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重生之不争不羡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砚池洗笔
“先帝停灵时,云太嫔因追思先帝,特在梵香堂定购上品佛香,又买通了当值的内监、宫女,燃于先帝灵前。”
“与寻常佛香相比,那佛香里多了味月季香粉,据云太嫔说,是因为先帝曾夸她,娇丽如月季。”
说到这里,皇帝的眸色逐渐幽深“月季香粉,常人闻之无尤,有心疾之人闻了却会憋闷心悸。”
“先帝灵前香火繁繁,谁也没有注意到夹在佛香里的那一缕月季香。”
“若我说,奕榕是云太嫔害的……”
“钰儿,你信不信呢”
第一百六十二章 倾盖如故 八
“若我说,奕榕是云太嫔害的……”
“钰儿,你信不信呢”
皇帝极认真地看着皇后,仿佛很在意她的回答。
皇后垂眸不语。
云太嫔……
先帝对徐贵妃情淡后,性情大变,对后宫佳丽兴趣寥寥,醉心于炼丹修道。
尽管如此,彼时先帝并非完全不近女色,现今的云太嫔、当年的云嫔,正是先帝暮年曾幸过的嫔妃之一。
容皇后费尽心思查出的真相,和皇帝所言一致。
先帝停灵是桩顶要紧的大事,当时在停灵殿伺候的人无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她后来派人隐秘查探时,那些人俱都答得滴水不漏,挑不出丝毫错处。
问不出异常,她便只能反反复复地回想先帝停灵那几日的情形。
那几日,长子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她眼皮子底下,休憩之时,近身亦有她身边得力的下人伺候。
一筹莫展之际,她之所以会想到查佛香,乃是因为自先帝崩后,太后便一直精神恹恹,她有心尽孝,自幼在她身边伺候的宝瓶便提醒她,太后热衷礼佛,她可以定购些上品佛香献给太后。
从购佛香到梵香堂,再到月季香粉、佟家、佟美人、云嫔……
真相逐渐呈现在她眼前,她既痛心,也不得不感慨设下计谋之人的心思深沉。
佛香燃尽,香灰无踪,哪怕她把来龙去脉查得再清楚,也没有直接的铁证,无法光明正大地治那些人的罪!
而所有的线索,到了云太嫔处便断了。
哪怕她直审云太嫔,云太嫔也大可推脱,说在定购的佛香里特意加月季香粉意在追思先帝,至于月季香粉会诱发大皇子的心疾,则既不知情、也绝无其意。
仿佛,她的长子,就是这般,因为一个后宫痴心女子,枉送了性命……
皇后想到这些,抬起眼眸,目光灼灼地看向皇帝“陛下,您问臣妾信不信奕榕是云太嫔害的,那么,臣妾亦想问陛下,这话陛下自己信不信!”
不待皇帝开口,容皇后已继续道“先帝暮年统共只幸过云太嫔几回,云太嫔却对先帝念念不忘,不仅念念不忘,在先帝驾崩后还费尽心思,私燃掺了香粉的佛香于先帝灵前!”
“云太嫔出身寒微,她无财亦无势,怎么就能说动了后宫那群势利眼的奴才们,一连数日,冒险帮她在停灵殿私燃佛香!”
“他们一个个的,难道全都不怕事发后陛下的雷霆之怒!”
“退一步说,就算云太嫔的确对先帝情深如许,且那深情感动了每一个牵涉进这件事里的奴才,让人人都无惧无畏,不为名不为利,豁出性命帮她达成心愿……”
“就算是那样……”
“云太嫔难道就没有父母家人,她贸然行事,就不怕牵连她的父母家人!”
容皇后唇角挂起讥讽的笑意“呵,说什么追思先帝……”
“与其拖累那么多人,假惺惺地燃几束不净的佛香,她还不如直接一头撞死在先帝灵前!”
