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德的预言之千古一帝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醉酬天
“那是什么声音”宝黛丝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她还在耳鸣。
“狼嚎声啊,”伊丝黛尔不以为意地啐了一口血出来,“迷雾山里的雪狼群经常依靠嚎叫呼唤同伴,彼此定位。还好那头狼走了,不然我们不知道要在这里跟它耗到什么时候。”
“还有另外一头那个什么……‘预兆之狼’”宝黛丝毛骨悚然。
“当然不是,迷雾山脉中永远都只会存在一头预兆之狼,就跟狼群永远只能有一个首领是一个道理,维约维斯可没前卫到搞分权而治那一套,它是野兽之神,又不是政治之神。”伊丝黛尔摆了摆手,说了个并不好听的笑话。“如果那头跟我们对峙的巨狼确实是传说中的群狼之狼,那有资格呼唤它的,当然只有——”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说出那个名字需要积蓄莫大的力量,
“杀人之人。”
洞外震鸣如雷,激扬的雪尘咆哮着封堵了洞口,照进来的光线渐渐被蚕食。宝黛丝惶恐地站在伊丝黛尔对面,看着最后一线明亮消逝在对方如画的眉眼上,黑暗中雷声永无休止。
“又发生什么了”
“雪崩了。”
“我开始后悔进山了,当初怎么早没把您劝住呢”宝黛丝叹了口气。
“我也是。”伊丝黛尔倦怠地说。
……
巨狼迎着雪崩在山间穿行。
它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只需迈步向前,窜溃的冰雪便在它面前自发地开辟出一条宽敞的通道。偶尔会有被连根拔起的龙牙松声势浩大地滚落,但总在千钧一发的时候被无形的力量硬生生推到一旁。巨狼昂首阔步,男人身旁将雪崩甩在身后。
所谓神迹,不过如此。
“回来了”**上身的男人盘坐在雪地里,身侧插着巨大的战斧,披着黑袍的老人坐在他的对面,手里捧着一个粗糙的木碗,里面盛满了浓稠的鲜血,在山腰极端的低温之下,木碗仍旧冒着腾腾的热气。男人的手腕悬停在木碗的上空,一滴凝实的血通过一个深可见骨的巨大创口坠落在木碗中,没有波纹漾开,液面微微陷下,而后恢复平静,像是被人戳了一指头的天鹅绒。男人放血的手很稳,而老人端碗的手同样稳,干瘪的手指牢牢地托住碗的底座,乍一看仿佛是木碗天生的支架。离两人不远的雪地里,立着一座简陋的祭坛,祭坛上是一名被五花大绑的瑞文斯顿俘虏。
巨狼走到男人身边,对老人呲起森白的利齿。男人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以示安抚,转过头冷冷地注视老人:“你最好别让她跟我一样陪你坐一整晚。”
“怎么可能呢”异端北境主祭麦尔德雷枯槁的脸上裂出一丝微笑,“狼使大人的血只是关键的药引,只要几滴便够。不会像您的取血仪式一样漫长。哦……已经结束了。”他郑重其事地放下木碗,已经与碗沿齐平的液面波澜不惊。
“那就好。”男人收起手腕。
“请。”麦尔德雷递过来一把通体漆黑的匕首。男人挠了挠巨狼的耳朵,后者会意地探出一只前爪,将肉垫压在刀刃上。没有鲜血流淌,直到刀刃深深嵌入前爪,几乎要将其彻底割断,才有一滴血珠沿着匕首刃锋的弧度缓缓滑出。
巨狼轻轻地呜咽了一声,把头靠在男人的肩上。男人平静地握住了巨狼的前爪。
“刚刚好。”麦尔德雷翻转匕首,以不符合年龄的灵巧将那滴血珠甩进木碗中,而后他端起木碗,起身朝祭坛走去。“塞卡柏,你那边可以开始了。”
