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女军阀

    容悦卿看着长欢纸一样煞白的脸色，不安地开口：“我已派人去追他了，你别太担心。至于你和斯年的事，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但是，也至少应该考虑一下喆儿的感受，慢慢来，我会帮你劝他的。”

    长欢愧疚地低下头，对容悦卿说：“谢谢你，容郎……对不起。”

    容悦卿的心被这“对不起”三个字狠狠刺痛了，他明白长欢的意思，终究在感情上是要对他不起了。但他也只能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安慰她道：“你别这样，我想过了，其实能再见到你已是上天对我的恩赐，只要让我在你身边，见你安好、幸福喜乐，我便知足了。”

    “容郎，不瞒你说，我方才睡着的时候，做了十分不祥的噩梦，就是有关喆儿的。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母子连心，但我这心里总觉得要出什么大事。假若喆儿真如你所说，要带着寞愁军去日本人那找鄂锦姿，咱们阻拦不了他就只能借助斯年的力量。”长欢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索对策。

    容悦卿明白她的意思，顺势说道：“这样罢，我去求他，看在他和俊喆多年好友的份上，他也必当不会见死不救。”

    长欢摇了摇头，说道：“他的确不会不救，但我若不出面，会让他觉得我是在逃避。更何况，俊喆毕竟是因为反对我和他的婚约才出走的，还是我亲自去向他解释好些。”

    容悦卿担忧地说：“可你的身子太虚弱了，外边又天寒地冻，我怕……”

    “无妨，左右到碧珍苑不算太远，我披上大氅，速去速回，你陪着我罢。”长欢说道。

    容悦卿拗不过她，只得唤来妍紫帮她穿戴严实，又叫人找来一顶软轿，将她抬去了斯年住的碧珍苑。

    此时，天方蒙蒙发亮，闪耀了一晚的星子都倦了，只剩启明星孜孜不倦地为世人指引着方向。

    刚入到碧珍苑，长欢便听见正屋传出钱斯年低低的呻吟声。她见勤务兵一脸无奈地站在门口，便问他：“你们少帅这是怎么了”

    勤务兵来到长欢身边，附耳对她说：“苏小姐




第292章 忠骨不见青山留（七）
    长欢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斯年，眼下情况紧急，我打算立刻出发去齐齐哈尔，希望可以阻止喆儿的行动。但如果不成，你可不可以先派兵支援至于你我的婚事，我既然答应你了，便绝不会反悔。”

    斯年毫不犹豫地说道：“傻子，我不是跟你说了嘛，你可以依赖我，无论任何事。何况俊喆既是我兄弟，又是你心尖上的人，我怎会对他置之不理你放心，我的队伍就在城外五里，现在你就是我的‘司令官’，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便同你一齐去。”

    “不行！你的腿伤必须安养，切不可舟车劳碌！”长欢立刻出声阻止道，不过心中却是感觉甜蜜异常。

    斯年凑近长欢，在她耳边悄声说道：“你不在，我的腿可养不好，难道你想让我夜夜疼痛呻吟，毫无慰藉吗我不管，你去哪我就去哪。”

    长欢的耳根瞬间烧起一片赤红的焰霞来，她轻轻推了斯年的胸膛一下，娇嗔道：“别闹，你的腿伤虽然严重，但再过个三两天就不会这么疼了。可若是跟着我长途跋涉，车马颠簸，万一长不好，受罪的还在后头！你若不听我的，我只好另想办法，以后再也不求你了。”

    斯年拗不过她，只得答应：“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只不过，此行凶险，我不放心你。这样罢，我的副将齐之渠，也是你的老熟人了，叫他跟着你同去，也好替我保护你。”

    长欢心说，齐之渠本就是我的人，若是他能去正好。因此也不推辞，点头谢过斯年便匆匆回去收拾行装，准备出发了。

    她刚走，斯年便让勤务兵将容悦卿唤到房里来，开门见山地问他：“不会是你怂恿俊喆去冒险的罢”

    容悦卿一愣，反问道：“少帅这是何意俊喆是我唯一的亲生儿子，我怎会拿他的性命开玩笑”

