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明明蓉
底下参加宫宴的大臣们及其家眷便是一片附和声。
然而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皇上此言差矣,萧王好战喜功在前,回京后滞留大昭寺,佛地在后,如何能与陛下当年相提并论”
大殿内的谈论声、说笑声顿时停了,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一人从左手第六个案几后站了起来,向威帝躬身行礼道:“臣以为,萧王受陛下信任,以事关京都安危的重任相托负,萧王却贪功冒进,弃武威城不用而先取朔方,妄图纵军深入厥族腹地、冲击王庭以取不世之功,沽名钓誉,因此被厥族里外夹击,使我大军多折损了两成兵力。幸得佐辕大营统领霍长风救援才解了腹背受敌之困。因此臣以为该赏的是霍统领,萧王么,却是该罚的!”
举目望去,正是兵部尚书蒋毓泓。
我侧首看萧王一眼,心中雪亮:淑妃已与太子联手。
淑妃的十一皇子年纪尚幼,无法与太子、萧王、五皇子、卫王一争短长。淑妃自然要先与其中一人互为援手。然而淑妃与皇后势同水火,自然不会选择萧王。萧王毕竟占了嫡出的优势,皇后又春秋鼎盛、正位中宫。即使与萧王联手击败了太子,十一皇子和淑妃母子也捡不到什么便宜。
太子就不同了,一个占嫡占长却恶名在外又失去母后庇护的储君,真是再好也没有的人选了。如今先以正统卫道者自居,保住太子,待得十一皇子长成,太子与萧王因多年相争均是损兵折将、实力大损,正好取而代之。
这借人占位之法,用得真是老辣。
“臣陈季仑附议。臣曾上书陛下,萧王带兵入京,却驻扎于大昭寺,不顾佛门清净,与府中姬妾在大昭寺还招摇入城。如此不检点之人,实在有负陛下厚望。当严惩之以儆效尤。为时风世风正范!”
这就是当日萧王说的门下省的谏议大夫陈季仑了!
萧王驻扎大昭寺,对外皆称的是为战魂超度,至于我与青卓也在大昭寺之事,却少有人知晓,有数的几个知情人中,也只有太子会以此为借口打击萧王。
其实在大昭寺时一直严守持斋戒律,我与萧王并未逾矩,却仍旧被冠上
第九十八章 裂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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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各为其主
她茫然环顾四周,凄然一笑:“我家才人性情和婉,貌美善舞,又得陛下宠爱,一向怜贫惜弱,对我们是极好的。她那样好的一个人,为什么是这样的下场求陛下,为才人做主!婢子不敢有一句虚妄!婢子愿以死明志!”
说完便起身飞快的朝殿内的柱子上撞了过去。
顿时血流满面,软倒在了地上!
殷红的血缓缓在地面上流淌开,在明亮的烛光中那样刺目!刺目的让人再难视而不见。
威帝颓然道:“太子行止不端,禁足东宫。卿等适才所提诸事,再行廷议。”
说完无力的抬起胳膊,搭着一旁掌事內监的手站了起来,朝殿后移步了。
只是那背影都仿佛苍老了几分。
殿外带刀侍卫奉旨进来将太子带出殿外。太子嗤笑一声,轻蔑的看了看萧王和众人,大踏步走了出去。
又有内侍们动作迅疾的将那位小宫女抬走,将殿内血迹清理的干干净净。
然而鼻端始终有血腥味萦绕不散。
御座旁始终未发一言的皇后与萧王对视一眼,扬声道:“今日本是陛下特意为萧王、为将士们凯旋而设的庆功宴。却因此被一些人借故生事,实在让人扫兴!”
殿内诸人都是听话听音的好手,皇后说因为萧王得威帝重视,所以有人生事,便是挑明了陈季仑之流参萧王好大喜功、扰乱佛门是假,借此浑水摸鱼、抢夺军功是真!
然而陈季仑身后的是太子和淑妃,众人亦是心中透亮。虽然威帝震怒将太子禁足,可宫闱之事瞬息万变,谁知威帝明日又作何想
萧王若不能取而代之,将来太子登基,萧王一脉势必被连根拔除。
此时自然保持中立方是上策。
因此一时之间,殿内安静的出奇。
许多官员将目光投向了柳相和许相。这两位一位正闭目养神,一位低下头专心看着案几上的菜肴来。
鲁维哲大学士此时捋着胡须慢条斯理的开了口:“皇后娘娘,这也不怪陈大人。他对皇子们的举止向来盯得紧,生怕他们行差踏错,也是一片好心。”
他朝陈季仑看去,“说起来,太子如此荒唐行事,陈大人明日肯定也要上折子参太子了!”
