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帝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贰零肆柒
为何如此?李信寒着脸转头质问辛胜。
末将督导不利,请大将军责罚。辛胜汗瞬间就下来了。骑射骑射,那那么容易。武骑士此前只是骑马步兵,怎么比得了义渠人一生下来就在马背上。
鸣金!李信闷哼一记。赵人已向沿河县邑告援,一旦抵达平原津的舟楫足够到能将赵人全部运走,赵王就会乘舟而去;另外一个可能就是赵王在等赵国舟师,一旦赵国舟师赶到平原津,就能护送他往大河下游而去。
‘当当当当’的钲声响彻整个河滩,冲出阵列的秦军骑手闻声全部撤回。不明所以的赵军军阵中爆发出一阵喝彩,以为秦军又被击退了。
禀相邦将军,秦军退矣。津邑之上,眼见秦军撤兵,诸将一时大喜。
秦人为何鸣金?才放了一轮箭秦军就退了,赵粱觉得很奇怪。
这谁也不知道秦人为何鸣金,可一会见骑军骑手全都下马,众人才觉得嗓子有些发干,秦军这是要步战啊。
李信鸣金的原因确实是要武骑士步战。以武骑士的骑射水平,攻十天也未必能破赵军战阵,唯有下马步战才能快速击溃赵军,堵住赵王登舟之路,而这,正是赵军最担心的。
请大王与相邦登舟,晚之悔矣。赵葱揖道,他不止一次这样建议。
君上,我至平原津已两日,齐人仍不准我入境,此当不与我相盟也。君上何必信如尾生,抱柱而死?颜聚本是齐人,对齐国自然了解。赵王欲入齐国会盟,河对岸的齐将再怎么也应该先迎赵王入境,然后再快马通报齐王,现在不让入境,根本就不是没有收到王命,而是收到了不让赵王入境的王命。
齐人的心思赵粱如何不知,他只是对这次会盟太过太过看重罢了。颜聚说完他终于太息一声,道:走!
第四十章 河东道
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懊恼的了。熊荆当日就离高唐而去,他不是往东从穆陵关返楚,而是北上至平原津,打算乘战舟逆黄河经大梁返楚。
战舟是信鸽召唤的,信鸽从高唐飞至郢都,郢都大司马府见信后命令大梁北城的舟师入大河南下至平原津。救助被困于此的赵王是一,接熊荆等人返楚是二。
一行人赶到平原津时,河对岸的赵人已撤得无影无踪。陆离镜里能看到津渡被火烧得焦黑,河滩上还有一些无头尸首。
大王何以要与齐人解娉?楚齐两国姻盟不易。若两国解娉,秦人得益也。熊荆面色不愉的坐在车上,屈光靳以坐在外侧,一路上他们都在劝熊荆不要意气用事。
役夫之女也是役夫,芈姓血统高贵,岂能以役夫为妻?熊荆一般不答话,只当两人是苍蝇嗡鸣,不时才答这么一句两句,让两人无言以对。
大王此言差矣。齐国公室乃妫姓,妫姓乃舜帝之后靳以是太宰,两国解娉这么大的事,无论如何他都要设法挽回的。
返都后不佞以为楚国要议立血统之法。熊荆根本就没理靳以,只对成介说话。怯弱之人无信之人今后不得姓芈。
臣敬受命。成介立即答应。他知道此时熊荆正处于深深的挫败中。本来三国会盟楚国是不报什么希望的,可齐王为服食不死药,满口答应三国会盟,现在倒好,秦国攻赵,又借口不与赵国会盟,弄得大王如此不悦。
好在秦国现在攻伐的是赵国,三国不盟短时内对楚国并无大害。只是三国不盟今后如何阻挡秦国灭诸国一天下?难道真的只能靠楚国自己?
