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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楚帝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贰零肆柒

    禀告大王:测温之器已成。玉尹提起去年熊荆在息县交代的任务,那时大工师欧丑被掳,淬火没有经验丰富的欧丑指导,其他人难解其秘。

    测温之器?熊荆想起这件东西来了。随着他点头,一个畏畏缩缩的工师捧了一个东西上来,线圈上的包漆线粗的吓人,线圈中间有一根细长的针,针贴在一个竖立的木盘上,上面有一些不知所谓的刻度。可以测温?熊荆问道。

    禀禀大王,工师是个鸭公嗓,一开口就刺耳。针针会动。

    鸭公嗓就是当初在玉里面刻字的那个玉工,熊荆说过,做不出来要砍他的头。他现在做出来了,但手抖的厉害,生怕大王会砍头。

    是针在动,还是你的手在动?熊荆笑问。此人虽助熊悍竞夺太子之位,可事情已过去了。

    小人小人,鸭公嗓更加害怕,眼看东西就要拿不住了。

    请大王赎臣等之罪。玉尹道,去年黄歇门客朱观嘱我等造玉,我等

    你等无罪。熊荆开始看这个原始的热电偶温度计。金丝绕的线圈,外面髹了厚厚的漆,也可能是不是漆,因为有一股桐油味。髹漆不算,外面还用麻线扎绕一圈,这才显得粗。和线相比,指针显得极为细长,它固定在一根同样细,并且极为灵敏的转轴上。

    物理早就全部还给中学老师了,所以这个原始电流表并没有游丝,无法显示刻度,它只会在磁场里不断转动。但这不要紧,哪天看到指针不断打转无法显示刻度,熊荆自然会想起游丝那么个小玩意。现在他的注意力全在两头的金属上,现在金属组用的是铁,这是测不了淬火高温的。测温之器必须有铂才行,铁无用。

    敢问大王何谓铂?工尹刀问道,熊荆说过很多金属,他都很留意。

    铂,熊荆想了好一会。其色白,比金还重,很硬

    ‘比金还重’是铂最大的特征,工尹刀知道比重的概念,他想了想方道:臣忆起一事。

    恩。你说。熊荆并不认为他的回忆有用。

    臣闻之:采金之人会见到一种金刺,其色白极硬,类于银却不化于火工尹刀一下子就把熊荆吸引了过来。故又称其为毒银,不知此物

    毒银?!铂是以天然形态存在的,多与金矿伴生,西班牙人最开始也管它叫银。在哪?

    禀大王,此物无法熔炼,又非真银,采金之人皆弃之。淖狡之语让熊荆失望,好在他又道:三钱之府当有毒银,此熔炼金银时捡出之物。

    马上去钱府!熊荆丢下瓷器站立起来。此时虽然没有办法冶炼铂,可铂本来就是天然的,带杂质也无所谓,只要能测温度就行。真要能测温,钜铁热处理就能精确控制,日后轧制锻造制管也能事半功倍。赏他两金。熊荆走的时候不忘交代。

    哈哈!我无罪,赏两金;我无罪,赏两金众人走后,劫后余生的鸭公桑跳将起来,神神叨叨的复念,笑得是合不拢嘴,最后他还在墙上蹭了几蹭,不这样根本难以抑制兴奋。

    x

    女公子好些否?舟已到大梁。行了数日的青翰舟终于缓缓靠岸,一路吐过来的芈玹停船后仍觉得天旋地转,奴仆把她扶上栈桥时,她盲人般的用脚尖试了试才踩上去。

    离楚国还有多远?芈玹干呕了几下,喝了一口水才觉得好些。为何要停在大梁?

    禀女公子,舟人就跟着芈玹身后,从咸阳至此,我等干粮已尽,浆手也乏力。本该在荣阳歇息,念及大梁繁华,女公子喜之,故而

    那便寻客栈休息一日,明日启程。晚上是不会行船的,顺水而下航速甚快,但每日悬车时分都会入驿休息。中午到了大梁,最早也得明天早上才能离开。

    芈玹打发走了舟人,女仆则把狐裘给她披上。正要找车入城时,不知道从哪里冲出一群人,持剑操杵,直奔青翰舟而来。芈玹脸上当即大变,一遍歇息的几名亲卫赶紧上来把她护在身上,让其上船,他们的手已经握紧了剑,随时准备相搏护主。

