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帝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贰零肆柒
王敖的提议赵栀没有当面反对,王贲见此快步出了大帐,往父亲的寝帐疾走。夜中他还未靠近寝帐,便有人喝道:何人?!随即传来兵戈之声。
王贲在此。王贲听出这是父亲亲卫之将王罗的声音。
王罗听到了他的声音放下了戒备,道:是少将军。
我翁若何?王贲急急往前走,王罗在身后跟着,却不答话。
我翁若何?!王贲更急,出事时他在数里之外,撤退到滏水以北父亲又一直在医治,他未见半面。
少将军,大将军王罗欲言又止,好在寝帐已在眼前,他苦笑道:请少将军入账。
啊啊啊越靠近寝帐王贲越能听到女子的娇喘,这当然不是痛苦的声音,这是快乐的声音。狐疑中走到寝帐外他不觉停步,这才看见早上那名婢女又被父亲压在身下,接受父亲越来越猛烈的挞伐。
脑子轰的一响,他什么都明白了。
第五十五章 知命
越强,能力越强,这几成定律。毕竟你不可能要一个对女人毫无**的人殚精竭虑,彻日彻夜的工作。如果强到入狱,那就要接受开疆拓土的艰巨任务了。在古代,这种人向来被迁至殖民地或者边疆,去征服异族。
王翦已过五旬,依然要日御一女,不然便不能安睡,并且每隔一段时间,这些女子就要更换。好在他不挑,不但不挑,他反而不喜欢那种矫揉造作的贵人女子,喜欢朴实无华的庶民女子。这些女子只要给足金银赏钱,很容易就能日到,亲卫也不要犯强抢民女的罪名。
本份,这是斗吏出身的王翦的最大特点。他清楚自己只是一介黔首,只是侥幸立下战功,成为大将军。所以他只喜欢庶民女子,而不是像那些突然得志居于高位的游士,睡则美人,出则车驾,食必钟鼎。
同样是因为本分,他从不忘记庶民与生俱来的狡黠。该冒险时冒险,该屈膝时屈膝,该装死时也毫不犹豫,迅速让御手朝自己射了一箭,然后一头栽下戎车,躲过雷霆般犁过的楚军重骑。
子路说:‘君子死,而冠不免’,所以子路死了;身为大将军的王翦从未忘记自己只是一介庶民,所以他现在还活着。
荣誉?尊严?狗屎一样的东西!不,不,狗屎还能肥田,还能用于守城,还能用于驱鬼,荣誉和尊严除了致人死亡让人难过,不能给人带来任何好处。
千百年来的经验已经证明,那些愿意为荣誉尊严而死的人,一般活不到最后。他们活不到最后,那他们的田宅金银妻妾最后只会留给庶民。想尽一切办法努力活下去想尽办法活得更好,才是庶民真正值得思考的事情。
王翦洞悉庶民的生存哲学,处事自然豁达优容,他也时时教导王贲要本份,万不可像武安君白起那样清高,因为不愿一败,忤逆王命被大王赐死。当然,本份是熊荆字典里的词,在王翦的字典里,本份被称作知命。
知命的王翦正在寝帐里狠狠操干,这算是他不多的爱好之一。王贲在帐外等了半个时辰,才听到银钱落地的声音,然后那名婢女犹带喘息的拜谢。她出帐看到王贲明显一怔,匆匆行礼便逃也似的跑了。
父亲,寝帐内尽是男女欢爱的味道,王翦光着身在饮浆。
恩。王翦看了他一眼,问道:我军折损几何?
