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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尾鱼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灰鸽子

    上一次彭程见过的那个蓝色的门只是这小暗场的后门,这地方有个更漂亮的大门,在转角的另一个街口那。那是个玻璃罩子似得大门,冬天保暖,夏天正好可以挡雨,但他已经等不得走到下一个街口了,小伙子一丁点都没纠结,毫不犹豫的直钻了进了那小院里,像是有根绳子在拽他,奔着那蓝色的大门就去了。半个小时以后,他输得精光,才从正门里走了出来,这该死的玻璃罩子,阳光没遮没拦的晃着他的眼,让他迷糊,一千三,果然是个不吉利的数字,至少他自己就总是迈不过这道坎儿。

    ——

    彭程是懊糟的,但奇怪这一次他不那么闹心,他知道他再不能给贝贝打电话了,甚至他都很害怕贝贝打电话过来,但他似乎也没有之前那么的慌张了。他不知道如何面对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其实他都拿到钱了,但是他没舍得给她还债,还拿去赌场给输了。

    与此同时贝贝正在焦急的等待中磨砺,她幻想着彭程会给自己送来他们的本钱,然后再用赚来的钱继续生活。但她其实不知道她真的就只是幻想,在她还在幻想的时候彭程的钱已经输没了。

    直到第三天彭程都没有再打来电话,贝贝心里才确定那些钱都已经没有了。




游走在家之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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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总是矛盾,彭程多希望贝贝把钱收下了,从此便把他当成自己的家人了,就会要求他,要他养她,和他撒娇,少讲些道理。但那个女人从来都不会,她总是像男人一样的活着,给她钱,她也总是说不。他真的很想让她像是小女人那样撒个娇来看看,哪怕是要个小东西,但是她从来没有,连带着他自己也不曾真的敢于以她的家人自居,像是个游走在家之外的人。

    贝贝的小心翼翼和害怕看在眼里彭程总觉得刺眼,那姑娘纤白的手指默默的合上了,便又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她就那样斜着眼睛,轻飘飘的扫过那钱,掀不起一丝的波澜,那一刻,他断定贝贝只是在维护她自己,而不是他们。

    ——

    风烈得刮伤人的皮肉,彭程站在门外,立起上衣的领子,他朝着打车的贝贝挥手,所有的畅快都在贝贝缄默着坐进出租车里离开的瞬间戛然消失。那些钱,她的信赖,她的依赖,她最单纯最爱自己的心,似乎都随着出租车,跑了,连他的念想和希望都羞臊得不见了。彭程的心又一次凹糟了,像是生命里的全部,都跑了出去,一切的显得无处安放。

    半小时后,彭程又打来了电话:“媳妇儿,钱你还了没”

    贝贝如释重负的笑了,果然如此,彭程果然还是如此,她看了看手里还剩下的两千:“你等我吧!我很快回去。”

    ——

    “媳妇儿,你先别回家,你就在这里陪着我行不你看着我玩,我要是不走,你就拦着我点。”

    屋子里太吵杂了,贝贝几欲开口,都被音乐声掩埋了。她转身往门口走,拉着彭程的袖子,倘若连他自己都收不住,她又怎么能控制得了他。

    “程程,没用的,我根本就拦不住你。”走到门口的玻璃房子里,大棉门帘子刚一盖上,音乐声音便不再清晰了,于是姑娘的声音也跟着小了,像是胆怯的呢喃。

    “那不能媳妇儿,就你能拦住我。”彭程眉头紧紧的蹙起了,这大体是个要紧的问题,但他很坚持。可姑娘的畏缩让他很着急,他越说越激动,在地上划一圈儿来,在赌博的刺激下,他不受控制的打转儿,那样子好似七窍生烟。贝贝立即收住了要出口的话,她明白,她得留下了。

    可这个时候慢说是贝贝留下来,就算是耶稣留下来,也是阻止不了彭程的,果然,他把钱都输了。

    ——

    “程程,我刚刚还给人家,现在怎么开口再借回来”

    “媳妇儿,那你说怎么办我不能认啊!”小伙子急得跳脚了,两个人在赌场后面,那个破败的院子边儿上,他原地来回的转圈,一圈儿一圈儿的转,转的人心忙。邻近的便是车水马龙的大街,贝贝慌忙的伸出手来,她想让他冷静下来,却只能张牙舞爪的,动弹不得。

    “媳妇儿你找别人试试呗!”彭程又牵紧贝贝的手臂,把脸都凑到姑娘的眼前,他是那样急切的盼望着,让人不忍也不能拒绝。

    “媳妇儿,你快点行不里面着急,等着呢!”