    打!给我打!人群中跳出一人,剑指着前方用魏语大叫,人群被他一鼓动,也就大喊起来:打!打!而后一窝蜂的冲了过来。

    那边!亲卫看出了不对,这些暴徒不是冲自己来的。他们要打的人是另一群人,那群人也持剑操杵,恶狠狠的冲杀过来。

    以秦律,私斗当斩。亲卫里不知谁说了一句。这明显是私斗,秦国早就没有私斗了。

    此是魏国。有人应到,对私斗颇为鄙夷。

    私斗多用杵,用剑只是少数领头之人。双方轰的一声搅在了一起,先是用棍乱拍,而后扭抱在一起玩起了摔跤。倒地之后,上面的人一边大骂一边挥拳乱揍,被压之人一手相拦一手乱摸,抓到什么就砸过去什么,攻守顿时换位。

    双方斗的正酣,不想谁喊了一句‘舟来了舟来了’,众人跳将起来不再打,开始奔码头抢位置,那舟上的人对此也见怪不怪,只抛绳下锚。

    此五舟归我等。持剑之人大叫,指挥手下占住码头。

    放屁!此十余舟全归我等。另一人头上还冒血,拼死相搏,不就是为了抢货挣钱吗。

    放肆!此十余舟皆归相邦大人。忽然冒出来的声音,一队甲士奔上码头,为首的是一名趾高气扬的老仆,他指挥着甲士把两帮人全逐了出去。

    我等不服!被逐出码头的那些让嚷嚷大叫,眼见一箱爰金就要抬上船,十几船货就要归相邦大人,人群里有人大吼一句:公等何疑?此时不前,更待何时。此人吼罢便推倒甲士冲上了船,其他人赶紧跟着。




第八十二章 相谈
    一群贩货的贾贩,一队齐整的甲士,双方的战斗毫无悬念。除了十几个腿快冲上船的贾贩,其余之人不是被甲士拦住,就是被戈矛捅下鸿沟。相邦府家宰看着这些不要命的贾贩蔑笑之时,冲到船上的一个人高叫道:再打,再打我便砸了我便砸了

    阳光之下,此人手上似乎举着一片青云,青云上面的色彩极为夺目,家宰瞬间就看呆了,还是押船的楚人最先喊叫起来:不能砸!不能砸!青瓷不能砸!

    万不可砸。一个楚服小吏也跑了过去,他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跌了个滚地葫芦,滚罢没起身就大叫:壮士,万不可砸。

    敝等命贱,贩货为生。举青瓷的那个汉子说话有些文气,还对楚吏揖了揖,而后再将青瓷高举。相邦府如此欺辱,敝等死又何惧。

    放下青瓷,那边那边两船铁器归你!家宰还未说话,楚吏倒先做了决定,众贾贩当即大呼:魏赫!魏赫!魏赫

    这些魏人,只为两船铁器?虚惊一场,芈玹后面的侍女鄙夷的看着欢呼中的魏国贾贩。

    铁器铁器怎就不值钱了?回到船上芈玹似乎感觉舒服些,私斗一场死了几个人就为了抢几船货,也非不可能。去,请那吏人过来相谈。

    芈玹是楚国公族,又是秦国丞相的亲戚,请个母国小吏过来说话并无不可。那边还在清货结帐,滚葫芦的小吏便趋步过来,他顿首道:臣吏津拜见女公子。

    能于此遇见母国之人,甚幸。津的楚音一如华阳宫,芈玹听得亲切,请上舟一叙。

    臣不敢臣身份低微一个奴仆过来说‘秦国右丞相昌平君之戚芈女公子有请’时,津浑身打一个激灵,扔下那什么相邦家宰便蹦了过来,此时相请上舟,只觉得身份太低。

    芈玹只是邀母国之人上舟,何言身份高低。芈玹再道。请上舟。

    臣敬受命。津终于起身上船,却不敢入舱,只顿首在船首,也不敢看芈玹。

    芈玹见他如此也不多言,只问道:我欲往郢都去,不知大梁离郢都还有多远,需行几日?