成介目光转换,刚好对上熊荆看过来的目光,他心中一动,不由道:大王,臣以为今后不当再抱会盟合纵之想,楚人只能依仗楚人自己。
经历此事,熊荆因齐王答应会盟而漂浮起来的心思逐渐沉淀。秦国能够做大能在秦始皇执政后的十几年扫灭诸国一统天下,大半是因为关东诸侯惧秦。惧秦从而贿秦,贿秦后秦国贪欲更足,终有一统天下的想法。
成敖以为赵人如何?大河水浩荡东去,河对岸就是赵国,熊荆不免想起了赵人。
秦国伐赵,赵人可信,秦国不伐赵,赵人不可信。成介的回答让熊荆忍不住失笑。
前年自己求赵国出兵时,赵国只出了船。是因为赵国攻燕缺少甲士?不是。攻燕的主力是李牧的代郡军,邯郸的赵军最少有十万大军可以调动,但赵人就是不出兵。
赵人也担心得罪秦国,他们就盼望着秦国一直伐楚,永不伐赵。然而秦人的特点就是欺软怕硬,打不过就讨好会盟反间,打得过就得寸进尺欲壑难填,被楚国舟师克制住了的秦军最终转而伐赵。
从今以后邦交之事由诸敖行之。熊荆只觉得自己倦了,更觉得孤单。因为天下之大,楚国没有半个朋友。齐国这样的大国,还不如西瓯那样的部落。
诸越不知道秦国的强大吗?即便以前不知道,前年参战之后也应该知道。可敌人强大和自己反抗有什么关系?因为敌人强大就不反抗,因为敌人弱小就反抗?
楚人有楚人的尊严,越人也有越人的骄傲;楚人按照楚人的传统生活,越人自然也遵守自己的习俗。若非心甘情愿,任何人不能以任何理由强迫楚人越人去改变,不然就是战争。
只要大河没有冰封,楚国舟师就可以在大河上横行无阻。看见熊荆的王旗在战舟上飘扬,即便大河已是秦国的内河,沿途的秦国舟楫也纷纷避让。晚上在河滩上落锚,所在县的县令还送来粟米和猪羊。这当然是古礼,送礼的秦国县令恭恭敬敬,送完就离去。
第三日到鸿沟口,红牼率领的舟师已经等在那里,入鸿沟到圃田泽,舟师的戒备才有些松懈。可坏消息也在这个时候传来,从郢都赶来的郦且勿畀我相告:就在这几天,围攻武城平阳的那支秦军在平阳城下大破赵军,杀赵将扈辄,斩首六万。
秦以举国之兵三路伐赵,赵危矣!请大王速速出兵救赵。大梁北城,廉颇一见到熊荆就是大拜,熊荆赶忙将他扶起。
廉颇越来越老,念及昔日他倾囊相授,言传身教,熊荆竟然不知如何相对。
信平君请稍安。熊荆失神,成介在一边说话。齐国不欲与赵国为盟,故大王
齐人,弱矣。廉颇对齐人的观感一直就没好过。善计谋,好私斗,怯公战
老师熊荆苦笑。不止一个人说齐人不善战,可他就是不信,跑过去齐人食言,弄得灰头土脸的回来。
老师请听学生一言,熊荆安抚焦急中的廉颇。秦伐赵非为夺地,乃为灭国。
一提灭国廉颇又坐不住了,熊荆又把他拉住,再道:老师请听学生一言请听学生一言!既是灭国,便不当计一城一地之失,而当计秦赵两国之国力之战略,甚至当计天下之大局。赵亡便是魏亡,魏亡不是齐亡就是楚亡。天下倾覆,就在这十几年间。若不能从长计议小心斟酌,天下诸国皆亡于秦。
赵国的存亡已经不仅仅是赵国存亡,赵国的存亡关系到天下各国的存亡。廉颇因为是武将并不太懂这个道理,但猴精一样的韩国两面三刀的魏国都已经看出此次伐赵非同小可。
与尸骨早寒的姚贾说的不同,秦国伐赵分做三路:第一路由李信率领,目标是邯郸,秦军大约只有二十万而不是姚贾说的三十万。他说三十万可能是为了威慑齐国;
第二路由蒙武率领,目标是井陉。人数大概有二十五万,其中一部由王剪率领,目的是夺取太行山以西的阙与和橑阳(类似楚国大别山西面的随唐二线)。以历史,两地本该在两年前被秦军所拔,但因为伐楚,秦军只拔下邯郸南面邺九城,未拔阙与橑阳。
第三路则由羌瘣率领,人数不详,攻的是云门云中两郡。
三路秦军不下五十万,据情报秦国另外还征召了数十万人,这数十万大军没有押在前线,而是放在大河以北的河内郡。一旦楚军北上救赵,这几十万大军便将与李信军汇合。
预备如此,粮秣输运也有所准备。李信二十万人用的粮草多是东郡河内郡积攒的粮草,当然战时也有输运,输运不光只有水运,水运外还有陆运——支撑二十万大军,四轮马车足以。至于另外两路,那自然是依靠汾水。汾水纵贯太原郡河东郡,在汾阴(今万荣)汇入黄河。这段黄河是河套的一部分,还没有在船司空九十度转弯往东,转弯之后过了三门峡才是楚军舟师的活动范围。
