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尾鱼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灰鸽子
这是个不错的开始,但凡的老板都喜欢不差钱的,在小老板的心里,和彭程俩个人的联合,那是各取所需的好买卖,应该是必能双赢的。那个时候,就连彭程自己也是坚信这一点,他从来没想过,其实自己的那个谎话也许没必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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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酣睡了一宿,跟小洁一块起了床,彭程也像小洁一样打扮了一番,好些日子都没收拾了,这一番捣扯后,他竟有些欣赏自己。
“小洁,看我还行不”彭程侧过身,看着镜子里自己细长笔直的大腿,和那半张无暇的脸。
小洁正低头摆弄女朋友送的新电话,听彭程叫他,乍一抬头:“行,挺有样的。”他意味深长的砸了下嘴,偏巧彭程听得懂了。
“那我呢”临床的小厨师也刚洗了头发,光着膀子顺着脑袋踢踢踏踏的掉下水来,边往屋里走边说:“洁哥,你看我能干不”
“你不行。”小洁笑了,极尽腼腆。
“我都不行嗷那谁行啊”小厨师也不恼,想必也不真打算干小洁的行当,但他就是嘴欠的爱问,他厚实的肩膀子,宽肩乍背,皮肤深褐色,那是男人该有的颜色。
小洁很是认真的上下打量着在镜子前面转悠的彭程半天:“老彭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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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着小碎步来上班了,彭程要感受去网吧不花钱的痛快。他的工作时间是每天的晚上,晚上八点,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和老板两口子对班倒。福利待遇一丁点儿都没有,每月一千三百块钱的工资。钱是少点儿,但是这事儿彭程不挑剔,他唯一想问的,老板还没等他提就直接告诉了他。
小老板lv的小包总是挎着,包不离身,他哈腰从纸箱子里取出饮料,把冰箱里的缺货补齐,一边搬
中年男人
彭程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他自己的那下铺是越来越冷了。东北的深秋也还没有供暖,但那又能这样呢连取暖费都没缴,供暖了还能咋地。他现在住的屋子朝北,夏天到是凉快,冬天却冷,床铺总像是刚刚尿过,湿哒哒的,若不是困得不行,他便冻得睡不着觉,但这些也都是借口,归根到底,他还是爱玩,玩游戏包治百病。
在网吧里其实挺好的,这里总是缴了取暖费的,况且有机器烘着本也暖和。彭程游戏打得是真好,总有些崇拜者家都不回,能在身后看他玩上一宿。彭程不屑于二虎吧唧的武人打法,不喜欢坦克和战士,他玩刺客,追求技术流派,崇尚手法的出神入化,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人民币玩家,钱砸出来的那叫什么本事,好在英雄联盟里有钱也是白扯,这让他很满意。
在这个网吧里,他所有的工作都会在九点之前草草结束,包宿的九点之前都包完了,他也就剩下找台电脑,打上一宿的表演赛了。在此期间万一哪台电脑不好使了,就让吧台换个机器,反正他是真的不会修,也不想勉强自己。对了,他还有一件事儿,每天晚上十点以后,会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过来,他是来送点卡的,把他送走了,就真的是彻底的没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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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程第一次见到那男人的时候,还以为他是来找自家孙子的。那男人穿了件布面的黑色棉服,市面上不过七十块钱。他看见吧台里的彭程先是一愣,刚伸手摘下头顶的棉帽子,土吧卡啦的,只这一愣神儿的功夫,彭程就明白了,他不是来找孙子的,老板临走的时候提过这个人:“是力叔嗷”
“哦!换人啦”力叔哼哈的应和了一句,便不再多看彭程了,他从兜里掏出花花绿绿带着塑料皮的点卡问道:“差多少”
那之后力叔每天都来补卡,白天卖出去多少,晚上就给彭程的小匣子里填上多少。小吧台的下面有一个抽屉是上了锁的,钥匙在吧台上的金蟾蜍下面,一个塑料的盒子里,小老板会在抽屉里面放上些零钱,零钱的旁边还放着个规整的纸盒子,那里面便是各种各样的点卡了。
彭程拿出盒子来数了数:“魔兽再给我十个吧!”