“是,老师。”年轻的黑骑士如是回答。他走上祭坛,将俘虏踹倒在地,狠狠地踩断了他的背脊,而后用自己坚硬的钢鞋逐一碾过对方的手指。俘虏一开始还有惨叫的力气,但他的声音很快低落,变成含混的“嗬嗬”声。他的十指已经爆开,血肉拌着骨骼碎片黏连在祭坛上,红与白以混沌而恐怖的形态交缠。麦尔德雷对着祭坛虔诚地跪下,开始念诵异端中的祷文。
“罪人的骨肉献于女神,以平静的死亡宽恕他。
信徒的施虐献于女神,以无上的荣耀祝福他。
侍者的祈祷献于女神,以至暗的面纱庇佑他。”
老人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山间回响。塞卡柏一剑刺进俘虏的心脏,再拔出来时,剑尖上盘踞着一团漆黑的液体。塞卡柏双手捧着长剑走下祭坛,恭敬地跪坐在麦尔德雷身边,重复了一遍老人的祷文。
“喝下去吧。”麦尔德雷注视着塞卡柏的眼睛,将木碗推到他面前。
第一一七章 雪原上奏响的癫狂之音(七)
年轻的死亡骑士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木碗,他两只手向内折,撑着自己的膝盖,朝麦尔德雷恭谨地行礼。而后他卸下了自己的铠甲,除去贴身的锁子甲与棉内衬,直到他肌肉分明的上半身赤条条地暴露在零下数十度的空气中。严寒几乎是同步开始烧灼他的躯体,可年轻的黑骑士始终只是沉默地跪坐,他右手接过木碗,同时左手将剑柄递送到麦尔德雷手中,师生两人完成了一次庄严的交接。而后塞卡柏端着碗,注视着霜白色的野火在自己棱角分明的肌肉上蔓延。他的嘴唇先是发青,而后渐变出妖异的紫色,那是死亡女神在向他贪婪地索吻。死亡骑士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放大且僵硬的瞳孔中,生命的烛火弥留将熄。就在塞卡柏即将抵达生命的彼岸时,麦尔德雷轻轻颔首,于是他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木碗捧到自己的嘴边,但那已经是回光返照的极限了。塞卡柏再无法将碗中的鲜血倾倒入口中,甚至连低头啜饮都是奢望。
麦尔德雷抬起自己枯槁的手指,轻轻地托起塞卡柏的手腕,木碗在外力的作用下微微倾斜,边缘搭住塞卡柏皲裂的嘴唇,温热而浓稠的血液很快将他僵死的嘴唇浸开一条细缝,塞卡柏吞咽着漏进嘴里的血液,最后他的嘴彻底张开,将木碗中的鲜血一饮而尽。
木碗跌落在雪地,塞卡柏发出痛苦的嚎叫,他站起身,狂乱地撕扯着自己的**。他本该处于冻毙的边缘,可此刻生命的迹象在他身上以一种让人震怖的姿态回归!冻伤的皮肤被塞卡柏成片地剥下,指甲深深陷入其下苍白的筋肉中,犁出残忍的伤痕,血管被切断了,殷红的血沿着身体的线条流淌,仿佛汩汩的红溪穿行在岩石的缝隙中,在某种莫名的牵引力下包覆住了塞卡柏的上半身,自下而上,直到塞卡柏的五官表面都流动着一层厚厚的鲜血。
高温自死亡骑士的体内向四面八方辐射,扭曲了他周围的空气,融化了他脚下的积雪。浑身是血的塞卡柏站在泥泞的土里昂着头嘶吼,但已经听不出多少痛苦的意味了,反倒像是在肆无忌惮地蹂躏自己的声带,将最暴虐的**通过喉咙宣泄出来!嘶吼声渐高渐厉,像是一柄钝刀在磨刀石上缓缓磨开了锋刃,原始野性的寒光逐渐透过层层剥离的人性,从灵魂的最深处折射、流溢。
火焰在塞卡柏瞳孔的最深处燃烧,他大张的嘴突然收束上翘,气流透过极狭窄的甬道振动声带,尖锐的啸声冲天而起,却在下一秒戛然而止——麦尔德雷拿起那柄剑尖被黑色液体包覆的长剑,用力地贯穿了塞卡柏的左胸!
