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德的预言之千古一帝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醉酬天
“预言之子”基亚狐疑地看向埃修,“不会是在说你吧”
“她是这么说的。”埃修面无表情地说,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到了银湖镇,我们之间应该两清了吧。”
“什么话!”露西安娜有些不满,“你还欠我一条命呢!”
“那个字符的意义我都教给你了。”
“我全忘了,你从头教吧。”
“……”埃修沉默,但是眼神却逐渐转冷,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上,凉意一丝丝地逸散开来。露西安娜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脸色渐渐苍白起来。她第一次见到埃修露出这样冰冷的眼神,那是视人命如草芥的眼神,仿佛千尺的寒潭,看似波澜不惊的水面下不知埋葬了多少人的尸骨。她终于想起来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其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煞星,他曾经在雅诺斯的角斗场里信手屠杀那些嗜血的野兽。只是因为自己曾经救助过他,这个煞星才对自己保持着最大限度的容忍与善意。而现在,埃修的眼神明白无误地告诉她,这份善意,已经被她挥霍干净了。露西安娜甚至有一种预感,她若是再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下一秒,埃修就会毫不留情地拧断她的喉咙。
“最后一个要求。”在气氛降至冰点之前,埃修偏过了头,轻声说,“之后我们两清。”
第五十四章 无巧不成书(中)
斗篷下,露西安娜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送……送我去波因布鲁。”她紧紧咬着嘴唇,可一开口,哽咽声还是无法抑制,从喉咙深处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埃修投注过来的眼神当中隐藏了太多太多她还未曾面对的东西,平静的表象下有尸山,有血海,有无尽奔涌的暴戾意味。如果不是亲身面对,露西安娜很难想象到有人竟然有着如此矛盾的眼神,绝伦的死寂与极致的狂躁共存其中,像是冰河岩浆相互绞杀。
“埃修!”一旁的基亚在桌下用力地踢了埃修一脚,“过分了。”他就在埃修对面,埃修的眼神变化他都看在眼中。有那么一瞬基亚甚至产生了一个错觉,仿佛对面坐着的不是名为埃修巴兰杜克的年轻人,而是摘下墨镜的异端裁判所所长。
那鬼神一般的眼神……有个不安的声音在基亚脑中反复地响起。
太像了。
“无能为力。”埃修竟然拒绝了,“我现在名义还算是受雇于瑞文斯顿的佣兵,在接受到雇主的进一步指令前,我的队伍需要驻扎在银湖镇。”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恕难从命,请回吧。”
露西安娜破天荒地没有继续纠缠,就像她在门德尔松山脉对埃修软磨硬泡那般。也许是因为方才埃修的眼神实在太过具有威慑力。她失魂落魄地起身,步伐恍惚,如同一个木偶般走出了酒馆。斗篷下略显单薄的身影在热闹的酒馆中格格不入得仿佛苍白的简笔画。基亚目送着露西安娜离去,有些于心不忍。他转过头来严肃地看着埃修:“有这必要吗她终究救了你的命!”
“我知道,所以我允许她再最后任性一次,只是条件不允许。”埃修幽幽地说,“在门德尔松山脉获救的不是你,你不知道她有多可怕。”
“可怕”基亚怀疑埃修是用错了词。
“难道刚才她叫破你身份时,你还感觉不出来吗”埃修慢慢地站起身,“先离开这里再说,这里的酒气让我的头隐隐作痛。”