无论买多买少,力叔从来不接受讨价还价,他也从来不说废话,憨实得像个老农民,换完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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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鹅毛般硕大的雪花,来势汹汹,刚一贴地面,却化成了水,满地满地的泥泞。小老板和他腼腆的女朋友在吧台里嘀咕了老半天,嘁嘁喳喳的说话,没到八点就打算提前走了。
老板吆喝彭程过去的时候,他正在外面的机器上打游戏,一把完了去吧台里跟老板把账交了,还没到晚班的时间,他得先顶着吧台,等着夜班的收银员过来。新来的夜班收银员是真够规格,小姑娘才十九,名叫丁亚丽,但小亚丽这十九年是真没白忙活,怎么的也得吃出一百八十斤了,胖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前两天她过来面试的时候,彭程也在,一进门闷声闷气的问,像是感冒了,走了以后,老板特意的问了问彭程的意见。
“老彭,你说她行不”
小老板带了付金边儿的眼睛,斯斯文文的,他很诚恳的坐在彭程旁边的位置上等着,知道看着他打完了一局排位赛才说话。丁亚丽胖得让他犹豫了,可马上就要月底了,老姨说准了最多坚持到月底,她年纪也大了,再坚持怕是坚持不住了。
彭程明白小老板的心思,也明白老姨,一宿一宿的熬着对她那个年纪的老太太来说,还是太艰难了:“行!有啥不行的。”他抬头瞄了眼吧台的入口,一块扳子当着,抬起来就能转进吧台里:“就这个有点窄了。”
小老板一回头,噗呲,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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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雪下得太大,丁亚丽过八点了也还没到,力叔到是提前来了。今儿他带了
包藏祸心
通勤车路过海漪网苑附近,天正下着冻雨,车窗被雨水擦洗的异常透亮,窗外灯光的荧亮愈发的晕开了,像是一块块透明的玻璃片,若不是还那样的明亮,真如油画一样。贝贝在离网苑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下了车走过去,一路的泥水,彭程已经三天没有消息了,她一直忍着也没有联系过他,于是等到第三天,他终于是打电话了。
“媳妇儿啊,我就说你这是要搞我给饿死啊!”
彭程总是这样说,今儿他也这么说。贝贝原本准备好了一肚子埋怨,噗呲一声她竟笑了,爱情不过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姑娘的棉鞋脏了,沾了满脚的泥水,天真是不太冷,只感觉清清凉凉的。空气里飘着水气的清香味儿,把她的脑袋都吹得明朗了,她匆忙的走着,走过旁边的一家粥铺。
挺大的一家粥铺,贝贝瞧了半天,眼瞧着粥铺身子却已经越了过去,她掏出手机拨电话给彭程:“程程,你晚上吃啥喝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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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身又转回粥店里,到底还是被铺面而来的热气烘着更好,贝贝摘下帽子。店面挺精致的,门脸不大里面到还宽敞,大体是新装修的,还有些建筑材料特有的刺激气味。跟门口的服务员一说,那女孩儿拿了张纸质的菜单过来,贝贝手里的钱总是拮据的,她算了算,点了几个彭程平时就爱吃的,好在没有用到准备给他的那五十。
付了钱,她找了个溜边儿的位置坐了下来,等了没一会儿服务员就把打包好的东西端过来了,只还少了一样,她有些寂寥,还要继续等着。呼啦啦的,外面突然起风了,她也朝门外看了看,干瘪的树枝晃着它们突兀的枝丫,像是垂死的呐喊,想来这雨很快要变成雪了,风便愈发的紧了。
餐点终于是备齐了,贝贝又撑着伞往海漪网苑那儿走,越走越近了,脚下的路也越来越泥泞了。路口是一块三角形的大石头垒起来的土台,上面也有两颗干瘪的树扭捏在一起,像是没了存在感的灵魂,它们被风拉扯着奋力的摇晃,好在就在网苑的侧墙边儿上,紧贴着墙根儿。那高台咋说也得有八百高了,上面到是不那么泥泞,黑土的地面儿却还干干的。贝贝一步跨了上去,听见关节咔吧的一声响,一阵酸疼从大腿根儿传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人真的是会老。
她在台阶上蹲了一会儿,那下酸疼激得她眼泪夺眶而出,蜷缩着揉了半天。好一会儿眼泪也算干涸了,姑娘饶有余幸的笑了笑,腿上的感觉不那么明显了,她便站起身,沿着大石台阶,往网苑的前门转,像她之前想好的那样。
粥也还好,好在她没顺手扔掉,摸了一下底儿,还是温热的。到网苑还要再高上一个台阶,她心有余悸,便从旁边的步行楼梯走了下来,又从马路上饶过去,不打算再走捷径了。只是还没等她走到门口,手机就又响了,是彭程。
——
“媳妇儿,你到了吗”
“我到了啊。马上进屋了。”
还想着佯装出委屈来,可她话音甚至还没落,彭程就推门出来了:“媳妇儿。”他笑了,一边说一边挂了手机,揣进兜里,欢生的接过了贝贝手里的袋子。
“媳妇儿,你别进去了,我老板来了,你进去不好,这是啥玩应儿啊”说着,彭程假模假式的朝袋子里看了看。
“有什么不好的是粥。”
“我不跟他说咱俩结婚了吗那你这时候我刚来,你就跟着来了是咋回事儿呀!”
