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万里照汉关

    带人行进到距离黑松林十里左右的地方，董宣武让众人停了下来，暂时隐蔽在一片枯树林中，因为继续行进下去，必定会被黑松林的守军发现。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黑松林的守军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袭击他。

    所以，董宣武决定先亲自去探查一下敌情，然后再做打算。如果敌军过于强大，而且守备森严，那么，还是转身逃吧，与袁崇焕打游击，凭借速度的优势，袁崇焕未必能抓住他。只是这么一来，十多天后，身边的这些人恐怕剩不下几个了。

    如果情况允许，哪怕只有一丝希望，董宣武还是决心拼死一博。

    没有带更多的人，从雪爬犁上解下两匹战马，与周通一人一匹，两人朝着黑松林方向驰去。

    十里的路程，两人却走了一个时辰。眼见黑松林近在眉睫，董宣武让周通下马，将马系在一片小树林中，徒步朝黑松林摸来，想弄清黑松林的部署情况。两人都是穿的白色衣服，这样被守军发现的可能性会大大降低。

    “我当是谁，这不是董二公子么你怎么会在关外这不毛之地”

    才摸入黑松林没多久，前面树后忽然钻出十来个人，为首的一人笑着说道，声音十分熟悉。与此同时，从董宣武的两边钻出了不少身批白布的官兵，将他与周通团团围住。

    董宣武心中一惊，他没料到，他的一举一动竟然早被对方看在眼里，可笑他还以为守军已经被他骗过，懵然不知。

    经历了这么多事，董宣武的心境已经不是常人可比。董宣武迅速冷静下来，站起身来，问道:“请问阁下是哪一位”

    对方头上缠着保暖用的黑布，眼睛上也罩着防止刺瞎眼睛的黑纱，董宣武看不清他是谁。

    那人哈哈一笑，撩起黑纱，揭开黑布，说道:“怎么，董二爷，贵人多忘事，才多久便不认得兄弟了么亏兄弟还认得周通的身形，不然，误会就大了，万一伤了二爷就更过意不去！”

    “张宝，是你”董宣武脱口而出。

    不错，来人正是张宝，不过此时的张宝穿着臃肿，所以董宣武一时竟然没有认出他的身形来。

    董宣武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张宝此人野心颇大，或许能被他说动，有了张宝的帮助，那么他们这一行人，脱险的机会非常大。忧的是张宝此人城府颇深，谁也不知他心中究竟在琢磨什么，如果他一心追求功名，抓了董宣武，向袁崇焕献功，那袁崇焕也绝不会亏待了他，前程也是一片光明。

    而且看这情形，张宝虽然还没有命令手下人捉拿他，但也同样没有表示出要放过他的意思。

    “让兄弟来猜一猜！”张宝嘻嘻笑道，“袁大人要捉拿的勾结女真人的叛逆，该不会就是董二爷你吧”

    此时隐瞒也没有多大意思，张宝是个精明人，不可能看不清事情的真像。

    董宣武尴尬地笑了笑，点了点头:“袁崇焕要抓的正是董二，不过，叛逆之说，张兄相信吗”

    张宝呵呵笑了几声，摇摇头:“不知二爷什么事把袁大人得罪了，让袁大人大动肝火，该不




第一百九十章 交易
    当然，董宣武也没有权力升张宝为参将，所以他只是说“推荐”，不过张宝都知道，孙承宗是董宣武的老师，两人关系密切，而且，山海关与宁远的事，孙承宗几乎可以一言而决。董宣武敢说出“推荐”，又画出了副将的大饼，就必定有不小成功的把握。

    张宝是个精明的人，如果董宣武说出与他能力不符的承诺，他反而会怀疑。对于他来说，如果能坐到参将这位置，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而且，如果张兄愿意，董某还可向老师建议，调张兄去觉华岛。张兄应该知道，觉华岛乃是辽东的仓储重地，其中油水不少。而且，有机会与女真人交战，捞取军功。”董宣武眨了眨眼睛，接着又说道。