军吏言,折损四万三千余人,当削爵至左更。王贲脸上全是肉疼之色。十几年的战功,好不容易爬到第十八等爵大庶长,再进一步就是关内侯,却狠狠地跌了下去。
削爵保命,又能如何?饮浆之后的王翦跨步进入浴桶,用葫瓢舀起水浇在身上。王贲全抢过他的葫瓢,舀水浇在他头上身上,哗哗的水声中,父子俩一时无语。
嘿嘿,荆王竟能破我军阵,若不是圉奋率骑卒拼死相阻,乃翁已是庶民鬼薪矣。带着些后怕,王翦很自然的说起了下午的战事。
安阳之战,项师的二十门火炮并没有给秦军带来致命的威胁,王翦担心火炮,但不像王敖那样担心。他没想到的是,他苦心设计的军阵竟然被楚军矛卒击破,然后楚军骑兵冲过破口,直接攻向了自己。
这样的斩首战术,在后来的马镫骑兵中经常运用。一般是敌军主帅在何处,重骑兵的楔形阵列就对准何处。一波之后,敌军主将或死或逃,然后敌军大溃,接下来就是追击了。
这种主将一死就溃退的军队显然不能和王翦这支秦军相比。但问题是楚军步卒同样精悍善战,重骑能破阵,步卒冲矛也能破阵。若不是马镫高桥马鞍的使用让秦军骑兵获得了数量上的优势,这种优势又使得秦军大部安全退至滏水以北,全军真要尽墨在牛首水西岸了。
那圉奋说是荆王之圉童,其早知荆王骑马足有双蹬,奈何骑将辛胜对此不以为意,反而大加耻笑。王贲还在舀水,他说起了圉奋的过往。
哦。如此说来,他也是荆人?王翦只知圉奋是渭南之战新鹊起的骑兵之将,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过往。
然也。王贲道,他并不想说圉奋,而是想说当下的战事。父亲,王子仰言,荆人进至何处,我军便退至何处,若荆人进至井陉,我军便退入井陉固守,以待雨雪之时荆人退兵。
恩。王翦静静的听,并不说话。
赵栀大不悦,故王子仰又言若荆王再入关中,关中亦将如此应对王贲继续道。王敖是国尉卫缭的学生,他的话实际就是卫缭的话,而卫缭的话,代表着秦**事上的最新动向。身为秦国将军,必要从王敖的细言末语中体察秦军战略上变化。
王贲一直说,直到把王敖的言语全都复述完,他才道:我军大败,今又行退却,大王若知
我军大败,亏论当削爵削爵,该治罪治罪。王翦道。此战之败,非士卒不力,乃护军大夫强要阻截赵人,各尉列阵不及。圉奋护军得力,致使全军仅小损而非全墨,乃翁当无罪。丞相之事,与乃翁并无牵连,若有确凿之牵连,大王何不收乃翁兵权。
小败,而非大败,这正是王翦想要的。小败削爵,大败若有失职,必然治罪。王翦相信自己伤重小败的消息传至咸阳,又有王敖的现场旁观,不会被大王治罪。
乃翁已口述罪书,连夜发往咸阳请罪。王翦再道。今荆人正大举攻我,蒙恬于汉中,赵勇于关中,李信于洛阳,国中已无属大事当一面之大将,乃翁伤若不重,大王国尉还当以乃翁为将。
赵人既迁,赵地尽归我有;赵人不迁,荆人退走我军当再围邯郸,生虏赵王。
王翦说话时忽然又产生另一种担忧:赵人迁走,以前欺辱过大王的赵人也会迁走,以大王的性情,必要报复这些人。听到这些人安然南迁,大王是否会大怒?
第五十六章 十年
王翦担忧赵政会大怒并不是多虑,出生于邯郸的赵政和母亲赵姬在质宫里吃了不少苦。在赵国,门庭若市与门可罗雀往往只是一夜之间。委质于赵国本就是有对赵国俯首称臣的意思,而质子在这个时代常常是弃子。赵政与赵妃在邯郸质宫身份低微,被人欺凌再正常不过。赵政灭赵,除了战略上考虑,确实有报仇的意味。
赵人突围而出楚军接应,楚赵联军合力击退人数倍于己的秦军。曲台宫内,赵政还没有看到王翦的请罪上书,人就已经暴跳如雷了。
这王翦如何为将?这王翦如何为将?!赵政完全忘记安阳之战时胜利的喜悦,那次胜利虽然没有斩首多少,只能说是击退,仍然让他津津乐道了好久。
大王,我军仓促列阵,故而不敌也。卫缭在旁解释道。王敖用更快的方式报告了整场会战。荆王率铁骑重伤王翦,夺我旌旗,故而败退。本是死局,幸得骑军舍命相护,大军方徐徐退至滏水以北。若渭南大战时我军亦有
渭南大战秦军大部尽墨,被俘者三十余万,是秦国长平之战后损失最大的会战。提起这场会战赵政额头青筋就直跳。‘秦王赵政,你曾忘荆人之辱否’,每日最少听闻四次的问题又在他耳边响起。极力忍住心中的悲愤,赵政问道:国尉以为当如何?