我抿唇而笑:鲁学士这是逼着陈季仑咬自己的主子么。
莫说他参萧王不敬佛门、与姬妾在佛寺乱来之事是无中生有,就算是真的,与太子凌辱庶母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他还怎么以此揪着萧王不放
果然陈季仑听了面露尴尬,与蒋毓泓对视一眼后,又朝柳相看去——我想起之前佟妈妈说过,元后与太子妃均出自柳相府上。而这位之前装作闭目养神的右相此时眼中精光四射,与陈季仑的目光相遇后又若无其事的移开。
陈季仑便开口道:“鲁学士说的没错。陈季仑身为言官,本就专司此事,自然对众人举动分外关注,即便皇子有错,一样直陈其非。比如萧王贪功冒进之事,本官也是要参到底的。”
鲁学士见他如此无耻,便想驳斥,然而他为人端方,一时之间倒不知说些什么。
坐在他不远处的姚华棠望了右手第三个座次的文官模样的人一眼。那人面容俊秀,与皇后有四五分相似,神情沉着淡然。多半是如今领着吏部尚书一职的皇后堂兄王桓之。
姚华棠与他交换了眼色,站起身来冲陈季仑笑道:“陈大人是文官,对战事又不通,千万不要把战术策略当成了冒进哦!”
蒋毓泓听了亦笑道:“那么姚学士以为,老夫作为兵部尚书,说的话可做得数你也是文官,何必在战事上胡乱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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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家书抵万金
萧王忽然扯了扯我衣袖,满脸不悦道:“你看谁呢。”
我不禁红了脸,这语气、神情,怎么有些像是“吃醋”的意味
“你与硕硕先回府。”萧王喜怒不明的看我一眼,面容沉静的伴着皇后一起去了后殿。
回程的马车上,我与阮良娣俱都沉默着。
今日宫宴一波三折,实在叫人难受。到现在仿佛陈季仑之流厚颜无耻的嘴脸还在眼前晃动。
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阮硕人慌忙拿帕子掩住嘴,干呕起来。
我见她脸色发白,忙伸手帮她在背上用力摩挲。待止了吐,她抬头看着我歉意的道:“抱歉,适才在交泰殿就一直忍着了。血腥味太重。”
我轻轻摇头道:“你我都是萧王府内眷,一荣俱荣,感受相同。该说抱歉的是太子的人。”
阮良娣嗤笑一声:“太子若是个知道好歹、知道有错时应对旁人抱有歉意的,陛下也不会气成那样了。”
“不知陛下对他会是什么打算”我压低了声音。
“难说。这位行事荒唐也不是一两天了,之前不都被陛下大事化小了么。”阮良娣扯过车上放着的靠枕垫在腰后倚着,“你也瞧明白了吧,淑妃娘娘真是个深谋远虑的。”
我会心颔首,“确实。平心而论,以她的立场,与太子联手打压王爷是一步好棋路。只是我瞧不太明白的是霍长风统领。”
“那有什么不明白的。无非是他们推出来抢夺王爷战功、不让王爷在军中坐大的人选而已。”
“我是觉得,之前蒋毓泓与谢家不是闹得很僵么,为了清理兵部里谢家遗留的势力,甚至将谢家大公子下了狱,为何如今又肯让与谢家是姻亲的霍长风出头得这些好处”
“原来你在琢磨这个,你别忘了,谢家一直是太子的人。谢家二公子从小是东宫伴读,后来领的是东宫舍人一职。淑妃既然要与太子守望相助,蒋毓泓自然会暂时与谢家握手言和。霍长风么,不过是太子与淑妃两方都认可的人选而已。”
我想起当日萧王出征前说过的话:太子原本推举了卫王领军,后来是威帝属意萧王。
那当日太子在副帅人选上肯定不会再放手。
原来,从那时候起,太子一脉就已经安插了自己的人在北征军将帅中了。
只怕图的就是今日争功之用。
只是,不知道谢家在其中起了多大作用。是主动为太子谋划呢还是被动接受
想得越明白,心中就越发不安:谢家是太子一脉,那就意味着,我与昌若迟早有一天会各为其主,正面敌对而立。
若真有那一日,我将如何自处
我心烦意乱的将帘子撩开一角望出去,道旁的几棵杨树枯枝横斜,直指天际。在灰蒙蒙天空中划出晦涩不明的线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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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我是被后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的。
昨日夜里思量许久睡得较平日晚多了,这会儿就有些不情愿睁开眼。
然而透亮的阳光打在窗棂上,穿过缃色的帷帐,固执的落在我的眼帘上,耳边又传来外间侍女们蹑手蹑脚走动的声音,人便慢慢清醒了过来。
赤芙听见内室的动静便进来看我,轻轻撩起帐子一角,见我懒怠动弹不由抿嘴笑道:“小姐又赖床呢!”
