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监视者

    路德一路欣赏着在自己的家乡看不到的奇景，还没待他看够，就已经到了此行的目的地，瓦尔哈拉国立魔法大学。因为瓦尔哈拉有“精英的殿堂”之意，因而大多数人通常把这所学校与这座城市叫一个名字。这是本国唯一一所大学，所有有志于通过考试改变命运的学生们的终极殿堂，也是年轻贵族们通往权力的另一条路。自从国王推行全国普及教育和新的人才选拔方式，向上的道路就不再被大贵族们完全把持，如今有更多的平民子弟通过考进这所大学来改变命运，这也是瓦尔哈拉城如此繁华的原因之一。

    路德皱着眉，作为一个接受传统教育的古典魔法师，他打心眼里不认可这种教育模式。他无意同贵族站在一边，为他们的利益而抨击大学制度——虽然自己本身就是贵族——他更不认为为平民提供一条向上的路是错误的，他只是作为一名魔法师，不认为这样的教学能够真正教育出魔法人才。

    虽然大学建立时间不短，但国家依然保持着对于“魔法师”这一称号的敬意。曾经的魔法师称号何其难得，多少人拜在某个联合会门下，一生都是学徒。多少学徒熬到师父逝世才能够承袭封号。受到承认的魔法师将前往王都，接受王室亲封，授爵，此后可每月领饷，除非犯重罪，否则爵位永不剥除，因此，成为魔法师是不知多少魔法学徒最终的愿望。严格的考核，丰厚的奖励，无上的光荣，每一位魔法师都秉承着代代流传的高傲，因为他们是这个国家最顶尖的人才。

    现在不一样，经过初等教育，中等教育后，仅凭一次考试，就能将许多资质尚浅的年轻人收入大学中，而他们大多数人在毕业后会进入瓦尔哈拉的魔法研究院，在各种高技术岗位任职，甚至成为官员。国王每年在这里选拔的新官员可不在少数。路德不认为现在的所谓魔法师们有他们前辈的高傲，他们也不配高傲。

    但这里毕竟是最高学府，路德心想，聚集于此的可是全国搜罗来的精英，即使看不起教育本身，也要对人才保持敬意。

    路德看着面前的铁制大门，正欲踏入，却发现从对面小跑过来一位年轻人，他面含笑意，手上捧着类似传单的东西，像极了之前那位导游。路德实在不想再被当做游客，接受过于热情的接待，赶忙举起手掌，示意那位年轻人不要过来。谁知年轻人笑意不减，更是加速向门口赶来，路德正手足无措，年轻人居然同他擦肩而过，跑向了他身后的另一个人。

    路德尴尬地耸耸肩，下意识地向身后望去。

    那个年轻人找的是一位身披乳白色长袍的中年男人，男人明明一头黑发，脸上却皱纹横生，简直像做药剂实验失败弄伤了脸。路德知道这样的恶意揣测对于一位魔法师是有些冒犯的，更何况是一位在某个大魔法联合会中有头有脸的长老。但是那奇异的搭配引来的错乱感实在滑稽，更何况从衣着上看，自己的身份其实比他更加尊贵。

    魔法师的衣着是有明确规定的，实际上，规定衣着同规定打招呼方式一样，都是礼仪的一部分。人类社会的礼仪形成十分古老，自从有了地位的差距，为了区分长幼，内外，贵贱，礼仪便迅速地产生并发展起来。寻常的聚会不用顾忌服饰，妆容，言语的禁忌，一旦到了必须分清地位的正式场合，一切都要按




第一章：初期准备总是漫长（二）初次见面
    好在总有一个识货的人——路德觉得把自己比作货有些不妥——从门内急匆匆赶来，那是一名身穿墨绿色大衣的男人，路德知道这是这所学校教职工的制服，那个人走到路德的面前，先是鞠了一躬，后痛心疾首地自贬了一番，说着诸如:不知大驾，有失远迎之类的话。路德察觉到这个人左胸口挂着金边银杏树徽章，知道他是这所学校和这座城市实际的管理者，海克斯家族的长老级别的人物。于是微笑着回礼，并和他在路上寒暄了几句。

    两人有说有笑地穿过花园，走过体育场，走进了中心广场前的主楼，这座楼灰身白顶，左侧有一座高耸的尖塔，塔顶悬挂着用于报时的大钟，路德对这个建筑颇为满意。二人来到了主楼的第三层，在右手边走廊的尽头是贵宾会客室。

