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帝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贰零肆柒
此事不是交于大司马了吗?天色已黑,心中激动未去手脚都还在颤抖的熊荆根本无心政务。国之大事,在祀在戎,现在他就在处理国家大事。
大王,寺人言后,右史作为熊荆身边唯一一个大夫自然开口,大司马非令尹,处理政务并非其职。此战若毕,还请大王早定令尹。
令尹?熊荆对令尹自然也有考虑,可他是在想不出有谁比黄歇更合适这个位置位。令尹,一要在各国尤其是秦国有人脉,二要和县尹交好,三嘛自然是精明干练,不给楚国和自己惹麻烦,更不能让楚国和自己吃亏,其四则必须君臣同心,忠诚不必说,立场也要坚定,更不能太贪——楚国穷奢极欲的朝臣官吏也不少
熊荆一时间想到了许多作为令尹的要求。用这些要求来评判,满足前面三个要求的往往满足不了第四条,满足第四条的又很难满足前三条,这让他很是为难。
你可有人选推荐?熊荆问向右史。
臣,右史没想到熊荆要自己推荐人选,他揖道:臣以为左徒昭大夫可为令尹。
左徒昭卿?熊荆也曾想过昭黍,可他其实更属意淖狡。
正是。左徒乃大府之宰,在其治下,大府井井有理。右史巴望着熊荆,似乎要对症下药。
井井有理?熊荆不由笑了。大府什么情况他怎会不清楚,右史所言的井井有理在他看来是乱七八糟。特别是账目,几个月时间都算不出个所以然来。倒不是说昭黍贪腐,他家财万金,楚国首富之一,不可能行此苟且之事。昭黍的问题是脾气太大,直上直下不够精明圆滑,为人臣可以,成为令尹斗在外斗不过诸国国相,在内斗不过各县县尹。
大王以为不妥?右史还在巴望,又细看熊荆的神色。
昭卿为令尹,各县县尹必不满。熊荆把锅推到县尹身上,其人君子有德,然如何既能为楚国火中取栗又不被他国说客所欺?熊荆就事而论,不做隐瞒,此话说得右史连连点头。此战你也看到,楚国之弱,已危如累卵,不大变不强国社稷必当不存。昭卿可担此富国强兵之任否?
大王所言甚是,然我国诸大夫中,何人比昭大夫更可为令尹?右史反问道。昭大夫有德,郢都之时更有下车持戈之勇,其不为令尹,大王何言勇武忠信?
右史这是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熊荆的听的笑起。右史再道:火中取栗之事各县县尹之事,皆不足为虑,令尹乃辅国之位,当取其德而不取其才。
右史说得熊荆几乎就要点头同意了,但这时候外面寺人忽然进来,说信平君廉颇来了。廉颇战后就不见,熊荆本来想和他商议驱秦之策,半天也找到个人影,此时听说他来,自然马上相召。右史也看出熊荆意动,怎奈廉颇来的不巧。
老师何往,让我一顿好找。熊荆对廉颇起身相迎,又让人给他温酒。这廉颇不但满脸风霜,还让他儿子扛进来两面大盾。其中一面是环卫的罗马大盾,另一面则是楚国平盾。
老师此去,可有收获?盾是从战场上找来的,上面戈戟伤痕清晰可见,一些地方还有些许血迹。而之前熊荆曾问过廉颇楚军当习何阵,他此去带回来两面盾,自然是有所得。
大王可还记得前日环卫盾阵之战?廉颇也不客气,喝完一碗热酒才说话。因为喝得急,白须上全是酒迹。
自然记得。老师当时说盾兵当和弓弩手矛手可结伴而行,敌若持长兵而守则射之集阵而攻则拒之散阵而斗则近之。此亦是长短互济远近皆备。熊荆回忆着当日廉颇的话。
大王可知今日谁先破秦人之阵?廉颇点头再问。
项师于秦阵之后痛击秦人,故秦人阵溃。战场上喊杀震天,熊荆只知道破阵是因为项师勾击之故,不知道左军发生了什么。
非也。廉颇摆手,此战,最先破敌阵者乃我军左军。
左军?熊荆错愕,老师,左军不是为秦人戎车所冲,阵欲崩吗?
为秦军戎车所冲者,乃左军之鲁师。破阵者,为最前行寝陈二师。廉颇解释道。他解释完又问:大王可知寝陈二师是如何破阵的?
