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帝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贰零肆柒
宿麦可种,然麦饭难食也。有人快速的转移了话题,朝堂上再一次人人附和,但和刚才那次比,这次明显是装的。
麦饭难食麦子不去壳就去煮,带着壳确难下咽,当然难吃。如水泥那般磨细便可。
熊荆说磨细,朝堂上没人说话。其实面食还有一个比较关键的技术是发酵,发酵产生的二氧化碳气体使面团膨胀松软,这样做出来的面食才有口感,也易于消化。
中国史书上可信的记载面团发酵是在东汉晚期。而‘灵帝好胡饼,京师贵戚皆竟食胡饼’这种情况,很大的可能是经过发酵过的胡饼,替代了此前死面做成的‘坚强难消’的面饼,这才让食尽人间美味的皇帝权贵喜欢吃胡饼。
并不知道死面团可以在空气中自然发酵的熊荆,已经要求胡耽娑支下次来时要带来酵母。据说是埃及人最先开始对面团发酵的,然后传到了希腊,之后又传到了罗马。巴克特里亚的希腊人也吃面包,弄来酵母并不困难。
看着群臣哑言,熊荆再道:麦饭难食,无粮时难食亦食。唯多产两千万石粟麦无钱可购,众卿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置?
禀告大王:臣以为上策乃增收钜甲之价。石尪是行家,他抱怨了钜甲钜刃卖家太低后,对此拟有上中下三策。中策乃铸钱相购,下策乃增收军赋。
钜甲之价已定,增之不妥,臣请行中策。蔡文反对上策,也不用下策。
民多新钱,又少种桑麻,必购齐人之货,齐人以新钱换我爰金,若何?石尪指出一个事实:诸国贵人大商都喜用黄金而不喜铜钱,进而使得各国形成了一个自发的金本位货币制度。
此前楚国的蚁鼻钱重只有二三克秦半两却重达八克,但蚁鼻钱在各国的价值并不比秦半两低多少,究其原因在于六百枚蚁鼻钱可换一两黄金。铸钱铸多了,没有那么多黄金来换,蚁鼻钱对外的购买力就要大跌。铜廉价金稀有,逆差太多黄金外流,这不是好事。
再则,铸币皆在郢都,所铸之币为谁所有?石尪问出了第二个问题。这也是此前未能解决的问题,铸币权归谁。
臣以为可由各县邑送铜至郢都,所铸之钱归各县邑所有。蔡文答道。
善。应该如此。他身边一堆人点头。做什么最赚钱?当然铸币。铜价才三十多钱一斤,一斤铜却可以铸钱一百,减去一切花销还能净赚五六十钱。要不是楚国已经币改,用的不再是铸钱而是冲压出来的新钱,各县邑早就自己铸钱了。
然各县可铸钱几何?石尪笑了,譬如下蔡,可铸十万钱,可铸百万钱,如何定之?
蔡文哑言,这确实是个问题。铸钱买粮,如果是国家统一铸,当然是有多少粮就铸多少钱,现在各县邑财政独立,那就确定不了谁多铸谁少铸。而各县邑自己铸,又没这个权利和能力。
那当如何?驺开问道,他算是越人当中对中原的人了。
最善之策乃涨钜甲钜刃之价。石尪一句话又绕回了钜铁涨价,看到他这样执著的维护公室利益,对着大臣们睁眼说瞎话,熊荆不知为何很想笑。
钜甲之价已定,岂能再涨?一片反对的声音。
司会其心私也。有人还道,这是察觉了石尪的用意。
各县之粮由高府经手收购,所用之钱全由大府铸造。熊荆不愿在铸币上捞钱,忍不住开口。各县邑付郢都铜价工费即可。
大王群臣闻言一怔,而后齐声高呼道:大王英明!
石尪看了熊荆一眼,只好道:然各县邑当输金于郢都,若齐人持新币来,不至无金可换。
然。各县邑需输金存于郢都,此金非不佞所有,此金乃银行所有。熊荆赞同石尪的提议。
第四十四章 七年
朝议的实质就是备战,只有先备战方才有实力救赵。不过毕竟是楚越联合,解决了收粟问题,代表自己部落立于朝堂上的竹忽然横插一个问题:为何一定要三年之粟,两年不行?
