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帝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贰零肆柒
未知也。小人以为此计当成。刘池看着卫缭摇了摇头,秦军骑兵早就派出去了,战场上全是齐人的骑卒。没有足够的斥骑,秦军即便战胜了,也不知道全部战况。现在能做的事,只是等待。
唉。卫缭也知道这个里道理,他毕竟是国尉,仅仅犹豫片刻,便喊来人传令道:我军此战大胜,辎重粮秣见此令后速行,以攻临淄。
第一百三十章 拔营
初秋的夜稍长一些,月华如水,繁星满天,到下半夜还有些冷,然而,立乘于戎车的秦军骑将辛胜紧绷着唇,头上全是汗。这汗水和着附着脸上的灰尘,结出厚厚的一层垢。
夜间驰骋,即便车上有火把,也很是危险。好在这是秦道,且此路关乎前线秦军粮秣输运,秦国这边修的是平坦如砥其直如矢。唯一让人担心的便是秦道不比泥地,极为坚硬,如此疾驰一夜,军马不知会折损多少。
将军,尚有三十里至稷邑。随车疾行的骑兵队列外,一骑反向而来。
传令:斥骑探查前路,全军止行喂马。辛胜看了看早就偏西的月亮,决定暂时喂马休息。对骑兵而言,一夜驰行百里并非难事,他想积蓄马力晨明时从侧背掩杀正在攻城的楚军。
嗨!骑手大声答应,转身下达‘斥骑探查前路全军止行喂马’的军令去了。
秦道,十里有庐,三十里有舍,五十有市。虽说五千匹马一舍之井不够,但羊皮水囊里也有水,可勉强喂马。受命的数千骑兵缓缓停了下来,奔驰半夜,马大多出汗,而夜间山野气温甚低,一些军马身上冒起了白烟,骑士们待马歇上一歇,才开始喂水喂水食。
秦军骑军离自己只有三十里,这是谁也不曾想到的事。但秦国骑军威名楚军将领是非常清楚的。不光是因为长平,四十年白起拔鄢,靠的正是骑军——当时秦军一人三马,驮载兵甲粮秣,一夜疾行三百余至邓县,拔之。北方方城失去后的楚国,北面的屏障正是邓,邓县失守后秦军便可长驱直入了。
诸事已毕?项燕一夜未睡,眼里尽是血丝。
已毕。刚刚进来的潘无命答道。军令于前半夜下达,后半夜多已完成。可惜大火起得急了,我等遍寻稷邑内外也只寻出六百余辆重车,七百三十匹军马。
稷邑相当于秦军的大兵站,既然攻占,楚军自然要鸟枪换炮,两脚变四脚。听完汇报的项燕并未觉得有何不妥,道:六百辆粮车足矣。
此车非楚车,为秦人独有的双辕车;军马,多数士卒也不会骑。司马彭宗插言。
双辕车?项燕这才想起秦国人的独创:双辕车。正常的车是单辕,因为辕木在中间,所以最少要两匹马拉。秦国双辕车另辟蹊径,两根车辕在车驾两侧,单马即可拖曳。
正是。彭宗道,虽好驾使,然载的不如双马车多。
一辆双辕车自然不如一辆单辕车装的多,可秦人不傻,两辆双辕车加起来装的就要比一辆单辕车多了,最重要的是单马便于御使,御手培养时间短——确实的说,战国时期的士卒技艺不如春秋,但战国时期是国家总体战的较量,数量才是决定战争胜利的根本,而非个人或某支精锐部队。秦**制处处体现出这一点,楚**制则处处违背这一点。
能载几人便是几人,伤者务必乘车。至于那七百匹军马,不会骑就绑在马上。项燕对此很无奈,他忽然想到可能已经到家的儿子,他是会骑马的,骑术很是精湛。
也只有这般了。潘无命答道。那我军何时拔营?
此处不可久留,传令下去,马上造饭,天亮前开拔。项燕挥手道。
这是担心秦军骑军?潘无命出去后,彭宗问道。骑军若来,我军当如何应对?
以车阵对之。项燕想都不想。又道:东面可有探报?
