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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尾鱼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灰鸽子

    #12288;#12288;搬运工的工作多劳多得,假如玩了命的干的话,大体会赚不少钱,所以彭程即便是不喜欢,心里却还是揣着希望的。像所有靠身体赚钱的兄弟们一样,用命,用健康换钱。夹在那些胳膊上肌肉结实的家伙中间,小伙子显得瘦弱了好多,他总是蹲在角落里,也不说话,好似一个乡友团里的外地人,总会显得格格不入,而且他年轻,特别的年轻。

    #12288;#12288;这种很辛苦的工作,像彭程这样年轻的劳动者少之又少,一起干活的那些人大多有些年岁了,面皮的老化总是先于肌理的,这些人大多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成,身体素质却极好,就像老关。他们看起来粗狂豪放,不谙世故,而且抠门。

    #12288;#12288;每一天,彭程都必须跟他天生的腰疼抗争,腰越来越疼,疼得他害怕起来。那真的是个很奇怪的病,只要腰上不吃力,他几乎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个毛病,但现在,一切都像是场车祸。小伙子站在一个比所有人更为靠前的起点上,瑟瑟缩缩,但这并不像其他工作一样会得到更有价值的经验,坦白说,简直糟糕透了。

    #12288;#12288;从当搬运工的第一天开始到最后一天结束的两个月期间,彭程赶上了一次工费的短途旅游。那真的是个很短的旅游,早上起早出了门,下午五点就返了回来,去临市的一个海岔子里,脱了裤衩子,朝着大海里尿尿,除此之外,那两个月只要不干活,他就只想躺着。在家里躺着,在车里躺着,工友们聚集在一起抽烟吹牛逼,彭程也只想躺着。只有躺着的时候,当他身上的那些个骨头,都一个个平坦的放在床上的时候,他才能稍微的觉得好了一点儿,像是酷刑过后,特别的好了一点儿。

    #12288;#12288;两个月的痛苦经历,让他们两个人又一次细细的品味了生活艰难。彭程在痛苦中反复的犹豫,反复的愤怒,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他们当真的选错了,否则为什么就又这样了呢为什么他们没有像别的相爱的人那样,越来越好呢!像电视剧里说的那样,只要他们善良,相爱,就越来越好,有房子住,有家人的祝福,接着能中五百万。为什么他当真也善良了,也爱贝贝了,也踏踏实实的干活了,他却仍没有钱,为什么只有他没有变得更好,而且腰又




三楼
    #12288;#12288;通往三楼的那个楼梯每天都人来人往的,男人们只穿着浴袍,露出浴袍下长满黑毛的大腿。中间隔着二楼的休息厅,彭程甚少上来,他最多也就走到二楼。小伙子抖擞着肩膀又来了,整个人都在摇晃,那个金灿灿的吧台就在楼梯和地面夹角的旁边,他走了过去,趴在吧台前,把手里的一沓单子递了进去。旁边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要往上走,他不是一个人,身后还有一个,那男人也只穿着浴袍,身子朝后倾,像是不情愿的样子,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停,紧紧的跟着前面的人。前面的家伙表现出很谨慎的样子,他扬起头先往上看,抻着脖子,既好奇,又要佯装出很熟悉的样子,接着他转过头来看下面的后来者,脸上笑出异样的光彩。

    #12288;#12288;“我操,那逼货还往下瞅,你看见没,x逼还不快走,往下瞅啥呢!”三楼跟下面两层的澡堂子,本不属于同一个行业,上面工作的人,楼下的认不出几个。彭程趴在吧台前压低声音跟吧台里的人嘀咕,像是给哑剧配音,嘀咕得吧台里那小伙憋着笑,搂不住的低下头去。

    #12288;#12288;彭程很想去三楼看看,他知道那里是小姐们赚钱的地方。但凡是洗浴中心,没了女人那三把刷子撑起场子,必定是要干赔了的。原来彭程工作的那个小澡堂子统共就两层,还给小姐们留了一层,这里的三楼,想必是不简单的吧!彭程记得听搓澡大叔说过,他年轻的那会儿就在大洗浴中心里干过。

