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帝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贰零肆柒
丽妃,你若心忧可嘉,便帮她多备些侍女物事,老妇也帮她备一些,后日便离都。王后叹了口气,她也有些庆幸不是儿子入楚为质。哎!王家儿女,怎能不心忧母国?
呜呜——!大王不在身边,王后又说要后日离都,丽妃哭得更加凄惨,王后不得不对服侍她的宫女道:扶丽妃回宫吧。
待她走,心中仍有不忍的王后再度问向穆陵关来的寺人,那楚王可使人下聘纳征?
回王后,然也。寺人道。先前予楚人之巨金,又被楚人送回。大臣们都说,穆陵关内关城就是楚人的纳征之礼;将士们更喜,说以后楚王就是大王之婿,再也不敢犯我齐国了。
善,大善。王后笑道,不犯我齐国便好。不犯我齐国便好。她似乎不做些什么就不能压制心中的欣喜,又高呼道:采玉
王后?侍女其实就在她身边。
去。府里三寸大的宝珠,选四十颗;玉璧,选两百双;尺长的珪璧,选四百块;练茈緺绥,各选三百匹;绫,选千匹;锦绣,选五千匹;女子饰选十二副;爰金万斤。再者可嘉要穿要用要食的事物都挑一些王后嘴里念出一堆陪嫁的物事,件件贵重,仅宝珠就值两万金,她心里只存着一个心思,那便是齐楚两国永不攻伐。
配送的东西如此之多,王宫里忙了两个通宵也未忙完。时日是不能耽误的,两国正等着会盟,公主和那些珠玉饰绸缎不得不先行,其他的物事容后再送。离都那日,王后亲自出城相送,丽妃大哭,公主又大闹,好在丽妃哭着哭着就晕了,寺人宫女们则哄着公主上车,说是去见父王,这才带着可嘉上了楚人来接人的四轮马车,日行百里的赶往穆陵。
穆陵关这边熊荆真有点等不住了,他必须在月底之前赶到郢都,不然就赶不上外朝。好在己酉这日齐人公主到了关城,在屈光等人的建议下,两国当日就进行了内关城防交接,一列列楚军退出了关城,一列列的齐军登上关城。
换防的同时,齐王在群臣的簇拥下,带着公主行至坛下——两国的大臣为了登坛的先后吵到最后一刻,结果是楚王齐王同时等坛,但楚王必须让齐王一步,等于是长辈先行。
齐王是个面面团团的胖子,眉淡,目光毫无凌厉之感,给熊荆的感觉是处处与人为善的老好人。那什么可嘉公主完全是个小孩子,小到熊荆根本就没有兴趣,但齐王对她的宠爱确是名副其实,车门打开的时候,她居然赖在齐王的怀里不想下来,哄了半天她才不甘地放手。
楚王。熊荆打量齐王健的时候,齐王健也在打量他。
齐王。熊荆也如他那般平揖。
齐王请。想到自己要让齐王健一步,熊荆又说了一句。
楚王也请。齐王健打量完了熊荆,并未现他有什么特异之处,可想到自己这个年龄只在后寝玩耍游戏,人家则已经领兵打仗,打得还是秦国,脸上顿显出一阵笑意。
请。齐王健笑后又朝熊荆颔,这才跨出了第一步,他没有急着走,待见熊荆也跨了一步,方继续上阶登坛。
会盟之坛按礼本该高十二寻,现在一切从简,所以只有十二尺。熊荆登之毫不费力,齐王登坛后则有些气喘吁吁。好在接下来没有两人什么事,奠玉后都是臣下在忙碌。
凡楚齐无相加戎,好恶同之,同恤灾危,各救凶患。若有害楚,则齐以粮秣马匹助楚;在齐,楚亦如此。交赞往来,通商无壅,谋其不协,而讨不庭。有渝此盟,明神殛之。俾坠其师,无克祚国。及其玄孙,无有老幼
此一刻,穆陵关清风阵阵,旂旗飘扬,司盟宣读着盟书,昭告神明,戎右端着盛着牲血的玉敦,等待两国君王歃血;千里之外的陈郢大市,齐国剑士暴喝中钜剑疾刺陈敖,度之快让人咂舌;而在大梁暗漆漆的廷狱,魏王魏增在寺人狱吏的簇拥下趋步行向最后一间囚室
齐多技击之士,钜剑在手,翩若游龙,惊若飞鸿。相比于剑士的飘逸灵巧,甲士出身的陈敖处处显得笨拙,他不喜欢这种单打独斗,更擅长于阵战群殴。甫一交锋,就被剑士刺了一剑,好在他身着一套环片甲,‘当’的一响后,剑士差点被他一刀劈到。
彩!围观的人群爆一声喝彩,一些人是站在陈敖这边的,但更多人的站在剑士那边。
倒不是因为什么正义公平,庶民根本没这个概念。他们不喜欢陈敖的根本原因在于:这个曾经下贱的给碗饱饭就感恩戴德的佣夫居然一战就成了誉士,爬到了大家的头上,变成了自己想成为却难以成为的那类人,每个人心里都不痛快。
礼崩乐坏是全天下庶民的机会,为了出人头地改变命运,有些人读书,有些人经商,有些人为吏,更有些人为奴为妾。不管选择那种,都需要数代十几代人的苦心经营才能改变地位,更大的可能是一无所获,但有人一夜成功,真是太不公平了!
