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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绝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蔚微蓝
    见萧江沅是这个反应,李隆基心头一窒:“……我没同你说笑。”顿了顿,又道,“我是认真的。”

    萧江沅动作不过一顿,还是什么都没说。

    李隆基忽觉一阵烦躁与愠怒,几步迈到萧江沅面前,一把将她面前的茶盘往地上一拂。端午之前,地上才刚刚撤了地衣,露出了底下光亮照人的地砖,此时茶具叮当落在其上,霎时碎得到处都是,只剩萧江沅手中的那只茶杯还完好无损。

    “你以为我是运筹帷幄,故意这么说的这骗骗五郎和表弟也就罢了,你不会也上当了吧”李隆基颇自嘲地一笑,摊开双手,“你看我现在还有什么威望时过境迁谁还记得什么!支持现在政事堂为谁所把控,阿耶的心思又向着谁!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连自己这条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这就是你选择的明主”

    一声清脆的碎响突然出现在萧江沅的手中。

    “啪嗒、啪嗒。”不一会儿,地上便落红一片。

    李隆基定定地看着萧江沅鲜血淋漓、掌中满是碎瓷犹在紧握着的手,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一蹲下,便伸手去抓萧江沅的手,却被她轻轻躲开。?萧江沅的声音却十分轻描淡写:“我若背叛了自己的忠诚,有如此杯。”

    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重重地撞了下李隆基的心。

    “可是……我想你活下去啊。”李隆基声音微哑,唇边扯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大哥与我不同,会得到阿耶绝对的支持,姑母来日若是想对付他,恐怕费尽力气也是不成。大哥为人我信得过,但很多事,即便身在皇位也是身不由己,我的结局会从被废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谁也更改不了。你的能力和为人,大哥都是清楚的,他必会护你周全,而你也该选择下一位明主了——来人,送来些金疮药和纱……”

    “不必了。”萧江沅扬声拦道,默了默,敛去了所有微笑,“为什么你们两个人都想替我做决定”

    李隆基当然知道,萧江沅所说的另一个人是谁。

    萧江沅低眸看着掌中的鲜血,像在观赏一朵盛开的牡丹花,声音却仍是平平淡淡的:“大圣天后曾经让我在阿郎和宋王之间做选择,选出的那一位便是继她之后,我的下一任明主。我虽然最终选择了阿郎,当时却并没有听她的,直到她去后,才确定是你。现如今,你竟和她一样着急,却连选择都不给我了。”

    轻叹了一声,萧江沅接着道:“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阿郎难道要奴婢学虞姬,以自刎明志,才可明白奴婢心意么”

    见李隆基愣愣地不说话,萧江沅自腰间荷包之中取出一块玉佩,呈了上来:“既然如此,这块玉佩,还请阿郎收回。”

    那块玉佩乃是十分温润的白玉,呈弯月型,李隆基再熟悉不过。

    见萧江沅右手腕还带着那条已经有些褪色的长命缕,李隆基咬咬牙,伸手便将弯月玉佩拿了回来。

    这回轮到萧江沅愣住了,便听李隆基道:“你无需自刎,但我亦不想再留你。明日一早,你便到大哥那里去吧。”说完便背过身,不再看她,顿了顿又道,“别忘了治伤。”

    一手流血不止,一手空空如也,萧江沅已经感觉不到掌心的痛楚了。她缓缓站起身,腰背依然挺直。她愣愣地看着李隆基的背影,思绪一瞬间飞回了掖庭宫大火的那晚。

    她和他紧紧相偎在一起,那是他们距离最近的时刻,也是她第一次正视自己的所有。

    可现在,他把她推远了,为了让她活下来,因为他可能真的要面临绝境了。

    她却不想再像当年错过大圣天后最后的日子以及诀别一样,再错过他了。

    沉默了许久,她坚定目光转身,离开了丽正殿。

    直到夜幕降临,李隆基才按捺不住,心烦意乱地踢开了丽正殿的门,拿着小宦官拿来的金疮药和纱布,往萧江沅的处所而去。

    结果……她竟然不在

    她不会扭头就出宫去找大哥了吧李隆基正腹诽着,便听小宦官道:“萧内侍回内侍省了。”

