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帝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贰零肆柒
这是苦恼的原因之一,另一个让他颇为苦恼的是,各师之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并不在作战上向他建议如何如何。也许,是他们不懂纯队之下多兵种合同作战要如何指挥,更有可能的是他们故意不说:大王永远都不会错。如果大王有错,一定是臣等看错;若大王真错,那也是臣等犯错让大王不得不错
三天的等待似乎比此前三个月的等待还要漫长。军营之中不再像前些日子那样喧闹,有的只是打铁声。虽然早有准备,比如工兵圉童本就钜甲和武器,可三千六百名输运力夫不但缺少武器也缺少甲胄。
缺少甲胄好办,他们列于军阵最末便是,缺少武器那就不好办了。军中一阵搜罗,最后还差几百根夷矛。这几百根夷矛只能临时砍树,军中木匠做柲铁匠日夜锻打造矛头和配重。叮叮当当的声音听得人心烦意乱,幕府里呆不住,熊荆只好出帐瞎逛。
见过大王。圉童大多被调走,骑士要亲自喂马刷马。熊荆走到骑兵营帐时,骑士多在刷马,还有一些人正在练习骑射。骑兵第三师师长弃疾踵见熊荆亲来,有些意想不到。
刷马。熊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了这里,更不知说些什么。
然。军中的骑士多为各氏子弟,年纪年轻。他们穿着一副平常时穿的犀甲,腰间挂着玉饰。见熊荆来,有些人连忙要解去左边的佩饰。
军中不必多礼。熊荆拦住了他们,他指向靶子道:我见他向身后比了一个射姿,再道:这种射法从未见过。
此楼烦骑将所授。弃疾踵道。去年春天熊荆远赴蓟城,带回来两个楼烦人。这两个人教了楚军不少骑术,回马射法是其中之一。
楼烦骑将?熊荆这时候才想起那两个楼烦将军,名字他全然忘了,没想到他们还教了回马箭。回马箭大意是骑兵遇敌后假装害怕,然后打马逃走,敌人如果紧追,在全速追赶的时候,他们会突然回身往后射出致命的一箭,防不胜防。
然也。弃疾踵答道。彼等还欲于我军同来临淄
楼烦将只在军校教习骑术,从来没有介入楚军骑兵的日常训练中,个中原因大家都很清楚。作战那就更不可能,弃疾踵有些遗憾,熊荆却没有这种感觉。
所谓‘二个马木留克骑兵绝对能打赢三个法国骑兵;一百个法国骑兵与一百个马木留克兵势均力敌;三百个法国骑兵大都能战胜三百个马木留克兵;一千个法国骑兵总能打败一千五百个马木留克兵。’
他深信近代骑兵可以完爆古代骑兵。不过要做到这一点很不容易,除了马匹本身的选育,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是战马的步伐。战马的步伐必须一致才能使骑士形成一道骑墙,形成一道骑墙才能有形成足够的冲击力,以击垮对方的骑兵或者步兵。这一点即便是那百余名重骑老手也很难做到,冲去的队伍不是骑墙而是一道弧形
禀告大王一个传令兵匆匆奔来。军司马请大王速至幕府。
何事?熊荆不解,该安排的都已经安排了,庄无地这么着急来请,难道是有情报?