呀!被刺了一剑的陈敖开始笨拙的反击,誉士佩刀被他舞的像风,不断左斩右斩,竖劈横砍。然而剑士的步伐极为灵活,刀光中他的身形好似一片柳叶,看似有惊,实则无险。
彩——!旁人更加竭力的喝彩,几个身着皂衣的县吏甚至高喊‘刺死他。’
这怎生是好?陈且手握着佩刀,手心里全是汗。他不通武技,打架却是常有的事,陈敖这么打,一旦力尽,那就完了。
那也是战死。蓝钟也看出了陈敖此战无法取胜,只能以战死安慰。
他是我兄弟!陈且就要拔刀上前。
你敢!蓝钟怒视着他。这是大王之命,你敢违命?
子且兄,子敖兄未必会败。昨日的那个卒长,上官皋,是他找人借了一套环片甲给陈敖。万不可小瞧了那套甲衣。
是的,甲衣。比铜镜还要亮的环片甲保护着陈敖的肩膀和身躯,剑士惯于攻击人的身躯,特别是心脏,陈敖的狂暴反击中又中了他几剑,可这些攻击全都打在了甲片上。钜剑,哪怕是钜剑,也不能刺穿钜铁甲片,唯有在旁的庶民以为剑士胜了,顿时连连喝彩。
得到卒长提醒的陈敖手又松开了,但额上身上的汗却越流越多。他心里开始大骂卖咸鱼的陈牧,他誓要是陈敖死了,必要杀之为兄弟报仇。
杀!终于有些累了的陈敖低喝,他手上钜刀抡起,打算再次怒劈一刀。
可他刀抡得太高了,动作也太慢,以至于胸腹间露出大片空档,瞅准机会的剑士垫步前突,迅捷无比的刺了一剑。这一剑的目标不再是躯干,而是没有甲片保护的下腹。剑士的沉喝中,钜剑猛刺了进去,陈敖魁梧过人的身躯突然一震。
时间似乎凝固了一秒,直到围观的众人爆出震憾整个大市的彩——!
我杀了汝!双目尽赤的陈且拔刀,冲入了圈内。
巨大的喝彩声不由让剑士微笑,他胜了。但陈敖的微笑却从嘴角绽开,他按住钜剑的血手一放,身躯突前的同时一把就将剑士揪住,右手则手起刀落,一刀就将剑士的头颅斩了下来。
你大父我是誉士!看着那颗还在地上滚动的头颅,被钜剑刺透身躯的陈敖骂了一声,才在围观者的错愕中轰然倒地。
快救人!上官皋从陈敖喝‘杀’便预感到了不对,没想到两人的生死只在一瞬之间。
熊子!陈且跪到在了地上,喊着陈敖的外号,要把倒地不起的陈敖拉起来。
快止血。上官皋按住了陈敖腹上的伤口,不敢拔剑。这个没有棉花的时代,止血只能靠丝絮。草草止完血后,满身是血的陈敖便被人抬走。
陈且追了几步,想到什么的他疾跑至人群,把请来剑士的陈牧拉了出来。陈牧是个鱼贾,专门从齐国购入咸鱼贩卖大众,盐是很贵的,尤其是陈县的盐。
贵人贵人,小人小人冤冤陈牧不但脸吓得白,腿一软还跌了一跤。陈且又把他拽了起来,扯住头就要砍人。
不得滥杀!蓝钟一把将陈且拉住。他家仆被杀,报仇情有可原。说完这些他又小声了一句,道:子敖兄或有救。
此此战司败被人推了上来,他不敢看似要吃人的陈且,几乎是闭着眼睛在念,奈何牙关打抖,一句话也说不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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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君王
大婚将近,纪郢虽不至于张灯结彩,确也全城一新,唯有路门外的宫室非王廷所建,因此到现在都没有完工。判定三日之内不下雪后,寺人们在纪郢南门到路门这段四里长的路面上铺了一层红色的楚纸。雪白而纸红,红地毯式的效果使王宫更显庄重。
重新装饰后的正寝内,熊荆也要试穿大婚时的婚服。按孔子的说法,大婚是‘合两姓之好,以继先圣之后,以为天地宗庙社稷之主’,‘天地不合,万物不胜,大婚,万世之嗣也。’这是最最重要的事情,故而必须非常隆重。
大婚时的婚衣和祭祀神明先祖加冠成人的衮服基本一致。这是男子最珍贵的衣裳,后世普通人真要以古礼成婚,男子当戴雀弁,玄衣纁裳,素带朱黻,佩玉悬剑,赤袜纁舃;女子则当面白唇朱,缘衣(玄布赤边谓之缘)黑屦。