    敬告贵人,大梁距郢都九百七十余里,八日可至。津揖道。

    哦。还需八日。芈玹嘘了口气。她从咸阳出发,先是顺渭水东下,到船司空换船走黄河,这一路走了有半个多月,再走八天才到郢都,那已经是楚历三月了。

    听出芈玹言语中的感叹,津赶紧道:女公子勿忧,大梁至陈县仅需三日。陈县即我楚国之境,有飞讯通于郢都,贵人或可登岸小住几日,大王知女公子来,当派傧者来迎女公子。

    陈县已有飞讯?芈玹担心的还是钜铁之术,她以为要八日后才能到郢都,可有飞讯就不同了。熊启走在她到时候给了一个密码板,到陈县可以密码板发信,这就不要赶那么急了。

    正是。飞讯是楚国独有之物,传讯如飞,提起它津便笑了起来。

    喝茶。女仆泡了茶,在芈玹的示意下,一杯清茶送到了津的面前。

    臣拜谢女公子。茶水贵人才能喝的东西,价以金计,得此赏津浑身又打了个激灵,这才捧起羽觞浅浅饮了一口。茶很烫,可烫着却浑身舒服,微苦的味觉之后则是一种生津的纯甘,再呼气,整个口腔已经全是香的。

    魏人便是这么私斗抢货的吗?芈玹不知道津正在品味茶水,又问道。

    敬敬告贵人:造府多奇珍之物,今岁起每每有货至大梁,魏商便会私斗相抢,屡禁不止。楚货之利太甚,贵者如陆离,有数金之利,廉者如铁器,有数十钱之利。津答道。

    铁器仅数十钱之利,适才那些魏人那些魏贾得了两船铁器就欢呼,芈玹是看着的。

    贵人有所不知,造府出的铁器价最廉,他国一个铁釜值90钱,造府所出铁釜仅需120钱,不知其价者,出6070钱也是大悦,然售之从速,缓之庶民得知楚国釜价,其利剧减。楚货价格低廉,先期抢到货就能获得暴利,这才是抢货到真正原因。

    母国铁釜其价为何如此低廉,可是王弟之故?芈玹问道。

    按辈份,芈玹应该是熊荆的堂姐。听闻她称大王为王弟,津赶紧伏身再拜,道:敬告女公子:正是大王之故,大王乃圣王降世,我楚人莫不称尊崇。

    王弟是贤君。芈玹听了不少熊荆的事,早就对这个王弟好奇不已。不知何日才能见他。

    女公子从秦国远来,大王当出郊迎之。津劝道。他的判断没错,此时秦国昌平君为相,芈玹有秦相这层关系,天下列国君王即便不郊迎,也要礼遇。

    敢问芈女公子是否在此?津说完没过过久,大队人马便赶到了码头,一名朝服珠屦之人下了辒辌车,趋步上前问道。问后又说:敝人魏国相邦子季,闻芈女公子在此,故来相请。

    小女子不敢劳驾相邦。于大梁仅宿一日,明日便要入楚。芈玹心里吃惊,复又猜到可能是仆人请津过来叙话的时候,说的那些话恰好被相邦家奴听见,这才引来魏国相邦亲迎。

    芈女公子是秦国右丞相昌平君之戚,亦是楚王之戚,子季怎可无礼相待?他日丞相楚王赐罪,如何是好。子季边说,又催促缓缓下车的家眷秦美人,子季身为男子相迎或有不便,故以秦国美人迎之,芈女公子万勿推辞。

    出门若遇他国君王臣子如何应对,熊启早就交代过。芈玹当下也不推辞,在秦美人的陪同下带着老仆贴身侍女侍卫出了青翰舟。以礼,女子出门,必拥蔽其面,她戴着一顶缁撮小帽,脸上敷着白色轻纱,对子季一礼后,这才上了辒辌车。

    她坐上了车,子季连忙赶走御手,亲自驾车回府。相邦驾车,当年也就只有秦相邦范睢干过,可他这样干是为了报复昔日仇人。此时子季亲自驾车,辒辌车行过,顿时满街议论,纷纷猜测车上是何人。不用他们猜测,相邦家的奴仆已经在嚷嚷车上坐到是秦国丞相昌平君之妹了。

    贵人出行,动辄千钧。辒辌车还未进相邦府邸,魏宫便听到了消息。

    此女乃昌平君之妹?!魏王魏增一脸惊讶,去年他刚刚决定亲秦,相邦也因此换了一个。此时秦相之妹到访大梁,那可是大事。

    臣不知,然此女姓芈。秦国芈姓者,非昌平君昌文君之女,便是华阳君芈戎之后。近侍如此相告。此女家仆言主人为昌平君之戚,当时华阳君之后。

    华阳君?魏增不由想起了秦国的华阳太后。此女年岁几何?

