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尾鱼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灰鸽子
彭程跟三男两女六个人在小店里唯一的一桌上吃饭,下午两点多,不是饭点儿,到是清净。贝贝撩开门帘,几个人便齐刷刷的看了过来。彭程好不殷切的赶忙起了身,走了过来,像是迎接,也算是迎接,他接过贝贝的包,众目睽睽之
吃点好的
贝贝轻轻的拽了拽彭程的后衣襟:“程程,你坐会儿,你别拽他。”她想制止他跟良子间的较量,但显然对于彭程来说这毫无用处,他依旧趴在良子的怀里,像是两个互不相让的劲敌,为了无伤大雅的闲事争执不休,谁都不想先妥协。
大嘴唇子还在撸串儿,良子如何,她瞄也没瞄一眼,对于身边的两个男人间的比如耳语,她毫不在意。时不时的良子总会回身拽拽她,这让人莫名其妙,她也总是会奋力的甩开,但凡良子把手搭过去,大嘴唇子就甩回来。重复了那么两次后,彭程突然站了起来,他的愤慨比良子来得快多了,拽过良子的胳膊,使劲的往大嘴唇子的腿上一怼:“干啥玩意,不让我老弟碰嗷”
这一下气冲了山河的仗义而为,良子似乎也来了脾气,也是喝得太多了,顺情的,他一把抱住了大嘴唇子,那手上的动作是咋回事儿,外人便也看不清楚了,只听良子嘴上说:“怎么的晚上的嗷”
——
席间唯独的那个不认识的说话了:“良子,啥玩意晚上的啊”说完,他一挑眉毛。
那明显不是个问题,良子自那一刻便笑得猥琐了,他本就不大的眼睛在酒精的作用下越发的睁不开了,肱二头肌硬邦邦的鼓了起来,嘿嘿嘿的,手上便更加使劲儿了,一男一女扭做一团。
赤木妹子是不乐意的,她呵斥,叫嚷,但良子似乎听不见这些。不仅仅是良子,就连贝贝在内的所有人似乎都没听见这些。傻姑娘心数这面前的烤串,她惦记着兜里的钱,付了帐还能剩下什么,其余的人都在笑。
“哎哎!良子你可别来硬的嗷!我老妹儿还挺不愿意呢!”那不认识的男人又说话了,一句调侃,火上正正好好的一勺油。贝贝这才抬头看他,诧异于他为什么能说出这样一句话来。那是个三十来岁的高个子,人长得白白净净的,很有点八十年代男星的样貌,帅得奶油气。他穿了件白衬衫和黑色的西装裤子,和良子彭程他们是不一样的周正,利利落落的。
良子的脸顿时红了,他人长得虽然不白,可总比大嘴唇子白净了些,冲了血的脸色一直延伸到脖子根儿上,连带着衬衫里的皮肉都红了起来。彭程拽着他的衣领子,扯了开来:“良子,你看你这,都红啥样了来,把裤子脱了,看看屁股红不红来。”
良子躲避着,使劲的往大嘴唇子身上靠,其他的人也开始起轰:“你往哪躲良子,你还能跑了嗷”说着那白衬衫和二军也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朝着良子就过来了,哈哈哈的笑声盖过了几乎所有的言语。就在一堆人乱作一团时,只听哐当的一声响,大嘴唇子身后的凳子倒在了地上,姑娘黑着张脸,站了起来,转个身朝厕所走了。
——
这是个尴尬的结局,彭程赶忙解围,他咋咋呼呼的说了半天,但那无济于事。等大嘴唇子再回来的时候,她便一句话都没再说了,拉起凳子上的手包,扬长而去了。良子一脸为难的看了看彭程,那副窝囊样让小伙子一仰头一闭眼,冲他摆了摆手。良子赶紧的起身出门,晃晃悠悠,一群人便也都散了。
彭程拉着贝贝出了烧烤店,他的胳膊紧搂着姑娘的腰身,身子朝前抢着,走得越来越快。快到贝贝家附近的小树林了,彭程硬是拉着她钻了进去。
“媳妇儿,你拿出来数数。”还没站定他就这样说,似乎很是着急,眼睛直盯着贝贝的小包看,诡谲而闪烁的眸子里,定是算计着什么。
贝贝打开包,拿出刚刚塞进去的那沓子钱细数了起来,二千三百块。
“两千三是不”彭程看着贝贝一张一张的查数,末了才说了这一句,难道那还能不对了“媳妇儿,我厉害不”
他自有那么点膨胀和臭美,毕竟这两千三百块钱,是昨天最后那一千进去变出来的。他把良子的七百给了,额外还多给了两百块钱,小豆的三百本就是他今天的应得的,又请大家吃饭花了两百。“媳妇儿,你算算我赢了多少”小伙子突然有些糊涂了,一张嘴竟没叫出来。
“两千四呗!”贝贝耷拉着眼皮,很不在意的答道。
“还还,还两千四呗!你赢一个我看看。”小伙子顿时来了底气,他赢了钱了,准准是要高兴的。对于姑娘的淡漠,他很是不认可,便缠着贝贝,硬要她承
钱算什么
文贝贝大体再也不会知道,那三百块钱对于彭程来说到底算得了什么,她还以为那是很多很多的钱,远不知在彭程看来,也不过就是点儿小钱儿,尽管他这辈子也没见过什么大钱,但还真没把钱放在眼里。
彭程从小就爱花钱,恣意挥霍,唯有花钱让他觉得充实,就好像突然间变得满腹经纶,说什么都对了呢!
