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帝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贰零肆柒
昨日已战,胜负不知也。新蔡不在淮水一线,并不清楚稷邑战役的情况。新蔡的任务是集结兵力,保护迁徙至汝水东岸的楚人。会盟转变成战争很突然,民众只能退到靠近汝水的城邑暂避。稷邑战后才能集结主力,与汝水方向的敌军决战。
还无消息?项超有些失望。会盟是一次努力,结果秦人毫无会盟之意,既如此那就只能靠战争了。若是稷邑之战有失,那
项超心飘向两百多里外的稷邑,只是楚秦两军的决战并不是在稷邑,而在是两道淮水之间。王卒渡过淮水后,以楚军惯有的剽轻直插六十多里外另一道淮水上的那座木桥。他们站在此前熊荆被围的那个犄角封死了秦军渡河的退路。
李信击退随师后率一万五千卫卒来救,但一万五千卫卒打不过三万王卒,最后不得不退回稷邑。而在淮水以东,全部渡过第一道淮水的楚军将十余万秦军压缩在以桐柏山为底以淮水为边的梯形左下角。十九万人围死了十三万人,困兽犹斗何况是人,最重要的是秦军还未断粮,围于淮水边也不缺水,双方就这么对持着,全都杀红了眼。
秦人降不降?!秦人降不降?!秦人降不降?降不降太阳落山的时候,数万楚军士卒疾声呼喊,惊得归巢的鸟雀再次飞起,声音又因大复山的遮挡反射,响侧整个稷邑盆地。
被围的秦军一片沉寂,楚军只能看到敞露在外侧的那一部分秦军,更多的秦军缩在大复山之下,那里昏暗一片,不闻声响也不见动静。
杀——!问秦人降不降的是刚刚学会矛阵的县卒,问过之后,列好队形的他们便开始端矛冲刺。这不是杀戮,这只是练习,练习如何杀戮,这种练习从昨天一直持续到今天。
上将军,秦人必不降。站在项燕身侧的军司马彭宗不无担忧,此战结束楚军还要回师淮上,不能在这里耽误太多时间。
领军的大将军赵善已死,秦人为何不降?项燕问了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楚军已连胜三仗,但这次是歼灭战,项燕想俘虏这些人,连年战争的楚国需要人力。
秦军帅吏多为长平战时之人,彼等恐步赵军后尘。彭宗无奈道。秦军骨干就是二十四年前长平之战的那些士卒,虽然老卒一直在凋敝,可当年二十五岁的壮卒今年才四十九岁,十五岁的小卒今年才三十九岁。这些人若能活到现在皆有爵位,说不定还做到了屯长五百主。要他们投降根本就不可能,特别是现在的情景和长平之战很像,更容易勾起他们的回忆。
上将军,我以为当放开生路。作战司的郦且也来了谢邑,他没想到王卒有那么快的速度,竟把秦军堵在了两道淮水之间。
不可。彭宗反对道:李信便在稷邑,稷邑也有粮秣,两军汇合士气当大振。且稷邑群山环绕,并非没有小径。
军司马误矣。郦且觉得彭宗的全歼想法太过短视。稷邑秦军不过是三路秦军中最弱的一路,我军要速战速决。围师必阙,从阙口出逃出的秦卒能有几何?数万败军与李信汇合又如何?我军留十万人亦步亦趋,秦军能退回秦境又能剩几何?
