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尾鱼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灰鸽子
#12288;#12288;彭程扯下橙黄色的监号服,那东西的质地很差,防雨绸的,乎得人难受死了,他心里焦急,那东西的桎梏更加让他心焦,他早想脱了,只是管教看见不让,这会儿,让不让他也得脱了,他就觉得不脱他能憋死。
#12288;#12288;他在这个看守所里跟别人的待遇不同,小伙子啥啥都弄得明白,两条烟就把所有人都摆平了。况且这事儿张超的老板花了不少的力气,说到底张超能摊上事儿,那能是没事儿瞎摊上的吗这老板,定是有义务的,自然要把
杀富济贫
#12288;#12288;十六七岁的男孩子,很多都还在上学,彭程的那些兄弟也在上学,在他们家那个很大的山坳上里,一趟矮房子组成的学校里,只是彭程不在哪里。他已经被父亲的朋友带到县城里打工去了,跟哥哥张超一起,在一个很大个的老板那里打工,一家ktv门口,张超当保安,不过这种保安可不比寻常,他们带着电棍,而且他们还被勒令带刀。
#12288;#12288;小两岁的彭程在这个歌厅的后厨里切水果,他长得太瘦弱了,细白的皮肤,像个姑娘,个子也比同龄人矮些,长胳膊长腿的,眼看着还没成年的样子,大老板说当保安怕是不行的。
#12288;#12288;彭程一个人负责这一摊切水果的工作,除了他没有别人,所有的水果都是他一个人切,然后把水果摆成漂亮的形状,或者摆在船型的容器里,等着抬到来唱歌的大老板们面前,撑足那群人的歌声撑不起的场面。
#12288;#12288;大多是三个小伙子,一个人负责开门,另外两个人抬着大船便进入黑洞洞的一个包厢里,屋子里,通常有姑娘。大体是像桃园结义差不都,彭程这样揣测,他也只是从门上的窗户里看见过,三小伙一字排开,单膝跪在包厢的茶几前面,那么大的一条水果船举过头顶。
#12288;#12288;彭程顶羡慕这些抬船的,别看都叫服务员,但是人家穿得可体面了,白衬衫有型而笔挺,黑西裤上的裤线犹是笔直。每一次他都想伸手摸一摸,怎么这么直呢那时候对于彭程来说,那身服务员的西装衬衫大概是他见过最标准的职业装了,好过自己系着条深蓝色的围裙不知道多少,那样土气。
#12288;#12288;三个人会异口同声的背诵一大段的吉祥话,那些个话都是事先编排好的词儿,就像相声里的惯口,只是不用说的那么清晰。彭程见过他们在后面联系,每人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纸片,嘟嘟囔囔的。他们一直说一直说,一直要说到老板们听得喜出望外了,志得意满了,从兜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赏下来为止。
#12288;#12288;这些钱ktv里所有人都会分到,甚至有些没来上班的也会分到,唯独切水果的彭程不分。他的工资是固定的数目,没有这些额外的横财,唯一归他管的,便是那些水果,想吃不想吃就吃,吃完了就说时间长了,放烂了。
#12288;#12288;——
#12288;#12288;中国的南北方,养就了不同的人,南方人,勤劳肯干,能吃苦,一年四季耕耘不辍,所以南方人赌博的少。北方人呢!许是天气冷,想吃苦这大冬天的地里都绝收了,条件也不允许,便造就了他们冬闲的生活节奏,有事儿没事儿都好赌上一把。咋一听像是真事儿似的,但是真的是真事儿吗那澳门这座城市呢那得多尴尬呀!