转头看向那两面大盾,熊荆有些不相信的道:不会是大盾吧?这怎么可能。
正是大盾。廉颇一掌拍在盾上:秦人右军是被寝陈二师用盾推垮的。
啊!熊荆手也忍不住摸到大盾上,他从未想过大盾也能破阵,可廉颇显然是去了寝陈二师问过情况,这才乐滋滋的拎了两面大盾回来。
环卫之盾,薄而不牢,盾曲,破阵不如平盾。寝陈前排之士言于我:彼等冲入秦阵,先持盾护身后以剑刺以刀砍以戈戟勾戳,皆不如以盾推。盾推敌退,我军复进;我军复进,刺砍勾戳后再推,敌又退,我军再复进。如此,步步进之,待入秦阵已深,敌溃。
盾大盾,列国皆有,可都置于第一列挡箭,不为攻敌破阵所用。可在前日,左军将卒亲眼目睹环卫盾阵,都感觉盾阵无比精妙,且环卫使用盾阵只付出轻微损失便斩杀五百秦卒,因而人人配盾。他们找来的盾当然不是罗马盾,而是楚国自有的大盾。有些是矩形实木盾,有些是两侧带有波浪的皮盾。就凭着这些盾,寝陈二师把秦军右军给挤垮了。
杀敌未可胜,唯前进可胜?熊荆全身怔了一下,此话脱口而出。
必是如此。廉颇重重点头。左军之胜,胜在前进。
我懂了。熊荆也重重点头,目光看的不再是那面罗马盾,而是落在实木楚盾身上。
然持盾之士必备犀甲。廉颇补充道。犀甲是犀牛皮之甲,且只取最厚的肩背之甲。牛皮不过一两分厚,犀甲厚却超过一寸,所做犀甲,防护数倍于普通皮甲。
钜甲如何?熊荆终于想起一部电影,里面斯巴达战士痛击波斯大军。排除那些花俏的东西,扛着大圆盾的斯巴达战士力推波斯人的画面他记得很清楚。
钜甲?廉颇看了熊荆身上一眼,只是此时他没穿钜甲。钜甲昂贵,人人钜甲不可行。
会有可行的那一日。熊荆对此信心十足。
秦军战败,赵国出兵,这次劫难算是过去了。既然过去了,那楚国就有时间大力发展。烧玻璃晒盐烧瓷器造纸对外贸易,反正什么来钱就做什么。至于炼钢,转炉的问题其实是矿石的问题,有低硫低磷的矿石,转炉炼钢并非难事。这完全是思路问题,而非技术问题——最少不是关键性技术问题。
大王贤明,外臣知道会有哪一日。皆时请大王勿忘赵国。廉颇请求道。
赵国若能付钱于我,自然可购买此法以炼钜铁。熊荆笑道,这是后话。老师以为我军当习盾阵?再与弓弩手矛手结伴而行?
持盾者不为厮杀,只为破阵。短剑不可取,当以长刃。廉颇思路又转到盾阵上来。当以戟短矛最为合适,是故与弓弩手结伴即可。
投石机如何?熊荆再问,战争结束,他忽然有一个想法。
投石机太重,移动不便。廉颇立即摇头。直到战斗结束,也不见任何一部投石机投石。这样的笨重的东西,根本不适合野战。
不。投石机也有轻的。熊荆补充道。数人即可拖曳,重不过八千斤。移动便捷。发射火弹一刻钟最少十四发,但火弹仅为大投石机五分之一至八分之一。
可射几步?廉颇来了兴趣,八千斤并不重,或许可以置于四轮重车之上。
可射几步熊荆说的是原理与荆弩相同的扭力投石机。此战之后,他觉得荆弩并不好用,还不如人抛火弹来得实在。还有工尹刀临时搞的火弹也不行,煤矿炼焦的煤焦油如果精炼,其中的轻质油倒可以拿来做燃烧弹,加糖(还没糖)加橡胶(还没有橡胶),效果肯定比现在好十倍不止。只是,也很花钱。
可有一百步?熊荆居然想到了钱,但老廉颇等不及了。
必定有一百步。熊荆答道,最少一百五十步。
若为破阵,不必太远。百步足矣。今日廉颇也看到了破秦军军阵之艰难,现在两人谈的,都围绕着如何破阵。
老师与李牧将军相熟?熊荆笑道。他还是决心练一支骑兵,最少在侦敌上不能输于秦国。像现在这样,两眼一抹黑,打胜了都不知道秦军又多少人,也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真是憋屈。
第五十章 方阵
大王仍欲练骑军?上一次已经谈了这个问题,廉颇没想到熊荆还在坚持。
我有不得已之苦衷。熊荆摇头,稚嫩的脸上是成年人无可奈何的表情,看上去极为纠结。我军骑兵不如秦军,是故我军不知秦军虚实,到此时秦军有几万人仍未可知,战场对秦军而言若朗朗晴天,对我军则似昏暗长夜。此战我仅千余骑兵,这千余骑兵作用如何,老师当已看到。骑兵,侦查敌情屏绝敌探是为一,控制战场获取主动是为二,力竭之时,击敌侧背是为三,胜败之时,追击掩护是为四
熊荆不以兵法,而以自己的见解叙述必须练一支骑兵的理由。后几条也就算了,关键是第一条和第二条,两军交战,两眼一抹黑打瞎战那有多难受。侦查和反侦察是一切胜利的基础,战场单向透明还打什么?