咸阳何时能知秦军之败?两个人说的话都有些道理,项燕不得不问了一下时间。时间是最关键的,上蔡大梁的秦军应该在咸阳获知会盟结果之后再行进攻,稷邑至咸阳一千余里,王命再从咸阳发送到上蔡和大梁,又是一千余里。
而楚军接下来发起敖仓崤函战役,正常行军大翼战舟最少三天才能抵达最前线项城,另外还需三天时间让士卒充分休整,如此就是六天时间。从会盟到现在已过了四天,决战则是第二天。
知彼司曾言,秦军驿马夜间不行,一日仅行三百里。郦且告道。
若是夜间亦行,可行几里?项燕再问。
或行五百里。郦且道。若是如此,昨日秦王当知会盟事败,此时令秦军犯我之王命已在路上。上将军,我军不可在此耽搁过久,最好明日便令舟师回师项城。
明日便要回师?项燕也吃惊了,他以为自己最少还有两天时间。
然也。郦且道。秦军犯境前若能攻占敖仓,秦军或不敢伐我,魏韩两国当更为离心。
会盟不成,秦王怎知我军敢先伐秦军?彭宗问道。讯报传到咸阳,秦王也不能当日便议定伐楚之策,总要延缓一两日等稷邑消息再至,方出伐楚之令命。
彭宗不知道秦国是如何议事的,只能以常理度之,毕竟八十万大军的攻伐总要慎重一些。可惜若是别国这自然是对的,可秦国并非如此。
稷邑会盟失败的消息被昌平君熊启压了一日,第二日一早才发至咸阳,今日黄昏时分,在跑死几匹驿马后,消息终于才传到了咸阳曲台宫。依靠水炙之法的赵政胯股上的溃伤日渐痊愈,他看罢来自稷邑的消息后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天罗地网之下,荆王竟然遁水而走,跑了。
荆人铁骑到底是何种铁骑?!看着匆匆赶到的国尉桓齮,赵政一开口就是这句话。
大王,桓齮不明所以。这便是我秦国之畴骑。
畴骑?我秦国之畴骑?赵政有点不相信,李信将荆人的铁骑描述的近乎无敌,他都以为他吓破了胆。
然也。桓齮道:昔年穆公称霸西戎,草原无路,戎车难行,便令大练畴骑,有畴骑数千
如今呢?这几千畴骑何在?赵政急问。
桓齮先是不答,赵政再问时,他方道:臣已上书言之,畴骑难练,非宗室卿士子弟无以成骑,故故变法时尽数废止。变法在秦国是政治正确,桓齮说完又补充道:亦非变法之故,穆公之后虽有畴骑,然渐少,后仅数百。
寡人知矣。赵政已恢复平静,他再问道:若再练畴骑,何日可战?
第六十三章 新饭
楚国连续大败秦军,楚国有的,秦国也要有,秦国必要强于楚国。这是赵政的潜意识,他更隐秘的想法是自己一定要强过那位未龀之王。这一次楚王逃了他倒不是很愤怒,若楚王就这么被李信擒住,自己以后岂不是没有了对手?征伐还有什么乐趣?
时至今日,秦国已是天下霸主,谁继承王位执掌权柄都能一小天下诸侯。建立比先君昭襄王更大的功业是赵政的梦想,只是先君昭襄王有伊阙之战鄢郢之战长平之战邯郸之战,邯郸战败虽让人遗憾,可正因为遗憾方显其中艰辛,如此的艰辛才能让后人仰视膜拜惊赞不已。
而今的楚国已是昔日的赵国,不击垮楚国,关东六国无法扫灭,天下难以一统。想到这里赵政捏拿符节的手微微用力,指节有些发青。他不再关心那些细节,沉声问道:荆王既已逃匿,大军何时可伐荆人?
禀大王,大军皆备,粮草已足,本月又是收粟之时,随时可伐荆人。桓齮说完还张着口,似乎有什么事情还没有说完。
恩?赵政看向他,不解其意。
臣闻荆人两月前曾遣数千魏俘回乡,又使人告于魏王,此战非灭楚之战,乃我大秦灭魏韩之战。魏军一旦败于阵前,魏国必被我大秦所灭,魏王闻之恐矣。
国尉府掌管天下侯者,本就对天下各国的动向非常清楚。卫缭至秦后,又说服赵政以三十万金收买诸国权臣。这么多钱撒过去,诸国权贵皆倒向秦国。即便是楚国的外朝国人,也有不少被重金收买。然而楚国连连生变,侯人之首玃君竟叛归楚人,传回来的假消息几乎让大王丧命,赵政疗伤期间,派驻楚国的侯者家人全被处死。
魏王不欲出兵?赵政并不知关东侯者的情况,他现在只想征伐楚国。
魏王自然出兵,然魏军精锐大半集于大梁,唯老弱随我军驻于圉城。桓齮道。说到这里他又欲言又止了,道:请大王恕臣直言。
恕你直言无罪。赵政拂袖,脸上泛起了怒意,好在这怒意不是针对桓齮,而是针对魏王。
臣闻王后有孕,请大王允王后质于大梁桓齮真的直言了。
你何谓!赵政断喝,目光瞪着桓齮,恨不得一剑杀了他。
