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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明明蓉

    “如此甚好。你知会龚二家的,明日她当值的时候,借她地方一用。”

    赤芙不赞同道:“小姐要去那里么”

    我点头道:“自然是有些不妥当的。可多福轩属内院,人多口杂。若让抱朴来这里,岂不是更招人眼呢。”

    想起匣子里的手札,想起昌若,下了决心道:“此事牵涉甚多又迫在眉睫,就这么安排吧。”

    赤芙答应着去找龚二给白川送信了。

    我伸手抚上匣子,白皙柔嫩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匣子上的花纹,“昌若,这个生辰礼,不知你可欢喜”

    第二日晚膳时分,我换了一身素净的衣饰,带着赤芙去了内院的角门处。龚二家的已经候着了。

    见我们来了,便伸手推开身后倒座房的门,将我们迎了进去。

    “抱朴见过顾四小姐。”一名青衣小厮跪倒在我面前。

    我微微皱了眉头。

    看来昌若和抱朴讲明了我的来历身份。

    赤芙忙道:“见过曲昭训吧。”又小声对抱朴耳语:“小心隔墙有耳。”

    “是,小的糊涂了。只是小的这抱朴的名字还是小姐起的呢。几年过去了小的又见着小姐一时高兴,有些忘形,还请小姐恕罪。”

    经他这么一提,我记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当时昌若来我家中时带着他,我见他刚总角却偏偏要在昌若身边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来,不由好笑便问他名字。

    昌若便说叫灵官。

    我将头摇的拨浪鼓一般:不好、不相称。这孩子哪里灵动了。何况叫灵官,万一叫旁人误会昌若哥哥养了小戏子带在身边可怎么好。

    后来昌若就依了我的话改叫了抱朴。

    思及此处,我对昌若将我身份告知旁人的一点不悦也烟消云散了。

    吩咐赤芙让他起来说话。

    “谢大公子之事如何了”我在椅子上坐下后便问他。

    “收在大理寺大牢里,也不让探视。老爷问了以前的故旧,说是蒋家还在搜集大公子通敌、故意贻误供给的证据呢。”

    蒋尚书这个做老子的还真是和淑妃一个套路!

    我将匣子亲手递给他,“这是给你家二公子的生辰礼,务必直接亲手交到他本人手上。把我的话一字不差的跟你家二公子带到:此法不可大面积流传,不可贸然公布于众。若是运作得当,你家大公子不仅无罪,谢氏一门还会加官进爵。”

    抱朴双手接过:“小姐放心。”

    “去吧。”

    抱朴又伏下身叩一个头道:“还请小姐保重。二公子日思夜想的都是您。”

    我顿时羞红了脸,赤芙忙道:“胡说什么!还不快走呢。”

    抱朴将匣子放入身后的一个褡裢,口中嘟哝道:“小的才不是胡说呢。”赤芙忙将他推了出去。

    须臾赤芙扭身进来,见我依旧静静的坐在那里,不由有些担心:“小姐,我们也回多福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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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横刀
    晴柔连忙过去帮她抚背。

    纨素便劝道:“良娣姐姐的病还是请了太医来好生瞧瞧。”

    阮硕人拿水漱了口,方平复了气息,“左不过是老毛病,吃上一冬的丸药也就是了,到了开春也就好了。”

    晴柔便道:“良娣就是不爱喝汤药,不然也不会这个样子。”

    纨素还要劝,我轻声道:“她是个固执的,劝也没用,不如你看看可有对症的丸药,给她送来就是。”

    阮良娣笑道:“多谢你费心。听我兄长说,这几日传回的战报说王爷打了两回胜仗。我也想养好身子,免得王爷回来又担心我。”

    “你能这样想是最好了。前线大捷么,那是兵部供给调度得力的缘故了。”我有意将话题引到兵部上来。

    阮良娣嘴角浮现一个嘲讽的笑:“兵部听说蒋尚书昨日在朝堂上很是吃了排头。先前让谢家大公子下了狱,如今谢家二公子通过东宫的言路渠道给皇上上了折子,言明家兄并非渎职,只是太过专注改进兵刃锻造之法,分散了些精力罢了。”

    她微微侧头,发上的四蝶穿花珠钗泠泠作响,“如今谢家献上的一种兵刃,很是厉害。皇上十分欣慰,当场就让大理寺放人,又金口封了谢大公子为兵部武库主事。谢二公子原本是太子舍人,如今也擢升为中书省舍人了。”