    贝贝不明白里面着急什么谁在等他吗赌场里每时每刻都有在等待赌博的傻逼,他是这个意思吗贝贝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几近完全变态的男人,她想帮他,她想救救他,可她不知道怎么救他

    “媳妇儿,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这么看我行不,你吓人不”彭程突然奋力的甩开她,也许是她让他绝望了,他的脸揪在一起,他望着一脸怜悯的姑娘,更加奋力的地躲了几下脚。

    “媳妇儿,你别耽误事了行不”他又揪起贝贝胳



记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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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下电话,彭程便像是瘪了气的气球,慌乱得没了力气。他知道贝贝嘴上说着没事儿,那并不是真的没事儿。她害怕他,所以从来不会说她有事儿,特别是她真的有事儿的时候,他有些后悔自己曾经那样的跟她呛火了,倘若不是那样,或许如今他还能听见她说上几句真话。

    小伙子惶恐极了,他感觉他不仅仅只是输了钱那么简单,这一次他很可能把自己还有的一切都输进去了。贝贝再没有来过任何一个电话,甚至一个吭叽,她连一声都没出,她明知道他已经没有钱了,饭都吃不上了,却还是一个消息也没有,难道她真的要放弃他了。

    彭程一屁股坐在床边儿上,心可真他妈的累。屋子里这会儿一个人都没有,小泽今天走的特别早,也不知道他是跟谁走的。彭程突然有些羡慕小泽,羡慕他的钱赚得这样简单,就连良子……良子也比自己赚钱简单。

    彭程自嘲的笑了,赶巧儿他的手机恰时也响了起来,还以为是贝贝,他赶忙的掏了出来,心里头塞满了期许,却在看清号码的刹那崩塌,是良子的电话,他悻悻然的接了起来。

    “良子啊,咋了”

    “哥啊,那个,那个……”良子一紧张就结巴的毛病怕是越来越严重了,叫了好半天的劲才又说:“刚才宋总问我你干啥呢!他说想让你回来,你回来不宋总现在就搁我旁边穿鞋呢!”

    ——

    再一次回到洗浴中心,那地方亲切得让彭程浑身颤栗,没有人比他更属意这里,高高的大楼上面,所有的小窗户里都住着人,窗帘挂得凌乱极了,六楼里的那个唯一没拉窗帘的,便是宋总的办公室了。彭程见过宋总两次,两次都是宋总洗澡完了出门的时候彭程给他取的鞋子,但也不过是仅此而已。

    那个人是这洗浴中心的总经理,一个小个子的中年男人,他大约只有一六五的身高,总是穿得很随意,深色系的显得他更加矮小却总是透着不起眼的神秘感。他脸上带着退休老人才有的闲适笑容,微眯缝着眼皮,轻松松的贴着耳根儿告诉彭程:“没事儿偷着坐会儿,别老是傻站着。”在这洗浴中心里,除了出钱的大老板,最大的只怕便是他了,但他却鲜少的是这样的温和,比起那些指手画脚的部门头子好了太多太多了。

    彭程站在洗浴中心前面的八车道大马路对面,来来回回的绕了快一个小时了也没走过去,他不想去得太早,显得自己太急切,他可是辞了老板才出去的,这如今再回来,弄不好总归是要颜面扫地的。他有种预感,宋总跟自己话也没说过几句,这一次居然主动提出让他回来,想必是个机会,彭程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的这个判断是很有道理的,所以他更是不能让人看出急切来了。

    这样犹豫了半天,小伙子给良子打了个电话,打听出宋总已经到了,这会儿正在办公室里签字,他颇有些庆幸。这一大早的,宋总应该是很忙的,彭程细寻思了下,便转身绕到路口的早餐摊那儿吃了根儿油条,约摸里面的事儿该办得差不多了,才打了电话过去。