小人不知。传令兵是生面孔,估计是庄无地见自己不在,事情又急,只能派出几十名传令兵四处搜索。
恩。熊荆回头看了弃疾踵一眼,弃疾踵等人连忙深揖。
大王,城内侯谍有报。和熊荆想的一样,果然是有情报。
何谓?熊荆不显激动,自从齐使来约,说三日后出战,城内传出的消息就多了起来。临淄城的排水渠出口是一些不大的石孔,目的就是防止有人从排水渠进入城中。这些石孔会将侯谍夜间放置的漂浮物拦截,因此齐人模仿笔迹,常常炮制一些假情报。
只言申池。庄无地拿出一份谍报。此无影笔所写。
所谓无影笔就是用牛奶羊奶写的隐文,这只有知彼司的高级侯谍才会使用。熊荆闻言不免动容,他走到沙盘之前,看向临淄小城西面的申池。
申池在临淄西南,出小城西门(又称申门)可见。这是泉水,从地底冒出,汇入系水。因为有池,所以申池四周遍栽竹木,输运力夫所需的夷矛木柲就在里这砍的。齐人也仓促,照理守城应该砍尽城池周围的树木,可这片茂密的竹木林毫发无损。
臣以为申池之林可布伏兵,请焚之。庄无地揖道。申池四周的竹木林方圆数里,内有亭台楼阁,应该是齐王的别宫,他越看这片竹木林越觉得容易埋伏。
第八十六章 阵势2
不可!熊荆还未答话,阍秋毫不意外的阻止。明日将战,焚申池之林,齐人必怒。昔赵武韩起率诸侯之师攻齐,齐人谨守不出,赵武怒而焚申池之竹林,齐人素怨之。
阍秋实打实生活在几百年前,违礼的事情不能做让敌人怨恨的事情不能做。养虺摇头道:我伐齐,齐人已怨我,竹林方数里,若齐军隐一军于此
有备即可,何必焚毁。熊荆否决了养虺的建议,他环视众将,发现所有将领都已到齐,便道:明日之战,诸卿有何良计?
臣等谨遵王命。几个人对视了一样,齐齐揖告道。
然不佞熊荆一阵心虚,他不是害怕,他是焦虑。
大王素受上天之眷,臣等谨遵王命即可。本该是主将的邓遂说道。
若是熊荆苦笑,他也就是直言了。若是败了呢?
大王英明,若是败了,也是天意。邓遂再道,他说的全是心里话。
越海两千五百里至临淄城下,这已经是一个奇迹,郢师上下莫不叹服。而以三万郢师对阵二十万齐军,兵力如此悬殊的战斗从未有过,谁也不知该怎么打。再就是骑兵,取胜的关键是骑兵,尤其是重骑兵,可骑兵之将妫景也没有把握认为骑兵必胜。
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三千四百名骑兵还是太少,五百名重骑数量那就更少。用这么少的力量攻击人数多达二十万人的齐军,会达成什么效果妫景也不清楚;
再就是地形,战场已经确定在临淄城以西,其实也只在临淄城以西。临淄城的地势南高北低,南面山脉恰在临淄城不远处戛然而止,但南面仍有牛山和稷山,几万人或可作战,二三十万人交战,阵线宽达十几里,地形就太窄了;
而东面有缁水,缁水比城西的系水要宽得多,缁水上没有桥梁,齐军不可能出缁水而战。北城数里就是缁济运河,地势不宽,也不可能,真正能交战的地方只能城西。
然而城西也不是很开阔,尤其是齐军的阵列可能宽达五六公里。如果南北对阵,城西五六公里外已是田亩。骑兵最讨厌的地形就是烂泥地,尤其是重骑,一旦陷入烂泥地战马跑不快,根本没有办法冲阵。所以妫景希望骑兵能安排在左翼,不过这只是他的想法,如果大王安排他在右翼,那他就去右翼。
熊荆没有察觉自己的部下已经有些发怵,他还以为他们是信任自己。好在,身为君王的他主动性强过前世,同时作为楚军军事体系的建立者,他觉得自己要比部下更了解这支军队。至于经验上的缺失,这不是一晚上时间可以弥补的,只能是姑且将就。
我军阵列熊荆开始说话,以齐军持戟之士为准。面对持戟之士之军阵,纵深必有八人。不够,宁愿缩短阵列宽度。
唯!诸将一起答应。
信平君有言,阵战之胜,非中击,便是勾击。明日我军战,骑兵可中击也可勾击。中击时砲兵必须配合,需以荆弩齐射,好让重骑破阵。说到这里熊荆特意问道:妫卿,你如何告知砲兵,你将击敌阵?将击何处?
熊荆这么问是在演练流程,妫景身子一震,答道:禀大王,臣将以三丈之旗告之公输将军我军将击敌,将击何处。
骑兵和砲兵一直有演练,双方的配合独立于主将指挥之外。妫景说完,公输忌连连点头。臣见妫将军升黄旗,当知其欲击敌阵。以旗为起始,向左则绿旗,向右则紫旗,一大旗一里,一小旗三十步,见旗发弹,见红旗则止。
善。熊荆点头,这也算是最原始的炮火呼叫了。
荆弩射程有限,敢问大王砲兵置于左军还是右军?公输忌问道。
此时如何言左右?熊荆道,需见齐军如何布阵,才知砲兵在左还是在右。
敢问大王,此战,我军可胜否?公输忌出人意外的问。
为何不可胜?熊荆诧异,他见诸将似乎都在静等自己的答案,终于发现他们信心不足。齐军无骑兵,只有步卒,战场之权完全在我。齐军精锐之卒不过五万持戟之士,然这五万精卒用的却是戈戟殳矛,如何能与我军战?
