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尾鱼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灰鸽子
&12288;&12288;大衣柜的玻璃都碎了,只剩下个架子还戳在那里,像是墓志铭一样的提醒着他,东西可以乱吃,话是不能乱说的。这屋子里的东西也再没剩下什么了,就像是他自己,如今他也没剩下什么了。
&12288;&12288;屋子里的灯彭程再也没有修上,反正他已经适应这黑暗了,只要不合眼,他感觉什么都好。贝贝像是对待陌生人那样对待他,她跟他玩外交,很礼貌的外交,客套而有距离,说以前一样的话,和以前不一样的说。
&12288;&12288;今天睡得太难受了,他不该合眼的,怎么就睡着了呢睡觉简直太吓人了。他已经在家里呆了三个班了,从那天开始他下了班就回来,下了班就回来,他想证明给贝贝看,可是贝贝再也没有来过。
&12288;&12288;“贝贝,你来呗!”
&12288;&12288;“哦,我看看吧!过一会儿有空的。”她总说过一会儿有空的,但是她从来没有空。等得足够久了,彭程开始怀疑,她文贝贝的心怎么这么狠呢
&12288;&12288;他喝了一口那水,说真的,放得时间还是太久了,确实味道不太对,就连蜂蜜的味道也不太对了,像是加了胶水。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天都这么黑了,时间才不过九点。那小东西一按就卡卡的响,彭程在通话记录里着找着,找了很久,终于找到贝贝的电话了,他举着电话,想了想,接着他又在通话记录里找了起来,然后拨了过去。
&12288;&12288;“薛姨,你忙啥呢”
&12288;&12288;——
&12288;&12288;周末下午,洛尼一直跟着贝贝,有那么个机会,她便说自己有事,说去董事长办公室里说。
&12288;&12288;洛妮拿着个咖啡色
自以为是(下)
刚才下了通勤车,贝贝给彭程拨了电话,说真的,她突然很想他。
世人大多不能摒弃自以为是的毛病,那天屋子被砸成那个样子,贝贝却不觉得不开心了,她也害怕,但不难过,甚至她有些踏实,在彭程说她可以随时回头找他,他会等她的时候,她感觉踏实极了。那一刻她看着他的黑眼睛,在更加污浊的屋子里,简直亮极了,她是真的感动了,于是她紧紧的拥抱了他,泪流满面。
女人的爱到底是什么贝贝感觉自己是矛盾的,她似乎是人格分裂了,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不愿意嫁给彭程,但她想让他爱她。
很少见的,今儿彭程的手机正在通话中,贝贝收了手机慢慢的往家的方向走,她想用不了多一会儿,他就会拨过来的,他总是会立即回电话过来,然后他会道歉。
等了一会儿电话没有回过来,贝贝就要穿过那趟小树林了,这大体是不寻常的,许是没发现吧!她也就只拨了一下而已,想着想着她便又拨通了一次,还在通话中。
接着她又拨了第三遍,彭程扔是在通话中,这一次,她关了机。
——
吃过了晚饭后,贝贝才又开了电话,等待她意料中的结果,接着成堆成堆的短信,铺天盖地的飞了进来,如期而至。
“媳妇儿,你怎么关机了”
“媳妇儿,你开机呀!”
“媳妇儿,开机呀!”