    董宣武知道，在宁远大战之时，觉华岛会陷落，岛上的军民被女真人杀戮一空。他这个建议，显然是不安好心。对张宝的芥蒂，董宣武一直都没放下，哪怕是此时有求于他。

    可是张宝并不知道这一点，至少从现在看来，驻守觉远岛的确是一份非常有油水的优差，他又怎知董宣武心怀鬼胎董宣武给出的条件已经大大超出了期待，让张宝生出一种幸福来得太突然的感觉。

    “兄弟还有一个小请求！”张宝虽然喜出过望，但是还是没有立刻答应。

    “张兄请说！”

    “兄弟听说二爷在京城训练出了一个五行营，训练出来的士兵皆是精锐。二爷也知道，兄弟乃是绿林草莽出身，不懂得如何训练弟兄，所以，兄弟打算挑选一批弟兄去五行营，请二爷代为训练。放心，该出多少银子，兄弟照出不误。不瞒董兄，在这山海关这些日子，别的兄弟倒是没什么作为，倒是银子搜刮了不少。”张宝拱手相求，恳求之意非常诚恳。

    果然是有野心的家伙，一眼就看出了事情的关键。只要替他训练出这么一批心腹弟兄，照葫芦画瓢，这家伙迅速就能训练出大批精锐士卒。至于银子，这家伙会缺么当初在红缨会时，这家伙不知捞了多少。

    董宣武心中暗自叹息一声，急忙拱手还礼:“张兄说的是哪里话，本是同泽，手足相望，以后五行营还要征战辽东，帮张兄就是帮我自己。帮张兄训练些弟兄又算什么大事小意思而已！”

    张宝大喜，一挥手，说道:“既然如此，张宝再无他求。咱们这就走，由张宝护送二爷过黑松林。”

    董宣武摇摇头，答道:“张兄，董某所求的可不是这些以你我的交情，难道董某会认为张兄会加害于我董某认识了一些朋友，约有两百人，他们都有意投军，董某更不愿意舍弃他们不管，并立下誓言，生死相托，祸福与共。还请张兄帮助将这些兄弟一齐弄过黑松林。”

    张宝显然没有料到董宣武有这一招，不由得一呆，他之所以愿意放董宣武离开黑松林，是因为董宣武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黑松林，只有他眼尖，发现了董宣武的踪迹。此事除了在场这些位老弟兄，旁人并不知晓，放了董宣武也就放了，很难牵连到他头上。

    可是若像董宣武所说的那样，要放走两百多人，那就十分为难了。黑松林其他人又不是瞎子，两百人进入黑松林，怎么可能没人发现干这种事，能有好果子吃么这是要他的命啊！

    “这件事，兄弟恐怕无能为力！”张宝迟疑了片刻，面露难色，心中又盘算是不是该抓住董宣武去献功。

    董宣武早已经将张宝的心思看透，冷笑一声，说道:“世上哪有不劳而获这种事张兄难道以为私纵董某过关就无人知晓吗董某无声无息回到山海关



第一百九十一章 破关
    黑松林再东侧和西侧，都是连绵的山川，地形复杂，莫说在这冰天雪地的冬天，就算是冰雪融化的夏天，也根本不利于行军，黑松林是这连绵山川中唯一的缺口。

    四个小时后，已经是未时四刻，缓缓而来的董宣武所部，在距离黑松林只有不到三百米的地方，排好阵形，分成五行二十列，目标直指最黑松林的最东侧。

    黑松堡内的三千机动人马早已经判断出董宣武的攻击方向，分出两千人，加强黑松林东侧的守备，尤其是最东侧的兵力。

    树林中的官兵对董宣武的车队指指点点，十分好奇，不明白没有轮子的车怎么能在雪地上飞驰。

    没有几名将领将董宣武区区两百多人当一回事，黑松林有树木阻挡，并不适合车军进攻。而且，这里已经集中了三四千人，单凭两百多人想正面突破数千人组成防线，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即便是女真人，也未必能做得到。

    可是令黑松堡诸将没有料想到的是，随着董宣武一声令下，驾驭着雪爬犁朝正前方黑松林中的重兵发起攻击，雪爬犁纷纷转向，横向向西而去。

    树林中的官兵都懵了，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支不知什么队伍穿越一两百里而来，就是为了显摆一下他们那些用战马拉着的没轮子的车么还未交战，就这么灰溜溜的要逃么