    斯年冷冷一笑，说道：“不是最好。容督军，实话告诉你，长欢已将她的身世秘密告诉我了。我不管你和她有什么样的前世过往，她的今生，从一开始就是属于我的，要怪就怪你亲自许下婚约，现在想反悔来不及了！她的心，她的人，这么多年来也早已青睐于我，若不是中间出现变故，她又要顾及俊喆，我们早已结为夫妻。所以，你还是明智一点，放手罢！”

    容悦卿自嘲地笑了起来，眼神凄凄地抬头望了望，说道：“我知道，上天跟我开了这样一个大大的玩笑，让我拱手将挚爱让人，就是要惩罚我当年欺骗她、利用她。现在，既然她的心已另有所属，我又有什么理由阻碍她的新生只要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不是你逼迫于她，我便没有任何异议。但你若是胆敢欺她、负她，我就算拼尽此身，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斯年欣然接受了容悦卿的“威胁”，微笑着答道：“好，那么‘老泰山’你一定要活得长久些，睁眼看着我和长欢琴瑟在御、美满幸福，也好时时鞭策，使我警醒。”

    “只盼你勿忘初心，好好待她。清清……长欢她，前世受了许多苦，此生为了复仇，更是活得不易。”容悦卿怅然说道。

    斯年心意一动，便向容悦卿打听起长欢前世的事情来，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她了。

    容悦卿想着，既然钱斯年已经知晓了长欢的身世，也就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便将那些陈年往事和盘托出……

    那一厢，斯年的勤务兵将长欢送到了城外五里，东北军第五师的驻扎



第297章 忠骨不见青山留（七）
    东北军第二师和第五师在哈尔滨城外会师，钱斯年和苏长欢带领两师的师长、旅长召开了作战会议，准备于次日向城内的星野橘太部队发起总攻，争取速战速决，拿下哈尔滨之后好赶紧驰援齐齐哈尔。

    谁知，会议才开到一半，一个晴天霹雳传来：齐齐哈尔城破，俊喆阵亡了！

    长欢闻听这个噩耗，如遭五雷轰顶，当场晕厥过去！斯年立即着人将她抬回自己的营帐，叫军医诊治。齐之渠则留下来，向带回消息的侦察兵细问齐齐哈尔城的情形。

    据闻，寞愁军英勇抗敌，和日军鏖战半月有余，但终因寡不敌众被攻陷了城池。总司令容俊喆在众人掩护下逃出城去，却被日本人发现，从空中追击轰炸而亡，致使尸身血肉模糊，只能从服装上判断是他。饶是如此，小日本还是不肯罢休，将他的尸首拉回来悬挂于城门之上，以威慑中国百姓和军队。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副司令关恩铎竟在日本人入城之后选择投降，如今已接替俊喆担任寞愁军总司令一职。因他在东三省影响力甚大，日本人甚至属意他作黑省主席，正在请示长春方面，如无特殊情况，不日即将发布任命。

    斯年在长欢病榻前心焦如焚。他太知道俊喆对长欢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她的命，不，甚至可能比她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她是转世之人，若说是心有不甘、余愿未了才没喝孟婆汤，带着前世记忆转世的，那也一定是因为放不下俊喆这个儿子。可如今俊喆居然死了，说她是万念俱灰也好，生无可恋也罢，全然一点都不为过！

    军医急匆匆给长欢做了些检查，方告知斯年只是因为受到强烈刺激引发的血管神经性昏厥，平卧一会便可苏醒。

    斯年这才稍稍安心。可是转念一想，若是待会儿长欢醒过来，问及俊喆阵亡的细节，会不会更加伤心欲绝，甚至产生随之而去的想法因此，他赶紧吩咐所有人，一律不可将“俊喆死状惨烈且被日本人曝尸城门”一事告知长欢。

    可是，出乎他的所料，长欢醒转之后却没有立即召唤方才传递消息的侦察兵来询问齐齐哈尔城陷落的细节。她只是异常冷静地睁着眼睛，望着营帐的顶子，口中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一定不可能，肯定是搞错了，我的喆儿不会死，他不会死的……”

