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颂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淡水鲈鱼
“表彰所谓的良民,民众的罪过就会被掩盖起来;任用所谓的奸民来治理,那么民众中的过错就会受到惩罚”
甘鲤问道:“学生不明白,难道这也是错的吗”
“民胜法,国乱;法胜民,兵强。”
“以良民治,必乱至削;以奸民治,必治至强”
“是先生的道理错了,还是学生的理解错了”
小课堂上很多人都没有说话,之前的嘲笑声也都消失无踪,那些孩子们,亦或是青年人,都眼睛眨着,有些羡慕的看着甘鲤。
这就是军功贵族的家教,他们什么都可以不会,但必须要会背商君书。
而他们这些庶民呢别说背了,连字都认不全呢!
老先生教字很慢,而且让人记不住,但是程夫子来了之后,大家很快就喜欢上了写字,觉得那些飞舞的文字,是世上最美丽的图画。
但要做到和甘鲤一样出口成章,上课睡觉还能反问老师他们是做不到的。
“说的很好。”
程知远觉得,如果自己可以笑,那么在这个时候,老师应该给学生一个鼓励性质的微笑。
只可惜,在自己这里,只有铁面老师这个称呼。
“商君之说民,商君之弱民,其实并不冲突,说民的问题,你听我给你讲讲。”
“随便找一个切入点吧,民胜法,国乱,法胜民,兵强。”
“问,民胜法,为何会国乱”
甘鲤一愣,理所当然道:“因为民众愚蠢啊!”
程知远:“愚蠢于何处贪小便宜自私自利一毛不拔时常嫉妒旁人看不得别人比自己好”
甘鲤道:“都有。”
程知远点了点头:“我来说一句吧,也是说民篇的,你可能没有仔细想过这句话。”
“治明则同,治暗则异。同则行,异则止,行则治,止则乱。治则家断,乱则君断。治国者,贵不断。”
“社会政治清明,则民心齐;社会正当黑暗,则民对世事就会产生异议。”
“民众同君主的意见相同,国家的法令就能执行,民众同君主政见不同,国家的法令就不能实行。”
“国家的法令执行了,国家就能治理好。国家的法令不能实行,国家就会混乱。”
“国家能治理好,是因为民众在家中就能判断对错。国家混乱,那就要君主做决断。治理国家最可贵的,是在民众中作出决断。”
“法来自于思想,而脱胎于人民。”
程知远面向这些学生,带着商君书本来讲述的道理,而后,在最后加上了自己的几句话,以此宣告此次提问的结束。
“民强则国强,民开智,知法,有德,生归属之心,法之下,无倾侧,生前事,生后事,天下事,君王事,百姓事,庶人黔首事,若皆为国事,民,便愿为法而效死。”
————
“治明则同,治暗则异。同则行,异则止,行则治,止则乱。治则家断,乱则君断。治国者贵不断,故以十里断者弱,以五里断者强。家断则有余,故曰:日治者王。”
——《商君书说民》l0ns3v3
第五百六十七章 荀子入秦,与狼共舞
程知远在学堂讲课的事情,很快就传入了咸阳宫中。
对于这件事情,秦王明面上对法家表了态,不冷不热,表示,既然程知远喜欢教书,那就让他去,反正他本来也就是个教书的,而且这不是正合法家的意思么
冷处理啊,不是你们要的
但是杜仓却终于明白了,程知远这哪里是冷处理,这是宣传思想去了!
这不就是和诸子巡游演说一样一样的吗!而且这里可是咸阳城啊!
“这世道真是乱了!”
