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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楚帝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贰零肆柒

    为师朽矣。此前杀气腾腾,率领五万赵军猛击秦军的鹖冠子,摇头之际挺直的胸腹塌了下去。素来不服老的他,看到自己的学生指挥楚军大败秦人,又朝气蓬勃立于自己身前,他忽然间就觉得自己老了。




第五十一章 相见
    若非鹖冠子对父王进言,自己也许就做不了太子,也不会成为今天的楚王。再次以弟子礼揖见鹖冠子的熊荆不得不感叹时间过的很快。九年前他还是个‘不要为古人流泪’的孩童,现在他却在为楚人战斗。鹖冠子感叹自己真的老了,他竟不知马上安慰。

    好在鹖冠子的感叹只是一时,复见那些被楚赵两军分割包围的秦军士卒,他又高兴笑道:大王与老叟合力,今日大败秦人。此战之后,恐大王太后又欲返邯郸。

    被包围的秦军不过三四万人,赵军夹击咬死了一部分,楚军奔逐分割了一部分,秦军真正的损失很可能不超过五万。熊荆道:赵国仅剩邯郸,邯郸粮秣不足,怎可去而复返?郢都虽有积粟,但郢都远在一千多里外,输运难也。

    前年地震去年旱灾,赵国全靠楚齐魏三国救济才支撑到今天。且粟米之外,赵国已无可战之卒,楚军今日可以救赵,一旦冰封就不能救赵了。赵人如果返回邯郸,仍然扭转不了对秦人的劣势。

    确是如此。鹖冠子抚须,他再道:然我赵人南下,秦人亦南下,此与楚国何益?若赵人据守邯郸,秦人久攻不下,旷日持久,此于楚有利也。

    鹖冠子意思不明,听他的话意好像不愿意弃都南下。熊荆目光转到了庄无地身上,庄无地马上道:禀太傅,大司马府以为齐人东食西宿,游移不定,赵人南下,秦国必攻齐也。

    哦鹖冠子凝神。

    庄无地一提齐国,他沉思片刻便连连点头。别看齐国人在大楚新闻上宣称‘楚国九成衣履丝麻皆产自齐国,两国交恶楚国人必要冻死’的豪言壮语,实际上楚齐交恶最被动的是齐国。楚国已经在和秦国交战,还压着秦国打,与楚交恶的结果就是齐国空前孤立,按照秦国欺软怕硬的本性,他们真的可能会转而进攻齐国。

    善,此计大善。鹖冠子笑起,他对齐国没有好感,齐国很多时候就是秦国攻伐赵国的潜在帮凶。他曾希望楚赵两国瓜分齐国,但熊荆顾及齐国各地的田氏宗族,反而与齐国姻盟,这不免让他微微失望。但站在熊荆的位置,必有那个位置的相应考量,当时他并未出声反对或者建议,反而写信给熊荆激励他大胆行事,不要顾及失败。

    鹖冠子是赵人,一如荀况是赵人一样,赵人骨子里总是带有些功利。这当然没错,功利之外,赵人还是善于运用**裸的权力法则。这点就和楚人不同了,楚人是情感动物,情绪上得到了疏解安抚,现实利益往往会忽略不计;

    同时楚人并不热衷于争权夺利,楚人的社会并非赵人那种金字塔结构,在一个县邑(部落)中是否居于顶层对楚人影响不大,他只要被小团体认可只要不会被同伴瞧不起,生活就会很平稳。赵人不同,赵人很可能今日是罪人,明日却是权臣——金字塔式的社会使得人很容易大起大落,游媚富贵也好,游说君王也好,都是想走捷径,瞬间居于社会顶层。

    这实际上还是两国组织模式的差异,赵国的组织是金字塔式的,楚国的组织则是扁平化的,它没有一个真正的核心,说客或许能成为县公封君的门客,但很难成为楚王的门客。

    熊荆甚至认为,这种差异或许就是地理造成的。北方主要是平原,很难存在独立半独立的部落,他们要想生存,必然会被吸纳进入同一个组织;南方多水多山,天然存在的地理因素造成人群与人群的分割,势必形成扁平的破碎化的组织。

    赵人就是赵人,与楚人不同。鹖冠子此前的信笺中就隐隐提到过熊荆想过的那个厚黑问题:是否借着抗秦消耗楚国以外的异己势力,等秦国覆灭后,由楚国一统天下。

    这个问题熊荆已经不想了,这种问题实则上没有任何意义。这种没有意义不光是楚国是否能获得最终胜利,其还在于熊荆虽然是楚国的大王,但他这个大王更像是一个幌子。不是他决定什么楚国就施行什么,而是诸氏誉士民众决定什么楚国才施行什么。