皇帝意外地看着皇后嘴角讥讽的冷笑。
他还记得她幼时灿如朝阳的笑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这样地笑
他费尽心思娶她进门,初心亦不过是,希望在他的庇护下,她能一生无忧、畅然展颜。
皇帝便打断了皇后的话“你的推断固然不无道理,可查无对证。”
“逝者已矣,这件事闹得再大、牵扯再多的人,奕榕……他也回不来了!”
皇帝眼眶微红“钰儿,答应我,在你这里,这件事到此为止!”
“无论是大海捞针还是踏破铁鞋,我定会给你交待!”
容皇后和颜悦色地看着皇帝,仿佛她得了皇帝的承诺,心情很好似的。
可她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她答话的声音很轻“难为陛下有心,臣妾代奕榕谢过陛下了!”
“嗯,还有……”
“陛下,倘若将来有一日,您觉得臣妾阳奉阴违,对您没有据实以陈……”
“那个时候,您可不要动怒啊……”
“因为……”
“就像今夜……”
“您也没有对臣妾据实以陈,不是吗”
皇帝顿感气怒“你不信我!”
“我要你收手,不过是不想你牵扯进那些腌臜事里!你心思单纯,如何斗得过……”
说到这里,,皇帝突然生生止住了未尽的话,转而道“总之,我会给你交待!”
容皇后饶有兴致地看着皇帝“陛下觉得,臣妾斗不过哪位厉害角色啊”
她知道皇帝不会回答,便继续笑道“君无戏言,臣妾当然信您。”
“只是……臣妾信您,把奕榕交到您手里,可是陛下,奕榕呢!”
听到长子的名字,皇帝神情大变。
再累、再难的时候,在人前永远精神奕奕的皇帝,此时却满面颓然。
皇帝看着皇后,眸中满是悲色。
奕榕……
奕榕刚出生的时候,他有多欢喜,得知奕榕先天不足、患有心疾的时候,他有多担心。
一切,都是他独自承受。
彼时她产后体弱,他怎敢告知她奕榕患有心疾
待他好不容易把奕榕养得康健了些,她身子也渐好,奕榕却陡然因乳母之死受惊晕厥。
当今太后、彼时的简皇后察觉到奕榕身子有异,她便敦促他多育子嗣,还说若他不遵,她便亲自敲打端王妃。
外祖父也耳提面命地告诫他,情深误国。
情深误国么
那个时候,他其实也不太清楚自己对她的心意。
初见时,他觉得她是个有趣的小姑娘,有着不同于压抑人生的明亮笑容,最初,他想要的,也不过是能常常看到她的笑容罢了。
后来,他因救她时擅自锁了城门而受贬出京,继而发妻产时丧命,那些生死未卜、难捱的日子里,他忆起她的笑容,想过放弃,更多的时候却在想,他因她遭了好些罪,她却一无所知、没心没肺的,实在不应该。
索性瞒着外祖父,冒险送了个小丫鬟到她身边。
他觉得,她是他救回来的小姑娘,还那么有趣,不能便宜了别人……
小姑娘无知无觉,越陷越深的是他。
迎娶她进门的时候,旁人都看不懂这桩姻缘,唯有他知道,他的小姑娘终于长大了。
他终于娶她为妻。
有她在,他眼里如何看得到府里的那些侧妃
至于说,情深误国……
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对她的心意大概不至于那么荒唐。
她并非倾城国色,他也不是商纣夏桀。
他带着这样的想法,与简氏行房。
原本以为,如此一来,外祖父、简皇后皆会满意,他也能逐渐对她释怀一些。
少年时的乍见之欢罢了,他为她做了那么多荒唐事,早就该收手。
可后来,他并没有释怀。
不仅没有释怀,反而更为介怀。
他自幼学的是,落子无悔,所以对自己与简氏行房一事也谈不上后悔,只是觉得,倘若时光倒流,他定然不会亲近简氏。
不会亲近,除她以外的任何女子。
