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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尾鱼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灰鸽子

    #12288;#12288;贝贝惊恐的盯着他,他的表情,细微的变化,她感觉那不太对劲儿,可是她也看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儿。她感觉胸腔锁紧,横隔膜上升,压缩了空气的空间,她又要哭了,但她不敢,她伸手捂了一下嘴巴,脸上的痛苦似乎被手按了回去,又显得自然些了。她又赶忙放下手,她告诫自己不能再继续哭了,她知道她越是害怕彭程,彭程就越难受得不行,他会伤害她的。

    #12288;#12288;“你别怕,我都知道,没事儿,咱俩估计也好不了了。”彭程抻了个腰,坐起了身,他挪到床边捡起了烟盒,抽出香烟,接着又说:“没事儿,媳妇儿,我知道,是我自己不争气。”他苦涩的笑了笑,极尽自嘲,挪回到床头坐下,靠在那里抽烟。他一条腿抬起,脚踩着床上,手臂搭在膝盖上,烟就在他的手里慢慢的着着温暖的红火。他盯着烟,看着它燃烧,手指轻捻了一下烟蒂,烟头便转了个个儿,燃烧的红火随着转动明亮了,又暗淡了。

    #12288;#12288;这时候害怕和逃走,都势必是要招来反扑的。贝贝也挪了过来,她坐到彭程旁边,伸手接过烟头儿,佯装着很生气的说:“别抽了。”看他不置可否的看着自己,又把烟塞进他的手里,她扁了扁嘴,稍稍的委屈,漂亮的大眼睛被眼泪洗的清澈极了,只轻轻的朝着他的脸上一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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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单的孩子
    #12288;#12288;贝贝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但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么,于是不知所措的,只能捡个话题她说:“你再吐一个泡泡呀!”姑娘细软的手在飘渺的烟雾间游走,眼神再无依靠,只能依附于手指之间,没有灵气的表演。

    #12288;#12288;爱人之间再也不说实话了,多么可悲。彭程大概是准备好了继续的说辞的,但那前提是贝贝先说她不相信,只有那样,他才能接的过话题来,来证明自己的真心。但那是不是真心显然已经不在姑娘的意识里了,不相信,那是句太多情话。

    #12288;#12288;小伙子还没白痴到认为姑娘说再吐一个泡泡就是不害怕了,尽管她显得是那么的轻松,他看着她自顾自的拨弄烟雾,看不懂她。突然他似乎明白了,不论是谁辜负了谁,都是辜负了,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头来还是一样的,好无力的一样。

    #12288;#12288;彭程弹掉烟灰,肩膀耷拉下来,他看着原来放电视机的那个脏兮兮的黄色木桌子,和那墙面上一块比周围都白的方型。只有那里的墙面雪白雪白的,那感觉就像看见了过往,那是过往的痕迹,突然间冲进心里,他说:“媳妇儿,这个世界上就你和我爸对我最好。”

    #12288;#12288;“哪个爸”贝贝回过头看他,她微微笑着,刚哭过的眼睛水亮水亮的,从来没有这样清爽。她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带着初出茅庐浑然不知的清纯,她说,声音单薄得若有若无,好听极了。彭程知道现在无论他说什么,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她跟他聊天,只是哄他,她害怕而已。

    #12288;#12288;“彭学礼,我养父。”说着彭程的眼泪,从眼圈儿里转了出来,像是故意挤出来的,从眼角的最边儿上滚落了,他看着她,很不情愿。

    #12288;#12288;“媳妇儿,我这孩子,也不知道咋了,你之前,就我爸对我好,我小时候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贝贝,像被抓爆了,接着微微收了下眼帘,他似有尴尬,手指翘了翘,示意自己嘴上的那条疤痕,那是他有别于其他孩子的原因,毋庸置疑的原因。接着他又说:“我爷爷就我一个孙子,可是他对我叔叔家的两个姐姐都很好,唯独对我不好。我爸爸是他的大儿子,我不明白我爷爷为什么那么对我,他给我姐姐钱,但是不给我,他老说小小子得穷着养,其实也对,一直到我爸爸死,我才知道,原来我不是他亲孙子。”

    #12288;#12288;“你爸爸怎么死的”

    #12288;#12288;善良也许是女人最不该有的品质了,贝贝扭过身子,再不看那团烟雾了。一直以来,虽然她还从来未曾拆穿他,但她早知道那个所谓的养父是不存在的,有关养父的所有几乎都是莫须有的,他早已经死了,连他的养母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也许是改嫁了,生怕他这个麻烦的养子找到她,地址也不让兄弟告诉彭程。贝贝不知道那谎言那背后彭程想要隐藏的是些什么,无论是什么,她都不愿意也不忍心在去探知,甚至不忍心让他知道真像其实早就败露了。