    天下几百年来的固有格局正在眼前距离崩塌,他此前的希望正化为泡影。局势最终会垮塌到哪一步,他也不能确定。只有等垮塌彻底完毕,站在废墟之上的楚人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鹖冠子说大善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显得很厚黑。熊荆能读懂其中的含义,但是没有说话。他能深深的体察到自己和鹖冠子的不同,但鹖冠子不能。他和临武君庞暖很像,庞暖才是鹖冠子真正的学生,虽然他也是楚人。

    师生战场上相见,出邯郸行往漳水的那些妇孺在厮杀结束前赶到了牛首水之畔,而一直在河滩上挣扎的炮卒在数百匹战马的拖曳下终于逃离了泥泞之地。炮卒团长景谷带着深深的懊恼向熊荆报道,他错过了整场战争,显得极为失落。

    熊荆是高兴的。他高兴自己没有依靠火炮就击败了数量倍于己的秦军,并射杀了王翦;他还高兴自己节省了弹药。海卒没怎么开炮,步卒也没怎么开炮,这是好事。但很快他的高兴劲就歇了下去,庄去疾跑过来报告:冲阵时无人射箭。

    无人?!已是高春时分,夕阳西下。与鹖冠子一起,熊荆走过厮杀的战场缓缓往南,赶往已在牛首水西岸设营的楚军幕府。一番询问后的庄去疾前来报告没有人射杀王翦。

    确无人也。重骑冲阵时轻骑已经往东阻截秦军骑兵,现场只有三百六十骑重骑和自己的近卫骑兵。重骑因为甲胄沉重,皆以骑矛骑刀杀敌,从不以箭矢杀敌,箭只能是近卫骑士射的,但问了几遍,没有任何一名骑士承认那支箭是自己射的。

    我军既然无人射箭,那支箭难道是秦军乌龙?熊荆悠悠说道。他亲眼看见那支羽箭射中王翦,射穿他身上的皮甲,既然不是楚军射的,那想必是秦军射的。

    臣熊荆新名词很多,庄去疾哪怕是朝夕相处,也不知道乌龙是什么意思。

    禀大王,赵王赵太后相迎也。庄去疾摸不着头脑时,留守在后方的淖信奔过来揖告。熊荆这才看到赵人营帐与楚军营帐相连,夕阳下那面旂旗飘在楚营之外。背衬着五彩王车,淄衣垂发的赵王赵迁展衣副笄的赵太后灵袂正率领着赵国群臣郊迎。

    以军礼,大军出征获胜,君王必要郊迎,赵迁和灵袂郊迎正是为此。此战是楚赵两军合力击败秦人,故而两人也郊迎熊荆,以谢楚军救援之情。虽然知彼司在情报中多次提及赵太后灵袂,但熊荆对她还是缺乏印象,他的目光更多放在赵迁身上。

    十三岁的少年淄衣垂发,一即位就是大厦将倾,这不由让熊荆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触,然而想到是他杀了春平侯赵粱,赵粱死后这些人又把原本能够支撑的局势弄成现在这副光景,他对郊迎的赵人不免生出了几分厌恶。

    李牧若在,何至于此。靠近郊迎的赵迁灵袂时,熊荆喃喃说了一句。

    小子见过楚王。赵迁是赵王,他最先向熊荆揖礼。他身侧是低着头的太后灵袂,灵袂深揖道:灵袂见过楚王,谢楚王相救之恩。

    臣等见过楚王。两人之后是赵国群臣,包括率军返回的司马尚平原君赵营平阳君赵恒等人。

    楚赵兄弟之国,何须如此多礼。熊荆目光扫过郊迎的诸人,时揖回礼。

    大王率军击破秦人,勇武莫挡,想我赵人明日便可返回邯郸。秦军已被击败,所有人都存着返回邯郸的心思,郭开说出了诸人的心声。

    不然,秦人不过折兵五万,非是全军覆没。熊荆还不知道说话的人就是郭开。若返邯郸,秦人再围邯郸若何?

    大王军中有巫器,明日再战,可尽歼秦人也。司马尚上前揖告道。

    此难矣。秦人不与我战若何?熊荆也想到了这种可能,但他不相信这能顺利施行。今年天大异,九月便已骤冷,如此下月大河必然冰封。楚军舟楫可滞留至下月方返楚,返楚若何?

