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德的预言之千古一帝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醉酬天
极为无礼的诘问,艾尔夫万公爵身后的基亚几乎要出离愤怒了,他刚想上前为父亲辩护,却被特蕾莎用眼神阻止了。
“并无借口。战役惨败乃我优势轻敌,误判形势,这才铸成大错。”艾尔夫万公爵并未因为骑士大不敬的措词而有所羞恼,回答毕恭毕敬,似乎对面才是高高在上的贵族领主,而他不过是位战败的骑士。
“很好。”骑士从身侧铠甲的凹槽中取出一帛深色的红绸,缓缓展开,朗声说道:“国王谕令,因艾尔夫万公爵指挥不力,断送战机。两万萨里昂子弟兵葬身火海。因此,艾尔夫万公爵头衔不再世袭,兵权转交至布伦努斯公爵及戈德里克伯爵。听证会取消,公爵需在秩序教堂思过一周。可有异议”
“并无异议。”艾尔夫万公爵心下有些诧异,判决早已下达,犯不着还专门对他重申一遍。“听证会取消”、“思过”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谕令与判决有所出入之处,会是谁从中斡旋的结果吗
“进城吧,公爵。”骑士并没有看艾尔夫万公爵在他面前思虑的兴致,收起了红绸谕令,转身带队离开。从头至尾都不曾给艾尔夫万公爵留下半点情面。基亚已经是恨得牙关紧咬,愤懑地盯着骑士离去的背影,恨不得洞穿那身铁皮罐头。似乎是感受到了身后不友好的眼神,为首的骑士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年轻的子爵。
基亚对上了那名骑士冰锥般的目光,心中突然一怵。对方的瞳孔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情感,像是横亘在冰川中的深渊,寒冷的血腥气自无边黑暗中升腾而上,让人不寒而栗。这是一双埋藏了腥风血雨的眼睛!基亚只在最顽固,最强硬,最疯狂的异教徒眼中才见识到这样的眼神。可为什么首都的一名骑士也会有这样视人命如草芥的眼神他是经历过血腥战场的人,直觉告诉他对方是曾经从尸山血海,甚至比尸山血海更酷烈之处杀出一条生路的人,那已经不是一般的杀人者了,用“鬼神”称呼才更恰当!基亚神色惨然,骑士的极渊一般的目光直直刺入他的脑海,只一瞬间他的气势连同精神都被摧折!
特蕾莎上前一步,挡在基亚的身前。骑士露出一个轻蔑而讥嘲的笑容,策马离开。
“姐姐,他是……”基亚身后冷汗涔涔,他微微地战栗着,一时失声,像是坚冰冻结了他的声带。
特蕾莎扶住基亚的肩膀,轻轻安抚着他,低声说:“他是‘王权代行者’但丁,惩戒骑士总长。女神座下的天启四骑士之首。”
“没想到他居然会在这时回到萨里昂,肯定是为了萨麦尔一事。”艾尔夫万公爵肃然,“莫非事情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吗”他抬起头,“走,去找施耐德!”
施耐德此时正坐在椅子上,不错眼地盯着埃修。他总觉得这个年轻人太过反常,哪怕被铁链捆缚着也全然没有身为囚犯的自觉。在见识了施耐德掏心取物的狠辣手段以后,他非但没被吓得心胆俱裂,反倒在看到恶魔宝珠后还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俨然像一个置身事外的观众!是的,施耐德琢磨出不对劲的地方了:这个年轻人的情绪太过稳定了,完全不像是一个身陷囹圄的人。他只是在醒转后迷惘了些许,便很快接受了自己的处境,沉毅得像是一块磐石。
埃修也在端详着施耐德,这位被冠以“金银之虎”名号的商人似乎比那几乎要溢出框外的人像还要胖上三分,眼中不时沉浮着似曾相识的光芒。埃修曾经在杰弗里眼中也见到过类似的光,都是同样的精明狡黠,却少了几分奸猾,多了几分煞气。想到死去的杰弗里,他隐约想起施耐德曾经说过自己是中了名为“蓝星”的剧毒。那是什么毒毒性确实极烈,埃修至今都还觉得右臂又酸又麻,像是一扎接在身上的稻草。