骑兵多归项稚部,会骑马的全东去打探了。彭宗说到此打量项燕几眼。提起斥骑,一句话堵在他心头不知当说不当说:带骑手往东面探敌的那个什长,很有可能是项超。
驾,驾——!彭城想起项超的时候,项超正低伏于马上,在官道上疾奔。
刚刚,在稷邑三十里外的道舍外,他正好看见了于路旁止行喂马的秦军骑兵。马队绵远数里之远,马嘶不绝于耳。想着斥候要务,他想走近些细数秦军有多人时,忽被秦军暗哨发现,于是月下官道上又上演了一场亡命疾奔。
秦军骑士弩是常备武器,可惜夜间距离不易判断,最开始几箭射偏后,同骑着秦马的项超逐渐拉开了和秦军骑士的距离。待追兵消失不见了,他也未放缓马速,往稷邑疾奔。
何令?!稷邑外五里,黑暗中有人用楚音大喝。
杀秦!项超高声答道。
然也。楚人莫射。暗哨回了一句,此时项超已稍稍减速。
你当真遇见了秦人骑军?拔营在即,军帐已经拆了。甲胄俱全的项燕像根钉子般立在空地上,潘无命成通这些将率也都在,对项超的讯报大家极为吃惊,这太快了!
是,父亲。孩儿确看到了秦人骑军,车马绵延数里,人数逾三千。有项羽那样‘锦衣不夜行’的儿子,项超这个老子也好不到那里去。此时的他正满脸兴奋,刚才那一幕真是太惊险刺激了,现在稍微想想就背升酥麻浑身起鸡皮疙瘩。这事回项县一说,那些玩伴必要艳羡自己,只是未斩一个秦兵,殊为遗憾。
父亲,秦人人少,我军可于官道设伏杀之,秦人定无备。项超建议道。
荒唐!潘无命正要呼应,项燕却怒斥。马上拔营。
将军,拔营往何处?成通急问。既定的计划是往西与项稚部汇合,不管复邑攻下与否,都要堵住山口,除非东进至楚境的秦军大举回援或是南阳东进的秦军攻破山口。现在东面秦军骑军突然出现,成通不由想到了预定的退路:稷邑南下笔直三十里便是桐柏山山坳,这里有一条小径可以翻越大山,回大别山西侧楚国随县的厉邑。
还能往何处行进?项燕反问。行军的伤病减员,加上黄昏一战的死伤,成通率领的息师能战之兵已不及三千,一些役夫也被要求披甲持戈,但项燕不管。自然是往复邑。我部堵一日山口,秦人便断一天粮秣,粮秣耗尽,城阳必是无虞。
唯!主将是执意要在这个小盆地里和秦军死磕,大家只能领命。
惊吓了一夜的牛马终于离开了这亮了一晚上的厩舍。车辚辚马萧萧,这支连同役夫在内也不满一万人的军队往西开进。他们走后,火光中喜偷偷冒了出来,看着同样从各处冒出来的商旅妇孺,他紧了紧身子,避着旁人摸摸搜搜的进了城,回到早就烧坏塌了一大半的邑府。他必须藏在里面被人发现,不然便有楚国坐奸的嫌疑。
三十里外,半夜被荆人侦骑发现的辛胜,因为担心遇伏更是小心戒备,除了派出更多斥候探查稷邑情况外,最后的三十里路他是天明后才开始走的。
这并不违反军令——秦尺0232米,一步六尺,一里三百步,三十里也不过12528公里,而骑兵小跑的速度150米/分钟,每小时有9公里。他只要稍微快一点点就能按照蒙武的军令于晨明时分到达稷邑。再说楚军已经警觉,趁其无备已无可能,如果不顾危险冒黑疾驰稷邑,一旦中伏折损了人马,自己说不定就此革职下狱。
秦国是法制国家,合法避罪是所有聪明人的选择,喜如此,辛胜也是如此。他们并不可恶,趋利避害是人之本能,他们不过是想妻子不为官奴自己能为秦将,为国杀敌而已。
真正‘可恶’的是那些合法趋利的人,比如大名鼎鼎的起义领袖陈胜。数百年来陈县出了无数商贾,他是最成功的一个。他以陈县人惯有精明和算计,利用‘大雨失期失期当斩’这条或真或假的律法把九百戍卒拖下了水,变成了自己最初的本钱。不管以后他麾下有多少人马,这第一桶金总是最最重要的。
合法避罪的辛胜赶到稷邑二十里外时,终于得到了确切情报:荆人昨日攻占稷邑,晨明前又撤出稷邑。最后,侦骑还带回两名甲胄不全的秦军士兵,其中一人居然是上造。
荆人几何?稷邑是如何拔的??辛胜感觉了到一种压力,稷邑拔与未拔他的责任全然不同。他觉得有必要追击楚军,将功折过。
禀将军,我等不知荆人多寡说话的是那个上造,他并非老秦人,带着浓重的南阳郡口音。我等只知城尉出城迎敌,败了,荆人杀了进来。
仅是如此?辛胜有些信,那荆人往何处去了?何时离的城?