爵弁冠是士戴的,熊荆是王,他的冠是冕,綖有九旒,珠两百一十六。冠冕之下的衣裳极为复杂——好在他的身高体宽司衣处早已经了然,不需要像为芈玹缝制袆衣那样细细丈量——首先最里面要穿一件素色的泽衣,泽衣即内衣,贴身吸汗,故名为泽。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说的就是泽衣。袍泽经常连用,袍,苞也;苞,内衣也。两者都是穿在里面贴着肉的内衣,言袍泽示意彼此亲密无间。两者的差别是泽是单衣,而袍有两层,中间常塞有丝絮乱麻,在冬天用以保暖。
熊荆当然不会穿袍,要出城亲迎王后的他穿裘。裘是皮制的上衣,以其等级,有大裘,黻裘狐白裘狐青裘虎裘狼裘羊裘犬裘之分。庶民只能穿羊裘犬裘,勇士近卫可着虎裘狼裘,士以上最高可着狐青裘,大夫以上最高能着狐白裘,诸侯最高穿黻裘。
熊荆没有称天子,故而只能穿黻裘不能穿大裘。黻裘,黑与白谓之黻,黻裘就是大裘的黑羔皮与狐白裘的白狐皮像马赛克一样间杂缝制,一块白一块黑。好在这些方形色块并不会太小,看上去也不眩目,毛色极为纯正。
衣裘,必以裼。先秦的裘毛在外,皮在内。为了不被人看成是兽,不显得丑陋,故而外面必须加上裼衣。裼衣皆素色,天子诸侯以素锦,大夫士以素绢。
裼衣之上不是直接穿冕衣,大婚乃大礼,大礼必着中衣。中衣与深衣相对。深衣是衣裳相连,上下一体,有直裾曲裾之分,中衣实际上还是一件上衣,不是上下一体的深衣。中衣素色,其质地与正衣相同,正衣冕衣是丝衣,那中衣就是丝衣,正衣玄衣是布衣,那中衣就是布衣。
中衣之上,才是冕衣。其上衣绘五章,本来是龙山华虫火宗彝。司衣按照楚国的传统将龙去除,加之以凤。凤实则是雄的,凰才雌的。龙凤呈祥表示吉利没有问题,如果用龙凤呈祥表示爱情婚姻,那就搞基了。
和王后袆衣上的那只彩翟一样,五彩之凤占据了整件冕衣,玄色与五色相配,庄重而沉静不怒却自威。凤之外的空间,才绣着山华虫火宗彝这些华章。可惜这样华美庄重的正衣为了礼仪,有的时候还要加上袭衣。所谓‘服之袭也,充美也’。充,犹覆也。穿袭衣的目的就是为了掩盖华丽的正服,使正服之美不被他人所见。
按司衣寺人的说法,这是一种尊敬或者谦虚。袭衣与裼衣作用相反,裼衣遮住丑陋,以示尊敬;袭衣盖住美丽,以示尊敬。不同的场合不同的礼仪有不同的用法,最少熊荆前往驿馆亲迎王后的时候,必须身着袭衣,盖住正服。
泽衣黻裘裼衣中衣冕衣袭衣,熊荆一共穿了六件上衣。至于裳,那就比较简单了,最里是裈,黻裘裼衣中衣之后便是冕裳。裳之所以没衣那么麻烦,在于衣实际上都很长,裳不必穿六件。冕裳色纁,上面绣有藻粉米黻黻等四章。上衣下裳相加一共九章,合诸侯之数。
冕裳以下,还有足衣和舃(xi,鞋的一种)。足衣即袜,楚字写成‘韈’,这原本是革制的,庶民因为穿不起改为麻制。足衣色绛,舃则与裳同色,舃上黑絇繶纯。絇,通拘,是舃屦头上的装饰,它与繶(鞋帮与鞋底之间的细圆滚条)纯(鞋帮上口的缘边)同色,絇饰于舃首,目的是‘以为行戒’‘谓使低目,不妄顾视也’。
从头到脚,司衣处的宫女花了一刻多钟才帮熊荆戴好冕冠穿好衣裳,着好袜舃。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衣裳冠舃好了,衣裳外面的饰物还没有好。熊荆想看镜子里的自己时,给他束腰带的司衣宫女直接撞入他怀里。他瞪了她一眼,发现好像长得不差,不免心有戚戚。司衣宫女慌忙请罪,免罪后方把腰带束上。
天子诸侯的腰带叫大带,宽有四寸(周寸,788c),长三尺。外表素色,上缘朱缯,下缘朱绿,但天子腰带内里是朱色,诸侯腰带虽然其他都一样,内里则是素色。
腰带是饰物的支撑,腰带中间有黻;两侧佩玉,左边悬剑。黻是就是蔽膝,长约三尺。蔽膝比衣裳要早,因为这是遮勾勾的东西,古人没有衣裳腰上也会挂一块或大或小的蔽膝或者树叶;