    一进会客室，那人便招呼路德坐下，同时室内早已等候多时的服务生打扮的少女端上茶水。少女面容姣好，身材健美，一看就是经过选拔的。路德环视四周，这间会客室不大不小，却铺上了一整张纹饰细腻的地毯，少女身后是油光锃亮的木制杂物架，架上的托盘镶着金边，托盘上的茶杯也是镶着金边的水晶，在这个制水晶技术并不发达的国家，仅这样的杯子的价格就足够平民赚半年的钱。

    桌椅更不必说，只是材料本身的价格就足以让自己瞠目结舌。还有摆在四面的石雕，置于角落的熏香，都让路德显得像个乡巴佬似的无所适从。自幼过惯清贫日子的路德虽然几乎走遍了这个国家，却从没见过这样奢华的场所，师父一直教他贵族可以不在乎金钱甚至地位，唯有尊严不可有一丝轻慢。如今开了眼，才发现金钱与地位和尊严还真有挺大关系。

    视线扫过墙面的褐色雕花，雕的是被银杏叶环绕的书本，封面刻着“海克斯”的拼音，再向上则挂满了彩色人像画，下面是介绍的文字，列位都是曾在此受接待的贵客。他们穿着各异，有少有老，有男有女，有的甚至能看出衣着风格停留在四，五百年前，最令路德惊讶的是，其中有一位外貌与人类差别巨大，颧骨高耸，尖牙外露，鹰眼豹面，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异族。

    从另一扇们内走出四位年纪不小却神采飞扬的人，他们其中三位穿着和领路的人无异，另一位头发几乎全白，看起来年龄最大却留着精神的短发，身披墨绿色金边长袍。路德料定这里身份最尊贵的便是那位年纪最大的人，于是不等他们坐定，自己先起身向那位老者鞠躬。老者并不回礼，只是请路德快坐下。

    众人在方桌落座，开始领路的那一位先开口:“请容许我介绍，”他指着坐在中心的老者，面对着路德说，“这位是海克斯家族的现任族长，安博海克斯，今日于百忙之中前来。”老人开朗地大笑:“不妨，不妨，我今日正是为这位贵客而来。”因笑容而显露出的皱纹微微发颤。

    路德大吃一惊，没想到是这位大人物亲自前来，赶忙起身再行礼。

    安博笑着摇头，摆摆手示意他坐下，然后说:“余下这几位分别是副校长库兰玛尔。”坐在他右边的那位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点头致意。“教学主任桑德海克斯。”坐在他左边的头发稀疏的男人微微点头。“魔法研究院负责人霍尔海克斯。”坐在最左边的精瘦老者招手致意。“最后一位你提前见过了，是副校长秘书杜特兰海克斯。”坐在一旁的杜特兰起身鞠躬。

    路德暗自惊叹，由国家建立的国立大学，其中的主要职位竟全由海克斯家族担任，副校长明显是中央指派的。如果国家建立大学的初衷就是为平民建立突破阶层的通道，打破大贵族的权力垄断，那很明显，这个愿望几乎打了水漂。三大家族之首的海克斯家族即便在三百年前就被国王使手段赶离王都，不得不偏居一隅，却依然将这里经营地天下无人不知，甚至脱离了国家的监管，完全掌控了唯一一所国立大学，路德佩服，海克斯家族不愧是底蕴最深厚的贵族集团。

    安博恭敬地说:“魔法宗师，路德奥尔森大师，您的到来令本校蓬荜生辉，我代表教职工团体向您表示欢迎。”

    “您言重了，言重了！”路德不得不像个弹簧似的再一次站起来鞠躬。他没搞懂，海克斯家族的族长为何对自己如此客气。

    “不，您受得起。”安博反而向他行点头礼，路德觉得自己这是没法再坐下了。

    安博示意路德坐下，换上了缓和的语气:“此次您主动要求来我校任职，实在是出乎我们的意料，您的能力无比出众，我想本校的教师恐怕不能望其项背，您只任教师是大大的屈才，因此我们此来除了进行聘请仪式外，也有别的合作想要与您商讨，实在不想辱没了您的名声。”大贵族首领亲自请求，路德觉得自己恐怕没有权力拒绝。