两人走到酒馆门口,突然一个人冒冒失失地撞开帘子。对方似乎是没想到帘子后面有人,一时没刹住脚,头重重地顶在埃修的肩胛那是他被复仇者之箭贯穿的伤口所在。基亚看到埃修的脸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他的五官仿佛都在突如其来的剧痛中颤抖。
“咦,埃修”这个冒冒失失的人居然是安森,他似乎是飞奔到酒馆的。他扶着门,急促地喘了几口气:“瑞文瑞文斯顿那边来人了。萨拉曼正在接待他们。”
“他们”基亚敏锐地注意到了安森的措辞,“来了几个人”
“几个”安森愣了下,想了想,“有很多,大概四五十个吧。”见到基亚神色有异,又补充了一句:“领头的只有两个。一个是之前见过的男人,还有一个看起来挺温和的老人。”
埃修跟基亚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他们都能大致猜出来人的身份,男人自然是当初与他们签下雇佣协议的盖尔博德。至于与盖尔博德同行的老人,应该就是在潘德志中,被布罗谢特冠以“北境柱石”之称的伊凡勒斯子爵无疑了。
……
“女士,教团佣兵四十八小队已经如约将您送到了银湖镇。契约已经达成,我们要离开了。”队长走到马车前,隔着车帘一丝不苟地汇报,“跟您同行是一次愉快的经历,希望以后还能再见。”
“嗯。”露西安娜蜷缩在马车的角落,魂不守舍地应了一声。她的身子犹自有些发冷。在离开酒馆后,她悲哀地发现自己遇见了一个实际而残的问题:当事与愿违时,她并没有一个后备的计划去弥补。她偷跑出伊索斯不过是出于一个临时起意的念头,甚至她最初的路线也只是以银湖镇为潦草的句点。在门德尔松山脉捡到重伤垂死的埃修以后,她满心欢喜地以为这个与预言长诗中的内容极度契合的男子会是她计划的最终拼图。但她终于有一件事没有算到,那就是埃修并非是那么容易拿捏的。虽然两人之间她一度占据了风,但是埃修依然牢牢地把持住了最后一块阵地,强硬得就像一块顽固的磐石。他甚至有样学样,将难以偿还的救命之恩变成了你来我往的筹码交易。当露西安娜筹码用尽,两人两清之时,她所剩下的唯一武器,就是小女子做派的死缠烂打。当然,这柄她曾经在伊索斯屡试不爽的钝刀子几乎是瞬间就被埃修那冰冷的眼神吞没了。
马车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露西安娜勉强探出头,叫住了队长:“等等!”
“女士,还有什么事吗”队长走回马车前,看露西安娜又折回车厢,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把这个带回去吧,我已经不需要了。”露西安娜递给他一张皱巴巴的羊皮纸。队长低头一看,惊骇得瞪大了双眼,手指也在微微颤抖着,几乎要拿捏不住。仿佛露西安娜递过来的不是一张轻薄的羊皮纸,而是一块烧红的木炭。
这张皱巴巴的羊皮纸,赫然是在帝国境内具有无权限的创世授权书!羊皮纸的底部尤有创世大祭司龙飞凤舞的签名。他对这张羊皮纸当然不陌生,面前的少女就是凭着它无偿雇佣了他们这支部队,让他们一路护送她到银湖镇。
“女士,你这是……”队长结结巴巴地说,甚至都顾不敬语。
“我不需要了,你把它带回伊索斯,交给温迪尔爷爷吧。”露西安娜疲惫地说,又缩回了马车里。
队长张着嘴,看着飘来荡去的车帘,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在他的军人生涯中,他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情况:会有人拿着一张创世授权书,委托他交还给温迪尔祭司他注意到了露西安娜对大祭司的称呼。爷爷也许是伊索斯里哪个受大祭司宠爱的贵族小姐吧。他最终朝马车敬了个军礼,转身离去。
人声与马嘶声渐行渐远,周围的动静渐渐小了,只有北风在马车附近不紧不慢地卷动。在南方长大的驮马有些不安地刨着坚硬的冻土。露西安娜蹲在车厢的一角,把头埋在膝盖之间,小声地抽泣起来。
七夕节番外
七月二十号,一日无战事,入夜,众人围着篝火坐下,其乐融融地烤肉,饮酒。
只有阿拉贡没有参与这场狂欢,他端着酒杯,靠着树桩,眼神迷离而惆怅。当安森招呼他过来坐时,他只是歉意地笑了笑,遥遥举起了杯子。