……
已经看不过来到底有多少条了,手机不停的响,像是要坏掉了,最后他说:“媳妇儿,我错了,你别这样任性好不好我心里难受完了。”
姑娘很满意彭程的反映,她嘴上没说,心里却是笑了,笑得晦涩极了,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她逐条的翻阅着,欣赏一个人男人可以书写的真心,就像是战利品,他说他急坏了,求她有个动静,或者那么一霎那,她也有些担心,他该多着急呢
彭程打了电话过来,几乎像短信来的一样快。
“你干嘛不接电话,你干嘛手机关机,你都把我心憋生疼生疼的,我都急死了。”
小伙子又聒噪了,像是那天砸东西时那样,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贝贝竟不再觉得恼了。她有些得意,这让她心里豁亮,似乎激怒他便是她快乐的原因,她能听见他正使劲儿的运气,像是强压着怒火,这更加刺激了贝贝,她竟呵呵的笑了。
“你还笑,你笑啥我都急完了,再不开机我就杀过去找你。”这大概是语言能表达的极限了,他不知道他还能说点什么,才能让对面的姑娘真的清醒过来。
“你不是跟别人说话呢吗”贝贝收起了笑,转而轻哼了一声,她轻描淡写的讽刺了他,但那扎得极准。
“媳妇儿,你说这话我难受不我有点事儿,要不不能不听,不方便挂了给你打过来而已,你看你这样就关机,你怎么这么磨人呢你这样,唉!你也太心狠了。”小伙子越说声音越小,他似乎是寒心了,说话间大体是有些埋怨的。
“好吧!那我道歉。”骄傲的姑娘到底是看到他的伤感了,偏又觉得不以为然,便道歉了,却也不太像是道歉。
脏了的珠子
之后,彭程的电话便时常占线了。
他不回电话的次数越来越多,这功夫打过去是占线的,再过一会儿打过去仍旧是占线的,他们之间的通话变得越来越少,他不再常常打来,她也还不习惯打给他。
彭程说他还得跟义哥继续做生意,上班赚钱太少了,他似乎很久没有提起他要娶她了。这回,他拉上了那个胸脯滚圆的吧台,他说他得先从自己的澡堂子入手,卖些东西过来,然后再慢慢的滚得更大些。细算算,若是这样折腾起来,总是会有些忙的,他得给更多的人打电话。
“媳妇儿,那你说我正跟人家谈着呢,我还能说我媳妇来电话了,你等我一会嗷”彭程说的话,听起来都很有道理,他变得越来越能说会道了,让人哑口无言。
两个人还是每天见面,有时候一起吃晚饭,去彭程的家里,他从不用她做些什么,总是喜欢自己来做,无论多累他都自己来做,他仍旧无微不至的照看她,就像她是个不能自理的人,但贝贝总觉得似乎不太对。
到底是哪里不对,姑娘也说不清楚,她甚至不能说服自己。也说不上是什么,那段时间现在想起来,总是混乱的,她不可能知道所有的事,所以不能通透。有的时候细细数数,贝贝又觉得自己像是无理取闹一样,那感觉就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就像每天都穿的衣服,和已经很少穿的衣服,无论多嘴硬,谁都知道哪一件会先从衣柜里消失。
——
生活就像是,每个月都有突然坍塌的一天,一旦到了那一天,便感觉哪哪都是坏的。糟糕的事情很少单独出现,也许是战斗力不强,于是结伴而行。
姑娘手里的钱基本上花完了,又到没钱的日子了,她赶到彭程的小房子里找他商量,要说的也真都是些废话,和他能商量出什么办法来,没钱左不过是借,他还从来没借到过钱。
这天彭程正在家睡觉,他已经好些天没回来了,他害怕合眼,总是要困得实在不行了,才肯睡上一会儿。贝贝是自己开的门,还以为他不在家呢,推门却看见彭程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见进来的人是贝贝,彭程拧紧的眉头总算是松缓了下来,瘫在她的肩膀上,垂死挣扎犹如难民,白花花的两条胳膊圈上姑娘的脖子,他就又睡觉了,睡得香甜极了。
“你吃饭了吗我没多少钱了,咱们去买点吧!”看他又睡着了,贝贝有些泄气,她有气无力的说着,想着兜里仅剩下的那点银子,又得往外花了,说真的,她真觉得疲惫不堪了。