    ——

    宋总让彭程去后面的活动板房里等他,这多少让小伙子有些意外,但他没有多问,也照办了。一进门他便被这里的变化惊着了,原本人满为患的活动板房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所有的上铺都堆满了还没拆封的毛巾,一大包一大包的,占着上面的床位。下铺也都空着,没有铺盖,唯一的那一套,在这个屋子里最好的位置上,那套铺盖彭程认识,那是良子的。

    彭程走了过去,在良子的床上坐了下来,一股子熟悉的味道直冲鼻孔。他今天穿了贝贝去年冬天给他买的鞋子,那是双深蓝色的帆布鞋,美特斯邦威的,那天他纠结了很久,就只看中了这一双,只因为有些贵了,彭程很喜欢,但是意意思思的没敢贸然下手,到底还是贝贝,一下没看住便自己跑了回去,等彭程再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付了钱,美滋滋的只等着取鞋了。

    彭程把脚抬起来,踩着旁边床的铁栏杆上,弹掉鞋子上的灰尘。这屋子是真暖和,别看只是一层铁板加泡沫的活动板房,即便是冬日里,也可以光着膀子在里面转悠。小伙子来来回回的看了半天,他是真挺喜欢这里的,至少比他现在住的那个四面透风的屋子好得太多了。

    ——

    脚步声越发近了,彭程一抬头,看见门口宋总慢悠悠的度了过来,他总是那样慈爱的笑着,今儿依然笑着,彭程赶忙站了起来。

    两个人就像当初跟樊涛谈时那样并排的坐了下来,宋总似乎比彭程还要适应这集体宿舍的环境,他显得犹是自在。也没怎么绕弯子,他只是含糊的问了些没用的问题,便直戳了正题。他问彭程还愿意回来不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后,又问:“干鞋部”

    “干啥都行。”彭程有些自嘲得说,他感觉自己已经没什么条件可讲了,老板却还是这样和气的商量,到让他不好意



女人还是无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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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程永远记得小澡堂子里的搓澡大叔,他第一次跟自己说起记钟的时候,那副艳羡的嘴脸。时至今日,他都不明白,那老家伙的艳羡是从哪里蹦来的,计钟这活儿竟有这么好吗好到他是那么的神往。

    那不过是给小姐算算时间,或者他只会在电脑里输入进入客房的时间,出来的时候点下结账,系统便会自动算出钱来了。彭程明白这里面的油水,但他不明白何来的艳羡。

    今儿是彭程第一天当班到岗,对班那家伙,他早都认识,那个三八竟然还干着呢!彭程跟在宋总的身后,在小吧台前站定了,他等着宋总介绍自己,美滋滋的盯着那三八的脸变得铁青。他到底像个娘们儿,像是宫里的女人,看见比自己位分高的嫔妃,原来还是个奴才,又恨又不服气的样子。

    “彭程啊,计钟很简单的,他给你讲讲就行,哎这小子叫……叫苏忠超,你们俩认识认识。”宋总看了那三把胸牌上的名字,接着拍了拍彭程的胳膊,微微的点了点头,那感觉似乎和彭程之间是与众不同的,连小伙子自己也跟着莫名其妙的自信了,之后宋总便又上了楼了。

    彭程很客气的陪着笑脸,看着宋总边走边挥了挥手,直到他隐没在楼道口那儿。尽管宋总没有回头,可他这才回过头来,看着苏忠超那般鄙夷的脸色。

    苏忠超姓苏,这家洗浴中心的大老板也姓苏,不知道有没有点什么根据,彭程暗自思索着,只站在吧台边上,看着姓苏的收拾东西。他乒乒乓乓的拿出好些个本子,单子,还有笔,小伙子微微笑了,自己果然是混上写字儿的活儿了,长了体面,再也不用哈腰拿鞋了。

    “你挺厉害啊!”苏忠超阴阳怪气的问了一句,低着头,眼眉没挑一下,见彭程并不回答又说:“你以前干过吗”

    “没有”

    听彭程说没有,苏忠超稍显妩媚的笑了一下,笑得得意极了:“那你能干了这活儿吗”他立即便不再摔打了,手上的动作也柔软了,斜眼蔑视的看着彭程说到:“这可挺难的。”

