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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尾鱼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灰鸽子

    ——

    这个废品收购站,彭程老早就看见了,就在自己看着的这个小场子的后面,是挺大的一块地方,夹在几栋居民楼的中间,里面一大推一大堆的垃圾,归拢得整整齐齐,一排排的码放着,总是这般的满满登登。

    他记得第一次过来的时候,他就站在楼门洞里,贝贝当时还指着废品收购站说,“虽然是有点距离,但那边有个收废品的,那得多埋汰呀。”

    来得这样久了,彭程到是真不觉得这废品收购站埋汰,因为这里从来没有什么垃圾的味道,也不会刨土扬尘的。

    不会刨土扬尘的,彭程咋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个废品收购站,他还从来没见有人来这里送过废品,也从来没有收废品的,就连处理好的废品也好像堆在这里,便再没有搬动过。小伙子特意的朝着楼门洞对着的那面废品堆满的围墙看了看,脑袋一下子就捋明白了,原来这大场子就在这个废品收购站里。

    彭程跟在黑哥身后走,摸算这黑哥一定会往废品收购站里去,可黑哥却一直目不斜视的朝前走。马上就要到那个大门了,黑哥连转弯的意思都没有,但彭程坚信自己一定没有猜错,便也跟着他一直朝前,直走到了废品收购站大门前,黑哥一个尴尬的直角拐向了大门。这时候,彭程还佯装着没想明白,定定的看着黑哥若有所思的脸,直到黑哥拉开了铁链子,去开那个废品收购站的铁栅栏门。

    ——

    彭程赶忙上前帮忙,黑哥看了看他,说是不用,他自己能行。

    “没事儿,哥我来吧!”

    “不用,你就跟着就行。”

    这废品收购站的门口也被垃圾堆得满满的,从大门外面往里看只有一条过道,不过三两步长便是一个直角弯儿,两边的垃圾像是积木一样捆着摞起,开了大门往里面走,一拐便是外面再看不见的了。

    这里的原本应该是早年间存放自行车的停车场,那头顶上的塑钢棚子想来便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了




让你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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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哥牵着头往下走了两步台阶,一切便明朗了。这地下室里简易得很,少说也得有四五百平米,举高定超三米,啥啥装修都没有,干净利索的毛坯,裸的,像是专为了赌博准备的。墙边儿的铁架子切口明显,看样子这里之前应该是个锅炉房,现在锅炉都没有了,想来也该是公用的财产。满地的电线都走在明处,怕是担心烧折了,不好收拾,也是没有多做修饰而已。楼梯下的右侧是张顶豪华的圆桌子,和这地界不相宜的,那桌子考究极了,分上下两层,电动旋转桌面。彭程在大酒店里上过班,这样的桌子他见过,但还从没见过这种材质的,这么的光滑,偷着贝壳才有的盈盈润泽,黑哥说,那是珐琅桌面。

    各种各样的赌博机器摆满了这地下室,横七竖八,却不真的凌乱,各组自有各组的摆法,着实是废了心思的。很多机器彭程都见过,总是来暗场玩过的人,虽然从没进过这里,在别的场子也见过。四条大狗的,十六种动物的,还有小兔子烂蹦的,彭程不知道那些机器到底都叫什么名字,他只知道,一样的机器总是会摆在不一样的位置,比如这边儿有一组兔子烂蹦机,那另一组总归是要离得远些的。

    这些机器的旁边大多会挂着一个大白板,上面用白板笔随意的写着赔率和上分的价格,大大小小,写得难看极了。靠西北角有一块板子写着1比100,彭程老远的瞄了一眼,颇有些不解,他想不明白,难道是一百块钱就买一分这也太贵了点吧!可如果是一块钱买一百分,那电字钱谁出

    ——

    黑哥领着着彭程一直往里面走,三步五步的,立着些磨砂的玻璃隔断,也好让机器靠着摆放。那也算不得什么隔断,也就是个屏风,两边都不挨着墙,方便人来回走动。屏风和屏风间隔的空间里大多会有两个人,挎着小腰包的人,想来也是上分的吧!彭程粗算了下,六个,算上自己一共七个人,都是些五十来岁的大老太太,打扮到是不入俗套。

    走到紧里面的打鱼机那,黑哥站定了,他看了一遍所有的机器,指着那里面的六台机器说:“小彭啊,你就这里吧!人能少点,一会儿那边忙了你就过去帮一下,别死盯着这一个地方。”