    斯年伸出手去握住长欢死死攥着床单的颤抖酥手，哽咽无言含泪。

    半晌，长欢突然回过头来，一双眼睛通红得有些骇人，死死盯着斯年说道：“你告诉我，刚才那个人说的都不是真的！他是个骗子，对不对我的喆儿没有死！”

    斯年看着长欢，心中涩疼无比，违心地附和道：“对，许是消息传递有误，我马上再派人去齐齐哈尔查探。”

    其实，斯年心里知道，欺骗长欢、让她心存希望，不一定是对她好，因为她总有一天要面对残酷的现实。可是，长欢那张骤然憔悴的面孔，那双本来清澈见底却忽然显现出饱经风霜的凄凉双眸，令他实在于心不忍，只想尽力给她安慰，哪怕只有片刻也好。至于以后的事，或许慢慢渗透着会容易接受一点。

    听斯年这么说，长欢一下子扑在他怀里，放声哭了出来。

    人在听到如此痛彻心扉的噩耗之时，都会本能地选择否认和逃



第298章 忠骨不见青山留（八）
    听斯年说到景睿身世可怜，长欢心中一动，想到自己的喆儿也是个身世可怜的孩子，不禁更加悲从中来，将脸侧向床榻里边，再度落了泪。

    斯年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他撑着伤腿拄起拐杖出了营帐，告诉勤务兵将景睿带来陪伴长欢，然后径自去和齐之渠等人商讨作战计划了。

    长欢躺在营帐中，浑浑噩噩地胡思乱想着，哭一会儿，忆一会儿。俊喆从小到大的点滴都还历历在目，人却不知魂归何处。纵然死守着心中一点点微茫的希望，期盼这只是老天开的又一个玩笑，但理智还是会不时出来提醒，已是凶多吉少。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长欢在思想的煎熬中耗尽了力气，沉沉昏睡过去……

    梦里，她又回到二十年前的将军府，眼前还是那张粉装玉琢的小脸，肉嘟嘟的小臂膀正抱着她的一只腿，娇憨地说道:“额额！”

    “是额——娘，喆儿跟着阿玛说，额——娘。”容悦卿在一旁面带宠溺地提醒着。

    他们一大一小两张相似的白玉面孔齐齐扬着，同个模子刻出来的桃花眼闪着柔光，一块仰望着她。

    曾经，这是她记忆中最幸福的片段，现在却残忍得如同一把钝刀，剐蹭着她的心弦。

    然后，便是转世之后的初次重逢，他好奇地看着化为婴儿之身的她，却被她的一句“喆儿”吓破了胆，匆匆逃走。

    再后来，她设计让他和自己养在一处，解开他心中的魇魔，鼓励他、教导他、保护他，好不容易看着他长大成人，挺拔俊秀，能够独当一面，却突然被告知彻底失去了他……

    为何，老天如此残忍给了她新生，却又骤然夺去她全部希望早知如此，她又是为何要重来这冰冷的人世间再走一遭

    长欢在梦境中痛苦挣扎着，仿佛被命运扼住了咽喉，即将溺毙。

    突然，一个甜糯的童音娇软地喊着“母亲”，由远及近，由弱渐强，唤醒了她的神智。她感到自己的手臂被什么人摇动着，屋里的照明亦隔着眼睑刺激着她的双眸。

    “喆儿”长欢缓缓睁开眼睛，正巧对上一张好奇的小脸。因着方才的梦境，长欢一时恍惚，还以为自己又见到了小时候的俊喆，于是喜极而泣，一下子把眼前人揽在了怀里。

    景睿身子一颤，显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但是这种香暖如梦的感觉实在太好，令他不禁心驰神往:难道这就是被母亲拥抱的感觉吗真是太美好了！

    “娘……”景睿情不自禁地呼唤出声。

    这一声“娘”和俊喆的声音大不相同，长欢方才彻底清醒过来，松开手拉开一些距离，警惕地望着景睿。

    景睿微微有些不舍，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怯怯地问道:“娘，呃，母、母亲，您怎的了”