“你似乎有心事。”埃修靠着他坐下,漫不经心地说。
“是啊,你怎么不去凑热闹。”
“我不喝酒。”埃修淡淡地说,“不喝酒就容易败兴,他们难得放松。”
“你不用放松吗”
埃修耸耸肩,不置可否。
一时无言。篝火边安东嘉大大咧咧地把安森按在自己的怀中,安森挣扎着抬起头来时,又被她笑嘻嘻地按回去,那一刻埃修跟阿拉贡都注意到安森通红的脸色,不知道是闷的还是因为害羞。
“看着那两个年轻人,多好,爱着人,也被人爱。”阿拉贡低声说,他灌下一大口酒,狠狠地咳嗽,咳着咳着,他已经是泪流满面,“潘德第353年七月二十日,我失去了我的爱人。”
“异端袭击了我们的驻地,当时我正带队巡逻,当看到火光赶回来时,只看到一片横陈的尸体,其中没有她。但是她的下场只会比死亡更悲惨,少女的心脏向来是异端祈求者最青睐的祭品,尤其还是巡林人的女祭司——”
“她叫什么名字”埃修问,神情突然有些异样。
“妮娜克里斯汀。”
“你知道希利乌斯吗”
“知道,那个莫名叛逃的黑骑士,五队死亡骑士围剿他却尽数覆灭。有人说他已经是超一流水准的武者。”
“三个月前,我在纳尔达见到了希利乌斯,他的身边跟着一个穿着祭司服的姑娘,巡林人祭司的标准制服。”埃修直视着阿拉贡的双眼,“她叫妮娜克里斯汀。”
阿拉贡脸色变了,他伸手抓住了埃修的肩膀:“淡金色长发,鹅蛋脸,眼睛的颜色是比新叶还嫩的绿色,祭司袍下摆是湖蓝的流苏”
埃修回忆了下:“有没有流苏我不知道,但是其他特征吻合。”他看向阿拉贡,“我还参加了他们的婚礼。”
“婚礼……”阿拉贡怔住了,“你说婚礼”
埃修点了点头:“是的,她现在是希利乌斯夫人。”
“这样啊……”阿拉贡低声说,无力地松开了埃修的肩膀,“那也很好。”
“你似乎并不激动,不是同一个人吗”
“淡金色,鹅蛋脸的女祭司有很多,但是只有妮娜的眼睛是那独一无二的绿。”阿拉贡盯着埃修,突然笑了,“你是觉得我会愤怒地大喊那不是真的,是那异教徒蛊惑了我的妮娜拜托,埃修,我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毛头小伙子吗”
埃修摇了摇头。
“那就好。”阿拉贡温柔地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祝希利乌斯能代替我为妮娜弥补她失去的时光。”
“也祝你,埃修,希望你能找到你的时光。”
“谢谢。”埃修轻声说。
第五十五章 无巧不成书(再中)
“巴兰杜克先生,基斯亚先生,初次见面,我是法尔肯伊凡勒斯,芬布雷堡的领主。”披着黑色大氅的老人朝着埃修与基亚伸出手来,目光深邃如井。
“埃修巴兰杜克。”
“基斯亚。”
“盖尔跟我说过你们的名字。”老人与两人一一握手。他的手很干瘦,可以看到紧皱的皮肤下暴突起来的骨节与青色的血管,但又苍劲有力。握手时基亚能感觉到一股略显粗糙的痛意,仿佛是被苍鹰的脚爪攀住一般。他不由得认真地打量起面前的老人。与自己的父亲艾尔夫万公爵一样,伊凡勒斯子爵也是经历过两次龙狮战役的元老。然而同为硕果仅存的老将,两人在各自国家内的话语权却不可同日而语。目前瑞文斯顿的领主多是格雷戈里四世在第二次龙狮战役中提拔的少壮派,他们中有很多人都刷新了潘德授爵的年龄纪录。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便是年仅二十八岁就由一名从未正式授爵的贵族一跃成为瑞恩公爵的佛罗斯特亚历克西斯。他与伊凡勒斯子爵的关系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是剑拔弩张。这在北境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但凡是个在北境长大的贵族,都知道当年格雷戈里四世宣布放逐猎鹰骑士团时,当时还是伯爵的伊凡勒斯却极力维护,甚至不惜将自己的领地芬布雷堡作为他们暂时的藏身处。而就在伊凡勒斯还在瑞文斯顿城据理力争时,弗罗斯特已经亲自带领着一队龙骑士冲进了芬布雷堡,将那些厄休拉公主的拥戴者们拖出来处决掉。当伊凡勒斯回到自己的领地时,看到的只有悬挂在城门前密密麻麻的头颅。