小伙子拿着贝贝给他的这三百块钱,从小树林的后面绕了回来。他的酒醒的差不多了,刚刚撸串儿时候的张扬劲儿早也消散了。即便是刚刚,他虽然喝多了,也闹腾了半天,可他却一直很清醒。假如还是刚才那晕晕着着的状态,他一准儿的回活动板房里睡觉去了,可是这一会儿,一切已经过去了。他摸了摸兜里的三百块钱,纸币特有的韧劲儿像是激励了他,又想起了昨天晚上,那到底是个跌宕起伏的美妙夜晚,想来总是比身在其中时更让人意犹未尽。
——
再一次拿着良子的钱回到暗场里的时候,已经是小三点了。天都要亮了,远边的大幕,像是瓷器青白色的釉边儿,奇怪了,这小地方玩游戏的人咋这么一会儿就都走了呢约好了一样。彭程出来之前的那些个大哥们儿都没了,像是散场后的电影院,这二楼里,竟一个人都没有了。
没人了,彭程有些懊恼,若放在平时,这人都没了,他定也不会再下手了,可单单是今天,彭程有些犹豫了。良子的七百,小豆的三百,他们可都是带着希望给自己的。小伙子的使命感不知道咋就油然而生了,他甚至没觉得这是个不太合理的命题,凭什么他们俩就对他抱着希望了,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他的佞劲儿来了,如果现在不下手,一会儿……再过哪怕两个小时,天可就亮了,到时候不是什么都晚了吗也没人知道他的紧迫感从何而来,不过也就两小时,晚啥了
可是,可是彭程偏就觉得晚了,没有缘由的认定是晚了,他明明就知道,赌博不外乎和庄家玩儿,和玩家玩儿,现在一个玩家都没有,单单靠他自己,独挑庄家,又能有几分胜算呢想到这里,他果断的忽略了这个问题,甚至连那个庄家是个电脑,他都不想再考虑了,此等胆识,不知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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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着都是赢了,成王败寇,胆识到底还是胆识,不是什么二虎吧唧。
如今拿着贝贝又给他的这三百,彭程有些轻挑,那似乎就不算是什么钱,就像是他小时候,多少钱在一个孩子眼里,都不算什么钱。他记得他第一次去暗场,那时候这种地方还不叫什么暗场子,那时他可能也还不到九岁,个子小小的,像个地豆儿,只能在别人大腿边儿上乱窜,再高了就够不着了。
那天他穿了个漂亮的烫蓉背带裤子,深绿色的,胸口的位置绣着个红色点点的梅花鹿,那地方,是个兜,里面装着爷爷给的糖果。虽然他也九岁了,可是个子却小得很,也就别人家孩子七、八岁的样子,他跟堂姐一起去上学,每天都坐在姐姐自行车的横梁上,从爷爷家里出发,吃了早饭,骑了没三百米就到地方了。
那天姐姐上课的
三天三夜
细算起来,这三四天,彭程竟没一点儿消息。头两天,贝贝特意的也没联系他,到了现在,姑娘实在是撑不住了,彭程竟就连电话也都关机了。痛苦煎熬过的时间,总像是从屉布里挤滤过的,越发的真切而绵长,贝贝心里的不甘也随之愈发的强烈了。钱一到手人就没了,人就没了,就是为了点钱呗,被欺骗的感觉就像是泥泞的马路上,穿着新买的衣服,美滋滋的却摔了个跟头。
睿智大体是最让人懊恼的,想得更透彻了,做不到也变得更透彻了,一切都清清明明的。贝贝知道自己越是刻意的不打电话给他,越是在意的,之后无论再做些什么,都不过是垂死挣扎,反而是越挣扎越是刻意的不能泰然。
那天在小树林里分手时,她这心里便是美滋滋的逃开的,彭程所做的一切,说的一切,样样都是那么的和她心意,高兴得竟忘了还是要装腔作势起来的。她在楼口转角的位置停了下来,那是最后她还能看见小树林里,彭程所在位置的地方了,于是她扭捏着小女儿家心思的回头去看。她记得他们俩遥远的开始,他总是会等在楼口,那个最不起眼的位置上,等着她或许会回头看他一眼,不舍得放过她的每一次注视。
被爱的人身后,大概都有一双温柔的眼睛,每每含情脉脉的注视,便像是太阳,释放温暖的光托着身后的大片荒凉,驱散黑暗,但这一次,彭程却已不在那里。那是个不太祥的预兆,贝贝细腻的心,像是一松手便掉落了,落到地上,既冰冷又坚硬,没征兆的摔了一下,疼了。