施耐德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细汗,决定先按部就班地审问埃修。他已经不太指望能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了,乌尔里克五世说得没错,他经商是把好手,刑讯也就那样,异端裁判所内多得是手段比他酷烈百倍的能人,据说特蕾莎修女也是其中内行。估摸下时间,艾尔夫万公爵也该抵达萨里昂了。
“我们可以从头开始,你的名字”
“埃修巴兰杜克。”
“霍,还是个小贵族。”施耐德冷笑,潘德古律,只有贵族才有拥有姓氏的权利,而赐姓则是国王以及大公爵的特权。被赐姓者看似高人一等无比风光,可潘德立国两百年,被赐姓者不计其数,家道中落泯然大陆者也不计其数,萨里昂的下城区的阴沟里都有可能住着四五个有名有姓的小贵族。
“身份”
“如你所说,一个小贵族。”埃修说。
施耐德并未因为埃修无理的回答而发作,他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冷眼看着埃修。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野兽般彼此撕咬,毫不让步。
“你在试图激怒我吗,年轻人”施耐德缓缓地说,“还是在模仿马迪甘骑士小说中的主角”
“绝无此意。”埃修显得很笃定,“想要跟金银之虎谈笔交易的话,小贵族的身份总比帝国死囚好使得多。”
“有什么区别吗”施耐德嗤之以鼻,“交易我倒是对你另外一个身份感兴趣的多。”
“那正是我手中的筹码。”埃修说。“关于我是如何跟杰弗里走到一起的。”
施耐德站了起来,走到埃修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受困于铁链中的年轻人,鼻子里冷冷哼出一声:“那你觉得我手中握着怎样的筹码”
“阁下不会以为你手中拿捏着我的性命吧”埃修抬起头,直视着施耐德。
“难道不是吗”
“我的性命并不是你的筹码,至始至终你手中从来都不曾握有任何筹码。”埃修安静地说,“你需要情报,灰狼死前提供给你的讯息不过是一个名字,你需要更多的信息来完善自己的推理网络。杰弗里已死,我是他雇佣的保镖,他所掌握的情报我知道一些,虽然可能连你的牙缝都无法塞满,但是,”埃修面无表情,眼神灼灼如红热的矛,“饥不择食的人别无选择。”
第四十章 刑讯(下)
施耐德一言不发,缓缓鼓掌,掌声零落在静室的死角,埃修盯着施耐德的脸,等候着金银之虎的下文。“很精彩的发言,你差点就打动了我。我确实需要更多信息来拟定对策,可是你漏算了一条:我并非饥不择食,身为萨里昂商会会长,我有一条特殊的情报收集渠道,其脉络遍布潘德,只要我乐意,我随时可以构建出完善的情报网。”他冷笑,“巴兰杜克先生,你的筹码,并非你想象中那么弥足轻重呢。”
埃修叹了口气:“是吗,原来帝国跟萨里昂的战争已经结束了啊,乌尔里克五世想必已经失去了战时使用权。是我失算了,交易失败。”
施耐德笑不出来了,他死死地盯着埃修,似乎想要洞穿那张磐石一般古毅的脸庞,看清楚藏在下面的灵魂是否属于一头浸淫世故多年的老狼。埃修是如此精准而致命地叼住了他的痛脚,并不紧不慢地将他拖向深渊。可是施耐德并不想就此妥协,他一个人就代表了萨里昂的经济头脑,二十余年来纵横商场如同猛虎纵横丛林,即使已经落入绝对的下风中,施耐德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能反咬一口的契机。而且他很欣慰的发现,或者是他以为他手中一直掌握着这样的契机——对埃修的生杀大权。
“这么说,我若不选择交易,那你就会保持缄默”施耐德从火盆中拿起一个烤得红热的烙铁,猛然按在埃修的胸膛上,焦臭的气味在刑讯室里逸散开来。施耐德咬牙切齿地旋转烙铁,几乎要把它嵌进埃修的身体里。埃修有些痛苦地皱眉,肌肤被炙烤的剧痛如同万千根银针刺入他的身体,啃噬咬啮着他的五脏六腑。“阁下最终还是选择了暴力吗”埃修涩哑地发问。