矛盾的种子从那时起便已深种。随后伊凡勒斯为自己挑衅新王权威的行为付出了代价——格雷戈里四世宽宏地允许他保留自己的领地,但是削掉了他的一级爵位,从伯爵降为子爵。在瑞文斯顿因为复仇而发起的第二次龙狮战役中,也没有出现他的身影。从那时起,在格雷戈里三世执政期间风头无两的法尔肯伊凡勒斯渐渐淡出了北境的政坛。
“合约的第一周,你们就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老人缓缓开口,声音醇厚洪亮,让人心里情不自禁腾起暖意,仿佛灌下一口温热的老酒,“奇袭泊胡拉班,逼退西吉蒙德侯爵,扭转了战争的局势。瑞文斯顿的历史上,还从来没有雇佣兵能做到这一点。仔细想来,十五万的佣金,未免太过小气。不过,”他话锋一转,“合约就是合约,剩下的十四万我已经带来了。”
“听子爵大人的意思,往后的三周似乎还有任务关照我们”基亚不卑不亢地说。如果只是履行合约的话,盖尔博德一人前来便可,哪有如此兴师动众的必要这弦外之音,可是在铮铮作响,振聋发聩,只等着他去附和。
伊凡勒斯子爵欣赏地看着基亚:“不错。盖尔博德之前呈给我的军势图是出自你之手吧水准之高前所未见。就算是那些在王立学院进修过的年轻人也未必能作得有你这般详尽。”
“子爵大人笑话了,只是一点粗浅的技艺,何足挂齿。”基亚心里突然泛起了少许忐忑,他在那副军势图中展示出来的作图技法太过专业,不太符合他当前冒险者的身份。不会又被看穿了吧他不安地想。
“是吗我都想让你做我的参谋了。”伊凡勒斯子爵笑了笑,他当然知道一介寻常的雇佣兵绝无可能作出如此高水准的军势图。但既然基亚有意隐瞒,他也不会去深究。“基斯亚先生就是这支佣兵的队长吗”
“并不,他才是。”基亚指了指身侧的埃修,“严格意义上来说,我是他的朋友兼参谋。”
“哦”伊凡勒斯子爵有些讶异地看着埃修。作为一队之长,这个缠着绷带的年轻人未免惜字如金得有些过分,在自我介绍之后他就再没说过一句话,就像是一块沉寂的磐石。非常有趣的组合,老人来回审视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嘴角扬起一丝缅怀的笑容。“你们俩,跟我去内海边走走。”
……
瑞文斯顿腹地,瑞恩城。
被严霜覆盖的黑色城墙高高地耸立在苍莽的雪地上,仿佛巨龙宽厚的背脊。这里是龙骑士团的总部,自成立以来,这个全潘德最年轻的骑士团的命运便与这座雄城紧紧地牵绊着,不分彼此。他们的咆哮响彻于此,他们的鲜血遍洒于此,而他们的荣耀也镌刻于此。北地人素来桀骜狂野,而龙骑士则是千里挑一出来的最桀骜狂野的那一批人。而驾驭着这批桀骜狂野的龙骑士的男人,潘德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公爵弗罗斯特亚历克西斯,也有可能是全潘德最桀骜狂野的存在。
公爵府邸。
“大人,西线急报!”蓄着一脸络腮胡的男人用肩膀撞开装饰华丽的大门,大声说,“西吉蒙德已经撤回铁橡堡。霜息山与龙卫堡安然无恙!大人,不是我说,铁臂这仗打得什么玩意!给他一万大军,一个月的时间都吃不掉仅有三千人把守的龙卫堡,就这点本事还配在菲尔兹威挂帅十年他怕不是把自己的女儿送给维迪斯睡了十年哦!说不定红剑跟叉胡也有份,要不然那两兄弟怎么都没跟他争过元帅的位置。”男人嘴里的话越来越不堪入目,直到坐在桌子后面的中年人不耐地立起一根手指,他才乖乖闭上嘴。
中年人没有说话,手指朝外一指。男人会意,以标准的军姿转身离去,走之前不忘带上被他撞开的门。少顷,敲门声响起:“报告!”
“进来!”
“报告大人,西线传来捷报,西吉蒙德侯爵已经自霜息山脚下撤军。”男人规矩地推开门,在桌子前不远处端正地站定。
“这就够了。”中年人缓缓地抬起头,冰蓝色的瞳孔仿佛极度凝结的深寒。“这次我就不追究了。毕竟谁也没想到伊凡勒斯真的能带着三千人守住龙卫堡。但是,利斯塔,类似的情况再发生第二次的话,你就去马厩扫一个星期的马粪。”
“是,大人!”名为利斯塔的男人敬了个礼,声如洪钟。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