——
也很久了,总不是今天才起了这样酸涩的情感,姑娘每每的刻意回避,不去触碰他,到也不是多么讨厌,她知道是自己想着逃走,反而是近乡情更怯了。她走不了,即使是彭程从不拦着她,他越是不在意她,她便越是要理儿,要劲儿,不想太贴着人家,心里却总归是平静不得的。
贝贝弄不明白自己,她甚至都看不起自己,她从小便觉得男人和女人之间,有些个事情但凡是发生了,便再也不会有爱情了。倘若不是仇恨也应该从此便陌路了吧,当真应该如此高傲的吧!可当真事儿临到头上时,却原来远不是那样清晰可见的黑和白,她不但还会惦记,甚至还会想念,这让她愈发的看不起自己,矛盾得她再也不想提起他来,可却不知从何入手。
长久的怅然若失也都过了,如今的这一眼怎么竟没法抵挡了,贝贝委屈的特意关了手机,就想着这次再不要理他了。可以转念,女人细小的心思让她自己都觉得可笑,关了手机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自己跟自己叫着劲儿,彭程定是毫无察觉的。纠结着,贝贝反复的打开手机,又关上,接着换个角度想了想又打开,来来回回的没有一个准普。
这就像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只要反复的想,便反复都有道理。贝贝疲惫的叫着劲真儿,也终是明白了这个道理,于是她开始试图给自己找个出口,说那是因为她害怕,她担心彭程会再打来电话要钱,所以才要关上手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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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人果真是平静了下来,但事实真的是这个原因吗她甚至不敢质问自己,不敢再去变换角度细想。人果然是矛盾的,复杂得不需要去看全世界,自己便可以足够纠结了,纠结的左右为难,不厌其烦。
想到这,她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心里头是如何都舒坦不起来了。就这样过了一整夜,才到第二天的晚上,贝贝便把塞在鞋盒里的手机翻了出来。她开了机,叮叮铛铛的单声道音乐声,像是小刀子,划开了耳膜,那数字蓝屏上
没法儿再玩
“媳妇儿,你在哪呢”彭程的话有气无力的,甚至不很连贯,他刚刚躺下,伸了伸筋骨,身上的零件都像是挤着了,酸疼着分离开来,舒展了,细听竟有那么点儿声响。
“程程,你去哪了”贝贝内心的惊喜竟把这三天里她曾大骂他说的所有的话,都顶住了,无一遗漏。
“我躺着呢!”带着那么点儿舒坦了才会有的哼哈,彭程应道。这会儿他还没看见良子,开机以后,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贝贝了,她打了很多电话过来,来电提醒的短信声,兵兵乓乓不绝于耳,让他不得不想到她。
“媳妇儿,我没事,你别担心我。”说着他干涸的嘴唇像是又动了一下,一抬手,胳膊嘎巴一声,他便矫情的哎呀了一声,深咽了口口水,很是妥帖的长出了口气。
“你吃饭了吗饿不饿”
只要是回来了似乎一切就好了,贝贝在看见来电显示的那一刻,便释怀了她对于彭程所有的愤怒了,轻飘飘的她便问了饭,原来她对于自我的鄙夷竟然这样的不堪一击。
“没呢!我现在不饿,我就是累。”彭程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的翻了个身,骨节的挫响酸疼也舒畅,小伙子感觉挺好,趟平了便又问:“媳妇儿,你啥时候下班”
“明天早上吧!你今天不也上班吗”
“哦,对嗷!”他哼笑了声,方才想起自己今天也是当班的,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便都没有再继续多问。
“媳妇儿,明天下班你过来呗!”