    #12288;#12288;“小子啊,这里才几个女人那地方!小姐老了去了,都是年轻的,漂亮的小娘子。”大叔边说边一脸的窃笑,他盘腿坐在更衣室里,卷了根烟,末了在嘴里舔了舔,把卷烟纸沾湿了,粘紧了了又转了转。他抑扬顿挫的口气赚足了彭程的注意力,“哎!还总换呢,她们那些人从哪来,也说不清楚,都好看,主要是年轻,真撩人呀,比这不强老了。哎!小彭,你要是弄混上计钟就算是行了。”说着大叔顶神秘且会意的颠了颠脑袋,上上下下的。

    #12288;#12288;——

    #12288;#12288;总有机会上了三楼,原也算不得是次机会,顶多算是一次窝火的错误吧!虽然搓澡大叔说了,但彭程从来没妄想过自己能干上计钟,对于三楼的惦记,只是因为他想看一看,看一看那些牛逼的活儿都是什么样的人在干,仅此而已。他火腾腾的上了三楼,无论之前他是多想去那看看,那天他都是不想去的,他挺生气的,因为大堂经理跟他装逼了。

    #12288;#12288;三楼是装修最统一的一层,如果不是门口的房间号码不同的话,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置身于何处。走廊两边的大玻璃映衬得哪哪儿都是房间,真的一排,假的也一排,在视觉的误差中,被拉伸得让人迷糊。

    #12288;#12288;彭程上一次来的时候是个早晨,三楼关着灯,他把单子给了个长得成是漂亮的男孩儿,那人那副德行,像是个耍大牌的三流明星,高傲的接了过去,便不再理会他了,那天彭程便认定了,这小子就是个计钟,而且还是个干得顶掉定的计钟。

    #12288;#12288;今儿三楼的灯都开着,果真就不一样了,四壁黄灿灿的耀着眼,彭程微微的笑了,心说搞的男人真牛x呀,非装成是金屋藏娇的款式不可。

    #12288;#12288;三流明星八成是去忙了,彭程在楼梯口的小吧台那没看见他。他朝吧台里探了探头,发现那下面摆着好些个吃的,大都是些蜜饯累的零食,他不爱吃,但是有葡萄。小伙子探了条胳膊进去,伸手揪了一颗葡萄扔进嘴里,细细吧唧挺甜挺甜的,便又揪了一颗。

    #12288;#12288;没人理会,他便在三楼来回的晃悠开了。往里面走了几步,路过了好几道大门,都没有期待中的响动。他还记得在小澡堂子里的二楼,一走一过此起彼伏的嚎叫声总是有的,难不成是隔音太好了。彭程朝两边的走廊里看了看,三楼看起来当真是没人的,他好奇了,好奇得像门边儿凑着,凑着把耳朵帖近那些房门。

    #12288;#12288;听了好几个门,还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彭程终于是听够了,他有些了然,看来可能是时间不对,现在三楼里没有人。于是他又转回小吧台,揪着葡萄吃了起来。这葡萄可真甜,彭程趴在吧台上,整个身子探进吧台里,从一串葡萄里挑些又硬整,又发紫的葡萄粒,往下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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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枪和步枪
    #12288;#12288;这个世界上,但凡钱都解决不了了的事儿,便是啥也解决不了。钞票像是贴满了澡堂子的沟沟坎坎,彭程的神经被那些红票子撩拨了起来。六十八个精油开背。

    #12288;#12288;午夜,一个人躺在活动板房里反复的思忖着,彭程的床在临窗的上铺,窗户外稀疏的月光只能从床板的下面漫进来,躺在上面,眼前和棚顶都是黑的。开什么背呀开膛破肚怕是也要不了这么多钱的,小伙子无奈的笑了,红票子在他闭上眼睛的一霎那漫天的舞动起来,老娘们儿赚钱是真容易啊!就连那三流的小货都能拽得二五八万的,跟他甩脸色,操,他他妈的怎么就过成这了个逼样了,比赌博那会过的还惨。

    #12288;#12288;——

    #12288;#12288;男人就像是孩子,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们被一个漂亮的手枪吸引了,于是他们的眼里再没有了别的,只剩下那把手枪。孩子爱不释手,每一天的把玩,视乎全世界都是基于这把手枪才存在的,再无其他,他以为这世界真的就再无其他了。

    #12288;#12288;突然有一天,孩子无意间看见了步枪,一个威力更大的家伙,那一刻孩子犹豫了一下,踌躇着要不要试一试这个更威猛的家伙。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心路历程,孩子低头看了看手枪,似有不舍,他几乎连手都没松开一下,但是他还是朝着步枪去了,那东西可真新奇,他一股脑的投入进去,被步枪的强大威力吸引,于是他的世界里,再无手枪。