齐军余者都是疏于战阵之辈,生下来就没有见过血,也从未历经战阵,只会吹竽鼓瑟斗鸡走狗,彼等连木柲都拿不稳,如何与我军战?
你等回去切记告知士卒,此战,我军必胜!
熊荆说完才续上此前的话:此战游阙九卒,余者以持戟之士纵深八人为准,军阵能列多宽便列多宽。若骑兵在右,左侧四十五角内转,护住左翼;骑兵在左,右侧四十五度角内转,护我左翼。若敌军阵列太宽,则加钜丝网护住侧翼。
兵力不够,铁丝网凑,这点诸将是知道的,敖仓之战就已经将铁丝网用于防守。
各师阵线务必死守,以待骑兵勾击中击。熊荆再度叮嘱。这一点此前已经交代了,诸将闻言连忙称‘唯’。然若眼前敌阵单薄混乱,可中击之,各师可便宜行事。
己方纵深只有薄薄的五到八人,冲矛根本冲不起来。齐军则有二十万,阵列纵深绝对不可能单薄,是以熊荆最后的叮嘱让诸将心中一阵发苦。
战前会议很快结束,诸将回帐召集各卒传达命令。实际上除了传递‘我军必胜’的信念外,各师的战前会议更多的是讨论新编入本师的那些新卒如何安排。工兵可以很放心的使用,但圉童和力夫就有些问题了,尤其是圉童,这些人多出身于贵人之家,谁也没有上过战场,如果阵亡的太多,又实在可惜,这都是骑兵苗子。
三日如三个月那么漫长,但最后一晚又好似一刻钟,稍不留神天就亮了。
胐明时分熊荆便已起床,他还没有来得及着甲,便有斥候奔入幕府急报。禀告大王,齐人出西门以平地。
平地?熊荆在寺人的服侍下穿上钜甲,听闻齐人出西门平地,他笑道:任他们平,切记标记他们平的是何处。
唯。斥候退了下去,熊荆很快出帐。这时天虽未亮,诸将已经在幕府中静候,这次各卒卒长也在,幕府里因此站满了人。攻拔沙羡熊荆没有穿甲胄,前段时间熊荆也没有穿甲胄,现在诸人见一个身披钜甲头戴铁胄腰悬长剑的甲士从内帐出来,顿时吃了一惊,他们从未见过熊荆如此装扮。
臣臣等见过大王。诸将有先有后,连忙揖见。
熊荆感觉到了他们的惊讶,人却不动声色。他走到王座前对众将一揖后才道:秦国攻赵甚急,然齐王食言而肥,和秦勾连,背楚齐之盟。诸卿可一战否?