除了侦查,拥有骑兵的一方还可以选择战场。此战即便楚军想退至清水河以南也不可能,江邑失陷,楚军只能背靠清水河作战。背靠清水河虽然安全了,但天上刮的是北风,楚军箭矢射程又大受影响,步卒也备受尘土困扰,好在秦军没有在冲锋前撒一道石灰。
步兵骑兵炮兵辎重兵,四者缺一不可,必须齐全。熊荆接着道。只是步兵分的繁杂,有弓弩手矛盾手夷矛手,今后我楚军只有这三种步兵。
单以破阵论,矛盾不如夷矛。又转回到最前面的话题,通盘考虑下,廉颇有此一语。
哦?熊荆刚想着放弃剑盾手,让一些人转为矛盾手,没想到廉颇还是觉得夷矛好。
以盾推敌破阵,只可单手持兵,自然不能持十几斤的夷矛。夷矛可击短矛,短矛不可击夷矛;战初,我见夷矛手四面平放夷矛,敌不可近,然矛盾手不能,其只可往一处前进,一面对敌而非四面对敌。故而,矛盾手不如夷矛手。
这一战剑盾手酣战过,夷矛手也酣战过,寝陈两师的楚盾手也酣战过,前两者如何作战廉颇亲眼所见,后者他亲自前往探问,悉知战时实情。单说矛盾手,自然要加入弓弩,现在三者对比,他还是觉得夷矛手为优。
可夷矛手盾牌太小!熊荆郁结道,秦弩攒射,前排皆死,七名卒长仅存其一。若我以夷矛手列阵,敌以强弩射我,若之何?
韩军七八成弓弩手,又如何?廉颇反问,脸上大有‘大王谬矣’之色。
韩军七八成弓弩后,又如何?熊荆请教,韩国早已衰弱,他并不关注。
秦韩成皋之战,韩军十万,八万弓弩齐射,弦若霹雳矢如乌云,秦军前排皆死。然秦军解去裙甲臂甲,只留身甲皮胄,举盾冒矢缓进。待到八十步,全军三万甲士齐吼,弃盾怒冲韩军。虽中矢者无数,然韩军弓弩手在前,戈戟手在后,不及变阵便被秦军冲溃。此战,秦军三万甲士五千骑兵,中矢而死者三千,伤者一万二千,然韩军十万人全墨。
廉颇一口气说完十一年前秦韩成皋之战,在熊荆还在想象秦军三万甲士不顾一切冲击韩军阵列的壮举时,他又道:此战,我军夷矛手破锐士亦冲入蹶张弩阵,若何?弩手非伤即死也。
老师以为,弓弩不可惧?熊荆想了半响,才这么问了一句。
若弓弩可惧,列国当以韩国为霸。廉颇笑道,但这笑容一闪即逝,变得极为严肃。聪慧之人常抱‘我可杀敌敌却不可杀我’之念,如此杀敌而不损一,岂不美哉?然有此念者皆惧近战,其阵一冲即溃,头颅早作京观,但凡强军,皆不以弓弩为荣,反以弓弩为耻,魏之武卒,齐之技击秦之锐士赵之铁甲,皆近战破阵之士。无此,焉何能言强军?