臣请大王允王后质于大梁,以安魏王之心。桓齮硬着头皮又说了一遍。
王后有孕最开始只是华阳祖太后芈棘安定人心之举,谁也想不到王后真有了身孕,时日当在少府事故的前几日。时入九月,王后小腹渐渐隆起,太医以脉象判断言此当为王子。
这样的喜事很快就传遍王宫传出咸阳,没想到桓齮竟将这事利用上了,要将王后质于大梁。世人皆言秦国无信,实际上早前秦国屡屡被晋人欺骗。王后若质于魏国,肯定是一尸两命。
寡人不许!狠狠怒视桓齮一会,赵政方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若大王不许,魏王必有顾虑,我军胜还好,若我军不胜,臣恐魏军反戈击我。桓齮道。
他敢!赵政仍怒,双手挥起重重地拍在几案上,案上堆成小山的竹简当即就塌了。这时候桓齮也不敢再说话,作为臣子他能说的已经说了。
急令稷邑上蔡圉城之大军攻伐荆国!赵政决断道,魏韩两国,寡人将遣使说之。寡人无意灭魏灭韩,寡人只想讨伐荆国。
唯!桓齮揖道。伐楚一切皆备,若不是因为稷邑会盟,怕上个月大军就已进入楚境。
当夜,命令大军伐楚的命令就于咸阳发出;次日上午,前往魏韩两国的使节也已上路。只是这一日的中午,桓齮府上的一名门客因受家僕之辱,愤而辞去,坐上了东去舟楫。
风云突变,大战将起,身在桑隧的熊荆毫无知觉,他现在正处于危机之中。天亮之后,桑隧竟被两千秦国骑兵围住了四门,一个士子打扮的人在门外喊话,请见邑内的公孙大夫。
公孙大夫居于桑隧,可魏王征召了魏国所有能战之卒,公孙大夫早就带着邑卒到大梁去了。邑令答话之后此人又说要见公孙大夫的家臣,那家臣正是昨日被骑士刺死之人。
请大王遣嫣少使上城答话,不如此,秦人不退也。邑令在熊荆身前伏拜,目光则撇向了跽坐于房内的公孙嫣。
谁是少使?公孙嫣怒站起来,厚嘴唇咬了又咬。少使是后妃的品级,这个年代虽无贞操之说,可她在乎清名礼节,绝不愿被人以为曾与楚王苟合。
这邑令看向楚王,又看向公孙嫣。楚王身高逾五尺,五尺已是十五岁的年纪,谈吐听不出半分稚意,他以为公孙嫣昨夜已经侍寝。
堂堂一国之君,岂能屏于女人身后?熊荆本以为能在桑隧小住三五日,没想到秦人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他起身喊道:长姜,给本王着甲。
大王?妫景几个骑将看向熊荆,又是不安又是激动,他们早就想与秦人一战到底。
大王!邑令脸上则一片惶恐。他好似身在大梁的魏王魏增,秦楚怎么打都是秦楚之间的事,可战场却在魏国,秦军一旦破城,势要斩首记功,到时候全邑人俱死。
大王,大王不可啊。邑令大喊,他见长姜真的给楚王着甲,不得不跪步至公孙嫣身前,道:请公子救救桑隧,请公子救救桑隧。
楚王杀我家臣,奴我魏人,我为何救之?公孙嫣未受虐待,可她仍愤恨楚人的无礼,怜惜自己的家臣。
秦军破城,不分男女皆斩首。公子不救,我等与楚王同死矣。邑令已经开始呼嚎,他是上过战场之人,知道秦军的恐怖。
嚎,就知道嚎。已经着甲的熊荆语带鄙夷,还不去告之邑中之人准备守城。守上三五日,楚军一来秦军必退,若是楚军不至,死则死矣,何惧之有。
哼!熊荆没看公孙嫣,说完这番话便出府而去。府外聚满了骑士,一些轻伤之人也混迹其中,他们看到熊荆披甲而出便人人振奋。
若不佞未猜错,此刻上将军正率二十余万大军围秦人于稷邑,血战歼之。这是我楚国唯有之大捷,我等虽不能赴战,亦要多杀秦人。唯有将秦人尽数杀光,楚国才有安宁之日才有和平之机。众誉士!随不佞登城。
又是一场城邑攻防战,这种战事熊荆提起就像作呕,好在他并不要守几个月,守三五日等待援军抵达便可。熊荆说完便拔出佩剑,跟着他,两百多名誉骑士也拔出自己的骑兵刀。
大王请止。邑令奔了出来,随着他的还有被说服的公孙嫣,小人请嫣公子上城与秦人一叙,或可退兵。
邑令说完便带着公孙嫣趋步而去,熊荆目视了他们一段,转头说道:准备登城。
唯。骑士们低喝了一声,而后在妫景的命令下行向各门。
朝阳照在桑隧南门上,四门外全是秦骑。公孙嫣一登城秦骑便一阵躁动。按侯正造的计策,请见公孙大夫可知荆王是否在城中,没想到公孙大夫不见,家臣不见,来的是一名女子。
请问城上何人?侯正造策马上前,不惧城头那几个老卒。
将军欲见家严,所为何故?公孙嫣立于城上问道:欲拔我桑隧乎?