对呀!贝贝一时的语塞,她也说不清到底是咋回事儿,可心里是一阵子委屈,她觉得那便是彭程的嫌弃了。好歹也是雨夜,她颠颠的跑过来了,还抻了腿,还以为能去屋里歇一歇的。
“你看你。”
第三个女人
谁也不知道将在何处遇见爱情,那就像是死亡的来临。彭程这棵再不年轻的谢顶老树又开出新花了,他永远像个无知的孩子,在茫茫人海中发出信号,等待着接受到了,并且回应他的那一个,接着灿烂起来。
他的花海是那般的浩大,他只要一次机会,一次就足够了。他很快遇到了他认识贝贝以后的第三个女人,第三个让他春心荡漾,浮想联翩的女人。
“谁给送的粥”她轻瞟了一眼,恰似漫不经心的问他。
彭程的余光划过她冷峻的侧脸,没有马上回答问题,但他却也不是太紧张。他把纸袋里的盒子一个一个的拿出来,煎蛋,馅饼,又掰开筷子递给她。老板已经走了,剩下的都是来上网的人,一切无关紧要的人,接着他说:“我妈。”
“我还以为你媳妇呢!”那女人灵动的眸子翘了翘了,眸光流转间,含着洋洋意得的嘲讽,她无视他递过来的筷子,拿起羹匙尝了一口。
“好喝不”
“还行”她的眉眼轻轻撂下,在他灼灼眸光的注释下,不屑极了,偏是随意得很有味道的样子:“那你媳妇儿呢”
“回她妈家了,她还能管我”许是也编不下去了,彭程转了个话题:“你还吃不”
“我不吃,我不饿,你妈给你送的你自己吃吧!”她很刻意的甩了下头发,像是九十年代的老电影里,浑身是戏的女子那样,身子朝旁边挪了挪。
这女的老来网吧里上网,有那么一恍惚,彭程觉得她来网吧上网就是因为看上自己了。他第一次见她那天,下着大雪,丁亚丽非要出去,出去了就没再回来过,那是这姑娘第一次来网吧上网,后半夜的时候,大概是凌晨的一两点钟吧!彭程还以为再不会有人来了,他找了个前排的机器正玩儿着呢,于是她来了。
她高高瘦瘦的,穿着个很高跟儿的金黄色鞋子,外面那么的冷,她就偏偏穿得单薄,紧贴身的衣裤,米黄色的收腰风衣,稍有些老气。吧台里明明没有人,她就跟吧台前面一站,一只脚轻轻的翘起,只剩下鞋跟还戳在地面上,一动不动的,也不叫人。
彭程还记得那一次他就被这个跟自己一样纤弱的女孩儿的背影吸引了,飘逸的长头发,只是用皮筋在后脑轻松的陇了一下。她头发泛黄,淡淡的,不像贝贝那样乌黑而深刻,却像是挥之不去的薄雾,如何挣扎都还在雾里。
她简直美极了,苗条而高挑,差不多一七五,那金黄色的高跟鞋嗒嗒的在地砖面上敲出响声,脆得悦耳,掺杂在周遭的不通透里,她恰似更加出挑神秘起来。彭程沿着细长的鞋跟儿到大腿,到翘起的臀部,她柔软的腰肢,利落的肩膀,然后是若隐若现的脖颈,接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顿时自信陡增,那本就是他内心里向往的。
“上网嗷”
“嗯!”姑娘哼了一句,低头摆弄着电话,只是稍稍侧了下脸,并没有转过身来,那优雅的轮廓,轻轻的一歪漏了出来。
彭程站起身转进吧台里面,低着头有些腼腆,这似乎是他的习惯:“押多少钱。”
“一百,办个卡吧!”