    这挡亮的大哥第一次说话这般的温和,像是没发飙前的鳌拜大人,虽然他天生的一张煞星脸,总是有那么点凶巴巴的,但彭程还是看出了他态度的变化,连忙的点了点头。

    ——

    彭程这六台打鱼机,在场子里紧里面的位置上,单单只他一个人,自己看一整个隔断。打鱼机不比锚机,占地大,总是要平铺着的,他有些漫不经心,想来玩打鱼机的人总是没有锚机那样多吧!这东西也没个技术含量,也没个算计,爱玩的人少。看着眼前的六台机器,彭程估计着,这八成是个不来钱的活儿。

    小伙子正寻思着,大门又开了,一阵劲风刮了过来,彭程跟着抬起头,那个穿吉普赛长裙的女人进来了。这一次跟她一起进来的是个年轻的男孩儿,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后背很宽,圆脸大耳,跟那天那个四十多岁的大老板长得很像。大概是胖的,小伙子的两只脚都往外面撇着,两条腿生生是挨不到一起去,可他看起来还真不是很胖,也就是有些壮罢了。他带了个眼镜,没框的眼镜,头发短而精神,愈发显得脸大了些。

    前面的那六个老娘们儿像是看见唐僧的妖怪,都凑过去了,嘁嘁喳喳的说话,老远的彭程也听得清清楚楚。地下室里的传音特别的好,这帮捧臭脚的,简直是让人作呕。那腿挨不到一块的胖小子果然是这老骚娘们儿的儿子,彭程瞄了一眼就低头试验钥匙,之后便再也不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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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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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点钟已过,一查查的人果然来了。那个唯一通下来的大门,只有黑哥一个人在门口守着,但彭程知道外面还有人。他听见好几个不一样的声音,一会儿门开一下,一会儿又开一下,进来的大多就一个或者两个人,但是门外肯定还有别人。

    彭程心里盘算着,这地方天天晚上来这么多人,自己就在不远的地方看摊,怎么就啥也没察觉呢。他有些懊恼,是他大意了,想来做这样大的买卖是不会只有一个人看场子的,他是真不曾想过这个暗场里竟然有这样的规模,难怪巴安那小子要到这来混黑社会,保不齐,还让他押中了不是

    彭程冷眼看着,他的位置在整个场子的最尽头,面前的一切一览无遗。那些下来的人大多意图明显,他们直奔赌博而来,没有别的暗场里那些看热闹的,兜里没钱起哄的,甚至连个寒暄都没有,那些人都直勾勾的奔着目标去了,一言不发的闷头下注,而且下手极狠,掏钱都是一摞一摞的。

    开始的时候,彭程的这六张打鱼台上没有什么人,小伙子也乐得清闲,背倚着机器看别人忙活,他已然惊讶不已。一直以为玩这些个都是些市井之徒,如今看来到不全是,他听贝贝说起过,说是澳门的赌场里也有这些机器,彭程一直是不太相信的,他不相信有钱人也能玩这些电子的游戏,可这么看来,他到是有几分信了。

    很快吓人的场面出现了,屋子里的人越来越多,多得彭程有点害怕,他想不明白这么多的人,这么嚣张的赌法,这么多的钱,都是怎么来的有那么一霎那,他甚至怀疑,那些人到底是不是人呐!

    ——

    彭程有些担心,他突然想不干了,还干什么呢这地方要是被警察给知道了,自己能不能被判刑啊不过很快这些想法便被接下来的忙碌取代了。他不停的给人上分,这边刚给这个大哥上了分,钱都还没塞进包里,那个就要上。打鱼机人少,他便拿着手里的钥匙逮到什么机器都给拧巴,原来还以为自己手里的钥匙就只是打鱼机可以拧,没想到一把钥匙通场可用,这一晚上下来,彭程闷头的拧,早已经无暇顾及别人。

    来他这边玩儿的大哥们给整落钱的不多,很多他都要一张张的数,还得顺带着验钞,他来回忙活也没什么机会抬头再看看别人,这腰上的挎包里塞满了交出去,再塞满了又交出去,来来回回的也跑了五六次了,等一切都消停了再一看时间,早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最热闹的那茬人也过去了。