    长欢见景睿仿佛被自己突然的警醒吓着了，心头一软，放低姿态尽量柔声细语地说道:“没什么，我没事。睿儿，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因为听到长欢唤自己作“睿儿”，景睿心中甜滋滋的，立刻绽开一个喜不自胜的笑颜，答道:“睿儿刚刚进来，见母亲睡着，本想帮您盖上毯子，却发现您好像魇着了，便赶紧叫您。我……我是不是打扰到母亲休息了”

    景睿只是个年仅六岁的稚童，却是一脸小心翼翼的讨



第299章 恶到尽头因果报（一）
    斯年见长欢在景睿的陪伴下神色恢复了不少，心中欣慰，就算被呛得再无语也觉得值了。

    长欢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对景睿说:“睿儿，你先自己出去玩一会，我和你爹有要事相商。”

    景睿乖巧地点了点头，向斯年做了个鬼脸便蹦跳着出了营帐。

    斯年落座在长欢床边，柔声问道:“怎的了要跟我说什么”

    长欢轻咬银牙，眼底闪着骇人的寒意，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鄂锦姿死！”

    斯年点了点头，言道:“好，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长欢眸光如刀，慢慢说道:“我不但要她死，还要她受万人唾弃，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你想怎么做”斯年问道。

    长欢便将自己已经找到姽婳、崔穆鲁善等人证的事情告知了斯年，还有容悦卿，他这些年也收集了鄂锦姿不少罪证，有了这些，足以让那个女人万劫不复。

    斯年听后，沉吟片刻，说道:“只是，她现在在日本人的庇护之下，咱们等闲抓不住她。难道，你打算现在就转战长春，直接端了关东军的老窝，把鄂锦姿揪出来示众”

    长欢摇摇头，说:“不，她既然敢卖国投敌，我就要让她尝尝自己酿下的苦酒。咱们还是按照原计划攻打哈尔滨，若能俘虏关东军第十四师师长星野橘太，或者其他高级军官，就用他们去跟日本人交换。我想，小日本是不会把鄂锦姿这个汉奸看得比自己人性命还重的！”

    斯年微微一笑，赞道:“不错，这样才能让她认清自己的地位，对日本人来说她连一条狗都不如，是一个随时可以牺牲掉的棋子罢了。”

    长欢切切地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恨恨说道:“若不是她掏空了督军府，我的喆儿也不会出事，我要她付出代价！”

    斯年握了握长欢的手，问道:“那么，齐齐哈尔的寞愁军也投了敌，你预备如何处置呢”

    长欢看着斯年，蹙眉说道:“关恩铎我十分了解，他忠肝义胆，绝不是个卖国求荣之人，此番投降必是迫于无奈。当时的状况咱们谁也不知道，兴许他是为了保存实力，假意和敌人虚与委蛇，或者日本人故意放出风声离间咱们也说不定。且看看接下来的形势再做定夺罢，但我是相信他的。”

    斯年微微颔首，说道:“好，寞愁军的事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既然你说他不会叛变，那我就相信。等咱们攻下哈尔滨和齐齐哈尔，一切就都水落石出了。”

    长欢点了点头，对上斯年一双关切的眼睛，忽然涌起心中说不出的酸楚，眼眶泛起了薄红，低下头轻轻说道:“斯年，谢谢你。”

    斯年将她揽入怀里，柔声安慰道:“你放心，一切有我。我说过，你可以依赖我，此生此世、来生来世、千秋万世，我愿永远做你坚实的堡垒、心中的铠甲。”

    长欢在斯年温暖而坚定的怀抱中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不是铜墙铁壁、刀枪不入的女金刚，亦没有什么金钟罩、铁布衫。虽然，她历经两世动荡，素来杀伐果决、运筹帷幄，从不曾流露一丝怯懦，更不曾将任何一个男人视作依靠，但其实她也是个女子，也会偶尔无助、软弱，想要逃避现实，却从来没



第300章 恶到尽头因果报（二）
    麻生由介恍然大悟，说道:“噢，你就是他救的那两个女孩之一！”接着，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既然咱们是旧相识，小姐又何苦为难在下”

    长欢微微冷笑了一下，反问道:“你为何不问问我，我又是如何见过你两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