黻的两侧是玉,‘君子无故玉不去身’,礼崩乐坏的时代,诸侯经常用天子才能用的白玉,但这一次大婚佩玉严格采用周礼的山玄之玉,缀以朱绶。因为是大佩,故而走动时的声音异于往常,熊荆相信即便自己从南面上阶,西章大室也都能听到声音。
最后佩上的是剑,哪怕束的是革带而非丝带,五尺王剑的重量还是让腰带往左边一歪。熊荆习惯性的在剑格握了又握,然后看向陆离镜里的自己。因为九道冕旒的遮挡,他看不太清自己的面目,只能看到眉目鼻梁的轮廓,还有鼻梁下越来浓密的胡须,他的第一感觉是这不太像将婚的新郎,这是威严的君王。
第八十四章 希望
凝视未久,室外便有脚步声传来。熊荆示意宫女帮自己脱下衣裳,婚服试一试就好了,明天他就要正式穿上这套衣裳成婚。
站于室外禀告吧。来的是勿畀我,试婚服之前熊荆召了他。
唯。勿畀我静静答了一声,就站在室外说话。臣闻之,规小节者不能成荣名,恶小耻者不能立大功。以大王六月居于秦宫为由|
皆不愿?熊荆忽然有些明白了什么原因,如果赵太后春平侯真的反目成仇,那赵嘉就会成为最有威力的一颗炸弹。楚国立场未明,他们不会让赵嘉来郢都的。
此事报于诸敖,请诸敖定夺吧。处理这种宫廷斗争需要丰富的经验和智慧,熊荆知难而退,只能把这件事抛给诸敖。邯郸王卒之将为谁?
禀大王:王卒之将为赵葱,王宫黑衣之将为韩肃。勿畀我答道。赵葱与太傅郭开有亲。
务必看紧邯郸。熊荆沉吟后觉得邯郸形势不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政变了。赵国如果政变,明年可能就撑不下去,撑不下去赵国说不定就亡国了。他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重要,赵国如果亡了,韩魏紧随其后,韩魏如果亡了,楚齐紧随其后。
再就是出塞击秦的计划。这或许是唯一阻止秦国灭亡六国的机会。哪怕不能击杀赵政,也能使秦国开始注重北部的防御,提前将北方防线推进到白于山以北,甚至是黄河以北的阴山。河套的北部,有胊衍戎有林胡有娄烦有羌戎,清理巩固这些地方一年两年是不可能完成,需要好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
根据逯杲陆蟜两人的侦察,阴山河套地区不光有草地,还有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六盘山地区竟然还有成片的棕榈和竹子。入秦境至咸阳之所以只有三条路(马莲水泾水汧水),是因为三条河谷以外都是密集的森林。草原上一马平川,清理草原部落不难,可如果戎人藏进森林里,像林胡这种本就生活在森林中的戎人,清剿起来费时费力。
最后就是熊荆的私心了。自己的女人在别人的王宫里,华阳祖太后不死还好,要是她死了,芈玹岂不是要被赵政召去侍寝?
打发走勿畀我,熊荆心里乱七八糟想了一通,最后坐不住又跑到大司马府去了。
见过大王。前几天逯杲刚刚汇报完了赴秦侦察的所见所闻,现在作战司正在梳理这些资料。天文地理之外,更复杂更重要的是聚居于河曲处(灵武)的羌人。
周人楚人都娶过羌人之妻。羌,即姜,姜姓又有申吕许齐四姓。这些都是融入华夏的羌人,未融入的依然生活在西北,过着游牧生活。羌人聚居在河曲,河曲的东南是胊衍戎,胊衍戎南面是已经被秦人灭国的义渠。了解羌人的信仰习俗禁忌以及过往,是与羌人接洽的关键。不如此,等待楚军的或许将是一场早有准备的伏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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