    小伙子看着苏忠超那突变的嘴脸,并不回答他,甚是奇怪的问道:“你是男的女的”他心里明知道的事儿,非要问得特别的在意,苏忠超青绿变化着的脸色,看起来气得够呛。

    “你这是侮辱人知道不我是男的。”那三八成是被误会的多了,他特别的在意,反复的强调着,眼圈里透出一层粉红色。

    “那你就告诉我吧!行不行的是我的事儿。”

    苏忠超已然被气得浑身发抖,他拿起桌面儿上的电话,颤抖着按了几个号码:“宋总,他干啥呀!他说我是女的。”

    接下来的话,便听不见了,彭程站在稍远的位置上,他不打算害怕什么人,就算他苏三八真的是老板家的亲戚,他也不打算让他没完没了的像个娘们儿那样敲打自己。好在一切都好像是为了别有用心,苏忠超在电话里也没说几句,便放下电话,气哼哼的上楼去了。

    他人刚走,彭程的手机响了,他计算着,姓苏的这会儿还没走到地方,宋总便打来电话说:“小彭啊,你看看你自己能看懂不我合计你能差不多。”

    ——

    这是彭程第三次来这里,他记得大叔说过,所有洗浴中心的三楼,都是个花姑娘的世界,男人去了那里,都是要花钱的,唯一一个赚钱的便是这记钟了。彭程没看见过花姑娘,大叔咪缝着媚眼,陶醉如斯,他说年轻的那会儿他也去过那花姑娘的世界,那时候他还小,还有钱呢!后来到东北干了搓澡了,天天能看见花姑娘的世界,却总是进不去了。

    “彭啊!叔告诉你,贝贝这姑娘真是好姑娘,你们俩以后咋都得要个女孩儿,小子那玩意生下来还挺高兴的,其实最没大用。”大叔那天坐在澡堂子男部里的大泡池边儿上,已是半夜了。澡堂子里没什么人,就剩他们俩个,大叔便抽起了旱烟,吞云吐雾的,他似乎



风波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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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之后,彭程打来他自那日以后的第二通电话。

    “媳妇儿,我不干了。”

    “嗯”贝贝慌张极了,她以为她听错了,但彭程的确是这样说的,“你怎么不干了,你不是干得挺好的吗”连抱怨都显得这样小心,两个人却都不高兴,那些葡萄还有烟,挺好挺好的,也只是她以为挺好的。

    “我让人给开了。”他说他让人给开了,他还笑了笑,竟好似有了一丝得意,也不知道得意个啥

    “你让谁给开了你咋了”

    “老板呗。”小伙子边说边还乐出了声:“媳妇儿,我折腾忒大了。”

    “怎么回事儿,还有余地吗”他们俩总是踩不到同一个点儿上,彭程的得意贝贝并不觉得,她甚至也没注意到,她只是太想抓住这个工作了,她连想都不想,就误认为那是她最需要的。

    “有啥余地呀!媳妇儿,我圈拢老板外甥女楼钱,还能有啥余地你说”

    ——

    洗浴中心一楼吧台对班便是小豆了,彭程第二天就联系上了她,合伙搂钱的买卖是断然不能放过的。

    三楼里的门道儿他已经摸得差不多了,远不用自己下手,小姐们比谁都明白事理,套近乎的套近乎,送烟送吃的送着,彭程很快就懂了。人与人之间那一套他总是熟稔得很,轻车熟路的,到让小伙子自豪起来,现在这洗浴中心怕是要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了,想起吧台那半个班的利润,他寻思了半天,那几乎是他唯一还未能染指的地界了。

    对班的姑娘比小豆年纪大了些,看起来是念过些书出来的,傻了吧唧,远不如小豆通透。那是个梳长辫子的妹子,总是扎起一只马尾,整齐束在脑后面,再随意的散落下来,小姑娘除了长得白净,一无长处,眉毛眼睛嘴,没一样长得刺眼的,连笑都笑得极不自然,单单就是这一点儿白,倒显得她秀气高傲,独有一味孤芳自赏的俊逸,别是鲜艳。

    那一天的后半夜,澡堂子里的客人不多,三楼里该住下的都住下了,嫖娼不能夜不归宿的,也都回家了。与其半宿半宿的蹲在楼道里听着动静,到不如去楼下转转,于是彭程得得嗖嗖的从三楼下到二楼,又从二楼下了一楼,他还真不是为了一楼这丫头来的,对班的两个鞋部,他也不是不认识,全当是显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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