    此女近侍只是听人相告,根本就不知道芈女公子多大,待报讯之人再来,才道:此女年方及笄说到此他‘啊’了一句,顿时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及笄何故?近侍一惊一乍,魏增有些恼怒。不比前几年殚精竭虑,全面倒向秦国后,有了安全保证的魏增开始日日歌舞。与美人相悦之时忽然跑来个芈女公子,他心里本就不耐烦。

    臣闻之,华阳君有一孙女唤芈玹,华阳太后素爱之。闻此之时,此女未及及笄,然大梁乃天下地理中心,各国权臣贵人商贾皆过大梁,这里的消息是最灵通的。

    芈玹?魏增当即忘记了恼怒,而是在思考此女的价值。

    若是芈玹,亦是楚王之堂姊,大王近侍看着大王,自己被自己吓着了。

    速让太宰前往相邦府邸,就说就说魏增有些拿不定主意,转而问道:此女既为华阳太后素爱,昌平君遣其入楚这是为何?楚国真要与秦国相盟?上月秦楚两国不是刚派人告于寡人,说两国舟师将于五月在大梁城外鸿沟相战,这这

    楚秦舟师约战之事已天下皆知,只是约战地点一直不定。最开始说是在楚国郢都,后面又说在楚国陈县,最终是定在大梁。大梁非楚非秦,等于是中立国,秦楚都不敢得罪。再说此事本是一个赌局,大梁交汇天下,胜负不许多久便可传遍天下,设于此最好不过。

    秦国伐赵很多人都猜得到,可秦楚之间是停战还是盟好很多人就猜不到了。如果秦楚不从定盟好,赵国或还有救;如果秦楚合盟,那赵国可就要完了。

    魏增不过是打了个叉,便从温柔乡中猛然惊醒过来。他知道自己是在与虎谋皮饮鸩止渴,一旦赵国完了,紧接着要完的便是韩国和魏国,可这又能怎么样呢?如果魏国不倒向秦国,那最先亡国的恐怕是是魏国。早死不如赖活,煎熬五年之后,他终究明白这个道理。

    大王大王大王忽然发痴了,近侍大惊。

    寡人无恙。魏增终于回过神来,以卿之见,此当如何?

    以臣之见,大王当亲见之,便是不能探知秦楚之情,亦可示好于秦相与楚王。近侍说道。



第八十三章 30万金
    又一次来到紫金山下,看着岸边越来越密集的工棚船坞,忙忙碌碌的工人,熊荆不由心情更加畅快。去年播下的种子,今年已经长出了苗,造船厂如此造府各府也是如此,还有白宜这些魏国大商,以及依靠白宜这些魏商撬动的郑国大商,都愿以一成五的子钱购买楚国债券。

    楚国债券共计将发行30万金,为期十年,每年需支付一成五的子钱,到期后一次性还本付清。子钱一成五不低,可一开始总是要给人一些甜头,第二次发行债券,恐怕子钱就只有一成,再之后发行,子钱估计只有半成。

    而债券卖出收到的款项,基本不用在楚国,大多在他国采购:粮食肉脯菜酱这些不需多说,大章(大型木材)丝麻布锦筋角丹砂生漆牛马猪羊皮革衣装鞋履甚至连棺材(定制)都将大量采购。

    天下六国编户630余万户,若其中八成是农家,每户百亩下田收150石粟,上田收220石粟,平均以180石计,每户年收入不过5400钱,加上刍藁丝麻这些收入,很难超过6500钱,如此全天下农业产值大约有341万金。农业社会农业是大头,虽说各国君主动辄赏赐千金,实际上手工业以及其他行业的产值不会超过70万金。

    如果各国的粮食可以自由买卖,那这30万金全部用于购买粮食,激不起半点浪花,可这30万金用于购买粮食之外的物产,那就等于是在火上倒了一桶油,各国的工匠很快会能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力度:一夜之间,什么都变得好卖,积存的货物不但一扫而空,商人还要求加紧生产。

    各国的情况如此,楚国的情况却会相反:各国涌入的货物不断打压本地物价,使得手工业品的价格一跌再跌,唯有粮食价格猛涨,可能会在很短时间里涨到50钱一石。于是农人欢笑百工齐悲——既然从各国除了走私,很难买入粮食,那么就由楚国自己生产粮食;既然楚国的人力要生产粮食,自然要极力打压本国手工业品价格,大幅提高粮食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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