施耐德一言不发,信手将已经冷却的烙铁掷回火盆,又取出一根新的,按在埃修另一块完好的肌肉上,他全神贯注,脸上带着一丝残忍而冷酷的快意。
第二根烙铁又冷了,埃修已经是五脏如焚,他缓缓地呼出一口带着焦味的气,眼神渐寒。施耐德此举无疑是彻底撕破了脸皮,两人之间再无一点合作的可能性。把希望寄托在严刑拷打上吗埃修在心里冷笑,还真是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啊。
我也很喜欢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呢。
当施耐德拿起第三根烙铁时,他听见了埃修幽幽的声音:“阁下,我们都选择了一条下下之策呢。”
什么施耐德一惊,埃修已经动了起来,他的肢体以让人目瞪口呆的柔韧性扭动着,仿佛他的身体里不存在骨骼一般。埃修几乎是轻而易举地就滑脱了束缚。铁链“哗啦”一声颓然坠地,形如一条死去多时的黑蟒。与此同时埃修已经探手朝施耐德擒去。施耐德已经顾不上去震惊埃修那泥鳅一般的脱出方式了,下意识地抬手还击。他可不是葛朗台那种弱不禁风的商人,相反,年少时他曾在狮骑士团受训,武技相当了得,经商多年来也没有荒废多少。布罗谢特在《潘德志》中还半开玩笑的说,金银之虎是武者中生意头脑最好的,是商人中最能打的。凭借着魁伟的体格,他只需要蛮力就能很轻松地放倒三四个狮骑士。
只可惜向他出手的人,是埃修。
施耐德仓促之下的还击被埃修一个翻腕便招架了,而后顺势扣住手腕。施耐德一惊,下意识地撤手,然而手腕被人紧紧钳住,任凭他如何使力也是纹丝不动。埃修随后一个牵扯,施耐德便不由自主地旋转起来,右脚顺便一勾,金银之虎沉重的身躯便后仰倒地,发出闷雷般的巨响。他还要挣扎,埃修手已经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微微发力,便卸掉了他的肩胛骨。施耐德痛得长嗥一声,埃修的手又放到了他的下巴上,卸掉了他的下颔骨,同时也硬生生地掐掉了他的后半声惨叫。
“噤声。”埃修说,语气依然很平淡,听不出什么起伏,施耐德却从中听出了极寒彻骨的冷漠意味。他突然明白埃修所说的下下之策是什么意思了,论暴力,施耐德确实不如一个曾经深陷死地又杀出重围的帝国死囚要得心应手,而埃修更凶更狠的反制也将他彻底摆到了整个萨里昂的对立面。
埃修略微活动了下肩膀,他的旧伤还未完全愈合,骤然发力下臂骨疼得仿佛又要裂开一般。他又是昏迷多时,此间水米未进,眩晕感像是飞蝇盘旋在脑海里。他看到桌子上还有些施耐德吃剩下的点心,扔了几块到嘴里咀嚼着。
“你真不会觉得能扛着我走出去吧。”施耐德仰躺在地,颔骨被卸的他说话难免有些大舌头,却依然不失冷静。
埃修认真地打量了下施耐德:“如果你说的是体重的话,那应该不是问题。”他缓缓转头看向刑讯室的门,“不过真正的问题来的比我想象中要快很多。”
门被人推开了,一个男人很随意地走进了刑讯室,一头干练的短发,发色是罕见的霜银色,一身干净利落的暗红色戎装,左胸倒悬着一枚漆黑的十字架。他似乎完全没有出手为施耐德解围的打算,反倒是饶有兴致地看向埃修:“埃修巴兰杜克”
埃修没有做声,快速地伏下身去扼住施耐德的咽喉。眼前的男人就优哉游哉地站在那里,双手抱胸,一副准备袖手旁观的模样,埃修却已经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只要那个男人稍有异动就立即捏碎施耐德的喉咙。太强了,埃修感到自己的后背正隐隐地渗出冷汗,对方施加给他的压力丝毫不逊色于那位帝国最强的剑斗士,不!甚至犹有过之!就算手臂负伤,埃修依然有自信去直面欧鲁巴,跟他缠斗数十回合,但在这个男人面前却完全没有这个念头,他的气概仿佛是高山一般让人仰止,又仿佛是深渊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毫无疑问,这个男人是一个超一流武者,亦或者远在超一流之上!