原来是公孙公子。侯正造揖了一礼,他知道桑隧的公孙大夫是因为魏军老将公孙卯,国尉府编撰的将帅录上说,公孙卯有一庶兄居于桑隧。秦魏已盟,我军岂敢攻拔桑隧,唯追寻荆王至此,侦骑言桑隧一日三食,故有疑焉。
三食?公孙嫣笑了笑,昨日我桑隧收粟,尝新饭而已,何来三食?
尝新饭是秋收前一日的仪式,农人从田里摘下一筐粟穗,做成新饭后祭祀上苍先祖,家人也能分到一碗,。公孙嫣的答话滴水不漏,侯正造当即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鄙人误矣。笑毕,他再道:桑隧既今日收粟,鄙人便劝将军退走秦军,不误农夫收粟。
侯正造打马而去,须臾,滚雷般的蹄声越来越远,城外两千骑兵尽去。准备登城的骑士闻声面面相觑,他们本想与秦人死战一场,没想到秦军居然退走。
公孙公子真是善辩,不佞谢过,他日必有后报。本以为要大战一场,没想到魏女几句话便把秦人说退了。熊荆心中虽然不愿,可受人之惠,必要回报。
我只为桑隧百姓。城头叙话,公孙嫣出了一身汗,说完她又道:我言桑隧今日开始收粟,请楚王打开邑门,好使百姓出城收粟,不然,秦军再来。
打开邑门?妫景几个一阵摇头,昨日自己就是这般冲进来的,万一秦人也冲进来怎么办。
既已言收粟,自然要开门。熊荆笑,他听到了城头的对话。本王也想尝尝魏国的新饭是何滋味。
第五十四章 玉珏
吱哑吱哑的门枢转动声中,桑隧的邑门终于开了,不明白怎么回事的女人见楚人没有吩咐,便在邑令的命令出城收粟。收粟似乎有些早,邑外田里的粟穗沉甸甸,可粟苗还带着几丝青绿,然而魏国今年缺粮,而今又行大战,早些收粟并无不妥。
官长,魏人真出城收粟了桑隧十几里外,放下陆离镜的圉奋看向侯正,微微有些失望。
看来并无不妥。侯正造也有些失望,刚才城头那女公子谈吐自然,并无异处。
报!骑兵由远而至,辛将军请侯正速回马谷。
何事?侯正心中一惊,众人搜寻荆王未果,便是要撤也不是今日。
赵善大将军败了。讯兵满脸苦涩,李将军令我等速回稷邑接应赵善军。
战败已是第三日,稷邑虽然还在李信手中,可他麾下加上稷邑守军也不过两万余人。在盆地西南,是重新集结的随师和唐师,人数几近四万;东南,便是堵住赵善军退路的三万楚军王卒。淮水东面的厮杀昼夜不止,可李信就是没有办法解围。
赵善军仍在坚持,李信就想着召集所有士卒进行最后一击,若能击退桥头的楚军,那便能救出一部分被围的秦军;若是不能击退桥头楚军,那自己也要开始撤退,不然定和赵善军一样,被围死在这狭小的盆地里。
败了侯正造不敢置信,赵善麾下有十五万秦军,怎能说败就败。如何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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