王翦大破赵人,杀颜聚;又败楚齐大军,杀项燕,此善战之将也。卫缭回忆王翦的战绩,提醒着赵政。既然其伤可愈,便不当换将,仍命其战于赵地。荆人素依水行军,下月大河冰封,荆人只能退至河南,我当尽得赵地也。
然王翦是熊启举荐之人,赵政脸还是阴沉。他不收回王翦兵权,不是因为廷尉府国尉府没有王翦与熊启交好的证据,而是王翦刚刚击败楚军射杀项燕。突然就拿下,与国内宣传不符——为激励民心士气,秦国专门为安阳之战大酺全国。
王翦乃秦人。秦国处境越是危难,卫缭这个国尉说话越是理直气壮。熊启举荐王翦之前,此等将率大秦军中数不胜数。丞相相荐,王翦必视其为父母,此何错之有?大王当怀柔待之以为己用,而非将有用之才皆视为荆人侯谍。
寡人知也。赵政沉默片刻,对卫缭深揖。卫卿以为赵地之军当如何?
卫缭知道赵政会接受进谏,他以前是不甘于楚王,想与楚王一较高下,现在则是仇恨楚国的一切,哪怕是与楚国稍微擦一些边,也要摧毁之。这显然不是智商问题,是性格问题。
生下来就自卑常常被人欺凌的人才会产生这种情况:处处都想表现自己,哪怕付出代价也要表现,原因仅仅是怕人看轻;一旦受到伤害,又会变得愤怒无比,如果这种愤怒不能(或不敢)发泄在欺凌者头上,就会发泄在其他与此有关或者与此根本无关的人身上。
卫缭究竟是鬼谷出来的学生,不经意间就完全把握住住了赵政的性格。见赵政向自己请教,他并不谦虚,直接道:赵地之军仍以王翦为将,圉奋率骑军屏护大军后撤,有功当赏。荆王退兵后,大王还当召其入咸阳,与王对饮。
与寡人对饮?!赵政错愕。天有十日,人有十等,圉与牧,两者都是等外人群。
圉奋弃荆国而入我秦国,又善骑战。若非骑军拼死相护,此战将如渭南之战也。卫缭解释道。臣以为秦马确不如荆国龙马,然秦骑已能击退荆人铁骑。他日秦荆大战,骑军必可使我立于不败之地。
卫缭想到了很远很远的事情。秦国正在他的安排下,有条不紊进行一场规模庞大的绞杀战。整个过程就像池塘里捞鱼,鱼很滑,根本就抓不住,但如果将池塘里的水全部抽干,只剩下一片小水洼的时候,鱼就跑不了了。灭赵灭齐,全线攻楚,都是这个战略的一部分。
邯郸赵人南迁并不要紧,赵国县邑的黔首不迁走就行了。至于汉中和巴蜀,楚国如何承诺,秦国则加倍承诺。日后巴国蜀国苴国,既然可以复国,那就可以灭国,是复是灭,全在形势。一旦攻灭楚国,收拾这些小国那是易如反掌。
秦都咸阳,申斥王翦的王命从曲台宫发出,上面的言辞不痛不痒,没有过分责备也没有过多抚慰,但意思很明确,整个赵地的秦军,包括太行山以西的太原郡郡卒,依然归王翦指挥;
赵国昌城,未到十月就开始下雪。拖家带口满脸菜色的赵人一边流泪一边登舟,登舟如此,等舟后舟吏吆喝一声,欋手们开始划桨,这些衣裳褴褛的人齐声痛哭起来。
对于自己的出生之地,哪怕是动物也有感情。舟上赵人哭,岸上的赵人也跟着哭。维持秩序的楚军对此已司空见惯,他们还小心戒备,提防有人跳水寻死。然而这一次啼哭随着数艘王舟靠岸,很快就停歇了。
那一日秦军天不亮撤军,楚赵两军追了两日,秦军有骑军,又尽弃辎重,到底还是跑了。本来楚赵两军是要继续追击,一直追击到井陉,但实践中却发现,楚军还是沿着黄河支流往北推进最为省事,如此运走的赵人也最多。于是熊荆命令楚军退回邯郸,驾舟往北。
楚军冰封即退兵,仅同意让出大梁北城,不同意明年率军尽复赵地,灵袂只能下令赵人南迁。不过南迁不是一次性南迁,邯郸附近的庶民先登舟运至大梁,她与赵迁,还有赵国群臣依然留在邯郸,等待舟楫返回再至大梁。
赵楚两军除集结邯郸,余者顺大河北上,搜寻大河两旁的赵国庶民,舟楫返回后他们也将运至大梁。大河何时冰封?舟楫能往返几次?无人知晓,总之现在就是用尽一切办法运人,愿意走的,不愿意走的,只要是赵人,都要奉王命登舟。
身无长物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闾左毫不犹豫,有家有室有田有产的闾右则好像死了爹一样难过,一些人家甚至连夜逃亡。若是不能亡,登舟时悲愤过度,则会跳水自尽。
