起一批作为警告……

    只是一支曲子、几句言语,竟然做到了需要数百精兵出城死战才能做到的效果。

    城墙上的公孙泽想到之前的轻视,知道自己今日又被适羞辱了。

    若只是这样的羞辱,还不算什么,他觉得适的一些话,似乎含沙射影地在说自己——按适所说的,自己难道不也是墨者所谓的“蠹虫”吗

    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想要和适争辩一番,却发现适连看他一眼都没看,施施然下了城。

    公孙泽并不知道,适眼中的蠹虫,是整个天下的分封贵族,至于他公孙泽,适根本没有心思去含沙射影。

    看着城外楚军后撤了一段距离,精锐的王师和战车严阵以待,公孙泽叹了口气,只能看着适的背影仰天长叹。

    “乱天下者!必是墨家!如此道理,天下岂能不乱人心岂能安定隶民岂能忠君”

    他似乎想慨叹给适听,哪怕适回头和他对辩几句,也好过这样一句话不说、甚至连刚才的胜利都懒得喜悦地就离开。

    可,适就是这样离开了,连去告诉公孙泽让他看看口舌能干什么的力气,都懒得浪费,就像……忘了城墙上,有个几年前和他有过赌约、有过恩怨、甚至害怕惊恐过的公孙泽。

    …………

    适回到墨翟驻扎的房屋后,墨翟等人正在那里配置醯酒,这是一种特殊的药水,墨者秘传的配置办法,可以用来清洗被烟熏伤的眼睛,是用来对付隧道攻城的必备之物。

    一座瞭望用的高楼之外,每隔几步就挖掘了或是五步、或是三步的水井,水井的上面蒙着牛皮,整个井就像是一面鼓。

    一些瞎子趴在井口的牛皮上,侧耳倾听远处的动静。

    适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墨翟道:“这是在倾听敌人可能挖掘地道进攻的办法。适,你要记住,若是登高远望,看到护城河的水有些浑浊、或是敌人看起来像是在挖掘掩墙,但是泥土却堆积的过多,那可能就是要挖掘地道进攻。”

    “这些技巧,你学得快,但也要都知晓。你懂大略,却不能不懂这些巧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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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一章 革故鼎新策无穷(四)
    适的话,让墨子极为欣慰。

    适没有系统地学过守城术,不像禽滑厘一样用了十余年时间得墨子真传。

    但仅凭平日听说的一些事,适就能总结出许多守城术中的精髓,这是墨子最为赞赏的地方。

    在适看来,用他的话总结,墨子很重视数据,重视到恨不能细微之处都要写明白详实数据的地步。

    他之所以问墨子自己的任务,就是因为墨家守城术中,对于参照物的建造也很在意。

    城外每隔固定的距离,就要修建一座特殊的参照物,用来守城的时候用几何学计算敌军的人数、扎营的距离、相隔的里数等等。

    没有参照物的情况下,眼睛会欺骗观察者,从而出现巨大的误差。

    而有参照物的情况下,观察这些距离的,是万世不易的数学,而非眼睛,所以更为准确。

    看似一片平原的城外,实际上墨者依旧在目力所及的范围内留下了极多的参照物用来计算距离。

    譬如南门外百步之外恰好有一块巨石,那是墨者用杠杆和滚木运送过去的,为的就是精确判断敌军的距离。

    譬如修筑的迎敌祠,高度是确定的,与砖石营寨之间的距离也是确定的,通过计算诸如影子,再根据其余的参照物就能够判断确定的距离。

    这些详实的数字,是墨家守城中重要的一环,也是将来是否能够一击成功的关键。

    靠城内的士和低阶贵族,做出出城反击的态势,利用楚人短暂的混乱和地上遗留的参照物,判断出楚人各个封君军队之间的距离、支援的时间、调动的速度等等,从而制定出一个更加完善的计划。

    而计算,正是适所擅长的。

    这种计算,也正是墨子看来可意会而不能口传的精髓,适能够第一时间想到这个问题,正说明了他有足够的天赋领悟守城术。

    人力有穷尽,适这几年没有学太多守城的技巧,但却证明可以学。

    这在墨子看来很重要,他向来注重弟子的天赋,曾经又既想学射、又想学文、又想学剑、又想学守城的弟子,墨子观察后很直白地告诉这名弟子,你非国士,不要想着学这么多,你学不会。

    墨子因笑道:“你既知晓其中精髓,这件事交由你去做最为合适。”

    “你又说,楚人封君众多,贵族之间不能契合,各有想法。楚王虽亲临,却也不能做到令行禁止,各贵族、封君、县公之间的配合,不能默契,只可用三军堂堂正正之阵。”

    “又说,论六国之俗,夫齐阵重而不坚,秦阵散而自斗,楚阵整而不久,燕阵守而不走,三晋阵治而不用。”

    “楚军看似阵整,实际上正是因为他们不能不整而战,所以才不得不整。即便整,依旧不久,可见封君县兵之间难以协调,这些都是我们可以利用的。”

    适表示同意,墨家自有一整套的观测工具,内部手工业者极多,各项手工业都有自身的测量工具,墨子加以利用,加上在沛县准备兴修水利等事,这些工具也都齐全。

    虽然简陋,但仔细测算效果肯定是要数倍强于不测算。

    适道:“弟子认为此事可以做好。测算,无非要靠规、矩、尺、墨线、日影、三角、斜杆等等这些,弟子恰好擅长。”

    “只是想到弟子身为部首,却未必能随军出战,心有不甘。”

    墨子笑道:“我早说过,天下事要想做好,就要人尽其用。一个眼睛瞎了的人,你非要他去瞭望敌情难道你就不能让他去倾听敌人挖掘洞穴的动静”

    “你剑术太差,又有诸多其余事,我宁可让剑士护卫,也不想你再花时间去学剑。”

    说到这,又已经第二次开了同样的玩笑道:“况且,你若为害天下,有十三剑约束你。若你有公造冶的剑术,将来再有护卫,这十三剑也奈你不何。”

    适哈哈笑了几声,心说先生到底是忘了曾经开过这样的玩笑呢还是真的就是这样想的

    墨子却只当随口一说,避开此事,又道:“若将来那件事做成,你这测算之功,不亚于亲自上阵杀敌。所以,不可怠慢,务必要做好。你需要什么人,就来找我。这件事乃第一要事。”

    “其余别事,你且不必多心。所需要的工具,你也去准备。”

    适见状,也不多说,领命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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