杜仓也是头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问题,而每当他说要定国法,秦王便顾左右而言他,根本不给这位老相国半点面子了。
杜仓有些疲惫,上一次辩论已经耗了他不少心力,程知远的言辞如同雷劈电闪,让他差点没有招架下来,对方的思想与学说,似乎不论怎么样都能圆回来,但是理论上敲打的很响,可杜仓只抓住一点,那就是对方的学说,在这个时代绝对不可能实现。
让君王为黔首服务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法为君,君持法而为国,如此国方强,给民
商君书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当然,杜仓对于商君书有自己的理解,就像是仲尼那句“民可使由之”,程知远与杜仓两个人说出来的,都是两个不同的版本,而只要一个断句,这整个话语的意思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个时候,断句艺术很重要,因为没有标点符号。
杜仓感觉到远方一股强大的气息,正在向咸阳城靠近,他知道,那是荀况到了。
范睢去接的荀况。
杜仓深吸口气,他使劲扯了扯自己的面皮,低声骂了一句。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只能豁出脸面,彻底和荀况摊牌了。
为此,就去迎迎他,倒也没有什么大事情,毕竟自己曾经也很推崇他。
嗯是前辈的那种推崇。
憋屈,那肯定是憋屈的,自诩为前辈者,被后辈的弟子,用一番话按在地上暴打,任是谁都脸上挂不住,这种情况不是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那简直就是蓝到发紫啊。
马车上,荀况看着周围的景色开始变化,他已经来到了蓝田大营,而在这里,他让马车停了一下。
“蕖衍”
荀况看到了那个学宫中比较著名的人,当初,稷下的考卷内,工程卷就是他所出的题目,后来在听完程知远的几日讲学之后,毅然从东方之墨离去,入西方之墨,未曾想到,在西方,居然被尊为“子”了。
“蕖子真是好称呼啊。”
荀况笑了笑,感到欣慰,而蕖衍则是诚惶诚恐:“大祭酒也入秦了,衍不知,竟未曾远迎!”
“这什么蕖子啊!都是西方的同伴们擅自叫的,我在大祭酒面前,不过是个学生,怎么敢僭越称子!这世上不入圣境,可称子的,从五百年前至如今也只有两个人,一是张子,二是程子。”
蕖衍说的话是真心实意,而荀况看到那台巨大的铜铁疙瘩,便问蕖衍道:“此是何物,为何有隆隆雷鸣之声”
“是当初程子和我说的一种东西”
蕖衍笑了笑:“不是成功的作品,这个东西,现在还没有完全,我依旧不知道现在这个东西出了什么问题,本想要去请教一下程子,正好他也在秦国,但因为最近和法家闹得比较厉害,程子去了咸阳城西学堂教书,没有来了。”
“无奈我这里走不开身,这事情,也就耽搁了。”
荀况绕着那台疙瘩走了两圈,忽然笑道:“蕖衍啊,你若是有空,可以去洛邑,到新宫中见一见大工主。”
“大工主”
蕖衍有些奇怪,大工主,是指的新学宫中,教导工程器械的老师么
荀况的笑意似乎有些促狭:“你去的话,见到大工主,肯定不会失望的,你弄的这个东西,他应该很感兴趣。”
那当然不会失望的。
大工主,正是消失了很久很久的墨翟。
但是三方墨门暂时都不知道这件事情,知道墨子重现人间,并且入新学宫的,只有当初入宫的那批新学子,而他们此时都在为期半年的入学培训,熟悉新宫环境并且挑选所学科目,同时预习即将进行大规模学习的必修课程。
范睢在一旁笑着附和:“有蕖子在秦,我秦国,必将继续强大下去,吞吐**风云,剑指八荒江山!”
荀况道:“蓝田大营,兵强马壮,军卒富有生机,朝气蓬勃,眼中满是龙威虎视之光,与山东诸**队,果真有大不同。”
四周的操练没有停止,荀子看到的,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操练景色。
这意外的让他感觉很舒服。
其中一切,只透露出两个字。
“喜战!”
是的,秦人闻战则喜!
“法家的事情,相邦能和我讲讲么”
荀子向范睢询问:“我那学生,怎么在这里,被冷落到去教书了呢”
范睢摸着小胡子,回应道:“荀夫子,这是冤枉在下,也是冤枉秦国了啊,此事来龙去脉,在下本想等荀夫子入秦之后,再好好与夫子商议,但现在既然蕖子提及此事,在下也只好简单的,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与夫子过一遍。”
他把程知远入秦后搞出的事情,并且加上上次辩法之中,差点把杜仓骂趴下的事情都一一讲出,且并没有添油加醋,因为范睢知道,这种事情上,耍不得小聪明,而且搞事情也得不到任何好处,还是遵照吕不韦的意思,该怎么来怎么来吧。
荀子听完之后,先是愕然,随后便是莞尔,再然后,那是爽朗至极的放声大笑起来!
“昔年子夏在西河传道,所出法家名目,此世,我于稷下讲学,却又弄出了法家的引路者么法家第四派,好名头,好名头啊!”
“程知远,也到了称尊坐祖的地位了!这天下,商鞅坐得,申不害坐得,慎到坐得,程知远为何坐不得”
“坐得,坐得!”