    当晚，路德便住进了位于学校西侧的独栋别墅中。此地仅有别墅不到50间，住的全是显贵。周围花团围绕，南走不到200米就能看到一片荷花池，环境实在雅致。

    路德回想白天在会客厅里的事，安博希望



第一章：初期准备总是漫长（三）第三只眼
    深夜，月光洒向高耸的尖塔，为这座热闹的城市披上睡袍。在瓦尔哈拉的西北部，静谧的丛林一片漆黑，即使树叶们争相反射着月光。茂密的银杏层层叠叠，好像有黑色的洞窟静静躺在深处。

    在树木环绕的丛林迷宫中，点起了一团光亮。在火把的映衬下，一个一身漆黑的人显出形状。他向深处前进，踏在被落木堆满的地面上发出“沙沙”的细碎声响。

    他停下了，火把照映出一座灰白色的城堡，房顶是纯白的尖塔。他移动火把，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不一会，他看到了墙面上被火把照亮的金属徽记，一个落叶飞舞的银杏树。

    城堡内灯火通明，先前那个人脱去了黑色的外衣，换上瓦尔哈拉的大学教职工制服。他将衣服随手挂在身后的衣帽架上，端起右手边桌子上的茶就准备喝。

    “等等。”一个声音从楼上传来。随着“咚咚”的脚步声，一位身穿纯白羊皮马甲，脚蹬黑得发亮的牛皮高跟靴的男人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他举止十分优雅，发型讲究，手指白皙纤长，貌有贵族气息，绝不是一般人物。

    “那个茶是我给你泡的，还很烫。”

    身着制服的男人抿了一口，龇牙咧嘴地把茶杯放回原处。

    “怎么样了，鲍林，最后的消息回来了吗。”

    “全到了，而且是越到最后越重磅。”身着制服的男人咧嘴笑，难掩兴奋之情。

    “好，快就在这里看看吧。”

    鲍林丝毫没有觉得不让刚进门的自己先坐下休息，反而立刻就要谈正事有什么不妥，他从怀中抽出薄薄的一本软册子，把它放在桌上摊开。另一位立刻走近把茶杯端走放在远处，然后又快步走上前来。

    鲍林深吸一口气，将左手按在空白的册子上，口中念着咒语，字迹从手心处浮现，像极了平静的水中振起的波纹。

    “只是破解障眼法也需要念辅助咒文吗”站在旁边看的男人发问。

    “不该问的不要问，杰斯，密文翻译是军队的机密。”鲍林提醒。

    杰斯立马行了个贵族礼表示歉意。

    “好了，密文的内容你是可以看的，来看看吧。”

    杰斯顾不得礼仪，抓起密文就读。惊得鲍林差点一拳打上去。

    杰斯赶忙阻止，“这里是绝对安全的地方，我做为家族内警备部的二把手，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呢，秘密情报部的大人。”

    “好吧。”鲍林后退一步，行礼道歉。

    “我要读了。”杰斯眯起眼角，郑重地读出了密文的内容。

    月光铺满窗台，似是要窥见这古堡内的秘密，忽然风起，吹得树影摇晃，将月光遮住了。

    读毕，杰斯转身拿起茶杯一口饮干。

    “想不到这个魔法宗师不仅是理论宗师更是实战宗师。”

    “别讲绕口令了，杰斯，这个人十分危险，我认为有必要向长老们言明，拉拢他不能操之过急。”

    杰斯干脆地摇头，“不可能的，我从我父亲那里得知，这次拉拢这位的计划是安博族长大人同几位神秘的高人做的决定，以我父亲的地位都只能旁听。”

    “杜特兰大人都只能旁听。”鲍林一脸沮丧。

    “算了，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好好利用这些情报吧。这次的事还要我们哥俩合作才行。”杰斯安慰道。

    “没那么简单的，我因为工作缘故常见一些恶徒争斗的场面，那个人的危险不是密文上说的那么轻描淡写，”鲍林忧心忡忡，“就凭在悲叹之地的表现，他绝对是一个危险人物。更何况这样的人物居然还是一位魔法宗师。我真是搞不懂，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各项全能的人存在，简直像是被生生造出来的。”

    “我倒是不懂他有多危险，毕竟我虽然在警备部，你也知道，并不干一线的工作。但我看得出来他绝对是在全国名列前茅的魔法宗师，他掌握的稀有法术不会有魔法师不垂涎。”杰斯眉头紧锁，一副苦恼的神情。“不过我是不羡慕的，想同他一样掌握那些秘术，没有惊人的天赋可办不到。”他的语气轻松不少。