黑色的泉水自赤红的岩浆中井喷!黑与红的液体像是两条交错纠缠的蛇,以塞卡柏的身躯为战场彼此撕咬,彼此吞噬,最后彼此交融,流汇成一个个暗红的涡旋。塞卡柏脚下的积水被煮沸了,迷蒙的雾气氤氲在死亡骑士身体的周围,透过雾气只能看到一尊凝固的雕像。而后雾气散去,一层厚厚的黑红色血痂结在塞卡柏身上,像是缠绕他的一个巨大的茧。
男人坐在地上,抱着巨狼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不知何时披着白狼皮的壮汉们从林中走出来,无言地站在男人的身后,而龙牙松的更深处,穿灰白皮甲的人们正紧张地朝这里窥视,成千上万的灰影在树木与树木之间影影绰绰地闪动。
“深渊之花自狼血之茧中盛开,被祝福亦被诅咒的孩子端坐在花蕊中,左手托着混乱的砝码,右手把持灭世的爪牙。”滚烫的雾气扑到麦尔德雷干枯的脸上,汗水已经挂满了他的额头,很难想象还有水分能从那朽木般的皮肤上被榨取出来。他仍然紧紧握住剑柄,低声念诵古老的祷文,而后缓缓地将长剑自塞卡柏的左胸拔出。
他只拔出了半截斑驳而扭曲的剑身。
“喀啦”,“喀啦”,“喀啦”,清脆的裂响连贯地响起,不规则的裂痕沿着长剑拔出的豁口飞快地蔓延到“雕塑”的身体各处,须臾间一整片触目惊心的龟裂盘踞在已经凝固的血痂上。瓦解几乎是顺理成章,黑红色的碎块纷纷坠落在地,呈现出一具赤白相间的**。
那是塞卡柏,但那又不是塞卡柏。死亡骑士此刻的模样就像是王立学院中由医药学者手绘出来的人体肌肉模型,失去了最外层皮囊的包覆,只有虬结的红肌与白肌惨烈地暴露在空气中,甚至能用肉眼直接观察到血液在肌层下的流动。他居高临下地着麦尔德雷,但眼眶中没有眼白,更没有瞳仁,只有一片离散的黑。
“当你凝视深渊,”麦尔德雷抬起头与塞卡柏对视,声音低沉。
“深渊也在凝视着你。”塞卡柏的声音无比暗哑,因为他的声带已经残破不堪,“老师,我成功了。”
“带上你的军队,去迎击你的敌人。”麦尔德雷平静地下令,“以罪人的血肉献祭女神,血池中的尸骨越多,女神会越欢喜。”
塞卡柏点头,大步越过麦尔德雷,右手高高举起,紧握成拳。没有具体的指令传达,但披着白狼皮的壮汉已然自发地跟随在他的身后,再然后灰白色的潮水自林中涌出,密集的脚步声在雪地上擂响,窸窸窣窣,窸窸窣窣,那是积雪被反复碾压踩碎的声音。男人箕坐着,数以万计的腿在他面前扫动,而他至始至终都只是安静地目送这支行军蚁一般浩大的军队渐行渐远。
“我们该出发去波因布鲁了,神使大人。”麦尔德雷走到男人身边,轻声说,“攻城部队这时候应该在竭尽全力地消耗守军的有生力量,但是波因布鲁的城门依旧需要您来推开。”
“那就出发吧,希望你创造出来的怪物不要让我失望。”
“塞卡柏从来没让我失望过,我相信他能够为我们攻取波因布鲁争取充裕的时间。”麦尔德雷微笑。
第一一八章 雪原上奏响的癫狂之音(八)
宝黛丝与伊丝黛尔仍藏在山洞里,但这次她们这次躲避并非敌人亦或是野兽,而是整座迷雾山脉一时倾泻的怒火。那声诡异的狼嚎引发的雪崩彻底地封死了山洞唯一的出口,连带着将光线也阻绝在外。无垠的黑暗在有限的空间里作威作福,凝滞了空气,模糊了时间,甚至连人的思想也要封冻起来。
如此压抑的氛围是负面情绪最好的温床。宝黛丝靠着岩壁,坐立不安,铠甲现在是束缚她的牢笼,每次轻微的动作都反馈回强烈到让人不适的限制感,烦躁与焦虑由内而外地炙烤着她。宝黛丝听见自己急促而沉重的呼吸声,像是体内有一个在“呼呼”作响的风箱,将心里的火苗吹拂得愈发旺盛。黑暗中就连视线也无所凭依,宝黛丝好几次都忍不住站起身,想靠走动来缓解内心的焦躁,却又硬生生地把自己按了下去。
因为伊丝黛尔就坐在她的身旁,轻声地哼唱着:
美丽的姑娘
我将要赶赴战场
去迎击深山里的野狼
请为我歌唱
让我把你的天籁铭刻在心上
美丽的姑娘
我已经赶赴战场
在迎击深山里的野狼
虽然已听不见你的歌唱
可仍然思念你柔软的手掌
美丽的姑娘
我就要死在战场
深山里的野狼就倒在我的身旁
能不能再次为我歌唱
冰与雪就要将我埋葬
美丽的姑娘
我现在狩神的猎场
这里没有深山里的野狼
我可以日夜聆听你的歌唱
只是再也埋不进你温暖的胸膛