廉颇欲言又止。熊荆是聪慧的,且善作器具,但正因如此,他担心熊荆走上歪路。瞻前顾后左思右虑常抱‘我可杀敌敌却不可杀我’之念,这是聪明人的通病,军队却不是聪明人该呆的地方。可惜此时熊荆想的是‘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氏之武卒,魏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锐士’,并未明白他话中有话。
咳咳,右史咳嗽一记,他揖道,信平君之谏,大王
老师之言,学生毕生谨记。右史一提醒,熊荆才反应过来。当即向廉颇揖礼,廉颇儿子避让不敢受,廉颇却大大方方的受了。而熊荆思忖他说的‘我可杀敌敌却不可杀我’,同时想到自己对列于阵前勋贵子弟说的‘勇武即荣誉’,头上不由冒汗。
廉颇是勇武的,便如淖狡,每一根须发都怒张不屈,自己,说实话并不勇武,和他们相比仿若一个两股战战的怯弱小人。念及此,什么齐之技击魏之武卒全被他忘光了。
礼毕,熊荆还未开口,廉颇便道:夷矛是长兵,长兵素惧贴身之战,然那日秦卒遇我剑盾,仍以后排矛手将我军剑盾之士逐出阵外,故而夷矛必配短矛短戟,敌若贴身粘我,我当以短矛短戟反冲其出阵。且宫甲矛手非横排乃纵列,进击之时大可不必顾虑左右阵线。
任何军阵都必须顾虑左右乃至全军阵线,阵线不可破损不可缺隙,不然敌军攻入侧背,阵势必溃,可今日看宫甲交战,这夷矛阵居然能孤立于全军阵列之外,并且还能安全退回。这是让廉颇颇为吃惊的事情。要知,除圆阵以外,没有那个军阵可以数面受敌而不溃。
宫甲夷矛阵熊荆虽是以马其顿长矛阵为榜样建立的,但练出来的夷矛阵并非马其顿阵。人的认知不能超越时代,廉颇只觉得宫甲夷矛阵可四面对敌,这是任何军阵都没有的优势,他却没有发现夷矛阵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军阵,这个时代的军阵仅仅是‘方’的阵,需要并排成阵列互相掩护,不然无法在战场上生存,它只可单面对敌,一但侧翼失去同伴的掩护,或者某处阵列破损使敌人得以绕后,便要溃阵,
‘方’的阵如此,方阵并非如此。方阵静止时可四面对敌,不需要侧翼掩护,也不惧怕敌军绕后。发生这样的事情只会使它他不能运动,宫甲夷矛阵是方阵而非‘方’的阵。
廉颇不知,熊荆也只有模糊的印象,并不觉得其中有太多差别,虽然从世界范围来说,两者出现相差两千年之久。他听闻廉颇所说当即画了一副草图,草图上几乎是一个‘回’字。
老师以为如何?他问道。
一个由九个两(5x5)所组成的小型方阵(15x15),最中间的一两持的是短矛。
当是如此。廉颇点头,看到最中间的短矛手,他就想到那支被盾阵歼灭的秦军。如果当时没有楚军弓手,它们或许能全身而退。
老师再看此图。熊荆再画,这个阵列已经是100x100,但里面是空心的。
这是?图很简略,廉颇对里面的方框不解。
此为投石机,弓弩手也在此处。熊荆解释道。此阵为防守阵型,横宽皆一百人,矛手纵深十人,中间空处横宽八十人,置投石机火弹车弓弩手。长短矛手共计三千六百人,为小阵之十六倍,恰好每面四小阵。若要进攻,四百名短矛手一千二百名弓弩手所有炮兵结阵自保外,余下三千两百名夷矛手出阵结成五十人宽六十四排深矛阵,直冲敌军。
每小阵为一卒,除两百二十五名长短矛手,尚有七十五名弓弩手;四卒为一旅,四旅为一师,每师除少量荆弩威慑敌军以外,当配一营十八部投石机,每部配弹五百发,弹药车十辆。
又以四师为一军,一军除再配三营四十八部投石机外,当配有一支骑兵。骑兵最少一千六百人,其侦骑四百轻骑四百,重骑八百。
轻骑为何?重骑又为何?廉颇细听熊荆之言,虽有一些谬误,但大体上是无错,可听到骑兵有轻重之别,不免有些好奇。
熊荆解释道:轻骑为格杀骑射之骑,重骑为冲阵破敌之骑。老师可知,有哪国曾以覆甲骑兵冲阵破敌?
李牧代郡戎骑可冲阵。齐国文骑也可,然此是旧事,湣王之后齐国再无雄兵。廉颇道。
秦国可有?熊荆追问,赵国齐国如何并无干系,关键是秦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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