三年耕而余一年之食,率九年而有三年之畜,十八年而有六年之积,二十七年而有九年之储,虽涔旱灾害之殃,民莫困穷流亡也。故国无九年之畜,谓之不足;无六年之积,谓之悯急;无三年之畜,谓之穷乏。
又云:什一之师,什三毋事,则稼亡三之一。稼亡三之一,而非有故盖积也,则道有损瘠矣。什一之师,三年不解,非有余食也,则民有鬻子矣。
负责高库的伯南从容而道,尽量让楚语不太利索的越人听懂。竹是年轻人,楚语学的很快,伯南说完他便道:稼亡三之一,三年累亡一年,一年仅少一年之粮,何须三年之粟?
呵呵不知谁忽然笑了,然后很多人跟着笑。
不佞也不知。熊荆有些不悦,他不愿看到楚人嘲笑越人。请伯卿解惑。
熊荆的出言让场面安静了下来,伯南揖道:禀告大王,稼亡三之一确如越臣所说,三年累亡一年。然,毋事之人食粟甚多,常人一月食粟一石半,战时一月则需食三石,军中又有牛马,输运又有耗损短少,毋事之人一年需耗一年之粟,三年即耗三年之粟。余者虽在耕稼,然耕者皆是老弱女子,又无牛马,三年后稼当亡三之二。故云,非有三年之粟,不可为三年之战。
十分之三的人负责作战以及后勤,食量翻倍就要消耗十分之六的粟米,再加上输运的牛马,这确实需要一年的粟米,如果运粮的路程过远,可能还不止一年的粟米。
楚军的情况是以水路运输,但二十人一辆随军马车的配置,加上短途运输需要的牲口,加上各县各邑正在建立的骑兵,等于把减去的陆路输运所需的牲口又补回来了。
竹卿,三年之粟可知否?熊荆问向不解的竹。
臣知也。竹讪笑,他没想到自己的问题把熊荆也扯进来了。
然。熊荆对着他点点头,而后再看向伯南,楚国未有什一之师,因为水运,也未必需要什二之力夫输运,你与大司马府商榷后再算三年粮秣之耗。
唯。伯南答应道。臣今日便与大司马府相商,然臣仍要敬告大王,近年天相大异,尤以秦为最。秦王政三年,大灾,民大饥;秦王政四年,七月蝗,大疫;秦王政五年,蝗疫大灾;秦王政九年,四月寒,民多冻死;去岁,天下大旱,秦六月至八月不雨。
而秦王政三年前之大灾,乃二十五年前上郡大饥,再往前,未见大饥,只是水灾地动
果真如此?熊荆到没有留意这几年灾害,现在听伯南一说,顿时起了心思。
敬告大王,然矣。右史出列答道。此天弃秦也。
天弃秦也。群臣咀嚼这四个字,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大王,天确已弃秦,然臣以为当多积一年之粟。伯南是个稳妥的人,最近几年天灾频繁,他就担心楚国什么时候来一场天灾,积粟全部都打战食尽,那庶民可真要饿死了。
诺。熊荆点头称诺。如此,当积四年之粟方可与秦人再战?
禀大王,四年之粟当需九年。孙余答道。
九年之后方可与秦人战?熊荆心里咯噔一声,赵国亡矣。
大王,最短也需七年。孙余再答。他此前的计算成七年本考虑到了大小年和灾年,减去这些,也要七年多时间,勉强算做七年。
七年?熊荆心里再次默算了一下,觉得还是太晚。秦国第一伐三年,休息两年就是五年,第二伐将在第六年。如今齐国不盟,自己第八年再救,赵国真的能撑到那时候?
必要七年。孙余点头。这是最短最短的预估了,再少就没有了。
不佞闻魏国每年余粮三千万石,齐人每年购两千万石熊荆悠悠说道,但他知道这是不太现实的事。楚国自己的粟麦可以靠铸币购买,魏国的粟米那就要真金白银了。除非,在大梁北城搞房地产,把房价炒到几万钱一平,以让海量的楚国货币流入大梁房市?