“我吃饭了,媳妇儿,薛姨做了好吃的,带过来的。”彭程含糊的说,趴在她的肩头,身子便向下蹭,接着一头栽在床上。
当真有人能在他的梦里跟人搭话,彭程就是这样的人,贝贝知道他根本就没醒,那不过是梦里的呓语,也许都当不得真。彭程有这怪毛病还是小敏告诉贝贝的,那天她去澡堂子找他,正赶上小敏在嘲笑彭程。
小敏说起头天晚上的事儿,他们要倒班到休息大厅睡觉的,却谁也睡不着,偏就彭程嚷嚷困,不一会就睡下了,剩下小敏他们几个就在隔壁的小包间里偷摸打起了麻将。后半夜的时候薛姨做了好吃的,让叫彭程也起来吃点。那天小崽子赢了钱,很高兴的去休息大厅里找人。
“彭哥,起来吃点来。”
小崽子贴着彭程耳边说的,但这一句话,小伙子动都没动。小崽子也不含糊,伸手又拔了彭程两下,接着就听彭程厉声大喝:“把裤子脱了,把钱拿出来。”
——
今儿她恐怕也是叫不醒的,贝贝有些无奈了,她眼角长了些吃么糊,不大舒服,欠了那么多的钱,他还有心睡觉,姑娘歪头瞟了一眼,顿时一阵子厌烦。她伸手推他,方才发
空等
终于又挨到开工资的日子了,没人知道那多让人急不可耐,贝贝又一次提前三天,便已然面对弹尽粮绝的窘境。
.这个月,彭程几乎没有赚到什么提成,他是这家澡堂子的下线,连那个吭哧瘪肚的小崽子都比他赚得多。澡堂子里几乎所有人都会吆喝“大哥,擦鞋不十块。”却唯独他不再说了。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彭程都在忙活和义哥的生意,他们俩白天晚上的忙活,废寝忘食。其实他很不喜欢擦鞋的工作,从一开始他就喜欢,那么干不过就是为了赚钱,为了贝贝赚钱,为了她,他觉得干啥都是要得的,但擦鞋那事儿简直令人发指。
今儿又赶上澡堂子的同事们要一起吃个饭,拿到了钱的人,总是雀跃的,难以安分,彭程很想去,他再不想灰溜溜的了。
上个月开工资的时候,澡堂子的同事们就一起吃了一顿。那一顿,彭程推脱了,他编了个还不错的理由搪塞了过去,这一次再编理由搪塞似乎有点抠门的嫌疑了。他觉得开不了口,那也太没脸了,况且他心里也还挺想去的,苦唉唉了一个月,那姑娘连个笑模样也没有,他很想发泄一下,这样的聚餐正好是个机会。想着这些,那感觉便拱拱嗖嗖的,总是瘙痒着他,于是他没怎么纠结便答应了,用剩下的那点工资里唯一的红票子,交上了份子钱。
小敏抹搭着厚厚的单眼皮,傲人的胸脯在小伙子眼前滑了过去,她的重心从左腿转到右腿,又从右腿转回左腿,带着浑圆硕大的屁股来回的晃动了。她喜欢红色的指甲油,但她不擦口红,雪白的皮肤,像是滑腻的奶油,偏显得那唇已然红得明亮,她现实哼笑了一声,用眼皮间细弱的夹缝抿了彭程一眼:“这回去了”
小敏的嗓音是悠悠的,像是飘在空气中咖啡的香味,浓稠诱人,却总是摸不着踪影,她的这话深深刺激了彭程的自尊心,他已然转了身了,却又回头看了看小敏那扬起脖子,她眼皮朝下,一张白净浑圆的脸,看似漫不经心。
彭程微蹙的眉头终是放了下来,收起一脸的不驯,他腼腆的笑了笑,转身离开。
——
贝贝独自等了彭程很久,等得她甚至有些恍惚了,这一次他们没有约好,只是几天前姑娘提了一嘴,说开工资的时候她还在家里等他。巧的是,今天彭程还是不当班,她猜他又没回来,八成是在等钱。
天眼看着就要黑了,贝贝给彭程打了个电话,只是没人接听,又过了很久彭程才终于回了电话过来。
“工资开了吗”贝贝开门见山的问他,她竟这般的急不可耐。
“嗯!”彭程应了一声,用左手揉乱了头发。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她终究还是个简单的姑娘,甚至从来没有想过,她的急切有多让人寒心。
“媳妇儿,我得给大哥送房租去。”接着,他说他会回来晚点,尽管晦涩,那言下之意不外乎让贝贝别再等了。
简单的姑娘还从没见过这套路,她哪里听得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直说没事,说晚点不要紧,她在家里等他。彭程再三的劝解,总是不能打消贝贝的念头了,终于她一语道破天机:“我答应小星把钱给她送去,你尽快回来吧。”