王舟缓缓停靠昌城码头,王舟上的熊荆听到了赵人的哭声,他也知道这些赵人为什么哭,然而他喜欢听赵人的哭声。哭声代表不舍,不舍也许是因为田产,但更多是因为感情。眷恋乡土的赵人才是好赵人,那些听说去大梁衣食无忧便踊跃登舟的佣夫闾左真的不适合南迁。
赵人思乡也。穆棱也看着那些茫然间停止哭泣的赵人。因为容许庶民纵观,这些有点麻木的赵人看着王舟上一身韦弁服的熊荆,也看着熊荆身侧的穆棱等人。
只愿所有赵人都思乡。熊荆道。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的细看赵国庶民。赵人身材普遍比楚人高大,郢师士卒平均身高为一米六四,还是挑选的结果,少部分赵国女子也能达到这个身高,男子则普遍超过这个身高。
但登舟的赵人中,傅籍男子很少,便是有,也多是残废——赵军负责的城邑,这些人通常会被赶下舟楫;而楚军负责的城邑,只要认为这是兵戈之伤,他们就会被发放简策,准允登舟。
舟楫上更多的是五尺以下的孩童,这些孩童背着家什衣裳粟米菽麦,有些还扛着簸箕耒耜,手上拉着耕牛或者几头黑猪。一些更小的未龀童子干脆坐在牛背上,脏黑的脸上眸子乌亮,与不敢抬头的母亲不同,他们愣愣地看着从不远处经过的王舟。
觉得王舟没什么好看,他们转而低头再度摆弄手上的马口铁罐头。罐头是军粮,要运家什要运家畜要运耕牛,舟楫上塞满了人,做饭是不可能,只能发放各种肉罐头和粝饼。
罐头难开。顺着熊荆的目光,穆棱也看到牛背上的童子想打开手里的罐头。即便是他,没有工具也打不开这种不知怎么造出来的铁器。
赵地已无男子?熊荆不再盯着牛背上童子,他目光扫过几艘舟楫,都没有看到合格的能作为士卒的男子。
赵地确已少傅籍男子。穆棱跟着鹖冠子在赵地呆了好几年,学舍的学生又来自赵国各地,对于赵国的情况要比一般人了解。大王迁赵人于大梁,非有十年,不可复赵。
十年?熊荆又看回那个牛背上的童子,他的罐头已经交给了一个女人,应该是母亲。童子不过五六岁,以赵人的体格,十年确实可以披甲上阵。
十年后,秦国亡否?穆棱问出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这个问题他曾问过鹖冠子,但鹖冠子笑而不语。
十年后若秦国未亡,那楚国已亡。熊荆武断道。他说话时忽然觉得楚国国内的孩童要好好培养,特别是在营养上要加强。和眼前这些赵国孩童一样,他们担负着在未来十年内守卫楚国的重任,体格是很重要的。即便个长不高,那也要足够的壮。
第五十七章 袆衣
北地飞雪,楚国骤冷。
虽不似北国那般一夜间枫叶尽染,南方的秋天也是一层秋雨一层凉。秋意越来越甚知了声越来越稀,落叶越来越多荷叶越来越残;田野山林,王宫苑囿,到处是秋的色彩。
可天气只是天气,这个秋天并没有和以往的秋天有什么不同。倒是前方不断有胜利的战报传来:大王大胜秦人于邯郸,秦人闻风丧胆连夜退兵;赵王赵太后即将南迁入楚,将居于大梁北城;
战报以外,又有几件热闹的事情。数日前,莠尹孙余奏告太后正朝,东洲之谷今年大丰,一大亩获谷千斤,请正朝准允今年收粟后遍种东洲谷。
一大亩两百四十步,大亩千斤换算成小亩也有四百多楚斤,基本与粟的产量持平。不过东洲谷的好处是不能种宿麦的地方也能种谷,收粟后再种一茬东洲谷,收的粮将倍于往年。
民以食为天,莠尹奏告的是善事,造府则造了一件世上从来没有的东西。以往在城北造府日夜轰鸣的蒸汽机这一日居然自己走了出来。那东西冒着烟喷着火,呼哧呼哧吹着白气挺着大肚腩从造府走到了大市。当日郢都万人空巷,贵人庶民皆一睹为快。太后赵姬准王后芈玹,嫔妃公主闻讯也出了王城,特地到大市一观。
据说,这种会自己走的东西叫做‘弗要马’,只要往它肚子里添入石炭,它就能给人拉车帮人干活。如今造府石炭矿铁矿铜矿造舟厂织布坊都是这些东西,但自己走出来还是第一次,因此全城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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