可是,时光不会倒流。
而他,自负清醒,却太晚才懂得自己对她的心意。
不仅是乍见之欢,也不仅是十年执念……
她之于他,是倾盖如故,是一眼终生。
第一百六十三章 倾盖如故 九
皇帝默然看着皇后,眸中悲色渐深。
奕榕落地便有心疾,非是合格的储君人选。
可是,那个时候尽管他尚不清楚自己对她真正的心意,却早已决心,待他登临帝位后,储君必是奕榕。
至于缘由……
大概是源于他自身的经历。
他这一生,背负着外祖父和母妃的期望,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储君之位。
她是唯一的例外。
他幼时并不懂得储君的涵义,不懂为什么想做储君就不能随心哭笑、不能吃鲈鱼、不能做玉雕……
那个时候,他肯放弃自己的喜好,不过是希望母妃开心。
后来,他大了一些,懂得了储君是将会接替父皇成为下一任国君的人,也懂得了争储是一件比“按标准去做”复杂得多的事。
诸如“仁厚”、“英明”等等,典籍里把一位优秀的储君所应具备的各项特质列得清清楚楚。
他努力接近那些标准,可是,即便他再努力、做得再好,父皇也很少注意到他,更不必说称赞他。
父皇有六位皇子,可父皇在意的,只有他的太子长兄和四皇弟。
或者说,只有四皇弟。
喜好不明则威势莫测,外祖父教他,不露喜好是居上位者应有的最基本的素养。
他一丝不苟地照做,父皇却说他,“少年老成”。
四皇弟一生都活得畅快恣意,从不掩饰喜好,父皇却屡次称赞四皇弟,“真性情”。
呵,真性情……
那个时候,他便知道了,典籍上不会写,有资格决定某位皇子是否堪为储君的人,唯有在位的皇帝。
倘若皇帝压根儿就没有立某位皇子为储的打算,那位皇子却自作多情地按照储君标准严格要求自己。
那么,就很可笑。
就像他……
也是从那个时候,他真正地有了争储之心。
是为了外祖父未酬的壮志,是为了母妃蹉跎的半生,更是为了他自己心底的抱负和不甘。
抱负是,哀民生之多艰,想为百姓做一些事。
不甘是,想让父皇看清楚,堪为储君的,究竟是他的哪个儿子。
在谋算和鲜血铺就的夺储之路上,兄弟们渐次倒下,最后,金銮殿上、龙椅之侧,唯余他一人。
可即便如此……
即便唯余他一人。
即便他艰难地支撑起这偌大帝国的运转,在他的支撑下,父皇安然醉心于修道。
直至临终,父皇也没有册封他做储君。
关爱和教导,认可和身份,他幼年曾期待过、终其一生也不曾得到的,他都想给奕榕。
最后,事与愿违。
而他,难辞其咎。
……
长子周年祭之夜,是皇帝最后一次见到皇后。
那夜之后,太后染恙,容皇后衣不解带、近身侍疾,且每必亲尝汤药,确认温度适宜方献给太后。
朝野内外莫不称颂。
尽管容皇后侍疾纯孝,大约是大限将至,简太后的病情仍渐入膏肓。
皇帝想了想,便由着皇后去了。
既能差使得动云太嫔、佟家以及在停灵殿伺候的奴才们,又容不下皇长子的……
唯有简太后一人而已。
偿命罢了,简太后死得不冤。
皇帝这样想着,闻知简太后的丧报。
太后撒手人寰后,侍疾半年的容皇后终体力难支、病倒在床。
自然无力主持简太后的一应治丧事宜。
皇帝便亲自过问。
毕后,他前去中宫。
打着告知治丧情况、探疾的由头,皇帝其实是想告诉皇后,她想做的事,他总会帮她做成的。
就像,他知道她要简太后偿命,便把寿康宫里外,从煎药的小宫女、到请脉的太医,全都换成了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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