这是北境最古老的歌谣《美丽的姑娘》,歌词哀伤,旋律苍凉,宝黛丝曾经不止一次地在瑞文斯顿的酒馆里见到吟游诗人在酩酊大醉之后奏起这首歌谣,把他们自己唱得涕泪横流。可伊丝黛尔的声音中没有哀伤,更不见苍凉,只有一个柔情百转千回的青年用自己短暂的一生去钦慕自己心仪的少女,他央求少女为自己歌唱,可他却是那个直到逝去都在热烈纵声的人。伴随着幽幽的变奏,伊丝黛尔轻轻地敲打着自己的腿甲,金属的响声也难得地委婉起来,仿佛淙淙的流水和着幽幽的风,不知不觉间便安抚了宝黛丝心里的不安。她有些疲惫地放松了身体,循着歌声将头自然而然地倚靠过去。
哼唱声愈发地欢快起来,《美丽的姑娘》被伊丝黛尔哼了一遍又一遍,于是青年在生与死之间不停地轮回,不停地歌唱,把最纯粹的深情遍洒在最幽深的角落。
“喀啦”,旋律中突然插进来一个不和谐的杂音,哼唱声戛然而止,封堵住洞口的积雪突然坍塌了一大片,一束并不强烈的光从洞口最上方照射进来,割破了漆黑的幕布,明晃晃地扎着两名女骑士的眼睛。
“终于。”伊丝黛尔长出一口气,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
宝黛丝一个激灵,把头从伊丝黛尔的肩膀上抬起来,将目光投向坍塌的方向。借着光她得以一窥拦路者的全貌:数以吨计的冰雪沉默地拥堵在洞口,虽然松散的结构导致它们被自身的重量压垮了大半,但仍然像是一个难以逾越的天堑。大自然的压迫力始终是不动声色,却又不可一世。
“这……远远不够啊。”她喃喃地说,“怎么出去”
“够了。”伊丝黛尔走到雪墙面前,抬起头看着那束漏进来的天光,“我们挖出去。”
“挖出去”
“对。”伊丝黛尔拔出自己的佩剑,将剑鞘捅进面前的积雪中,将里面凝合的冰晶搅碎,“还不快来帮忙”
“你原来一直在等……这个”宝黛丝站起身,懵懵懂懂地问,“为什么不早点行动”
“因为没有光呀。”伊丝黛尔理所当然地回答,“光线有助于判断我们的位置与冰层的厚度,能看到光说明这个山洞并没有被雪崩掩埋。如果之前贸然摸黑掘进的话,很有可能会破坏积雪脆弱的内部结构,引起大规模的塌方。相信我,被雪活埋的滋味绝对不会好受。再说了,”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宝黛丝,瞳孔深处泛出莹莹的神采,“我的歌喉很难听吗”
宝黛丝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美丽的姑娘》的旋律在她反复耳边奏响的那段时间很温馨,可现在伊丝黛尔意味深长的注视却为那片刻的温馨披上了一层旖旎暧昧的面纱。宝黛丝只能别过自己微微发烫的脸,将手铲进雪里,用力地朝两边刨开。“还好吧……”她小声地说。
……
两人一路向斜上方掘进,很快回到了地面,被雪崩洗劫过后,山洞附近的地貌彻底改变了;龙牙松被天灾的伟力被连根拔起,粗壮的树身半截没进雪中,像是搁浅在滩涂上的船的残骸;两人不远处趴着几头冰原狼的尸体,它们后背有一块让人不寒而栗的巨大凹陷,应该是来不及躲藏便被雪崩裹挟的巨木砸断了脊椎,。雪地白茫茫,也白晃晃,照得宝黛丝的眼睛生疼,她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因为天空与山脉也是一片刺目的白。她才摆脱了极夜的囚笼,现在却又转移到极昼的牢狱里去了。
“别乱走,雪地并不坚实。”伊丝黛尔以手作棚,盖着自己的眼睛,“随处都是深不见底的雪窝,如果掉下去的话,乌尔维特也只能救到你的灵魂。”
“这个宗教笑话现在并不好笑。”宝黛丝有气无力地说,“我们现在怎么下山耽搁了这么久,大部队是不是都已经开进瓦尔雪原了”
“有可能,得想办法归队。”伊丝黛尔扫视着雪原,而后眼神微微一亮,“有了!站在这里等我。”她轻巧地跨出去,在雪地上走出飘逸的弧线,跳到一棵撞断了半截的龙牙松旁。长剑如飞,在树干上削出光滑的截面,坚韧的树皮没有对剑刃形成丝毫阻碍,伊丝黛尔流畅地运转手腕,将树冠多余的枝叶裁去。“搞定。”她朝宝黛丝招了招手,“沿着我的脚印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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