熊荆真是异想天开了,但又一想,大梁北城不正是租界嘛,还是魏国国都,那些魏国大夫想迁入楚国,何不在大梁北城买房,一户一幢别墅楼,每户售数十金上百金不等,如果能卖出一万户,那就有数十万金。
大王走神,朝堂上群臣并没有注意,他们主要在想七年后该怎么办,救赵不救赵?
救赵有救赵的好处,不救赵也有不救赵的好处。救赵,秦国多一个敌人,楚国多一个潜在的帮手;不救赵,占领赵国后秦国又强大了一分,原来是据天下之半,灭赵后那就占了天下三分之二——可别忘了赵国和燕国是连在一起的;再就是马匹,秦国一旦占领赵国,楚国的马匹来源就断了,胡商那边也无法进行贸易。
禀大王,臣以为积粟之后当救赵国,不救,无马也。成介等人揖告道,这是他们的意见。
大王,臣等以为当救赵。此前激烈反对蓝奢盟赵的彭鬣也同意救赵。
大王,臣等亦以为需救赵,不然天下倾覆,楚国危矣。驺开和大长老宋也同意救赵。
大王,救赵当断秦军之南路。项燕一直不说话,他尽量等群臣表明自己的态度后再说。当请赵使告知赵国
臣以为不应告之赵人。淖狡反对道。赵国多秦侯,赵知即秦知,不可也。
大王,或可行孙膑之策。昭黍说的很隐晦,但意思却很清楚:趁机收复旧郢。
大王容禀。项燕并不同意昭黍的意见。昔年孙膑攻魏救赵,攻魏成也,救赵却不成,魏军攻入邯郸方退兵返国。若行此策,复旧郢可成,救赵不可成也。
哦。熊荆不由多看了项燕几眼,只在朝堂上讨论战略并不合适,他道:此事先交予大司马府筹划,他日再议。
熊荆对项燕说完又看向群臣,道:此事议完,还有何事?
请大王勿与齐人绝。东野固带头揖道,说起了齐国。
说到齐国自然会说起两国的姻盟。熊荆的态度很明确,不再娶齐国公主为后,但不与齐国断交,保持一般的外交关系。东野固等人却坚持要娶齐国公主,认为这是拉拢齐国的手段之一。
只是,齐国自始至终都没有被楚国拉拢,称过东帝的齐人甚至有些看不起楚人,以楚语为南蛮鴂舌。齐人这种心理上的优越感有些人在意,有些人则还不在意。熊荆倒不觉得齐人太过骄傲,他只是不想娶一个懦弱之王的女儿,不想自己的儿子沾染上懦弱的习惯。
婚姻是人生大事,除芈玹外,他还没遇到过别的动心的女子。若真要在他所见过的女子当中挑一个,那自然是芈玹,伏剑的芈曦也很不错,可惜两人同父,再就是魏女公孙嫣,勉强。
朝堂上乱哄哄一片,反对与齐国继续联姻的成介等人,与赞成和齐国继续联姻的东野固等人激烈争辩。成介等人反对的理由很简单,就是认为齐国是另一个赵国,联姻后秦国如果伐齐,必会求救于楚。不救,楚国将陷入人伦上的被动。
反过来,秦国攻楚齐国是不会救的,这点已经证明。即便齐王答应了,齐人也不会救,这点也已经证明。既然齐楚之间只能达到这样一种互相贸易的关系,那又何必要联姻?只要双方遵守穆陵关之盟,保持邦交友好就可以了。
成介等人的理由和熊荆不同,这是现实的考虑。这样的考虑完全正确。君王联姻本就是外交手段,但这种手段不能频繁使用,很多时候使用只能一次,因为王后只有一个。既然联姻不能使齐楚邦交更进一步,那就没有必要把这个机会浪费在齐国身上。
荆儿不欲与齐人联姻?朝堂上还未完全确定的事情,,次日赵妃就耳闻了,这日熊荆请安后一起用膳,赵妃特意说起了此事。
然。熊荆的筷子悬在空中,他倒忘了向赵妃提这件事。请母后恕罪。
不娶齐女也好。赵妃笑起。荆儿未与齐国联姻时,赵使曾向我提起赢南公主,她比你小一岁
母后。没想到赵妃说起了赵国公主,芈璊在旁边一个劲的笑。荆儿年纪尚幼
呵呵。芈璊笑的更欢。还尚幼,宫外皆说王弟临幸过一个魏女。