#12288;#12288;闲来无事的时候,小伙子们之间都会堵上几把,男人嘛!大多的热衷于这个。这帮血气方刚的小小子们会找个没有人唱歌的包房,自己也唱,也开始打扑克,怎么打都行,梭哈,砸金花,牌九,名字不一样,反正玩法就那么几个,随便在哪个包房里剩下的扑克就好,拿来就能玩。
#12288;#12288;彭程最喜欢每天晚上的这个环节,他脑子好,五十四个哥们儿个个跟他都不错,打扑克任何玩法都是他的强项。不仅如此,这小子会看人,会看眼色,俗话说就是回来乎事儿,除了嘴上的毛病,他自认为自己嘛嘛都行,没什么瑕疵,特别是赌博的勾当。所以每天晚上,他都像是收租子的地主,把一群佃户一天干活的钱都留下来,高高兴兴的装进自己的兜里。
#12288;#12288;跟贝贝在一起以后,听她讲起资本
大剪刀
#12288;#12288;ktv里一切如旧,哥哥张超还在门口晃悠,手里拎着根儿棒子,那个包着胶皮的棒子打人可真疼,一棒子坤肚子上,准准是要站不起来的。跪着念口号的服务生继续念着口号,囫囵吞枣听不出个数,有了赏钱接着偷偷的分钱,背着自己分钱,连张超也背着自己。彭程去厕所的时候都看见了,但这一次他并不窝火,反倒是呲鼻,心想白瞎他们那身衣服了。
#12288;#12288;该干嘛的都还在干嘛,唯独他不打算切水果了,他要干点大事,吓死那些比他个子高,胳膊粗,只会给人下跪的傻大个儿们。
#12288;#12288;这时候的彭程突然有了种优越感,似乎自己跟这世间的寻常人不大一样了。他如今只愿意用下眼皮看那帮给老板玩命的人,给老板的人,既然要干大事儿,这样切水果的工作就不该让自己这么的纠结。
#12288;#12288;下午的时候,小小子走了趟消防用品商店,他记得,那地方卖一种大号的剪刀,成大了,用着费劲,但是好使。去的时候他把兜里的钱全带去了,连鞋坷里掉落的零毛都没剩下,但他并没想用那些零毛的,他寻思着不能说是自己要卖,便只能说是单位要卖,自然是不能掏些零毛的出来的。
#12288;#12288;一切都出奇的顺利,出乎他的意料,商店里没人问他买剪刀干啥,这让彭程很庆幸。回来以后,小小子偷偷的把剪刀藏在在切水果的台子下面,但是那东西太长了,怎么折腾都会露出一点来,好在只要半个晚上,他后半夜就去。
#12288;#12288;——
#12288;#12288;午夜过后,彭程没有跟那些跪着念口号的人打牌,他们叫他了,他说他困。等赌博的人支上牌局,他才一个人趁着夜色偷偷的溜出了ktv,转脸一拐弯儿,在公安局对面的小区大拱门下,找了个台阶上一坐,那大剪刀就放在拱门后面,楼和楼之间的夹空里,那地方,谁也不知道。
#12288;#12288;黑夜的神秘很大程度是因为好人家儿女都睡觉了,坏人家儿女大多都在搞破鞋而变得无人问津。彭程在台阶上坐在,心里仍旧犹豫,他到底是天赋异禀,有着十几岁的孩子不该有的沉稳和果决,最终,他还是觉得是时候来一把了,人这一生,总要做点别人没做过的事儿,也不枉少年不是,于是,他先绕着警局转了一圈儿,取来了剪刀。
#12288;#12288;再走过警察局大门的时候,他还往门房里面看了看,看门的警察正仰面躺在木质的椅子上,那椅子后背的皮面有些破了,翻出了里面黄色的海绵,那男人睡得真熟,鼾声如雷,肥硕的身子几乎挤爆了那把单薄的椅子,他倒是睡得很放心。
#12288;#12288;时势造英雄啊!彭程回过头来,新买的大剪刀在后背上背着,他丝毫不需要犹豫了,晃悠悠的转进停车场的那个院子里。
#12288;#12288;——
#12288;#12288;小小子早先就看准了,他的目标就是二楼最边上的那个房间,在最里面,紧靠着另一侧院墙的地方,背后是片断岩。他观察了很久了,那个房间里老有东西,有时候还有姑娘在窗口蹦达,关着灯黑漆下火的蹦达,好几次都吓了彭程一跳。
#12288;#12288;今儿刚好,那里只有东西没有姑娘。那房间的位置也最好,离门房最远,想来即便是位置不好,彭程也是不会犹豫的。小小子朝着上面看了半天,突然一抬手抓住一楼防盗
垄上飞
#12288;#12288;第二天,彭程又带着那个孩子在公安局对面的大街上疯跑了。小家伙在人行横道上横冲直撞,他就坐在拱门下的小石台阶上,头天晚上他坐的那个位置上,这里让他心明眼亮。