“嗯!”
——
站在不同的地方,看见的风景总是不。
你看的是你的,我看的是我的,我从我的位置看,看不见你看到的山水,又怎么能知道你的无奈。你你从你的位置看,看不到我的心情,又怎么知道我的希冀。
真别强求,没有人能替别人活着。夫妻,不过是怀抱着共同的,对于生活方式的理想,朝着同一个方向眺望的一男一女。
——
彭程趴在床上,床榻温柔的支撑,每个挨着地儿的地方,都有点疼,一丝丝的疼,像是挠痒痒的手,经过了僵直很久的肌肉,让人贪恋。奇怪那三天里竟然都不觉得,如今躺下,彭程方才感觉累得不行了,他是死都起不来了,这些天啊,他还想着感慨一下,可也只记得这些,醒来便是第二天了。
良子睡在旁边的上铺,像是搂着大嘴唇子似的手脚都抱着被子,时不时的,胯骨间竟还抽动两下,像是男人最后的那两下,短促而有力。小伙子看了良子很久,才算是彻底的醒了神儿,外面的太阳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窗泛着青绿色的亮儿,想来已不是清晨了,他忙找出手机,快十一点了,手机上十几个未接来电,贝贝大概早都到了家了吧。
彭程仰面的又趟了下来,今儿感觉,这身上的零零碎碎算是都回来了,他摸索着拨了贝贝的电话:“媳妇儿,你在哪”
“我都回家了,你怎么才接电话。”贝贝侨情了,那是女人跟男人间的矫情,她嗔怪着说,却一句话也没溜进彭程的耳朵。
“我睡着了,没听见,这两天太累了。”小伙子说太累了,尚觉得不很贴切,磕磕绊绊了。
“切。”
姑娘娇嗔的切了一下,漏了心底里的怯,到是让彭程放心了,他说:“那你就过来找我呗!”
唇齿的摩擦间,姑娘细碎的嘟囔着:“我可不去,都是男人。”
嘟囔得再模糊也是嘟囔给人听的,谁都听不懂,彭程自然是会懂的,他又说:“我还能跟女的住一个屋子啊”他大体是不耐烦了,对于女人的那种矫情:“你出来吧!我过去找你。”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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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理论
游戏币扔进对打机里,彭程已经好一阵子没玩这个了,这会儿子也没人对打,便一个人玩了起来。这东西小的时候他就总玩,玩得可好,好在多年来,这机器是一点儿变化都没有,不过是游戏厅里的幌子,倒也确实是用不着升级,如今虽然手生了些,玩得还是好的,彭程选了个长得最像自己的人物,虽然没什么心思,也还是玩了起来。
这游戏太简单了,多年练就的本事儿,也不需要太专注,楼上飘来的卡通音乐太让人分心了,他怎么都觉得,觉得这手上感觉不太对,像是带了付手套,那游戏真让人兴味索然。
楼上那么多人都输了,他们都输了,小伙子扼惋极了,他长叹了一口气,五味杂陈。看着别人上楼,他似乎有些气不过,好在总有人下楼来,这是怎么回事儿。罗姐的儿子也下来了,彭程看了一眼,像是看刚刚过去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人他都不曾错过,那些人全都是那副猥琐的样子,就那熊样也配从赌博的地方出来。妈的,这什么破游戏,咋这一个人就是不死呢彭程一声咒骂,狠狠的敲了下机器,便是真玩不下去了,扔下那个像他的人物挨打,径直着又朝着二楼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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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上小二楼,这人多得便有些不像话了,一层层的围着,想卖个呆儿怕是也看不见锚机。彭程站在楼梯口,进退维谷却也舍不得离去,转个脸儿,便发现那小二楼的一角摆着台很少有人碰的打鱼机,设计倒是极精巧,周围一圈儿的坐位,那机器就嵌在中间一个鱼型的台子芯里,还算清净的大体就只有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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