这是子虚乌有。熊荆瞪了她一眼。
荆儿。赵妃再道。你是楚国大王,又已亲政,婚事应当早定。
母后!熊荆大急,秦国正大举赵国,若与赵国联姻
若何?楚国难道不救赵国?赵妃看着熊荆,意思非常清楚。
第四十五章 赵之半
秦伐楚三年,实际算起来不过伐了两年零两个月,期间还有大约半年左右的间隔;且最开始出兵不多,后来才越来越多。秦伐赵,一开始就是全力压上,南中北三路猛攻,如果当初对楚国也是这般,那楚国肯定已经尽失淮上,迁徙江东了。
邯郸相邦府明堂,看着地图上邯郸长城以南的平阳,太行山中段的井陉,以及连接塞外的云中雁门两郡,春平侯赵粱不得不羡慕楚国的好运气。
秦国对楚国的添油战术唤醒了楚人的勇武,使得楚军越打越强,进而产生了战舟战术;秦国对赵国却是不予喘息的大举进攻,这将一点一点的削弱整个国家的国力,斩断这个国家的根基,这不是夺地之战,这是灭国之战。
赵粱羡慕楚国好运气的同时,又深为赵偃的对秦外交感到惋惜。正是因为赵人在秦国宫廷的失势楚人在赵国宫廷得势,赵楚之间才会有这样巨大的差别,可这,是楚齐数百年的联姻宣太后以来几代楚人经营的结果。赵秦却因为同姓,没有这样的底蕴和机会。
虽然如此,赵偃投降式的对秦外交也让赵国喘息了近十年;也正是赵偃下定决心,趁秦攻楚无瑕救燕这个空隙全力攻燕,除了彻底解决赵国的后顾之忧,更为赵国赢得了一个可以退守的安全后方。
以上卿之见,若秦国攻赵不歇,我赵国看罢地图的赵粱目光转回,看向堂下安坐的司空马。他的神情有些恍惚,好一会才接着道:我当割赵之半与秦?!
然。赵国上卿司空马眼观鼻鼻观心,若非对他知根知底,赵粱真要以为他是秦人的说客。赵国以国之半赂秦,秦国兵不接刃而得赵国半数国土,必大悦。且秦忧虑赵国以死相搏,又恐赵齐魏三国发兵相救,必欣然受之。
秦受地而退兵,赵国以半国而自存。秦得此半国国势逾强,各国自恐;若赵国为秦所灭,诸侯必惧。恐惧而相救,合纵攻秦可成矣。臣请大王割赵之半与秦,秦若守信退兵,国存矣;秦若不守信再伐赵,诸国恐秦灭赵,国亦存。
不如此,若如平阳之战,赵军皆被斩首;又或秦人攻破邯郸,诸国救之不及,国必亡矣。
平阳之战,不提也罢。赵粱痛苦的揉了揉眉心。全**队共计五十万,最精锐的就是驻守邯郸的二十万赵军。可谁也没想到大将军扈辄竟然兵败,赵军被斩首六万。好在秦军追赶不及,剩余十数万赵军多数退回了长城,少数突围进了平阳。
赵粱痛心赵军的损失,根本没有想到,正是因为秦军骑军追赶赵迁至平原津,赵军才没有像历史上那般被斩首十万。两千余黑衣的死亡换来四万赵军存活,这应该是笔划算的买卖。
上卿之策确是存国之策。赵粱说起司空马所献之策,然裂国以贿秦,虽有燕地,也是地窄田少,赵人也无法安置。
相邦此言差矣。司空马摇头。我观赵国,女子多而男子少,仅次于秦。齐楚可傅籍之人占国之三一,赵国可傅籍之人仅国之五一。何故?长平之害也。
以赵国之半而贿秦,余下之半而存国,以当下赵国傅籍之数,相邦只要将傅籍之家迁于井陉呼沱水(滹沱河)以北,而非举国皆迁,何谓无法安置?
秦攻赵,乃惧赵复强也。赵割国之半,秦受之不再忧赵,其不伐楚亦当伐齐。我闻三国之盟不成,皆因齐王食言毁诺,楚王怒而不欲与齐国联姻。既如此,何不使秦攻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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