#12288;#12288;今天那孩子独独的不大一样,像是抽了风了,一阵子疯跑,接着就那么原地的来回转圈儿,一边转着,便哈哈哈的乐得咳嗽了。彭程冷眼瞄着对面的公安局的停车场,这一整天,那里还真都没有几个人来。公安干警果然比老百姓见得世面,他们当真没有咋咋呼呼的。下午的时候防盗栅栏就被修好了,就一个中年的师傅,穿了身深蓝色的劳动服。这师傅走了以后,那两根儿断了的栅栏上鼓出了四个个黑色的铁疙瘩,难看极了,第三天才又刷上了油漆。
#12288;#12288;——
#12288;#12288;长途大巴车走了快一半的路程了,车上煎饼果子的味道还没有消散,跟着也走了这一半的路程了,在诺大的大客车厢里飘散,诱惑着味蕾,都是那想念的味道。贝贝没有吃饱,肚子就像是填不满的大口袋,她已经好些天没吃好好饭了,自从知道彭程进了看守所以后,她便少食难咽的,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她到觉得胃口好了很多。
#12288;#12288;路边是一排一排的行道树,高高大大的,这条路修的早,细算算也有些年头了。贝贝记得这路刚修的那年,自己还在学校上学,青涩得像是刚熟的煮鸡蛋,青儿都熟了,黄儿却还淌着汤儿呢!果然是时过境迁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连行道树的树冠纠缠在一起,连城一片,像是一道绿色的大墙,那粗壮的树干,就像是支撑墙体的柱子,如今算是真的能把甩出主干道的小汽车拦住了。
#12288;#12288;越过树杆间的空隙望过去,那边便是一片片大地了,光溜溜的大地,皑皑白雪像层卤子铺在一垄垄的地上,一起一伏的似有波纹,雪便也随着一起一伏的波纹一上一下,贴合这地面的形状,这让贝贝想起了那次去彭程家里,他骑着摩托车带着自己,在一片这样的大地垄尖上疾驰而过的样子。
#12288;#12288;——
#12288;#12288;摩托车突然的从乡间小道拐上旁边的大地,那辆小摩托车也就比自行车大了一点儿,身后的油箱就像是小时候装在自家的厕所里,简易的水箱,看起来让人不免心生畏惧。他把车开得老快,风吹得贝贝睁不开眼睛,那是那一年的盛夏,太阳一大早就较上劲儿了,阳光在朴实的地面上洒满了黄金,到了中午头了,更是玩了命的热了起来。
#12288;#12288;生活总是操你,不由分说,那一大片的土地,在这盛夏里竟荒凉的很,啥啥都没得种上。土里很难刨除钱儿来以后,连农民都不种地了,他们种树,总是哪样赚钱就种哪样。
#12288;#12288;干瘪的土面儿漫天横飞,大体是要没了遮拦的,小摩托车反而更加兴奋了,在垄沟上分飞奔了起来。彭程心里藏着小小的骄傲,很得意的说:“媳妇儿,我摩托车骑得怎么样”
#12288;#12288;“还行吧!”贝贝并不想让他觉得他有多么厉害,但从拐上垄沟开始,她便紧张的一动不敢动的。那感觉就像是在钢丝上开车,随时可能掉进旁边的坑里,兴许到时候,他们会齐刷刷的甩出去也说不定,但彭程却是很有把握的样子,丝毫的无所畏惧。
#12288;#12288;“还行我这叫还行嗷。”小伙子显然很不服气:“你看谁比我骑得好。”突然,他车把一转又上了另一条垄尖,在上面飞奔而过,穿行整片望不到边
桥头烧烤
#12288;#12288;车要到县城了,现在这地方离县城仅剩下几分钟的车程。农村的样子老早就看不见了,房子高了起来,装着漂亮的大落地窗,这地方叫桥头儿,再早也是农村,但这几年的房地产发展太快,这里是个很有名的吃烤肉的地方。
#12288;#12288;早先那会儿,彭程总是念叨这里,那是他们俩刚认识的时候,说咬上一口油边再来上一口啤酒:“媳妇儿,那比干那啥都好受。”
#12288;#12288;味道的记忆总能更加的深入骨髓,相隔不过四十里路,彭程就觉得那味道不是他嘴巴里记得的味道。怎的也不能怪他,桥头烧烤在周边儿的几个城市里也是响当当的,好些个人慕名的驱车而来。甚至就因为这口烤肉牵绊了太多的人,连城市里也孕生了好多家打着这里旗号的烤肉店。