禀将军,我等荆人往何处,我等也不知啊。上造答道,他的停顿并非是因为畏惧辛胜,而是在组织语言。当是时,旗倒鼓歇,屯长伍长皆战死,我等无率,寡不敌众,只好奋力杀出重围,趁夜藏于林中,确不知荆人何时离城。
辛胜却笑了,当真如此?
确是如此,若不信,请军吏有司查验。上造目光迎了上来,坦坦荡荡。
第一章 单于
大梁北城鸿沟北畔筑有盟誓的高台,吉日那天四国大王依次登阶,接着才是白宜弦兑毋盐次这些大子钱家登台。为了显得隆重,鸿沟南北两岸的炮卒一起鸣放礼炮,轰隆隆的炮声中,长长的盟书被司盟读起。
四国会盟,是将拥有铸币之权的四国金行交由子钱家抵押,以获取子钱家出资承兑承销国债。双方的关系看上去是普通的借贷关系,实际上四国金行日后不动用武力是收回不来了。与秦国的战争将花费海量的金银,秦国灭亡后,各国之间的战争又将耗费海量的金银,铸币权估计要抵押到天荒地老。
熊荆乐意看到这种局面,各国铸币权被抵押,但王廷是自由的。王廷不但是自由的,还能通过香料贸易的利润与十二氏大商子钱家共享这种特权,王廷也成了一个大子钱家。王廷的钱借给各国,然后拿到他们所抵押的铸币权,进而控制各国财政——为了保证每年子钱的支付,金行总得监控各国的财政收支是不是?
哪个国家敢肆意增税还债,以求摆脱金行的控制,治下商贾庶民必要反抗;哪个国家收不到税,金行便将在其国建立税警总团,由金行负责收税。金钱是国家的基石,以后各国想打仗特别是想打大仗,要先问金行同不同意,同意才能打,不同意不能打。
资本控制一切,这或许是后世最厌恶的模式,熊荆也很厌恶。他一直记得美元铸币权在资本家控制下,一百年下来,一百美元贬值九十美元,·贪婪的令人发指!铸币权如果是在国家政府手中,一百年下来,一百块最多贬值十块,绝不会超过二十块。
朗读盟书歃血坎牲加书祭祀,最后又是一次飨宴。正寝中子钱家坐一边,四国君臣分坐另一边,白宜弦兑等人笑得合不拢嘴。武王伐纣以来,这是商贾第一次与君王平等的坐于一堂——商人即殷商之人,为了贬低殷商之人,士农工商,周人将商人列为最末一等。而这一次,他们终于不再是最末一等。
魏王魏增究竟姓姬,子钱家坐大并非好事,所以他并不怎么高兴;赵王迁少不更事,根本不清楚这次会盟代表什么,他不知道,知道的郭开赵胜等人则无可奈何。赵国基本上是亡了,大梁北城的赵国王廷只是流亡政府。既然都流亡了,自然要竭力结交大国大商,为日后复国做下准备。
齐王田建对此浑然不觉,他来大梁的主要任务是说服三国救齐。齐国不过是去年才被战事波及,依旧富庶,为了兑销国债,很多深藏于地下的金银被挖了出来。田斗金程醴刁贞毋盐次等人坐在对席,十三席占了其中四席。宴席中田建田假不断向他们使眼色,请他们为齐国说话,奈何这时熊荆问起了塞外之事。
熊荆去过塞外,但对匈奴并不太了解,听段泉说起是李牧大破胡人使胡人推夏桀之后为单于,他失色道:果真如此?李牧非大破匈奴,乃大破胡人?
武安侯所破者,有匈奴,亦有胡人,匈奴最大,故曰匈奴。此战之后胡人痛定思痛,众推夏桀之后为各部大敖,如此方有撑犁孤涂单于。段泉道。秦国驱河南地之戎狄,又数万众来投,匈奴声势更胜。若秦国再攻代郡燕地,匈奴又强,必成天下之患
华夏的君王很少关心塞外草原之事。赵国因为要保住通往西方的商道,这才向西开拓,算是诸国中最关心塞外胡人的国家。除了商道,胡服骑射的样板师,也就是军官团不是设在作为国都的邯郸,而是设在边境的原阳。
这是说,北境不但带来贸易,还有新的军事技术。殷人骑兵战术在华夏大地绝迹后,新的骑兵战术从草原上传来。胡服骑射不仅仅是换一身衣服那样简单——窄袖戎服中原楚国也有,后世出土了众多窄袖短装;皮靴与皮屦只有形制上的差异,没有本质上的差异;皮带,男子为了挂玉佩,自古以来就是皮带,而不是布带丝带
礼乐崩坏到了战国,服饰规制早就不像西周春秋时那样严苛,胡服骑射真正代表的是军事技术军事组织的更替。仅仅是将率士卒服饰的变化,‘守旧’的公子成等人不可能反对。军事技术,特别是军事组织的变化,才会影响赵国的权力平衡。很简单的一个问题:练出来的新军日后造反怎么办?