前年楚军攻占敖仓后,秦军即弃河内道用河东道。河东道是从咸阳顺渭水东下,到船司空不是顺黄河往东,而是逆黄河往北。舟楫逆水到汾阴进入汾水,沿汾水往东就是新田(今侯马西),到新田后粮秣全改为陆运,经黄父(沁县西北)进入沁水流域。
沁水流域可以顺水南下至敖仓段黄河北面的扈城,但更可能的是继续往东行进入上党,由太行白陉出太行抵达共邑(今辉县),再由共邑经朝歌(今淇县)北上至邯郸以南。
楚国舟师的威胁实在太大,以至于秦军不敢沿黄河运粮,只能依托山西南部连接华山太行山的中条山脉,在山脉以北运粮。从白陉钻出太行山后,又不得不在共邑朝歌一带集结重兵,一是防止楚军与赵军夹击,二是怕楚军断了粮道。
从新田至平阳的陆道,按知彼司的估计长约有五百五十里。并且白陉还很不好走,峡谷长约三里。但秦人也没办法,太行八陉,西面的机关陉太行陉离黄河太近,距邯郸太远,白陉北面的滏口陉(滏口陉出太行其东便是邯郸)太过险要,并且西面的涉县仍在赵军的掌控之中,滏口陉再往北那是井陉,井陉出口在邯郸北面数百里,所以只能从白陉出太行。
大梁北城正寝,一看到秦军的粮秣输运线,项燕的眼睛就挪不开。拥有舟楫优势的楚军攻击不了中条山以北的秦军粮道,但攻击共邑朝歌至平阳这一段粮道那是手到擒来。舟师一登岸,北上五六十里就是粮道,说不定共邑朝歌还有秦军粮仓。
禀大王上将军,共邑秦军人数不知,秦军粮秣亦非全由新田运至,东郡河内郡积攒的粮秣也不少。勿畀我道。
秦人仓禀何在?项燕不管秦军人数,他只想焚毁秦军粮草。
东郡在濮阳,河内郡在中牟安阳。勿畀我指着地图道。皆不好攻取。
第四十一章 一策
大梁北城一帮人对着地图不断的琢磨争论,城南,韩使韩非则与信陵君魏间忧闲聊清谈了。
秦国大举攻赵,韩人有喜有忧。喜的是秦国打的不是自己,忧的是一旦赵国没顶住,接下来肯定是自己。韩国在魏国西面,可韩魏紧邻,韩国如果完蛋,魏国肯定接着完蛋。
这时候魏间忧当年前冒死让楚军进城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秦国如果大举灭魏,鸿沟对岸的楚国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大梁是魏国都城,只要大梁还在,魏国就还在。
若是大王那年不纵秦王出城,哎!出使多年,韩非口吃的毛病有了很大的好转,当然他不能激动惶恐,一激动惶恐,又会像以前那般口吃。
哎!提起这件事魏间忧就苦笑,幸好他已经想开了。天不绝秦,我人又能奈何?不知今日韩非子至鄙府,所为何事?
我有一策,可保魏韩不灭。然闻楚王只听芈姓,不见他人,若君上能举荐韩非细看魏间忧的神色,目光里带着些讨好。
楚国以前就不怎么用外人,现在更是尽驱外国门客,廉颇算是特例了。韩非知道熊荆就在北城,他不敢贸然求见,所以来求魏间忧,魏间忧若能代为求见,那他肯定能见到熊荆。
敢问韩非子何策?魏间忧重新打量韩非,这个韩国使臣年近五旬,玄端玄衣下确有上卿的气派,然而他的眼睛总是眯着,脸上法令纹极深,即便笑起也难见开朗。据说,此人虽是韩国公族,少时却倍受同宗欺凌侮辱,之所以得到韩王重用还是因为他的文章被秦王赏识。几年下来也算是韩王身边重要的权臣。
数年前秦国便出重金,厚遗结交六国卿士大夫,不受重金者则刺。齐人素重实利,故我以为三国不得盟也。三国会盟失败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大梁,但洞悉人心的韩非断定齐人不盟。秦伐赵,灭赵后当要灭魏韩,而当今天下,能与秦国为敌者,非楚赵莫属。
齐人不盟,天下倚于楚赵两国,魏韩又倚于赵国不亡。欲赵不亡,当说于楚,若楚能助赵,赵国可得喘息
韩非子之言与舍人何异?韩非说的都是常识,魏间忧府里一个普通舍人就有这样的见识。
敬告君上,助赵非救赵。助赵乃秦伐赵数年后,楚国全力与秦国战,数年方止。后赵国再继之,如此反复,使秦人疲于奔命。如此,关东诸国可不灭。
竟是如此。魏间忧听明白了,韩非这是要楚赵两国轮流和秦国打。赵国支撑不住了楚国上,楚国支撑不住了赵国上。这样赵国灭亡不了,楚国也灭亡不了。赵国灭亡不了,魏韩就灭亡不了。
秦国已据天下之半,楚赵即便反复与秦国战,亦将败亡。魏间忧按照韩非的思路想了一想,忍不住摇头。再则,楚国何以要攻秦?若楚国不支时赵国不助楚攻秦,楚人奈何?