唯!唯!唯!熊荆说完幕府里的军官立刻大喝,战意十足。
齐军二十万之众,我军仅三万,诸卿敢一战否?熊荆高声再问,他现在要鼓动士气。
唯!唯!唯!清晨寒冷,这个时候幕府里每个人心已经热了,他们的声音直冲帐顶,震沸整个军营。
东海狂风巨浪,越海两千五百余里而至此。今日若胜,齐国他日抗秦;今日不胜,齐国他日降秦。诸卿可胜否?熊荆也激动了,他最后歇力喝道。
唯!唯!唯!声浪再起,每一个人都已热血沸腾,每一双眼睛都屹然坚定。
善!熊荆点头,他没有立即下达军令,而是道:齐军二十万,布阵必缓,我当待之。传令各师戒备待命。
人少有人少的好处,城西平地并不需要抢什么险要,三万郢师大可在齐军阵型初显后,有针对性的布阵。至于说齐军忽然发起袭击,那实在是求之不得。齐军良莠不齐,规整的阵战还好,一旦队列混乱,结果将是灾难性的。
城外楚军大营安静等待,临淄城内,亮了大半夜的燎火终于要熄灭了。楚军九千新卒编入四个师花了不少功夫,齐军十三万新卒要建立编制却让大司马府各司马绞尽了脑汁。
四十五年未有战事,齐军军官根本就不够。里有司或许还能用里尉游宗勉强凑合,十三名军帅六十五名旅长可以从精卒都卒当中抽调,可六百五十名连长六百五十名鼓手钲手旗手那就要让人抓瞎了。
没有足够的军官,新召的十三万人就无法指挥。不要这十三万人行不行?不要这十三万人设想的军阵就排不成;缓几天出战行不行?缓几天出战齐王田建就会勃然不悦,他必要在今天出战。
于是齐军的动员从前一天清晨开始,到第二天清晨结束。城门未开前,齐卒挤满了各条街道;城门一开,士卒与家人不舍而别,喊翁唤夫声中无数人落泪。此一去,便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第八十七章 阵势3
不得啼哭!不得啼哭!凝噎声一片,里有司不得不大喝。按军法本该杀人立威,只见身边士卒都看自己,握剑的手不得不放了下来。
士卒手中拿着戈戟,里有司不敢放肆,站在戎车上的连长却连连挥剑,大喊道:楚人围我,击破楚军便可返家。我等不战,齐国亡而全城皆死。楚人围我,击破楚军便可返家
戎车上的连长不但对自己麾下两百人大喊,还对临近几个卒的人大喊。讽刺的是士卒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声音,该啼哭仍然啼哭,想回望照旧回望。十日传扬,人人皆知楚军围城只诛后胜不害齐人,而今却要众人为后胜出战。
东方未明,颠倒衣裳城门洞越来越近,当最前列士卒进入城门洞时,有人唱起了歌。天色昏暗,城门洞里更暗,没人知道是谁最先唱的。一人唱歌,全卒呼应;一卒呼应,全军附和。军中的里有司连长旅长又急又怒,但已经没有办法阻止。
东方未明,颠倒衣裳。颠之倒之,自公召之。
东方未晞,颠倒裳衣。颠之倒之,自公令之。
折柳樊圃,狂夫瞿瞿。不能辰夜,不夙则莫
歌唱了一遍,等到第二遍时不再是一个军的士卒附和,新征召的十三个军几乎都在唱歌。这是他们的哀嚎,也是他们的愤怒。站在城墙上的都大夫田扬气得脸色发白,军师牟种不动声色,晨光里楚军已经出营,但阵势并没有摆开。
反了!反了!西南小城,后胜听闻歌声惊慌失色。
这是一首哀歌,说的是庶民因官府的征召,天色未明就要起来劳作,以致衣裳穿的颠倒。柳枝软弱本不能做篱笆,可在恶吏的瞿瞿(瞪目状)下,不能做也得做。劳作也就劳作,但官吏不知天时不能辰夜,以致白天黑夜几乎混淆。
既是哀告,也是讽刺。尤其是在出战时唱这种歌,只听得朝臣大夫们瑟瑟发抖。齐王田建则是僵立,为王三十多年,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庶民的声音。他本以为齐国富庶,百姓安居乐业,从未想到他们的生活是‘颠之倒之’。
大王,此必是楚人侯谍蛊惑所致,庶民皆忠也后胜看到田建僵立就知道他将歌声听了进去,急忙上前相劝。然而田建好似死了一般,眼神里全是骇然。
大王,齐人悲苦也。歌声不可避免的传到楚军幕府,阍秋只道齐人悲苦。
我军必胜!养虺则是欢欣。齐人并不齐心,这仗就好打了。
如此,胜之不武。熊荆知道齐国庶民与上层离心离德,但离到这种程度他确实没想到的。齐人已列阵否?
齐军正大批大批的出城,熊荆更关心的他们会摆出一个什么样的阵势。他追问之后,帐外的军吏急道:禀大王,齐人陆续出城,尚未列阵。
再探!熊荆喝了一声。命令一下,更多的侦骑奔出幕府。
实际这时候齐军已经开始布阵,只是军阵设计巧妙,楚军斥候没有及时发现而已。在军师牟种的布置下,齐军不是正对运河列阵(东西走向),也不是背靠临淄西城墙列阵(南北走向),而是列了一个斜阵。其北端仅挨大城西北角,南端靠着小城西门数里外的申池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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