胡服骑射是过去式,匈奴存在且一直在壮大,这才是熊荆隐隐担心的。段泉说完熊荆沉默半响,这时候齐王田建再次请求三国救齐,他想也不想便道:不予兵权,三国如何救齐?
交出齐军的指挥权,这是几个月前要求过的,那次是赵魏妥协了,前几日魏王又提出交出兵权。田建也好田假也好,一碰到这个问题就结舌不语。齐国并不想联军击溃歼灭王翦,王翦如果灭亡了,秦国也就灭亡了,秦国灭亡了,齐国也就灭亡了。
天下似乎已成三足鼎立之局。齐国成了最弱的那一足,秦楚实力不相上下。秦国攻齐是亡国,交出兵权也是亡国。齐国很清楚这一点,也谨守着这一点。
田建田假无话可说,熊荆这才再问段泉。匈奴单于是否叫冒顿?
冒顿?段泉不解,他道:亲近之人呼单于为头曼。头曼乃万骑之长。初,匈奴仅有一头曼,今匈奴常卒已有三头曼。若再召各部之卒,又可得数头曼。
段泉不说熊悍还想不起来,一说他才记起冒顿并非第一任单于,而是第二任,这家伙是弑父上台的。熊荆想着冒顿,一侧魏王魏增惊讶道,如此匈奴岂非有五六万骑?
然也。这次不是段泉说话了,而是平原君赵营说话。燕国灭国前,太子丹太傅鞠武曾入邯郸谏言,请我不灭燕国,彼时南连齐楚,北媾和匈奴,一同拒秦。齐楚皆冠带之国,匈奴乃戎狄,戎狄无信,我焉能相和?
竟有此事?熊荆目光看向淖信,他不知道燕国灭亡前还有这样游说。
然也。赵王迁好不容易插上一句嘴。燕人欺先王薨落寡人年幼,绐寡人也。
匈奴贪财寡义,确实无信。段泉也道。
若是无信,如何买卖?熊荆不自觉说了一句,段泉闻言像是喉咙被人掐了一把。好在熊荆再问:寡人所需马匹,皆购于匈奴?
然也。草原各部不再零散,皆受单于之命,马匹亦是如此。大王之马,皆购自匈奴。段泉多看了熊荆两眼,答道。
马匹何日才能入塞?购买五万匹挽马是大司马府的决定,与秦军不同,楚国更依赖舟楫。
本月便将入塞。段泉道。熊荆面前他不得不实话实话。马价虽涨,然彼等守信,五万匹马,四万五千金足矣。单于又送数百良驹于大王,言求楚国钜铁钜刃。
楚王万不可贪胡人良驹,若予匈奴钜铁钜刃,天下危矣。平原君赵营担心熊荆会答应。楚国不与匈奴接壤,两者理论上是天然的同盟,这是赵国不愿意看到的。
匈奴亦冶铁,然无钜铁,大王返赠其百把钜剑即可。段泉道。
第二章 三思
从楚王出征,整个王宫便冷清下来,特别是西面的若英宫,即便进食也不闻钟乐。整个宫殿寂静无声,唯有秋风吹过高堂黄叶飘落于馆榭,才有那么几分萧肃的声响。然而这一天的中午,若英宫响起了筑音,一个清婉的女声和着筑音正在唱《楚茨:
楚楚者茨,言抽其棘。自昔何为,我艺黍稷。我黍与与,我稷翼翼。
我仓既盈,我庾维亿。以为酒食,以享以祀。以妥以侑,以介景福
时值九月,马上秋收,《楚茨正是一首丰收祭歌。从清除野地里楚楚浓密的茨和荆棘种下黍稷,到黍稷之苗整齐茂盛,再到丰收时谷物堆满粮仓围庾,最后酿酒作食祭祀祖先,说的都是农家收获之喜。但与楚宫女伶不同的是,歌声带着些些赵音,筑的曲调,也是燕赵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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