    “我看不懂长老们的计划，为什么要拉拢一个危险人物呢真的只是看中了他的学识吗”

    “看中学识这个理由我看足够充分了，你可能不太了解魔法宗师。”杰斯一本正经地说，“魔法师也有等级，其分为普通魔法师，魔法学士，魔法教授，魔法宗师，其中学士与教授均有正副之分。这是纯粹按学术成就进行的分类，具体需要怎样的条件才能成为宗师我不了解，但我知道，宗师在全国不过百人。这是从伟大的古尔薇格那里传承来的头衔，你能知道分量有多重吧。”

    “我还知道，他那个‘破法者’的称号也不简单，拥有特殊称号的魔法师才是真正的凤毛麟角，他们的秘术都是是十分危险的！就算这个消息不能被证实，也要格外小心。”

    “行了行了，把那个念头打消，今晚的正事可不少，没时间给你胡思乱想了。”杰斯拉着鲍林的胳膊把他拽上了楼。

    一楼的灯火随之熄灭，只剩月光下的树影摇曳。

    自从来到了瓦尔哈拉，路德切身感受到了大城市的优越之处。无论是宽阔得可容下四驾马车并行的道路，干净可以拿来当镜子使的食堂玻璃，看起来充满朝气的学生人群



第一章：初期准备总是漫长（四）新目标
    今日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学生们大多在空闲时间走出教室休息，鸟儿们也群聚在树梢享受太阳的温暖，距离路德奥尔森来此任教已过了一周时间。

    路德发现自己作为老师真是得心应手，短短一周内广受好评，就连原本只有一个专业上的魔力感知学原理一课都已经近乎坐满，路德在其中收获了大量满足感，对未来可能的收徒越来越期待。

    最令路德印象深刻的是某一次战斗模拟课后。

    不知是自己容貌过于帅气，还是自己施放法术的动作过于帅气，课后竟有一位女学生主动来找自己。

    那位女学生脸色微红，在三四个同学的簇拥下扭捏地挪动到路德跟前，她梳着两条麻花辫，穿着洁白的衬衣，本应是干净飒爽，却害羞地像个热恋中的少女。经过几次踌躇，经不住同伴不怀好意的催促，少女细声说着:“老师，您有女朋友了吗”

    路德早就猜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正欲回答，却看到少女拼命低着头，想把涨红的脸埋在胸前。

    为了保全这位少女纤细的自尊心，路德决定仔细思考，斟酌良久，回答道:“有了。”

    哇我这到底斟酌了什么啊，路德在心里不停地骂自己。

    “是，是吗。”少女似乎松了一口气，路德正想再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少女却留下一句:“谢谢您。”便跑开了，怂恿她的人也早早不知踪迹。

    路德无奈，向少女离去的方向咧着嘴笑，心中涌动着说不出的感情。

    青春的情感悸动就像抒情诗一样，路德感慨。自己不过二十七岁，看到他们却油然升起了长辈对后辈的欣慰与羡慕。

    “魔法是千年以前神明赐予我们人类的特殊能力，他们不仅教会了我们建筑，艺术，还给予人类改造世界的手段。《神纪》中有言:‘他们于是将自己的本领交给凡人，为凡人留下一条改造世界的道路。’我们知道，魔法的本质是通过意识对物质进行干涉的过程，就如同农民们花费力气用手挥舞镰刀收割小麦一样，魔法师们通过意识的感知与物质建立精神联系，进而对物质进行改造，同时消耗魔力。不同的感知力区分了魔法师的能力，有人能召唤飓风，有人能搬运大树，这都是感知适应方向的不同。”一节魔法理论导论课上，路德坐在角落，听着台上一位老教授的演讲。他特地选了最后排靠窗的位置，得以一边听课一边享受漏进教室的阳光。

    “人们虽然知道了魔法的本质，却不能对这个本质进行更深层次的解读，譬如这种‘联系’究竟如何创建，它本身又是什么?毕竟这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还有，魔力的生成是否是人类独有的，如果不是，那么在未受神明教诲的前提下，人类也能掌握魔法吗?”

    老教授看着台下骚动的新生，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其中一部分问题的解决在魔法界有很大争论，比如我之前说的人类是否能自行掌握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