    #12288;#12288;彭程如释重负的别过脸去,答非所问的,他自顾自的讲了起来,他说:“我小时候爱吃火腿肠,就那种红皮的,说是用粉面子做的。我爸怎么省也会给我买,买可多了,一整箱一整箱的买,送我爷爷家给我吃,后来我都连吃带霍霍的。”他稍稍的停顿了下,好似陷入了深深的记忆里,那似乎不是很愉快的记忆,目光没有焦点的出神儿,接着想到了开心的事儿,他的眉头舒展了。

    #12288;#12288;“我爸对我真的,真的都,哎呀,是我不好。”他的把脸埋在两腿之间,手臂紧紧的抱着头,肩膀在巨大的痛苦中微微的颤抖。

    #12288;#12288;贝贝没有说任何话,她渐行渐远的心由不得她此刻再说点什么了。但彭程低垂的头,他的痛苦,他的悔恨,无助,那一切一切压得她喘不过气。姑娘的手抬了又抬,终于还是抬起来,她轻抚着彭程的头发,他脑袋的轮廓,他的发丝像空气一样温和而柔软,他脆弱的灵魂,像消散一样无力。

    #12288;#12288;“嗯!”贝贝应了一声。

    #12288;#12288;——

    #12288;#12288;所有的男人都是孤独的孩子,他们外表坚强,却都有一颗最脆弱的心,像孩子们一样,他们好奇,勇敢,有的时候因为好奇而勇敢,也因为自卑愈加怯懦,他们会犯一些错误,伤害了别人。然后他们发现了,发现自己又孤独了,他们害怕,像孩子一样的颤抖,贝贝内心里的一切仇怨在这一刻都变得温暖。

    #12288;#12288;“他是怎么过世的”她又问了一次。

    #12288;#12288;“算是我气死的吧!他有先天性的糖尿病,后来怎么就死了,我也不知道,



老程
    #12288;#12288;如果,只能看到黑暗,或许我将再不会渴望光明。

    #12288;#12288;那是个深藏在大山里的村子,那是他出生的地方。那里还不流行去医院里生孩子,一九八六年低的隆冬,交通也不便利,只有一条米把宽的土路通向尚不繁华的镇子,时至今日,那条米把宽的路还在,宽了一些,却仍有一段是土路。

    #12288;#12288;具体彭程是在那一块炕上生下来的,已经无没人记得了,他被送给城市里的父母时,小得还不记得这些,至于别人,大体觉得连他这个人也没必要记得吧。

    #12288;#12288;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大概也是正月里,还没出年的时候,雪差不多算是凤山了,那是可冷可冷的日子,尚在月子里的妈就哭哭啼啼的把怀里柔软的儿子送走了。那对儿可怜的乡下人就连彭程具体的出生日期都懒得记住,只记得那是一个早上,一个很冷的早上,天还没彻底透亮的时候。

    #12288;#12288;——

    #12288;#12288;“老张,你咋蹲这了这外面不冷嗷”

    #12288;#12288;中年男人双手对插在袖管里,紧缩着脖子,冻得丝丝拉拉的。他从下面的漫坡上往上走,仰头看着房子门前蹲着的男人。那人蜷缩着身子,脑袋耷拉得低极了,听有人叫他,他抬起头来,脸上黝黑黝黑的,堆满了褶皱,一脸的委屈和苦涩。

    #12288;#12288;“老程大哥你可来了,哎呀!”男人的嘴巴咧成了一字型,想来是犯了大难了:“呆屋呢!你看看吧!”

    #12288;#12288;中年男人推门进了屋里,门轴吱嘎嘎的叫,叫了一半门突然下沉,哐当的一声响,把炕上的女人惊醒了。那女人撑起了身子,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许是刚生完孩子,她似乎体力不支,连日来人又哭得厉害极了,鼻子眼睛都红肿着,见那中年男人进来了,她越发的更是哭了。

    #12288;#12288;“别哭,哭啥”中年男人的声音有点大,他洪亮的嗓门儿也忘记放小一些,炕上的孩子便轻轻的吭叽了一声,砸吧砸吧还看不大清晰的眼睛,接着是一阵阵嚎啕大哭。那孩子的哭声来得突兀极了,像是在录音机里早先便录好了的,只要一个信号,便嗷嗷嗷的叫唤开了。

    #12288;#12288;“咋,咋又醒了。”门外的老张闯了进来,结实的门板被撞得哐当一声响,炕上的孩子应声便更哭开了。老张咧着大嘴,好似吃了黄连,两个肩膀无力的耷拉下来,眉头掐死,似乎早已被折磨得没了心思。

    #12288;#12288;“程大哥,这就,这么哭,成天就是哭,也不知道咋回事,这孩子,大哥呀!你说我咋鼓弄出这么个玩应儿呀!”