是谁埃修疯狂转动着思绪,相当于国之利器的超一流武者可不是随处可见的大白菜,放眼潘德五国,其数量也是屈指可数。在《潘德志习武》中有记载的超一流武者不过十来位,萨里昂便占去了三名:拉里亚号角骑士团的总教官贝克、马里昂斯的骑兵长格里夫、地狱修女特蕾莎。会是这三人之一吗可骑兵长早于三年前殉职,地狱修女又是个女性,而教官贝克……是个秃头。
“但丁,你在外面听了多久”施耐德瞪着男人,有些气急败坏。
被称为但丁的男人没有搭理施耐德,他注视着埃修,不紧不慢地开口:“继续交易吧,接上施耐德的骨头,然后把你在来到这里之前的一切交代明白,而我为此交换的筹码是萨里昂最顶尖的医生,还有……一顿大餐。”
埃修默然,随后慢慢地松开了施耐德:“成交。”
“很好。”但丁说,“我建议我们把大餐端上来,等我们的首席调查官到来。”
第四十一章 旧纪豪杰(一)
基亚很不喜欢地牢,因为那里既是罪恶的收容所,也是它绝佳的温床。阳光对此处鞭长莫及,阴暗像是瘟疫一般肆意地滋生。他一路走来,上至典狱长,下至狱卒,嘴脸也跟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一般无二,还犹有过之。
“检察官大人,前面就是刑讯室了。”带路的典狱长停下了脚步,毕恭毕敬地说。他也是有些心惊肉跳,自己这一亩三分地近日来凭空降下了尊尊大神,前天进去的萨里昂商会会长至今还没出来,茶水都是由扈从送进去的;今日早些时候一个自称是异端裁判所的首席执行官的男人也来了,胸口别着货真价实的黑十字架;现在又来了马里昂斯的大公爵一家。这个萨麦尔到底捅了几个马蜂窝
“有劳了,退下吧。”子爵淡然地说,他是国王钦定的萨里昂首席检察官,在城中拥有极高的刑事自决权,换句话说某种程度上他在此享有的特权甚至远超自己的父亲艾尔夫万公爵。
“是,卑职告退。”典狱长诚惶诚恐,头一次在自己的地盘上如此拘束。
基亚深深地吐息着,面前的那扇门像是一架架往三年前的桥,桥梁的尽头迷迷蒙蒙地站着一位宽厚的背影,四周零落着凋零的蔷薇。基亚记得这个背影,那属于一个让整个马里昂斯都与有荣焉的骑兵长,一名让姐姐为之倾心的天之骄子,一位他始终敬重为姐夫的男人。基亚的胸膛里激荡着莫名的心绪,他定了定神,用颤抖的手推开了刑讯室的门。
迎面扑来烤肉的气味,还有精致点心那甜到发腻的奶油香,以及上好啤酒的麦香。房间里三个人围着一张摆满盘子的圆桌,一个人正狼吞虎咽大吃大嚼,一个人在不紧不慢地自斟自饮,还有个膀大腰圆的人在揉着自己的下巴跟肩膀。一瞬间基亚产生了一种错觉,一位自己不是在阴森的刑讯室,而是某个觥筹交错的酒宴。须臾一股酸腐的血腥味飘进了他的鼻子,与先前的种种香味混杂成了一种难明的恶臭,让人反胃。
“怎么回事”基亚怒声问,他认出了那个膀大腰圆的人,萨里昂商会会长施耐德。“施耐德会长,你不是在审问罪犯吗怎么这里成了招待所”
施耐德看了年轻的子爵一眼,指了指自己的下巴,示意自己开口不便。
“这人是”正在跟一只烤鸡较劲的埃修含糊不清地问。
“基亚艾尔夫万子爵,新任的首席检察官。也是我们在等的人。”
埃修“哦”了一声,又问:“尼古拉斯艾尔夫万的次子”
“正是。”
“嗯……”埃修看了眼面前怒意勃发的大胡子,总觉得跟《潘德志》中那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八竿子打不上一边,不过这对他也无所谓。埃修吐出嘴里的骨头,草草在桌子上揩了揩手:“那可以开始了吗”
“放肆!”基亚勃然大怒,“家父的名讳岂是你随便称呼的!你是什么人!”
“埃修巴兰杜克。”
基亚一愣,准备好的下马威竟然有些难以为继。他问的是对方的身份,未曾想对方只是轻飘飘地抛了个名字过来。巴兰杜克听发音倒像是南部雅诺斯那边的口音,在潘德古语中巴兰杜克也有“辉煌贵胄”之意。而在卡瓦拉四世在位期间,也确实有一位伯爵在对马里廷的反击战中功勋卓著,被赐姓“巴兰杜克”。眼前的年轻人会是这巴兰杜克伯爵的旁支吗
种种念头在基亚心中掠过,他的眼睛转向了那一头显眼银发的男人,那枚漆黑色的十字架让基亚认出了他的身份:“阁下是异端裁判所的神官萨麦尔现在何处”
艾尔夫万公爵几乎是和特蕾莎几乎是同步做出反应,伸手就要制止基亚,可已经晚了。男人抬起头,瞟了基亚一眼,这一眼让年轻的子爵如坠冰窟:这似曾相识的,鬼神般的眼神,莫非是——
特蕾莎上前一步,伸手在胸口划了个十字:“黑翼修士特蕾莎见过所长大人。愿女神的光辉保佑着秩序的信徒。”作为惩戒骑士的总长,但丁自然管不着隶属战斗牧师序列的特蕾莎,但作为异端裁判所的所长,他可是地狱修女的顶头上司。
“以秩序之名。”但丁回应道,也伸手在左胸划了个十字。艾尔夫万公爵上前一步,带着怒意逼视但丁:“总长阁下三番五次地为难基亚,是何用意”
“我为难他了”但丁淡淡地说,“我就是看了他一眼而已。”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