我还未及答言,“喵呜”一声,雪奴儿忽然从撩开的帷帐缝中蹿了上来。我赶紧拿被子蒙住了头——这小家伙有一次拿舌头舔了我的脸,很是扎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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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喜上眉梢
我要父母亲族重返京城,而不是这样天各一方、消息阻塞,即便偶有信件往来知道父母身子还算康健,可中间隔着千山万水遥遥相望不相亲,顾氏宗族更是声名扫地、一败涂地。
当日科场舞弊案牵连甚广,可具体的情形我作为闺中幼女却并不知晓。也不知哥哥可有更多头绪
记起之前向川带来的昌若传递的消息时候说过,哥哥曾舍身为霍长风挡箭。战事激烈时候,普通士卒拼死救下将帅,这应该是可以得到擢升的军功。从普通军户开始,步步为营、渐次擢升,为顾氏复兴徐徐图之么
不知哥哥是否也是这个意思。
沉思良久,忽闻后窗外又是几声叽叽喳喳的鸟叫。
赤芙见我凝神侧耳听着,便抽身过去将窗子打开一扇,一股清冷寒香扑进屋子里来。赤芙探头看了看,回首笑道:“是几只花喜鹊,在梅树上跳来跳去的。”
我将家书仔细收进匣子锁好,回眸望向窗外:和煦清浅阳光里,几树红梅开得正好,两三只喜鹊正在枝丫间腾挪跳跃,想是在啄食梅花花蕊和花瓣上的露水。
不由浅浅一笑:“倒是个好兆头。”
喜鹊跳梅,喜上眉梢么。
用过早膳,正在小书房看书,青卓来了。
穿着件缕金百蝶穿花桃红锻窄裉袄,也不等一旁侍立的翠浓伸手打起绛珠帘,自己一掀帘子人便已小步跑到了我书案跟前,喜气洋洋的唤道:“姐姐!”
珠帘在她身后哗啦啦一阵响,摇曳个不停。
我放下手中的《经艺宏括》石印本,笑道:“妹妹一来,我这里满室生春呢。”
青卓挨着书案,嘻笑道:“姐姐又打趣我!不过要我说,外头这么好的冬日暖阳,姐姐居然还坐在屋里看这劳什子。”说着探头看了眼书名,“还是这么晦涩的,姐姐看这些做什么”
这书内含《易经》、《书经》、《诗经》、《春秋》、《礼记》摘要,又有天文、地理、诗经、八股文等内容,的确不甚有趣。
我也只是想了解下科考的内容都是些什么,也好理一理科考舞弊案的头绪,才请映红找晋安管事帮我寻来的这本。
这会儿青卓来了,肯定是不用看了。
转头看一眼窗外的阳光,心中一片暖融,兴手取过书案上的田黄石镇纸将书页压住,玩笑道:“我准备矫妆去考个探花郎啊。”
青卓撇了撇嘴巴,“女扮男装考上探花郎又如何,还不是要闷在府里,大门不能出、二门迈不得。”
说着渐渐舒展了皱成一团的小脸:“我家里遣人送来了年礼。我给姐姐也拿来一些。姐姐可要看看去”
我笑道:“知道你是散财童子,我这厢先谢过了。自然要去看看的。”
青卓高兴起来,兴冲冲的拉着我去了倒座房。
饶是知道青卓族里富庶,还是被这五花八门的年礼唬了一跳。
后罩房西梢间里的架子上已经被青卓拿来的年礼堆的满满当当。
貂皮、鹿茸、阿胶、海带、胶东参之类的自不必说,竟然还有烧饼、扒鸡、糖酥煎饼、罗汉饼、高粱饴和葡萄干之类的吃食,并平阴干玫瑰和章丘的明水香稻、龙山小米等特产。
一旁立着的侍女芸儿手上还拿着两个软翅蝴蝶大风筝,笑道:“给昭训春日里放着玩。”
我扭头看一眼青卓,笑道:“这可是把家都搬来了呢。”
青卓跑去架子上好一通翻找,喜道:“找到了。”
第一百零二章喜上眉梢(下)
我心中微微有些不妥贴的感觉:上次在宫里盘桓了一个多月,回来萧王府时候赤芙总担心我中了碳毒后身子没恢复好,兼且那段日子心事萦绕、人也憔悴不堪。赤芙便总念叨担心着,我就默了几张药膳方子给她让她安心的。多福轩小厨房的厨子一直照着做了。如今从大昭寺回来,也许是心事略定的缘故,原先支离消瘦的脸蛋慢慢的丰润回来,显得骨肉匀停,赤芙便总说是药膳之功,是顾府有底蕴才有这些好方子。
心念微转,方子可以托词是公主府的赠予,想来倒也无妨。
遂笑道:“你们听听,这东西还是太医院副使的外孙女呢,哪里会缺了方子,倒惦记上了我的!”
一通玩笑下来,青卓又手把手的教了两遍,我与纨素剪的喜鹊登梅已经像模像样了。
赤芙笑嘻嘻的拿了回屋,贴在了窗棂上。
我们三人进屋里看了,又被青卓打趣:“姐姐不如贴上和合二仙呢,才更显得你与王爷和合美满啊!”
纨素便道:“说起来,最近几日王爷似乎对昭训很是奇怪,我们旁人看了更是奇怪,昭训可要为我们解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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