    #12288;#12288;——

    #12288;#12288;在那可怜的父母眼里,也许这孩子就是他们生产线上的一件商品,一不留神给做坏了。那本是件很丢人的事儿,老张就是那副表情,那孩子也许正代表他的家伙不顶事儿了,所以才出了这残次品了。

    #12288;#12288;“没事儿,不行我就带走,正好有人还想包养一个。”中年男人说完,还哈哈哈的笑了。他脱下冻得冰凉的衣服,放在炕头上离孩子最远的位置上,放好了他才走过去,赶紧的搓着手,看那个委屈的小的可怜,甚至都没有力气抖动胳膊,却仍旧执拗大哭的孩子。

    #12288;#12288;“程大哥,他咋就不能不哭呢!”炕上瘦小枯干的女人祈求的问道,问得那中年男人也不知道咋说好了,他看着那个无助的女人,她越问越哭,想必她是不舍得的,可不舍得又能如何呢女人呐!大体也就只能哭一哭了。

    #12288;#12288;“你哭啥你哭什么玩应儿。”老张两步冲过去,到了炕沿边上,瞪了一眼床上扭捏的自家娘们儿,伸手包一包小被子,抱起那个孩子,身子朝着他程大哥偏了半个身位,嘴里净是对自己媳妇儿的谩骂:“你个没用娘们儿,你看你生出个啥玩意儿,像个妖怪似的。”

    #12288;#12288;就好像是听懂了他亲爹的话,那孩子突然更加哭了,越来越大声,哭得急了,他不停的抽搐起来。老张顾不得这些,他一边拍着孩子的背,一边朝着他程大哥走了两步,把那孩子往程大哥的手里塞。小孩子一直抽搐,老张大体是觉出不妥了,他很用力的捶了一下,小家伙发出一声闷闷的嘤宁,接着真的就不哭了。

    #12288;#12288;“老张,你这是干啥你先把孩子放下。”中年男人连忙接过了孩子,抱在怀里看了又看,见那孩子哭声又响起来了,才又走到炕沿边上放下。

    #12288;#12288;“这屋里这么冷,就炕上这点热乎气,孩子该受冻了,你别吓人吧啦的瞎说,什么妖怪不妖怪的,这孩子就是早遇上了砍儿,一会儿我抱走,不干你们俩口子的事儿。”老程不爱听老张的话,连忙呵斥道。炕上的女人这时挪了过来,她伸手要抱孩子,老程便把孩子往炕里推了推。

    #12288;#12288;“是真的哎!”老张吆喝着一拍大腿,低头又蹲在旁边。



歧视让人更懂探知
    #12288;#12288;一年中最冷的日子终于还是来了。几日前,腊月飞雪,山上山下,皑皑的素色,刚过了几天便蹭得左一块,右一块斑驳的白,唯独那条雪道,一白到底,像是刷上了油漆,细密而坚定。贝贝早早的醒了,天还没一点光亮的时候,她从总台抹黑趟了出去,蓬头垢面着往山根处转。

    #12288;#12288;转过大门口的那栋别墅,便是条通往停车场的路了,保安这会儿都睡着了,连个值班的也没有留下。清早的市郊愈发的冷,大东北的隆冬鲜少有人出门,这会儿的四下里静谧得慎人,好在还有灯。

    #12288;#12288;贝贝要穿过停车场,到前面那一块黑乎乎的山坳里,就在那个山坳,现在看得到的,也只是掩映在模糊得一团黑暗中,那有个休息室,她随身的包和衣服都在那里。要想赶上五点半的第一趟到市区的公交车,现在就得做好准备了,想到这,贝贝便不觉得害怕了。

    #12288;#12288;这会儿子休息室里的人大多还没有醒,醒着的都是些干脆就没睡着的。贝贝走得越发近了,休息室的灯整宿整宿的开着,隔着玻璃窗透出橙黄色的亮光来,老远的她便觉得心里头松快了不少。她急步上前,临到门口又捏手捏脚起来,轻轻的推开虚掩着的门,生怕惊醒了里面的人。