    我浅笑道:“那原来的主事呢”

    “皇上说他尸位素餐,不做事就罢了还嫉贤妒能,已经免职了。”

    纨素噗哧一声笑道:“听这些朝堂上的事情,倒比话本子还有趣些。”

    我微笑应道:“谁说不是呢。”

    心中想起默在纸上的文字:刀者,战之利器也。自西汉环首直刀以来,今人鲜有突破。若以以熟铁为外皮,中间夹百炼钢,部分刃口以覆土烧刃之法局部淬火,则刃口坚硬可以劈砍破甲,而刀身弹韧不易变形。覆土烧刃之法即以……刃当为切刃,则用法多变……此器谓之横刀。

    威帝得了这个,兵士的战力当可大幅提升,自然是龙心大悦了。

    而昌若的折子显然也是考量再三的说辞,若非托词专注于兵刃改进而确实有些分散精力以致疏忽本职,威帝便会疑心为何之前未能献出横刀,是否有其他不该有的心思。如今承认有疏忽,而改进刀刃之功足可相抵了。

    只是,这杀伐之气过重,始终不是什么好事。

    因此我才嘱咐抱朴告知昌若,不可贸然示人,不可大面积流传。

    “小莞想什么呢”阮良娣有些不悦道。

    我回过神,笑道:“王爷得了此等利器,战局当可定了吧”

    阮良娣嗤笑一声:“谁知道朝堂上那些人会拖延到什么时候。先前这种事情就不少见,明明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可三省六部相互推诿也是有的。若能尽快将谢家兵刃锻造出来,给北伐的战士们都配备上,自然能提高胜算。听说那兵刃比原来的兵刃厉害很多呢。”

    直刺可穿体而过!

    想起书中字眼,我不由打了个寒颤。

    从阮硕人那里回了多福轩,我默然坐了许久。

    赤芙见了便问缘故。

    “没什么事。”我不欲多说。

    只是添了他人杀孽,连带自己也深感罪孽深重。

    “我想去佛寺里住上一段时日。”

    赤芙奇道:“好好的怎么动了这个念头,如今王爷不在京中,内眷还是闭门不出府的好。或者,和阮良娣、纨素夫人们约着一起去上香也是一样的。可比住在那里要便宜多了。”

     



第七十六章 门生故旧遍朝野
    京中官宦人家来往,讲究一个内外有别、男女分席,男子的冠礼自然没有已为人妇的别家女眷去庆贺的道理。除非是至亲好友。

    谢府和萧王府并不熟稔,自然是不合适由女眷赴宴观礼的。

    而我是萧王府昭训。

    堇夫人还是这么的绵里藏针。

    若我真是寒门出身,不谙京中习俗,只怕已经一头扎了进去。

    遂淡淡一笑道:“多谢你家夫人让你走这一趟。我就不去了。”我连不去的理由都懒得找了。

    娇燕听了不由愣住,显然没有想到我会拒绝的如此干脆。但到底是做大丫鬟的,很快回过神道:“是,婢子这便回复我家夫人。”

    我看着娇燕疾步走向宝音阁的身影,弯了弯嘴角。

    一阵北风扑来,寒意袭人,我伸手将身上莲青斗纹的鹤氅紧了紧。赤芙忙将风帽与我戴上了。

    去栖霞阁看了纨素,一起用了午膳,又听了她新制的琴谱,斟酌着改了几个音,说笑一回。

    扭头见外头天气阴沉沉的,担心一会儿下起雨来,遂告辞回了多福轩。

    刚进屋里脱了大衣裳,映红带着花房的人来进了四盆水仙。一部分还是花骨朵,有些已经开了的,白色花瓣托着嫩黄的花蕊,瞧着十分喜人。被屋里暖气一渥,清香扑鼻。

    我笑看映红:“和你爹爹一样,是个做事用心的。”

    府里外院的事情晋安一直辖制的井井有条。

    即使内院不发话,萧王府回事处也会将谢府的请柬处理的得体大方。

    而堇夫人借着外院的事情来横生枝节,晋安未必不怕我多心。

    何必为旁人的算计生了嫌隙,不如及时开解了。

    我含笑道:“这水仙的绿色叶子和黄色花蕊儿虽然一脉相承,仔细瞧去也是泾渭分明呢。”

    映红嘴角噙着笑意,眸子乌亮的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外头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了。冷风冻雨,天气愈发寒了。