#12288;#12288;那是在城市里的第一座立交桥的下面,紧靠着桥口的位置,也许就连这位置也是模仿桥头才选就的。上下两层的店面,在最繁华的地方,没少砸钱的黄金档铺。门口暗红色的大门脸大门框,里头的装饰也是黄灿灿的,一看就是暴发户给皮嫩的小三开的。不为赚钱,就为了给小娘们儿找个乐,真针儿是土得要死,独独这小二楼倒是非常精致,菜色也极精美,味道极像桥头烧烤,只是少了桥头烧烤那样浓浓的排挡味儿。但就只这相似的味道,也足以吸引一大票的客人。彭程跟贝贝在一起后的第一个生日便是在这里度过的。
#12288;#12288;——
#12288;#12288;那天贝贝买了个蛋糕,约好了一起去吃一顿庆贺一番,两个人都很开心这样的安排,早几天的都惦记着。只是临到日子了才有踌躇了起来,因为他们俩没钱。
#12288;#12288;蛋糕是早先就定下的,为了能省下点儿钱,贝贝还拖了个在蛋糕店上班的朋友。要说那蛋糕的价钱,那真是后无来者,九寸非植物奶油蛋糕,只要三十,还是在城市里最大的最大的,接待外宾的国际级酒店的二十七层西餐厅买的,员工内部价,怕是成本都没够。
#12288;#12288;去取蛋糕那天,姑娘可纠结了,她兜里差不多连一百块钱都没有,那个蛋糕如果不是三十的话,那她可就亮了。她站在酒店的大门口,想了半天都没弄明白,那个黄灿灿的大楼楼梯在哪里。二十七楼啊,仰面朝天,她想数一数,便抬头往上看,感觉自己的身子就要往后倒。
#12288;#12288;坐电梯到二十七楼,还有迎宾小姐领了个位,送到电梯门口,接着全程没人拦着她,直接上到二十七楼。电梯门一开,吧台后的小老妹儿可美了,很有礼貌的问候了贝贝。但她没好意思说自己是来取蛋糕的,偷摸摸的去旁边给朋友打了个电话,又把电话递给吧台里的小老妹儿,交了三十块钱,还真的就拿到蛋糕。
#12288;#12288;——
#12288;#12288;其实彭程生日之前贝贝是有些钱的,所以她才会约彭程着一起吃炖烧烤,但是日子太长了,她那些钱随时会死在小冰箱里。
#12288;#12288;说穿了,彭程就是嫌钱少,贝贝兜里那点钱他知道,那能够干啥的他总归是有理想的,跟贝贝在一起之前每一年的生日,他都想着能买身新的衣服。不用花太多的钱,三千块钱之内的,简单的一套休闲就行。可是贝贝手里那点钱也就够吃点饭的,都不够在地摊上置办上一套。
#12288;#12288;“彭啊!你过生日你老丈母娘给你卖点啥”澡堂子里的那帮势力小人也成天的问,成天的问,哪壶不开提哪壶,问得彭程厌烦极了,他就觉
好像有些什么
#12288;#12288;车终于到了县城,高楼大厦的县城比之大城市里更显阔气,事实上这里的确比城市里更富有。这个以工业为主的城市所有的金属矿产都出自周边的几个县城,彭程家的这个县城大概是最早被开发的,开发规模也是最大的,县城里的这两家矿产企业也是这座城市里最大的两家企业,带动着这个县城的经济愈加发达起来,远超周边鹤立鸡群。
#12288;#12288;高楼林立的县城里,车如甲虫,穿行其间,假若不是这里的年轻人还穿着几年前城市里流行的款式,大概是毫无违和感吧!贝贝在火车站附近下了车,给张超打了电话,接着就在原地等着。
#12288;#12288;彭程的手机昨晚上就没有电了,要不看守所里也不让带手机,班房里连个插座都没有,彭程偷摸的带着,全靠张超从外面带电池给他,这几天前前后后也送进去小一打了。
#12288;#12288;昨天晚上,他们俩通了好些话,大多都是废话。彭程只字不提关于那个案子的事,贝贝也不知道怎么问好,便只是你侬我侬忒煞情多的墨迹着。两个人的关注点显然不在同一件事上,彭程一直在追问贝贝会不会等他,他总是一变又一变的问,期望贝贝一次一次的说。很快的,就连贝贝也忘记了更为重要的事儿,也是她琢磨着电话里说不如见面说得清楚,就这样,他们浪费了一块电池。是的,当贝贝发现的时候,那块电池已经没电了。
#12288;#12288;——
#12288;#12288;“咋过来的这么早那边有车啊”
#12288;#12288;张超过来接贝贝,他操着口浓重的乡音,说起话来塘音洪亮偏高,像是有些公鸭嗓。他穿了身很朋克风的衣服,黑色的皮优夹克,深蓝色的牛仔裤,有些脏兮兮的,张超定是不知道什么才叫朋克风的,这八成是买衣服的时候,模特身上就这么搭配的,直接拔下来了,跟那年在村子里看见的人大不一样了,显得年轻了很多,脸上的胡子刮了个干净,也不太黑了,看起来到真跟彭程有几分相似。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