    #12288;#12288;屋子里必然是有人的,三个大姨略带防备的坐在各自的床边儿,一只手抻着被角,挡在身前,她们一脸惊悚的看着贝贝。

    #12288;#12288;——

    #12288;#12288;“这么黑,你咋走哇”

    #12288;#12288;大姨们七嘴八舌的点拨,试图改变姑娘的主意,这么一折腾也都不用睡了。凌晨五点左右的腊月,正是白天最短的时候,太阳离露出地平线还有好久,这会儿跟半夜大体是没有区别的,走出这间屋子,一切都将是黑漆马虎的,但是贝贝还是出门了。她必须穿过那条黑漆漆的小路,就酒店门口的右边,那条通向大路,路口隐没在桥头的黑暗中的那条神秘的小路。穿过了它,她才能达到车站。

    #12288;#12288;她站在酒店的大门口有点害怕了。右边什么都看不到,她再如何确信那就是一条路,心里也慌张的。她朝小路的方向仔细的看了看,很快便适应了和恐惧相伴,但是那里仍旧空洞,贝贝甚至觉得就连自己的目光,走不了多远也被那块黑暗吞没了。

    #12288;#12288;昏黄的路灯倾斜的撒下的柔光,咋样也照不进那条路里,遥远的公路边儿,这会就像是另一个世界,在贝贝方向感的西北角,斜插过来,似乎就要接近酒店大门了,又朝着另外的方向,笔直的延伸下去,看着比白天更加遥远了。贝贝依稀觉得白天看那里,和现在是不一样的,这会儿,那条路就那样在远处自顾自的明亮着,发光发热,挥手召唤着她。

    #12288;#12288;——

    #12288;#12288;一年前,彭程的故事果然是感动了她,所以她现在还在他身边。

    #12288;#12288;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故事似乎并不是她不离开的关键,那只是一个借口,一个她用来哄骗自己的借口。她下意识的觉得了些什么,但她并不愿意细想。这很糟糕不是吗贝贝觉得她在扭曲,有的时候会有一种突然的念头,从她的脑袋里跳出来,像是自尊心在作怪姑且算作是自尊吧,她不情愿那样的念头出现,于是刻意的躲避,但她不真的傻。

    #12288;#12288;她喜欢彭程什么是同情吗她好像不是的,她从来没有同情过他。

    #12288;#12288;对于彭程的感受,细想来,她一直是无暇顾及的。在贝贝的潜意识里,似乎被爱才是有尊严的,爱人很像是低人一等的,所以她总是需要用点借口来让自己的爱显得不由自主些。这似乎是种交代,给自己一个交代,交代自己为什么就爱了,去爱一个伤害自己的人,变得低人一等。或许这个时候说是因为爱情会显得像个卑贱的奴婢一般没脸没皮,假如因为害怕呢!



搬运工
    #12288;#12288;很长的一段时间以后,彭程总算得到的一份新工作,在一家饮料公司,那里有一辆小型的箱货,他每天都坐在箱货的货箱里面,跟一车的饮料堆在一起,一个跟车卸货的搬运工。

    #12288;#12288;这不是个很好的工作,很显然,他每天都穿梭在城市里,在大街小巷间转悠,枯燥得让人想吐。那些个小卖点,还有像小卖店一样小的超市,有时候只卸下两三件货就够了,少得可怜,却多如牛毛。尽管如此,彭程却还是不得不干了这糟心的活儿,谁让他在家里趟了那么久,这让人很失望,连他自己都很失望,他就像一个蹩脚的艺术家,只会一动不动的躺着,等待着欣赏他的有钱人,抽空过来临幸他。

    #12288;#12288;那段时间他几乎什么都不做,不想见陌生人,甚至也不想见任何人,他天天趴在小屋里的床上睡觉,睡得脑袋生疼,趟得他开始胡思乱想,幻想着用什么样的方式,能弄到钱。

    #12288;#12288;他总是在贝贝快下班的时候稀松着睡眼从迷糊中醒过来。有那么一会儿,他会口干舌燥,身边还总是没有水喝。接着他会打个电话给贝贝,他总是打电话给贝贝,问她这一天的工作怎么样了累不累呢她是他唯一的念想了,想起她来,彭程才觉得心里的空旷飘了些粉尘进来,更让他担心的是贝贝兜里剩下的钱一天天的在减少,每天都在少,直到那个工作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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