楚国舟师秦国不敌也,楚国可以攻秦,秦不能亡楚。唯秦国伐楚,天下方安。韩非不同意魏间忧的推断。赵亡即魏韩亡,魏韩亡即楚亡,楚国焉能不助赵国?助赵,即要全力攻秦而使秦无暇伐赵,如此赵国方存,赵国方存楚国才可得喘息。
韩非的逻辑是聪明人的逻辑,聪明到将赵国的压力全部转移到了楚国身上,本该承受这种压力的魏韩可以坐山观虎斗。至于楚赵两国轮流抗秦能支撑多久?马上要死的人怎有资格想六十大寿,活一天算一天,活一年算一年。
韩非说完明堂里一阵沉默,魏间忧仍然苦笑。他虽耻于这种小人行径,可也不得不承认小人才是世上活得最久的人,因为他们别无他求,只求活着。
禀告大王,信陵君求见。已是晚间,北城正寝一片灯火,长姜跑过来揖告。
请。信陵君是楚国的盟友,熊荆听是他求见,想也不想就答应。
大王,信陵君还带了韩使。长姜犹豫了一下,又说了一句。
韩使?熊荆眼睛一转,笑问道:难道是韩非?
正是韩非。长姜点头。他对熊荆知道韩非并不奇怪,毕竟得赵政赏识后,韩非天下闻名。
请吧。不佞要看看他。熊荆对韩非比较好奇,之外就是赞赏。但这种赞赏有些特别,就好象就好像看到德国人的g34机枪一样,明知道‘希特勒的电锯’很邪恶,但也不得不惊叹制作者的艺术感和精简,从而想亲自见一见做出这种机枪那个匠人。
韩非正是在熊荆赞赏的目光下来到正寝明堂的,他感觉到了王座的上楚王在看自己。这让他变得紧张,说话又开始口吃,好在他的那些话已经对魏间忧说了一遍,再说一遍更加流畅。但让他忐忑不安的是,楚王听完后久久没有说话。
你就是韩非?韩非背心湿透的时候,熊荆问道。
臣臣正是韩非。韩非对熊荆深揖,他是使臣,代表韩王,深揖是最重的礼节。
楚国乃有私无公之国,国事私人众议,不佞之命不出郢都。秦国乃公无私之国,秦王又曾言:‘嗟乎,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得恨矣!’。你欲存韩,为何不求秦王而求不佞?熊荆不打算和韩非辩论什么,他的文章数千年不绝,但这些不是思想,而是权术。比他晚的《君主论比他早的《政事论,说的也就是这些东西。
会盟受挫后熊荆苦思几日,一天晚上他忽然想通了:何必在意成败?今后就以勇信行事,战斗就轰轰烈烈的战斗,灭亡就轰轰烈烈的灭亡,如此才是一个真正的王者,而非阴狠的政客。
不再懊恼齐王食言会盟失败的熊荆双目明亮,脸上的笑意若有如无。韩非没觉察出他笑容里的含意,只不安道:请大王赎罪。非之所作,乃不得已投其所好也。楚国虽有私无公,然公室虽损国祚久远,此大善也。
当今天下,非楚国无以救诸国。而若秦亡诸国,以天下之卒攻楚,楚国亦亡也。故臣请大王助赵,唯楚赵合力,与秦轮战,天下方有生计。
与秦轮战?熊荆看了韩非一眼。这两天项燕和郦且争论的也是轮战和救赵的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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