    这司马尚语塞。战争不是一厢情愿的事情,楚赵两军想趁胜再战,秦军愿意吗?仅此一败,秦军但凡有点脑子就会设法回避决战。

    他们最可能采取的做法是拖到大河冰封。如果大河冰封楚军还未撤军,必当调集更多的军队进入赵地,用压倒的兵力优势与楚赵联军决战。大河冰封的情况下,距离更远的楚军并不能快过近在太行山旁侧的秦军——此时井陉邯郸西面的滏口陉皆在秦人的掌握中;

    如果楚军在冰封之前撤军,那局势又将变成之前的那种情况:几十万秦军肆虐赵地,赵人只能龟缩在邯郸城内据城死守。



第五十二章 天亡
    说到底还是兵力不足,而决定兵力的又是粮秣。秦**事系统背后是更加强大的输运系统,输运系统再背后则是庞大的举国动员体系,战争已经演变成体系与体系的对抗。

    韩非子说过:‘上古竞于道德,中世逐于智慧,当今争于气力’。破除表面文字上的修辞,这句话的实质应该是:春秋包括春秋前的西周时代,大家还讲究礼仪(规则),竞于道德就是在礼仪的约束下较量勇武和血脉。强就是强,弱就是弱,无可争议;嫡就是嫡,庶就是庶,同样无可争议。

    之后天下进入逐智时代,一国接着一国推行变法,兵不厌诈的孙子兵法应运而生,纵横家口若悬河,‘其纵者,合众弱以攻一强也;横者,事一强以攻众弱也’。这个时期的君王对贤士毕恭毕敬,燕昭王抱着扫帚给邹衍扫地。

    其因为在于当时各国尚未建立完善的战争体系,国与国之间的实力犹在伯仲之间。列国彼此牵制,合纵还是连横决定着天下的命运。这种情况下逐智是有用的,这和一战德国‘齐默尔曼电报’二战爱因斯坦写信给罗斯福造原子弹一样,智士贤才能够影响甚至是直接决定战争的胜负,战争的胜负又决定着天下的最终结局。

    在此以后,智识贤才勇将谋士全被驱逐出了天下舞台的中心,四公子的凋零,稷下学社的没落白起的消亡,都与此息息相关。智识已经无用,初级总体战动员体系下所调动的庞大资源不是四公子的合纵不是诸子百家的文章不是白起的战功可以击败颠覆的。

    韩非子说‘当今争于气力’,实际是在说:能击败力量的只能是另一股更强的力量,能击垮战争动员体系的只能是另一个更庞大的战争动员体系,能击败秦国的只能是另一个更强大的秦国。

    然而天下的资源终究有限,秦国已经占据天下三分之二的资源,并还在抢占更多的资源。楚国殚精竭虑发展了九年,也只是夺了他两个郡,并且还是以赵国的覆灭为代价。等于是说,楚国虽然获得了资源,但与同样获得资源的秦国相比,依然处于绝对的弱势。

    现实就是如此残酷,残酷到熊荆忘记胜利的喜悦,脸上毫无笑容。灵袂这时候偷偷看着他,以她对男人的把握,这个英武俊朗的君王并不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年。他有着迷雾一般的心思,目光睿智而深邃,微微笑意下依稀能看到几分自己的坚持。

    这样的男人必然冷静节制,踌躇满志,通向他床榻的道路艰难而曲折。如果诱惑的方式不对,又或者诱饵的口味不合,从此以后他必要对自己敬而远之。

    她不由想到平阳君门下那个名叫八尺善御女的舍人,他说楚王爱女子是爱其股胻,而非爱其容貌。自己虽然不是以股胻为美,但自信不会输于一般的美人。既然楚王只爱女子的股胻,那又该如何让自己的股胻比其他人尤其是比那芈玹更美呢?

    郊迎只是礼节,郊迎后作为地主的赵王请熊荆还有一干楚将前往赵军的营帐飨宴,钟乐鼓瑟倡优美人,甚至连守寡已久的嫔妃待字闺中的公主都出来献舞献爵。熊荆脸上没有之前的微笑,他淡漠面对着一切,直到灵袂上前酌宾献爵。

    楚国救我多矣,灵袂无以为报,唯愿大王满饮此爵。身着白色展衣的灵袂无比端庄,说话时她的眼睛还有些湿润。但与端庄相反,她还未靠近熊荆,身上的香气就已将熊荆包裹,这是一种特殊的香气,特殊到让人闻过后就难以忘记。

    熊荆吸张着鼻翼,他对气味敏感,香气袭来他先是拒绝,而后则觉得好闻。接过灵袂手里的酒爵,他仰头饮毕后说道:唇亡齿寒,赵国数十年来为天下抵御秦人,已尽全力。

    大王之恩,赵人必有后报。灵袂说到这里落下来泪,然秦人既败,赵人皆念返都

    灵袂话不全部说完,但意思表露无疑,可这正是熊荆之前拒绝的事情。楚军可以在赵地停留,但在大河冰封之前,必然要离开,那时候赵人将如何不言自明。

    赵国太后献爵时在自己身前流泪,熊荆终于打量灵袂的脸。能从一介女倡变成一国王后,灵袂自然有绝美的面容,太后的端庄与女娼的狐媚在她脸上达到一种奇妙的平衡,并由此让人隐隐生出一股征服的**,想将她整个人据为己有。他咳嗽了一声,遗憾道:士卒粮秣皆不足,楚军无以为战,赵人亦不可坚守邯郸。