“有此学生,长脸啊,哈哈哈法家正统,转来兜去,还在儒门!”l0ns3v3
第五百六十八章 我乃最佳第六人
荀子这种话,范睢虽然早已料到,但是在眼下,还是不得不劝诫道:“荀夫子啊!现在正是风口浪尖,你说这些话,法家怕是要跳脚如崩雷,来大肆抨击你了。”
“虽然稷下学宫的人,都不怕论战,但是一群人一起上,还是难以招架的。”
范睢知道诸子狂妄,当年仲尼,墨翟,杨朱,这些人哪一个不是这样,荀况年轻时更是厉害,不仅口吐芬芳,更是把诸子百家骂了个遍,最后还要著书立传,着实是把喷子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
但是荀况喷人,那叫教育,人家毕竟是有真本事的。
“范睢啊,我从年少时的一方懵懂少年,一路走到如今,我最不怕的,不是刀枪剑戟,而是和人辩论,这是我所擅长的。”
荀况笑道:“来啊,来得好,来了好。”
“我若是把法家骂服帖了,说不定还能让秦王对我们刮目相看,若是届时,我那学生,倒是也能在你后面,当个继位的相邦”
范睢连忙道:“荀况啊,哪里有这么挖苦人的,武关一事,我早已不放在心上,你且放心,我绝不可能刁难程夫子的。”
“世人皆言,我范睢是睚眦必报之人,心眼小的连针孔都不如,但那些人与程夫子岂能相提并论而且如今,我范睢,乃是贵为秦国国相,这若是还如小人一般行事,恐被列国看轻,我现在,所行诸事,都是代表大秦的颜面啊。”
范睢道:“虽不敢效法张子之事,但却依旧敢为大秦抛头颅,洒热血,以,偿报我王知遇之恩。”
荀子注视着那个高大的铜炉,看过了蓝天大营军士的操练,而这时候,灞桥方向,杜仓却已经来了。
“荀子入秦,秦之盛事,老朽未曾先迎,还望荀子勿怪。”
杜仓上来套近乎,而范睢则有些意外,但同时,他心里也犹如明镜去了尘埃,知道这是杜仓坐不住,必须出来弄一弄了。
他和荀子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之后,终于切入正题。
“关于程子之事”
杜仓斟酌着谈论。
“我学生哪里错了么”
荀子道:“这事情,我可帮不了你们,怎么,昔年三大上门之一的法家,如今连一个孩子都辩不过了那说明什么说明秦法有弊。”
杜仓脸色顿时一沉:“荀子!你想说什么,以德治之吗”
话题一转,老圣人的脾气就上来了,范睢在一旁插着手袖,也没有开口劝解的意思,圣人之间打嘴炮,没有什么可怕的,让他们骂个够就行了。
荀子摇头:“不需要以德治,我觉得我学生说的极好,而你,现在在这里,既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火,而是试图与我讲道理,那就说明,你也没有办法彻底反驳他。”
杜仓憋着气道:“没有办法完全反驳是一回事,但是他的道理能不能做成,是另外一回事,我这几天思来想去,我觉得,秦国不适合他,建议去其他国家发展。”
荀子道:“适不适合,也不是法家说了算吧,秦王说的,才是决断。”
杜仓气极:“荀子!我敬你为天下贤,你却就这么苦苦逼我法家么如今秦王态度,你难道没有耳闻我不相信,还是范睢没告诉你!”
“若真是死在自己的法下面,也就罢了,以身试法,不过是效法商君而已,但现在,若是秦王要废秦法而立什么国法,把程知远那一套加进去我直说了吧!儒家现在进来,不合适!”
杜仓挑明白了:“或许天下一统之后,可以用儒家的怀柔政策,如周公时期一样稳定天下各方,但现在,现在是大争之世,现在是‘战国’!”
“列国征战不休,秦国强大,只需要再五十年,五十年啊!天下肯定可以一统!”
杜仓道:“我给你开出条件,你要怎么样,才肯让他走”
荀子道:“我不想让他走。”
杜仓顿时一窒。
当然,事实上,荀子是不希望程知远与天律有纠缠的,但眼下这个情况看起来,比起最初来说,其实倒也不是很偏。
如果不能走正统的天命争斗路线,那么再行一次田氏代齐之事,倒也并无不可啊。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杜仓深吸几口气,看着荀子那副样子,便是怒火冲心不打一处来,而这时候,荀子则是突然道:“我听说,漆雕氏之儒,也在秦国,并没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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