    她回内侍省做什么莫不是既不想去大哥那,又不想留在东宫李隆基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金疮药和纱布,十分无奈地心下啐了自己一口,转而出东宫,往掖庭宫而去。

    内侍省就在掖庭宫西南角,从东宫到掖庭宫,需要横穿太极宫。李隆基让左右远远地跟着,自己则遥遥在前方独自漫步,时不时抬起头,仰望浩瀚星空。

     




【第29章·天有异象成兴替】2
    李旦就没有那么舒心了。

    身为天子,有一日却面临上天示警,竟是有人马上就要取代自己了,那感觉不是谁人都能欣然接受的。有的暴虐些,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有的温和些,那也是要将那种可能扼杀在襁褓中的。

    到李旦这里,虽只是默默地不说话,脸色也终是发白起来。

    他忽然想起了国母命格的小杨氏——就在这一年四月,她诞下了一个男婴,难产身亡。

    那个男婴便是太子家的三郎,由太子妃王珺抚养。李旦当时为了安抚东宫,还特意亲自为其取名为“李嗣升”。如今想来,他这个“升”字取得真好,竟一语成谶——小杨氏已经身故,若国母命格是真,便一定是因为这小三郎而来,而子承父业,小三郎的帝位必然是从李三郎手中得来的,再联想到眼下的天象,可不就是天下要易主为李三郎的意思

    他自己不想做皇帝,日后谦让出来是一回事,被别人赶下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没有一个皇帝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不是寿终正寝或是盛德禅让而离开这个皇位的。

    堂堂天子,怎可狼狈如斯

    况且,这争夺还是带着血色的。?骨肉至亲,父父子子,为了一个皇位,竟终有一日要兵戎相见任凭历朝历代此事多么寻常,李旦都是怎么都不愿看到的。

    见李旦沉思不语,太平公主道:“此事事关重大,又十分紧急,阿兄要早下决断才是。”

    李旦点点头,无力地摆了摆手:“让我再好好想想……”

    太平公主觉得火候够了,为防万一,绝不可硬逼,便顺着李旦安抚几句,告退了下去。

    思来想去,李旦只觉心绪不宁,一种莫名的不安在心房里左右碰壁。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不安什么,只觉得大殿中的自己,就像是困在他心中的情绪,他立即走到殿外,也没有让自己有丝毫的排解。

    他想了想,直奔太史局而去。

    李淳风尚在闭关,听闻李旦的询问之后,竟破天荒地从门缝里递出一块小小的丝帛,以作回应。丝帛上面只写了一个字:真。

    昨夜天象是真,除旧布新是真,帝位更迭也是真。

    李旦的不安却忽然消失不见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步履沉重地转身离开。

    此时东宫已然人人自危,对于李旦的动向十分关注,李旦才刚离开太史局,李旦问过李淳风一事就流传



【第29章·天有异象成兴替】3
    王贤妃先是一愣,道:“在我看来,做皇帝最没意思了。”

    李旦道:“是啊,看阿耶,看阿娘,便能知道一二了。隔几天就要上一次早朝,时间长了还要有大朝会,寻常日子也不闲着,要见大臣,要批奏疏,要做很多重要的决定,要生很多闷气……我一早就知道的,所以我不想做皇帝,也不喜欢做皇帝,可为什么总有人要把我推到这个位置上来阿娘从不让我做真正的皇帝,不过傀儡而已,太平和三郎呢,还不是利用我,稳固地位,得到他们想要的阿兄的皇帝做得再荒唐,好歹有几分魄力,而我呢……窝囊得像一个笑话一样。”

    王贤妃颇心软,柔情万分地握住了李旦的手,轻声道:“既然如此,莫不如八郎干脆不做了”

    李旦没有任何惊异的神色,只是无力地叹了口气:“不做这是说不做便能不做的么”