    小伙子闷头数钱,也没在意身边儿,猛丁的一抬头,他看见黑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就站在自己身后。

    “大哥。”彭程哼笑着叫了声人。

    “以后不用一张张的验,别一摞都是假币就行,一两张的没法跟人换。”黑哥面无表情的说完,示意彭程跟着他走,走到门口的防盗门那里,彭程便明白了。他已经来这个里屋交了好几次帐了,忙把小挎包递了过去。交了帐以后,黑哥把彭程带到门口,他打开大铁门,放彭程出去。

    小伙子正纳闷怎么让他自己出去呢,便看见门口背对着大门,站着一个男人。他心里一凉,这突然出来的人吓了他一跳,下意识的身子往后缩了一下,便听见黑哥说:“松子,给他带回去。”

    松哥扔掉手里的香烟,这才转回身来。他大概是这里的人中唯一一个毫无特点的,真像是个好人:“里面还有人玩没”松哥慢条斯理的问道。

    “还有,少了。”凌晨三点的楼与楼间,夜色正浓,路面上是土是泥囫囵吞枣的看不清楚,后半夜的平静,是前半夜说什么都理解不了的,彭程也很平常的说道,心说还没完事儿呢。

    “嗯!”松哥只是嗯了一下,然后连连的点头。转身功夫便到了鸟不拉屎的门口,松哥说:“这厅没开,你别跟小巴子说那边儿的事儿。”

    “我懂。”彭程说。

    不要替任何人吹牛逼,



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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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都还记得上一次见面时的艰险,那天彭程没找到贝贝,他冲出楼口贝贝便不见了,那一刻他后悔了。他的后悔得像是中了毒了,一个不稳妥,心口刹那间疼了起来,他终于是看出来了,贝贝是真的喜欢他,所以她才会干出那么多的傻事,跟他胡搅蛮缠的折腾,不外乎是因为不被爱了,受不了了。

    他本该把握住的,他本该爱那个姑娘的,彭程的心也陡然间的平静了下来,他又追出路口,心里就更凉快了,燥热和火气尽消。无论是不是爱,总之到了这步田地,他都再没有什么退路可言了,贝贝越是爱他,大概就越是不会回头了。他刚刚还打了她,想到这里,他有些懊悔的垂下肩膀,一丝追出去的力气都提不起了。要怎么办呢他似乎除了继续朝前,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出路了。

    彭程转了回来,在家里穿好了衣服,他今天不当班,但他要去澡堂子。出门的时候,门锁便是怎么都锁不上的了,彭程使劲关了关门,连门也关不上了,它总是自由自在的伸展身体,得慢慢欠开缝子。小伙子无奈的笑了,索性也不锁了,反正家里也没什么东西,他转回澡堂子里,在后门给小敏打了个电话:“你出来。”

    “我还出去干啥还有啥用”小敏不耐烦的说着,她肚子里的气,一点都不比彭程更少。文贝贝这个傻瓜,明明是她自己说的,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了,还打电话找她干嘛小敏心里对于贝贝的同情,都被她愚蠢的行为惹怒了,她真很不得彭程打她一顿。

    这话本就是小敏的本意,清白的便是字面上的意思,还有什么必要再见面,又有什么可说的可彭程却能听出字面上没有的味道来,便说:“你让我进去找你呗!”

    这样的威胁若是用在贝贝身上,总是会奏效的,彭程还不曾想过要用在小敏身上,但他现在唯一能指望的便是小敏了,即使是死马当活马医,他也要试试,外一小敏也吃这一套呢!

    “那你来呗!”

    “我操,小敏你他妈的想怎么的。”

    彭程内心的怒火燃炙了,小敏果然不吃这一套,这不是把他往火坑里送吗突然那种鸡飞蛋打,无依无靠的自由,把他吓坏了,吓得他变态了。他不明白小敏想要干嘛让他和贝贝分手那他都跟贝贝掰成这样了,她难道没看见吗他逼着贝贝打电话求她来,她也不来,这还需要怎么证明吗他已经逼着贝贝证明给她看了,她也看见了,这么做不都是为了她吗为了她他才那样对贝贝的,现在她小敏竟然褪套子了,两个女人合起伙来玩他吗