    #12288;#12288;手枪被放在一边,长久的搁置让手枪失去了光彩,甚至不能再一次发射了。这时候,孩子发现那把厉害的步枪是有主人的,他懊恼的松开了手,回头看见搁置在一边的手枪,陡然间兴味寡然,似乎一切都没什么意思了,但他还是捡起了手枪,总是要有点什么是属于自己的,于是便可有可无的拎着,拎得漫不经心,甚至丢在地上,一脚踢开。

    #12288;#12288;——

    #12288;#12288;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彭程变得阔绰了。他不再像刚到澡堂子工作那会儿每天跟贝贝要钱了,有的时候还能给贝贝那点。姑娘追问钱是从哪里来得,那很不寻常,她也似乎有些预感,但又不很确定,毕竟彭程聪明,总有些路子,一个小小的漏洞就能让他跟老板一样赚的盆满钵满。

    #12288;#12288;彭程也很开心,他越来越开心,从他不再跟贝贝要钱开始,他变得快乐而广交朋友。很快的他就成了新澡堂子里所有适龄男青年的大哥,比那些当经理的混得都好,要烟有烟,是要酒有酒。他还办了一张信用卡,如果不是信用卡上的钱总是还不上,这段时间,他大体是没有什么烦恼了。

    #12288;#12288;这就不像话了,人要是不吃点苦头就剩吃甜头了,早晚要尿糖的,这便是跟谁在一起坑谁了。

    #12288;#12288;之前的每一次,但凡彭程要钱,虽然贝贝都不曾多说过什么,但小伙子还是能感觉到她隐忍的背后都他妈的是恐惧,说啥还改不了了。他只犯了一次错误,一次便变成这样了,看她谨慎的试探自己,彭程便越发的搂不住脾气,他要的不是这样的,他不想让这个女人怕他,他想让她爱他。

    #12288;#12288;花钱松快了以后,小伙子并不真



你再给我借一千
    #12288;#12288;倘若尚没做好打虎致死的准备,就尽量的别碰它。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还没把握摆弄明白彭程之前,贝贝本可以先别鼓弄人家,可这一切对她来说太晚了。她是太晚看见这话了,不该鼓弄的,她早都鼓弄过了,现在才来叫停这一切,无非是让一切显得更加矫情些而已,别无他用。所以早上彭程才给她拿了五百块钱,下午就打电话要了回去,他甚至没像之前那样编些软烂可口的理由来哄骗她,只焦躁的喝令贝贝把钱送到游戏厅门口。

    #12288;#12288;假如姑娘还是个清醒的人便一定能意识到这小小的变化意味着多么大的本质的飞跃。这是段不平等的爱情关系的开始,她本应该在这一次便纠正错误的,但是她并没有。像所有委曲求全的女人一样,她也选择了退让,退这小小的一步,让大家都能过得去,海阔天空。她天真的以为这样便可以化繁为简,便可以皆大欢喜了,可是事态的恶化却总是从小小的一步开始的,从她选定了方向还没迈开这一步开始就依然注定了,彭程必然会继续再进一小步,直到踩到贝贝的脚上,她再无路可退为止。

    #12288;#12288;——

    #12288;#12288;猫机这玩应儿当真是见不得光的勾当,否则门脸儿绝不会这样偷偷摸摸的掖着。对着暗场只能挤进一个人的狭小的空子,贝贝没敢冒然进去。她思忖了良久,是不确定让她退却了。对于那看不见的空子里面,贝贝的心被陌生的惧怕搅扰着,就像是第一次登上舞台,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似乎全世界都期盼着她能说点什么,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被恐惧抓住了。

    #12288;#12288;她必须进去,这毋庸置疑。贝贝知道彭程在里面干了些什么,她现在已经不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了,她必须得看看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尽管彭程一再的拦阻他,奇怪这次连他也没有再拦。那一刻贝贝感觉不太好,她觉得似乎不大对劲儿,但是一时间又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只是被那种想不明白搅合的烦躁了,她索性什么都不想了,像是减掉了缠绕在一起的线头,之后一切就都好了。

    #12288;#12288;天知道,她真该想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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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288;#12288;那地方根本也算不得有什么门,那算是什么呢姑且算是一个水泥砌成的门洞,很窄,比常规门的大小略窄一些。门洞上也没有安装实际意义上的门板,不过只是在门洞口挡了一个黑漆漆的大铁架子,铁架子的一边欠了个正好容下一个人经过的缺口。