    翠浓带着小丫鬟在屋里笼上火盆。银碳无烟火力却强,屋里顿时暖和了。我想起宫中水阁碳毒之事,遂叮嘱了各屋里用炭火都要留出通风口。

    蔻儿泡了祁红茶来。

    我接过茶盏,见茶汤色红清亮,不由看住了。

    年少时随母亲去谢府做客,谢老爷在南边苍梧做官的门生送来的梅子酒酸甜可口,颜色也是这般好看。席上大人一时不察,我居然喝醉了。

    小小的人儿本来玉雪可爱,当时却醉态可鞠的傻话连篇。之后被长姐和昌若刮着鼻子取笑了好久。

    昌若言笑晏晏、眉目清雅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

    “禀昭训,牵香堂西厢的青卓夫人来了。”

    青卓夫人

    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好一会儿才记起是青州太守孔青越的堂妹,那日菊花宴上因不通时务,被阮良娣当众落了面子的。

    遂叫如意请她进来。

    “给昭训姐姐请安!”

    如意刚刚打起帘子,孔氏尚未进门,声音倒先传了进来。

    满脸带笑的进了门。脱了洋红色的哆罗呢斗篷,露出里面的杏红色的对襟袄和水红色百褶襕裙来。里里外外、深深浅浅的红色衣裳虽然啰嗦了些,却衬得孔氏有种直白简单的俏丽。

    相互见了礼,我见她裙角已经拖上了泥水,便问道:“什么事情不能等雨停了再说,非要自己亲身冒雨跑来,可惜了这裙子,最不经染。”

    孔氏接过蔻儿奉上的热茶,笑道:“污了裙子有什么打紧呢,不穿了就是!也不值什么。”

    我看一眼她的裙子,水红底的四喜如意云纹暗花锦锻,拿银线滚了联珠纹的襕边,绣工繁复,花费自然不菲。心道:青州富庶由来已久,孔氏又是当地郡望,在青州世代盘踞,略骄奢些也是不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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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芳心莫乱投
    翌日,雨果然越下越大。

    墨色的云层层叠叠涌动着,铺满天际。天色暗的仿佛要垂下来与地面合在一起。

    我执了针线,却停住好一会儿没动了。也不知怎的脑子里乱的很,似乎很多事情走马灯一般,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赤芙进来了,见屋里光线实在暗了些,遂点了蜡烛,又挪到我跟前来。

    我勉力一笑,在绣绷上走了几针。

    却不小心扎了手,一粒殷红的血珠在指尖冒了出来。

    我将针线丢在一旁,拿帕子按住指头,有些发恼地道:“屋里暗得很,倒是扎了手。今日不做了。”

    赤芙将针线收拾了,“婢子知道小姐心里苦。”

    我愕然看着赤芙。然而她很快转身进梢间放绷子去了。

    伸手抚上自己的脸,我喃喃自语道,“难道如此明显么”

    抬头见廊外大雨连成线,直直的落下来。

    我心中真实的情绪也喷薄而出。

    是,我在想昌若的加冠礼会在谢府哪个地方举行大宾是谁、赞者又是谁,昌若梳了什么样的顶发,缁布冠、进贤冠和爵弁是新制的还是谢氏族里传承的大宾给他取了什么字他可有些许紧张……

    我想知道每一个细节,我想亲眼看着他加冠,我想陪在他身边经历这样重要的时刻……

    可是,我早已不是那个能够站在他身旁的我。

    他的冠礼之后,谢府也会为他聘一位高门世家的好女儿为妻……

    我霍然站起身来。

    却看见菱花镜里自己宛转思慕的神情,还有发上插的一支累丝珊瑚绞股金钗。

    钗是礼部册封时候皇家之赐。

    心口有一处慢慢凝成结,牵动着胸中气息也酸胀呆滞起来。怔忪中,抬腕拿帕子轻拭了下鼻端,终是缓缓坐了下来。

    早已经回不去了。

    这日之后我都恹恹的,膳食用得也少。赤芙见了也无法,只能盯着小厨房尽量做些我素日爱吃的。

    然而我还是日渐消瘦,新制的冬衣腰围多出一截来。

    孔青卓自那日去谢府受了风寒,折腾近一个月才好,再来多福轩时见了我,竟如获至宝的缠着要瘦身的方子。

    我看着她无忧无虑的脸蛋儿,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少年不识情滋味,

    爱试风流。

    爱试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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