    刚才摆出进攻阵型时，官军们心中多少还有些不忐忑不安，毕竟谁也不曾见过这种没有轮子的马车，不知道其中藏有何等的玄妙。打胜了是官老爷的功劳，要是不小心中了这怪车的机关，把小命丢了，那可是丢的是自己的命。

    谁也没想到这些怪模怪样的东西原来是银杆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原来是驴屎蛋子外面光，绣花枕头草包啊！吓老子一跳！”有人怪声怪气的大声叫道。

    官兵丛中爆发出一阵哄笑，各种调侃揶揄之辞层出不穷。既然对手比他们还胆小，那官兵们的胆子自然就粗了起来。一些胆大的官兵甚至跑出树林，做出许多侮辱的动作。

    可是哄笑尚未停下来，忽然有察觉到有些不对，叫道:“这怪模怪样的马车跑得好快！”

    马车的确跑得很快，速度几乎与空骑的马匹速度相当，足足是骑兵雪地速度的三倍有余。

    “不好，中计了！”有警觉的将领意识到不妙，如果说这支队伍真的准备逃跑，为什么不转身而去，却沿着黑松林向西跑这不合情理，唯一的解释是，这支叛军压根并不打算从黑松林的最东边进攻，刚才在最东侧摆出阵型，只是为了吸引官军的注意力，将官军的主力调动过来。而他们真正的进攻点，很可能是黑松林西边的某一点。

    要知道，这可是在大雪之后的关东，调动兵力并不方便。刚才为了防备叛军的进攻，已经将黑松堡中大部分兵力调出，部署在黑松林东侧两里的范围内，此刻再想收拢，哪有那般容易而且，即使收拢了队伍，要赶过去，恐怕至少也是大半个时辰以后。

    大半个时辰，如果黑松林中的守军挡不住这波叛军，以判军的行进速度，恐怕早就杀透了黑松林，扬长而去了。这意味着，要阻止这股叛军，就只能靠原本布置在树林中的守军，以及还留在黑松堡中的那一千官兵了。

    虽然不知道这股叛军冲破黑松林后到底要干什么，但六千兵马居然挡不住两百多叛军，这事要是传扬出去，关宁军的脸面算是要丢尽了。袁大人绝对不会轻饶了大家。

    越来越多的将领醒悟过来，有人叫道:“快，快集合队伍，支援西侧！”

    “支援个屁！”有人骂道，“要是叛军回过头来再杀向东侧，该怎么办人家可都是坐在马车上，弟兄们靠的是两条腿！”

    一时间黑松林中大乱，众将领莫衷一是，官兵们更不知该如何应对。



第一百九十二章 攀诬
    接到董宣武成功穿过黑松林，已经前往山海关的消息后，袁崇焕呆若木鸡，一屁股坐在了马凳上。杀不掉董宣武，那接下来的事对袁崇焕十分不妙。

    论权势，他袁崇焕是远远比不上出身于董家的董宣武。

    而且，这几日，从范文程口中，袁崇焕逐渐了解到，董宣武与信王殿下的关系十分不错，当今天子对董宣武似乎也十分宠信。那天董宣武在帐中的叫嚣，竟然都是真的。如果董宣武只是董家的人，与信王、皇上没有这层关系，袁崇焕自信董宣武拿他没有什么办法。

    毕竟，辽东之事，朝中许多大臣还指望他来解决。说到底，董宣武只是一个武官。在文臣眼里，武官不过是养的一条狗。如果一条狗想要反噬主人，不管出与什么原因，所有的文臣都不会答应的。

    但是，若是董宣武与皇家搭上这层关系，并且赢得了皇帝的信任。事情就变得不那么简单。即便董宣武仍旧是一条狗，那也是皇帝家养的一条天狗。正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你袁崇焕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对皇家的人下手，居心何在正当锦衣卫与东厂是吃干饭的吗

    袁崇焕心中充满了后悔，后悔几日前怎么就鬼迷心窍，竟然会被范文程的那三寸不烂之舌说动，贸然对董宣武动手。

    “袁公，何必心焦董宣武回到了山海关，也不见得袁公就一定会输。”范文程依然是那不紧不慢的模样

    “此话怎讲”袁崇焕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急声问道。这时候，什么气度，什么官威，什么养气功夫，他全顾不上了。