    彭程懊恼的一皱眉,恨透了小敏,他知道那两个女人通电话了,他也知道贝贝跟小敏说了什么,但他不明白,或许贝贝傻,贝贝爱他所以什么都会乱说,那她小敏的脑子是不是有病,如果不想跟他,干嘛跟贝贝说些让人回不了头的话。不想跟他也不要害他呀!他是那么的想跟小敏在一起,可小敏竟然坑了他。

    哼,小敏哼笑了声:“别你妈我妈的,我妈你见头一面就差点叫妈,装什么逼,要进来就进来,不进来给我滚。”小敏摔摔打打的声音叮叮咣咣的响了,接着便挂了电话。

    彭程一股子火气顶到脑门上,他气哼哼的转到门口,冲动得要往里闯。也不知道是风大还是咋了,他转到正门时,正好有人出来,大门开合着还没关上,他老远的看



先一百又三百
    他要把这些钱完完整整的给贝贝送去。

    三百块钱,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多钱了,彭程躺在自己的那个上铺,盯着近在咫尺的天棚,小泽和所有的人都没在屋子里,现在这里只有他自己。他觉得有种酸馊的味道直冲鼻子,臭臭的,却也不是,是种很有层次的味道。他掏出钱来,举在眼前慢慢的展开,三个红色的毛爷爷都露出了他们似有似无的微笑,慈爱极了,接着他又掏出电话,打给了贝贝:“媳妇儿,你在哪”

    “我在……你要干嘛吧!”贝贝顿时语塞,她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哪,总之她在外面忙着。

    “我在家里,你晚上过来一趟呗!”彭程甚少这样认真的说,他感觉自己所有的正直都留给电话对面的那个女孩了,这让他的心里腾起了莫大的感动。

    “饿了”贝贝轻柔的问询,那声音最是中性了,听不出什么女人的柔美来,但落在彭程的心里,刚好让过份的激动平静下来,他感觉温暖极了。

    “菜都吃了了。”小伙子柔软的心里,嘴上便是情人间喏喏的说词。他已经很饿了,早上只在小暗场里吃了点儿粥,这再熬到了这晚上,准准儿是要饿的。

    “恩,行,那你等我吧!”

    ——

    贝贝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彭程在睡觉,白天他的床位换到了下铺,被子是他们第一次分手前,那段忧心匆匆的日子里,她给他买的,现在已经有些旧了,边角卷起反黑,不太喧腾,又厚重的压人。

    这个小两居室的门似乎从来就不用上锁,里面的男孩子也大多没有钱,贝贝没个阻拦的闯了进来,发现里面一个外人都没有,就只有彭程自己埋在被子里,漏出两只光溜溜的脚丫子,摆在过道的中间。小伙子一直在等她,等着等着也就迷糊着了。

    这房子没有暖气,大体是没交取暖费吧!还好旁边的人家几乎都缴了,哄得屋子里也还算暖和。贝贝走了过去,里面的凌乱和臭气熏天一样让人无处可藏,垃圾摆在地中间,那颜色早不再新鲜了,抽抽在一起,泛着焦黑的颜色。

    她走到彭程的床前,探着头朝被子下面他的脸上看了看,他睡得很熟,于是她又蹑手蹑脚的坐在一边儿,抬起了脚,猛一露头,正好能看见一台老式的二十四寸电视机还在开着,只是关了声音,几近黑白的画面,正播着治风湿的广告。她看了看周围,没找到遥控器,便走过去调换了频道,边看边等着彭程醒来。

    约莫也就五分钟吧,彭程像只通了电的耗子,激流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突如其来的,他挠了挠头,稀松的睡眼眉头紧蹙,好像睡的不太开心。他终于是看清贝贝了,像是看见妈妈的孩子,委屈的整个人贴了过来,温热的身体,带着湿漉漉的腻滑,沾染在姑娘的周身,他搂紧她的腰,把头靠在她的怀里。

    “媳妇儿,你啥时候来的”

    “刚刚。”贝贝纤细的手指像梳子一样的插进彭程的头发里,眸光那样轻柔的掠过他的脸。

    彭程抬起头,孤独的眼睛瞟了贝贝一下,便像是不能直视般垂下了说:“媳妇儿。”他的言语间像是参和了胶水,黏腻的带着沙沙的摩擦声响,听着那么的暧昧,他边说边忙着在裤子兜里翻找,然后扥出三百块钱。

    “媳妇儿,这个给你。”小伙子专注了,他坐了起来




和邵白鸽谈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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