两个人都悻悻然的收了线,大概两个小时以后,已经八点多了,天黑压压的盖满了头顶,彭程终于到了家。
他推开大门,钥匙拧锁的咔咔声今儿听起来特别的大,贝贝紧张的从床上站了起来,她侧过身子,歪着脑袋,透过昏黄的电视机里透出的一点光亮,看着门口,那隐匿在黑暗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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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一千五
一个人狂奔在夏末秋初的马路上,她像个要逃脱自我的傻子,脚步如同深夜里的闹钟,吧唧吧唧的拍在石砖地上面,风逆着她奔跑的方向吹散头发,她终于不再哭了。
如果以为这就是全部,那也太小看这现实而冰冷的世界了,金钱让人得到多少,就能再让人失去多少。人性在金钱面前从来都是一文不值,破败不堪,以至于拼凑不出大致的摸样来。文贝贝不是只看得见钱的人,更为可怕的是,她自己也还没能认清这一点。
终于,贝贝跑累了,她的脸已然满是汗水,随着脸的轮廓滑落到下颌,她大口的喘息着,胸膛里不知道因为什么,隐隐的有些疼。她知道彭程也是没有办法,总共也没多少钱,那些工资即便都给了自己,也是不够用的。房东大哥的房租,早晚都得交上,就算是彭程把钱都给了自己,她也会给大哥送去,不过如此,又有什么好怪他的。
也许是跑累了,贝贝心绪平静了许多,她打开电话,沿路往家的方向走。原本还以为彭程会像以前那样,打很多个电话给她,或者发很多条信息过来,这一次却什么都没有。
走着走着,贝贝又转回彭程的家。屋子里黑凄凄的已经关了灯,想来已经睡着了。她趴着窗口往里面看,隐约见那床上似乎躺着个光溜溜的男人突然她有些生气了,不理解他怎么还能睡得着。一股子冲上脑门儿的怒火,似乎来得太突然了,她开始踢门,可无论多使劲,始终没人开门。终于她意识到彭程可能根本没在家,那个床上的男人,搞不好只是一堆被子,他也许正在找她,于是她打了彭程的电话。
电话飞快的接通了,连回铃音都没响:“媳妇儿,你去哪了”
“你在哪呢我在你家呀。”相对的两个人,同样的着急。
“哎呀!我在你家楼下,你怎么……你都给我吓死了。”他有些急头掰脸的,想来是懊恼了。
彭程去了贝贝家楼下,而贝贝回了他家,多巧的错位,让人想起向左走向右走:“也许这就是注定的,咱们想的不一样。”姑娘偏要这样说,好矫情的说。
“怎么又不一样了啊”小伙子无力了,但他唯有急切,贝贝的心思也太诡异了,找了这老半天的,他都急得快尿裤子了,总算是找到了,末了她来了这么一句。
“媳妇儿,你别这样行不我求你了,我们想问题的方法一样一样的,难道你没发现”彭程似乎又跑了起来,风在电话里总比外面更大一些:“要是不一样,你能上我家,我却上你家嗷”
——
贝贝蹲在彭程家门口,像是蜷缩着的小猫,两分钟没到,彭程便飞跑了过来。他冲进楼道,带着一路的劲风,在看见姑娘的那一刻长出了一口气,脸色和缓了,似乎放下心来。
姑娘已经蹲了很久了,刚刚跑出的一身汗水差不多也干透了,脸上绯红绯红的,见他来了,她轻佻了一下眼皮,瞪了彭程一眼。
彭程呼哧带喘的掏出兜里的钥匙,打开门,扶起旁边儿的姑娘:“媳妇儿,你蹲这儿不冷吗”他搂紧了贝贝的身子往屋里走,连推再抱的把贝贝安顿到床上,随带的脱了她的鞋子。接着他又脱了身上的小外套,里面的衬衣没塞进裤子里,彭程随便塞了一下。
“媳妇儿,这钱你拿着吧!”彭程把手伸进裤兜里,大概拳头握得太紧,头一下竟没拽出来,很费力的才又从兜里掏了出来,他递给贝贝,那是一千五百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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