    “为何不能”王贤妃不解道,“你本来就不喜欢,再想想你做皇帝的这些年,虽无大过,但也并无建树,勉强守成都是夸你了,你根本就不适合做这个皇帝嘛。趁着还没像中宗皇帝一样犯下大错,赶紧退下来,安享晚年方是正道,至少你不是废帝为王,而是做太上皇,谁都不会亏待你,不是么”

    话虽逆耳,但王贤妃对李旦向来如此,李旦也知道王贤妃是实打实地为自己好,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这样替三郎说话,三郎知道么”

    王贤妃顿时翻脸:“你以为我是三郎的说客”

    “我没……”?“对,我就是他派来的说客,你别听我的,就在这皇位上困下去吧!”说完王贤妃便起身离开了寝殿,连同宫人宦官一并带了出去,留下李旦一人在殿里孤零零地坐着。

    李旦在问到王贤妃之前,心里其实已经想过,要不要干脆撒手不干了,把一切纷乱都留给别人,但心中总有很多顾虑,让他无法做下决定。王贤妃的话对他是有影响的,他早先也已经开始向太子李隆基放权了,便是不排斥退位让贤,只是对这个三郎,他仍是心下有些别扭过不去。

    三郎受了太多委屈吧,他会不忍,可三郎过得太顺太好,他又觉得不安。怪只怪他当初为什么一定要把大郎也放到储位的候选上来,若是他一早就一门心思认准三郎为太子,那么太平便不会拿大郎嫡长身份说事,大郎便不存在任何对皇位的威胁,他便可以安心退位。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且天象是真,天意如此,他就算真的动了杀死三郎的心思,大抵也杀不死吧

    也罢,既然没意思,那就不干了,谁拦着也没用了,这是他很早之前就想做的事,他终于下定决心了。

    决定刚下,他便觉如释重负,浑身轻松。

    李旦是轻松惬意了,其他人都懵了。

    反应最激烈的非太平公主莫属。

    崔湜踏到屋内的时候,正踩到一块碎陶,放眼一望,满室狼藉。

    太平公主刚听到消息的时候,是决然不信的,那可是皇位,他李旦是一个皇帝,既然是皇帝,在面对这种天象的时候,怎么可能一点不发怒,还说什么:“既然天象如此,那么我便该顺应天意,将帝位传位有才德之人。”

    可事实就是如此,永远都在情理之中,却让人始料未及。她高估了李旦作为一个皇帝的觉悟和对权力的渴望,而低估了李旦不想做皇帝的心意。本该是稳赢的局面,她却撞上了李旦这样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帝王。

    她快气疯了。她本是形势一片大好,这个时候李旦若是退位给李三郎,她好不容易重获的一切,不都瞬间打了水漂她与李三郎争斗多时,每每有殃及性命之处,他李三郎若是登基为帝,怎么可能放过她

    摔过了屋子里的所有东西,太平公主也冷静下来了,刚见到崔湜,就让他联合窦怀贞等宰相联名上书,若是不行,就上万民书,务必请圣人收回成命。同时,她吩咐侍者更衣,即可入宫面见皇帝,李三郎登基的利与弊,她还需好好地跟她这位阿兄分析一番呢。

    总之,她绝不认输,更不认命。

    本该松一口气的东宫,此时却愈发沉默。

    李旦的这个决定实在太出人意料,以至于包括向来了解李旦心思的李成器和李隆业在内,对这一决定的真假,都分辨不清,更别说李隆基了。现在所有人都在看着东宫,李隆基尤其不能有任何的失误,便着令整个东宫不得有一丝一毫的得意之色,要比往日更加沉默谦卑才是。

    李成器在家中避嫌,哪里都不去,李成义陪着他,李隆范和李隆业这两兄弟本来就在东宫任职,听到消息,马上就赶了过来,却扑了个空——天子说要退位给太子,李隆基已经去表明



【第30章·千古一帝登九五】1
    李隆基完全能猜到,姑母究竟跟阿耶都说了什么,能让阿耶在这样敏感的时刻,不顾后果地说出这种话。阿耶心中所想固然有他所言之处,只怕也是存了点小心思,只要他这个皇帝做得不如阿耶想得那般好,被废也不是不可能。