    熊荆说的是大司马府商议的结果,他还漏说了一个因素,那就是井陉之战后,秦军缴获了赵军的投石机。邯郸虽然坚固,却也经不住投石机日以继夜的打击,总有一天邯郸城墙会被秦军彻底摧毁。

    呜呜灵袂极力强忍,但还是哭出了声,喧闹的飨宴顿时安静下来。

    敢问大王,我赵国救无可救?平阳君赵营听闻灵袂的哭声,揖礼后朗声问道。

    郢都朝决攻秦救赵,不佞率楚军攻入关中,奈何未曾击杀秦王。熊荆恨恨道。知地利者,当知欲固旧郢,必得巴蜀,欲得巴蜀,必拔汉中。故而当前楚军一拔汉中,一于方城中设备李信,无卒至赵地也。

    郢师项师阳夏师越师留于邯郸,邯郸却无粮秣,无以固守;秦人又有破城之器,若以破城之器击城,再过数月城墙尽毁。今赵地俱已沦陷,秦人粮秣士卒源源输入,我方之势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能尽复赵地,将秦人驱至太行以西,一切皆是徒劳。

    大王谬也。须发同样花白的虞卿站了起来。楚有钜甲有战舟有巫器,攻入关中,攻拔咸阳,焚烧太庙,秦王丧胆,今何言徒劳?赵人尽复赵地,赵军攻其北,楚军攻其南,秦国必亡之

    虞卿是逐智时代的孑遗,见他还在以纵横家的口吻劝说自己尽复赵地,熊荆心中全是苦笑。他以所有人都能听的道的声音问道:卒粮何在?!

    若无士卒粮秣,如何尽复赵地?楚军能战之卒仅二十万,赵地能战之卒已不及二十万。尽复赵地,战场便在赵地,然赵地去岁大旱,饿死者多,便有大军亦无粮可食。寒冬将至,郢都之粮输运不及,即便有粮,救赵人否?若救赵人,非数千万石不可,何以运?

    然楚军有火炮,秦人不敌也。秦人与我战,我以火炮破之;秦人不与我战,我大军逐其出赵地决定赵国命运的时刻,身份卑微的狐婴也站起来说话。

    李牧数败秦人,又如何?熊荆反问道。秦人败后,赵军得井陉否?不佞已言,寒冬将至,粮秣无法输运,士卒亦是不足,你以为当下之粟可支撑十五万大军三十万赵人几日?半月?一月?两月?即便此时大军有粮,每复一地,赵人无粮奈何?

    楚国既有舟楫无数,便不可在大河冰封之前运粮于赵地?平阳君赵恒问道,若有一年,一年耕种,赵地便有可食之粮。

    魏楚积粟皆在郢都,郢都至邯郸一千六百余里,往返一月有余。庄无地开了口。今之舟楫,战舟海舟渔舟,此皆非输运之舟,即便输运,一次运粟亦不过七百万石。

    大河冰封五月,一年仅有七月可输运。战舟全年不可输运,渔舟半年不可输运,海舟半年不可输运,楚国所需输运之舟全年不可输运。如此一年可运之粮不过两千万石。去岁已输运一千余万石,李牧连败秦军,又如何?

    庄无地准确的报出输运数字,赵国是缺粮,也缺兵,但比缺粮缺兵更严重的是内斗。今我闻之,废太子赵嘉已逃至代地,敢问帐中诸臣,若大军尽复赵地,赵嘉何如?

    庄无地说的一干人低头。局势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模样,每个人心里都有数。

    如果当初大家没有被郭开说服,没有立赵偃为王,而是立赵粱的儿子赵悦为假王,那一切就不同了;如果当初赵偃不废太子赵嘉,没有立赵迁为太子,赵偃死后赵嘉正常即位,李牧还会被颜聚替换?再往前追述,如果当初先君武灵王没有宠爱吴娃,不废公子章而立公子何,那赵军早就从九原云中郡南下,直击秦都咸阳了。

    尽复赵地,尽复赵地之后肯定是两王相争,赵人杀赵人,然后被秦人所趁。想到此赵恒捶胸顿足,大喊道:此天亡赵人否?此天亡赵人否?此天亡赵人否?!

    喊罢他突然喷出鲜血,衣襟尽赤。

    本来是欢迎楚军的飨宴,却因为赵国的存亡变成哭喊连连的灵堂。赵国君臣忍不住放声痛哭,在座的楚军将率闻之也是心有戚戚。赵国既亡,楚国若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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