——
那姑娘花销可真大,满手的珠光宝气,尽管一眼便知都是假货,但彭程还是看得出来,她有点小钱。她大体不喜欢夸张的饰品,脖子上都是些精巧的小链子,细腻文雅,不露痕迹,那之后第二天她
宋想南
疙瘩妹叫想南,宋想南,因为她爸爸叫宋楠,她不常见自己的父亲。
想南的家就在这网吧的楼上,最顶层的那个阳台,像是莎士比亚小说里朱丽叶家的阳台。彭程每天都会站在网吧门口,等着她上楼,一层层的感应灯亮了又暗,亮了又暗,接着她从阳台上一露头,很不屑的撩下手。
再如何的不屑一顾,每一天的比划,也总是要比划得留在心里的。那天像是春暖花开了一样,那是冬日里难得的和顺的日子,珍如馈赠。门口的房檐儿下,融化了的雪水滴滴答答的顺了一地,头天晚上,想南在网吧的包厢里睡了一宿,她就是不想回家,切在包厢里,便不愿意起来了,一直眯到了第二天的上午,小老板也都来了,彭程才去包厢里叫她出来。
两个人像是再没了旁骛的恋人,彭程的手臂勾着她纤细的腰肢,多般配的消瘦,这让他打心里滋润。想南才是真的配得上自己的姑娘,瘦而白净,不健康的青白,尽管她长得却不出挑。
走过小老板身边,那甚少说话的小伙子拦住了彭程:“老彭,你先送她出去,那个有点事儿说。”
“啊行。”
彭程偷偷的乐,有了想南让他窃喜,他乐得小老板一皱眉,比比划划的却不好说话:“老彭,你不是结婚了吗这可不是……”小老板欲言又止,和这女网友的事儿他早先便看出来了,男人有点外心算不得什么,可他一直以为彭程只是有点外心而已。
小伙子哼笑了,好似得意:“行了,我先走了,没事儿啊,您放心。”他再不多言了,朋友间的规劝,老板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也算是够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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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出网怨,急匆匆的四下啥么,想南披着他那件蓝色的大衣,在外间的台阶上站着,藏蓝色的布料,棉质的,粗糙极了,那是贝贝买的,因为今年没钱,只够买这种便宜货。
想南迎风而立,她很少化妆,许是疙瘩太多,也不好再在脸上再扑粉了。她是距离上的美人,远远看着溯游从之宛若伊人,清澈而挺立,那是种很寡淡的美妙,尽管看得出来的人不多,但彭程喜欢自己的品味。他几步跑了过去,搂住她的腰,姑娘想必是还没睡醒,身子像是水草一样被扯了过来,那让彭程欢喜的一紧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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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一个人的变化远比变化本身来的更快,但贝贝这一次并没有发现。少了热恋时的对比,或许这变化真的是难以察觉了。也过了太久太久了,那种感觉在她的心里早已经衔接不上了,好一阵子,只是在彭程没钱的时候他才会打个电话过来,真像是三岁孩子的爹妈,平日里总是杳无音信的。
“媳妇儿嗷!”能听见彭程噼噼啪啪的敲打着键盘,网吧里嘈杂极了。
“嗯”贝贝只哑着嗓子应了声,等着他继续说点什么。
“你啥时候过来看看我呗!”彭程这样含蓄的问答,连贝贝自己都不会误会了,那真不是他想念她了,他是饿了,可他知道他说实话她是不会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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