    #12288;#12288;贝贝下定了决心,她刚要往里走,彭程出来了:“媳妇儿,你咋才来。”小伙子看见姑娘赶忙跟了过来,他拽住她的胳膊,手指轻轻用力,破天荒的,他的眼神里布满了希冀,那光彩惊艳极了。贝贝犹豫了一下,她明显的犹豫了一下,只定定的看着彭程一声不吭,接着她从裤兜里摸出钱来,悄悄的递给他。

    #12288;#12288;他牵着她手的爪子黑乎乎的,像是挖煤的工人一样脏。姑娘的胳膊也不着力,下意识的,她稍稍的向后扥,像是要挣脱一样。她本来是打定了主意要进去的,可彭程出现了,她突然就不想去了,这连她自己都觉得是矫情,但是她真的那样想。

    #12288;#12288;“媳妇儿,你先别走,你跟我进来,你在旁边看着我点儿,我一般都能赢,你就看着我点儿就行,我这孩子总控制不住,你在我就能。”

    #12288;#12288;“你这手怎么了”

    #12288;#12288;“哦,没事,这厅里的币子埋汰。”说着他放开她,自己先侧着身子往缺口里钻,然后他站在门洞里面向贝贝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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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吊扥绳
    #12288;#12288;这之后,彭程总能得到钱,但几乎每一次,他最后都是耍横要来的,再然后他会后悔,还会埋怨贝贝。

    #12288;#12288;“媳妇儿,你说你最后还是给我借,你说你开始干嘛不借呢!让我跟你吵吵,哎呀!你啊,你让我说你啥好呢最后还是给我借不是,你说你图啥呢非让我跟你吵吵,我都心,都闹心完了。”

    #12288;#12288;这样的碎碎念在耳边缭绕,贝贝充耳不闻,她的世界时不时就是晦涩的,毫无规律。谁也不知道彭程癫狂的周期是什么,他总是这样闹心完了,多么相似的场景。

    #12288;#12288;还在小澡堂子上班的时候,彭程二百二百的要钱赌博,尿了血了要一次五百的,便像是成大的一笔巨款,千恩万谢。贝贝的心思还从来没有这样平静过,他仍旧碎碎念念的,气愤让他像热锅上的水壶一样跳跃,不住的转圈儿,她的世界却是一片死寂。换了大地方,彭程果然是士气如虹了,开口就是五百,好一好的就一千了,如出一辙的磨人,台词都没换一下,闹心完了,咋就闹心完了姑娘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此时再也不需要解了,他不过就只是把价钱改了改。

    #12288;#12288;——

    #12288;#12288;男人,都他妈的一样,女人也都他妈的一样,之后的结果,还他妈的一样。这么雷同的人生,今儿一对明儿一对的,没完没了的重复。男人照旧的欺骗,女人仍旧委曲求全,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12288;#12288;——

    #12288;#12288;这一次彭程在暗场里发挥很好,带着一千进去,他赢了五千出来。出来以后,他第一个给贝贝打了电话,姑娘手机关了机,小伙子扑了个空。

    #12288;#12288;扑空就扑空呗!彭程到是犯不上气恼,他见过这招儿,贝贝常常这样,她是害怕了,不想让他再找到自己。小伙子笑了笑,心里挺高兴的,拿着钱,他有了底气,女人不就是需要钱吗没钱她爱你又能爱多久有钱不爱就打个金笼子把她套死在里头,也犯不上墨迹。

    #12288;#12288;他拨了贝贝家里的电话,但不敢让电话接通,只是听见一声回铃音就挂掉,晃了那么两次,贝贝的电话就回了过来。

    #12288;#12288;“你干嘛”姑娘掐紧了声音,她大体是说话不方便了才会这样小声。

    #12288;#12288;“你瞅瞅,你瞅瞅,你瞅瞅你,怎么还不接电话了呢”那兜里的五千块钱,让彭程情绪高昂着呢!他稀罕她,可稀罕了。

    #12288;#12288;“嗯!说吧!”贝贝深吸了口气,也平静了些。

    #12288;#12288;“你出来咱俩吃点饭呗!我这都饿一天了。”

    #12288;#12288;“你赢了”贝贝听得出来彭程定是赢了钱了,嘴上不说,但这钱赢得她也挺高兴的。

    #12288;#12288;“你出来吧!我在黄海烤鱼等你。”

    #12288;#122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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