    范文程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呈给袁崇焕，说道:“袁公，你要指证董宣武叛国，无非是缺一点物证。要物证，这又是什么难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袁崇焕不解，接过那封信，抽出信笺，展开一看，不觉脸色又是一变。

    信笺上的字迹很怪，十分之细，但显得遒劲有力，别有一番风韵。

    信上的内容，是一个叫“段智兴”的人写给大金国四贝勒的。

    那“段智兴”婉转地表达了对过去一些事的歉意，虽然没有说是什么事，袁崇焕敏锐地联想到了董宣武说过，当初他差点抓住莽古尔泰的事。接着“段智兴”表达了要与金国结盟的意愿，希望在适当时候，两者联手，里外配合，夺取大明江山。并且承诺，将来可以以黄河为界，双方约为兄弟之邦，永不相犯。

    袁崇焕眉头一皱，说道:“段智兴是谁范公子，你给本官看这封信是何意难道凭这封信，就能攀诬董宣武”

    范文程呵呵一笑，摇摇头:“明国的皇帝没那么蠢，单单凭一封信就想扳倒董宣武，根本是件不可能的事。这封信不过是文程为袁公准备的一个退身之计。有了这封信为证，袁公所做的一切，就名正言顺，有理可据了。

    所以，不管别人信还是不信，袁公你，一定要相信，这封信就是董宣武亲笔所书。是袁公你付出了三名亲兵的代价才截获的。

    袁公你或许不知道，但大明天子一定知道，满朝的大臣也一定看过去年董宣武出的一本小说《射雕英雄传》，段智兴就是那小说中的一个人物，曾经是大理国皇帝，被称为‘南帝’。

    而这满纸的硬笔书法，一般人是写不来的，正是董宣武的笔迹。乃是文程一位老友，模拟董宣武的一份手稿，伪造出来的。本来是有大用的，现在为了帮袁公，文程不得不提前拿出来，献给袁公了。

    袁公只需飞鸽传书给山海关，让他们务必缉拿董宣武，并急速回山海关，把这封书信交给孙阁老。此招虽然奈何不了那董宣武，但也会让那董宣武纵使对袁



第一百九十三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董宣武与袁崇焕全然不同的两种说法，让孙承宗头痛不已。

    董宣武断然否认曾派人与女真人联系，否认了那封信的存在。但袁崇焕也的确拿出了一封信，信上的笔迹与董宣武的笔迹十分相似，或者说是惟妙惟肖，尤其是对某些字的简化，在这个时代，除了董宣武，就根本没有其他人这么写。

    董宣武否认这封信是自己所写，并列举出书信中许多疑点和错误。其中一点是:就算是董宣武他习惯了简化字，但写给皇太极的一封信中充斥这么多简化字，难道就丝毫不担心皇太极看不懂，或者领会错了其中的意思

    两人之中必定有一人在说谎，至少军功上是这样。作为他的左膀右臂，他寄托了重大期望的袁崇焕，孙承宗不愿相信他在说谎。而对于董宣武，这个有良好出身，而且还有一身让人难以理解本事的弟子，孙承宗也无法想象他会要背叛大明。

    经过反复的彻谈，了解情况，孙承宗认为董宣武是冤枉的，很可能是袁崇焕中了女真人的反间计。

    至于军功，孙承宗更倾向于袁崇焕的说法，因为董宣武凭借三十二人的侦查排，和八人的亲兵，加上董宣武与周通，总共才四十二人，带领三百多人的战斗力极低的刘嗣明部，就全歼了女真人一个牛录，这个说法未免太骇人听闻。

    相比之下，袁崇焕的说法更可信，袁崇焕部五百多人，加上来援的吴三桂三百多人，与董宣武等六百人的官兵、民壮队伍，经过血战击败了女真人一个牛录，并由于天气原因，没又让他们逃走一人，这样的解释才合乎情理。

    只是袁崇焕可能在有意无意间将董宣武等人的战功分派到自己部下身上，这种事事是肯定有的。袁崇焕的个性孙承宗是了解的，极为固执，而且很护短。军功分配上对自己的部属有所照顾，并不是不能理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