    姑母想必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肯松口,让他能有机会登临皇位。

    这个皇帝得来的可真没意思。

    大局已定,大势所趋,圣人禅位、太子登基等大礼翌日便提上了日程。相似的事情只在百年前发生过,那时玄武门之变刚刚过去两个月,高祖皇帝便将帝位传给了太宗皇帝。当时高祖皇帝禅位之后,依然住在太极宫,太宗皇帝则还是住在东宫,今之圣人太子亦然,唯独有一点不同。那时的太宗皇帝大权在握,可眼下的太子依然处处掣肘。

    圣人保留了处理军国大事及三品以上官员任免权,相当于最中枢最要害的权力依然掌握在他的手中,再看太子,这个皇位显然聊胜于无。

    故而李隆基所表现出的无喜无怒,多为内心真实感受。

    而无论众人都是怎么想,天终究是要变了。

    天子更替,国之大礼,新君即位,万象更新。?这一年,李旦先是在正月的时候,将年号改成了“太极”,又在五月大赦天下之时,改年号为“延和”。这一年还未过去,年号就又要变了,而最最崭新的年号,将由大唐帝国的新帝改写了。

    延和元年,八月初三,李隆基即位为帝,尊李旦为太上皇。初七,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先天”。

    当时并没有人意识到,一个崭新而蓬勃的时代,马上就要来了。

    八月初三,明德殿。

    在宫人的侍奉下,李隆基已经穿好了白纱中单,这还只是刚刚开始。转头见旁边那一排宦官端着的托盘上的东西,他只觉得头疼不已。

    现在可是盛夏,最为炎热的盛夏!他十分想问问当年设计帝王冠冕朝服的礼官,到底是怎么想的,敢让堂堂皇帝受这样的罪难怪太宗皇帝连祭天地和大朝会,都要十分任性地以平日里的幞头袍衫出席,并非真心无礼,而是实在吃不得那个苦,便连帝王尊严都不管了。

    ——若是太宗皇帝的话,纵使他衣衫褴褛,谁也不能无视他的帝王尊严,可李隆基呢他还没办法随心所欲地做出些出格的事情,尤其在这一日,他必须以最隆重的姿态,让天下人都知道,从今往后,他才是大唐的天子。

    所以,他只能强忍着几欲中暑的难受,任凭一层又一层的衣服挂上自己的身。整个身子一点一点地重了下来,李隆基干脆连走动都懒了,直直地站在地上,任由宫人们摆布。

    王珺和武观月等人带着李隆基的三个儿子,就站在一边,远远地望着。想起昔日李隆基为临淄王时所受的艰难困苦,王珺颇为感慨,眼圈微红,将将便要落下泪来,在满是喜悦的人群中,显得尤为突出。

    李隆基转头便注意到了她。看着妻子笑中含泪,李隆基只觉昔日回忆都涌入脑海,本就不甚喜悦的心情,愈发沉郁了几分。他只淡淡地冲王珺点了点头,便收回了目光。

    朝服总算穿完了,稍走几步,便可听见环佩叮当。李隆基左看看右看看,只觉得双手都无处放,只得一手紧紧地攥着革带,一手则握住玉圭。微凉的触感自他的掌心传入他脑中,让他清醒了不少。

    接下来便是戴帝王冠冕了。十二旒玉藻垂在眼前与脑后,其意在于让皇帝知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而无徒,身为帝王,须懂得闭目充耳,可视而不见,可充耳不闻,举大德而赦小过,不可纠结于微末得失,而要着眼于天下大势。

    冕旒刚一戴上,李隆基就不禁低叹了声:“好重……”

    便听有人扑哧一笑,李隆基看过去,只见武观月手持团扇好不凉快,刚想反唇相讥几句,却听她道:“天下远远终于泰山,今后便要尽数压在三郎肩上了。帝王冠冕,岂有不重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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