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帝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贰零肆柒
百工是不可能移民的,因为大多数人都有户籍;百工无地可耕也不可能,楚国其他没有,土地多的很,是除燕国之外人均土地最多的国家。并且,助农政策刚刚商议完毕,重点就是普及牛耕,其次是开荒种地。
当然,实现这些的基础是30万金国债。每年4万5千金的利息好说,到期归还30万本金对于去年财政收入只有7万金的楚国来说就难了,更何况从今年开始,楚国不再收取田税。
可谁说这些钱一定要还呢?十年到期还不了30万金本金,再发行30万金新债,以新债冲旧债不就解决了?不但发行新债,国债子钱也要降下来。那时赵国濒临亡国,韩魏摇摇欲坠,这些资金难道还能回流三晋?
魏王决定亲秦,赵王又不可信,楚国防守有三十多万军队,可要是再次合纵攻秦,以国内当下的政治格局,最多也就集结二十万,甚至可能还不到——上次合纵楚国只有十五万士卒,当时各个县尹都说要留守,以防秦国齐国趁机进攻。而事后,等待楚国的肯定是秦国的连横进攻,虽然不一定亡国,可人口密集的淮上之地肯定会失去,没有足够的人口,科技再高又有何用?
国家战略决定经济战略,经济战略决定经济政策,而影响国家战略的除了国际形势,还在于手中所掌握的科技。楚国迂腐又保守的重臣们一致认为:与其现在合纵赌一把,还不如静心发展十年,之后再图合纵,合纵不成,也可求存。
画舫上,看着魏商白宜等人,熊荆又想起燕朝最近正在讨论的经济战略。借款30万金(甚至会更多)而不还,等于是各国大商在养着楚国,楚国的回报除了利息,自然还包含着一些政治承诺,只是,这些都只是默契,宾主双方全都避而不谈。
敬告大王,楚国铁价极低,行销天下,各国冶铁商贾皆要破产。孔襄看过造府冶铁厂之后就垂头丧气,他是铁商,可他这个铁商很快就要破产。
不不。熊荆摇头,不佞已准许各国冶铁商在楚国境内建冶铁厂。
在楚国境内建厂?孔襄感觉自己听错了。楚国铁价极低,获利甚丰,怎么会准许他国商人在楚国建冶铁厂。
正是。这也是讨论当中经济战略的一部分。若你在楚国建厂,楚国将提供一切优惠,还能供应足量的焦炭,技术也可以转让,但要收专利之金。钱不多,一楚斤生铁不过一钱。
赵国购买楚国钜铁之术的消息,以白宜孔襄等人的人脉也略知一二,尤以每件兵器收两金的专利之金最为骇人,可现在楚王说每楚斤生铁只收一钱的专利之金,两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王是想白宜最先明白过来,是想要魏国的工匠?
不佞说过,魏国不安全,何必要把财物放于魏国呢?熊荆笑道,请几个人喝茶。
可可楚国铁矿不多啊。孔襄有些苦恼。楚国铁矿多数归楚王所有,余者也被各地楚人占据,在楚国建冶铁厂,他只能买别人的铁矿石。
江东已发现诸多铁矿,更可露天开采。**马鞍山一带的铁矿已经发现,造府正在紧急试炼。你若有意在楚国建厂,可前去一观。
江东铁矿可售?孔襄眼睛有些火热。铁矿是无价之宝,可他很快又发现了一个问题:敢问大王,炼铁之焦炭如何运至江东?江东炼成之铁器,又如何运至郢都大梁?若从邗沟,实在是过远。
江东铁矿不可售,但准许专营。专营年限二十年起,五十年止。马鞍山储量太丰,铁矿山只能以专营形式外包。至于输运,这不难熊荆让人找来一张地图,道:郢都到芦县居巢之间,会建一条铁路。
寿郢城北连着淮水,城南是连着芍坡和肥水注入联通淮水的瓦埠湖。肥水是从芦县(今合肥)方向而来,虽通舟楫,但到了芦县必须下船,之后有两条路:
一条是水路,行至巢湖后再次上船,从巢湖东南的濡须水进入长江。濡须水经七宝山濡须山而入长江,两山本来对持,中为石梁,传闻大禹治水时凿开了石梁,此水方出。吴楚数次战争,都在发生在此,几百年后的三国,曹操也在此与孙权频频鏖战,更在西面七宝山上筑关,与濡须山上孙权所占据的东关对持。
另一条则是陆路。行至居巢后直接沿陆路攀越大小岘山,经昭关至长江渡口。这其实就是几百年前伍子胥奔吴走过的路。
从郢都到巢湖北岸的芦县居巢大概100公里;若从郢都经芦县居巢,沿古道过昭关至长江码头,那就有220公里。不管是移民江东,还是将江东的资源调至淮上,都必须建一条马拉铁路。铁路使用米轨,并且从一开始就计划修筑双轨。
铁路?包括白宜在内,一干人全都不懂什么是铁路。
便是以钜铁条铺成路,以马挽运。熊荆解释道,可他的解释让几个人更加吃惊。
以钜铁为路?!以马挽运?!运输大商师梍惊异道,他也是国债购买这之一,对于熊荆所谓的铁路,他并不抱支持态度。大王可知钜铁何价?一马每日耗费几何?
铁路终究是要建起来的,所以,现在告诉这些魏商也无妨。熊荆笑道:钜铁本为楚国所产,不佞当然知道所费几何,一马每日耗费不佞也知道。楚国之铁路,每250里配马1300匹,一马日食40楚斤,即便全是粟米,也不过962石,哪怕粟米50钱一石,也不过48148钱。你可知这1300马一日可运多少货物?
小人不知。一匹马每日食40斤或有可能,但不可能全是粟米。至于粟米价格,当下不过30多钱,50钱已经很离谱了,除非是大灾之年。
1300匹马每日可运200万斤。熊荆在心里简单换算了一下,把吨换成了楚斤。一斤马料钱几何?他用茶水在案上写道:0024,考虑到他们不认识阿拉伯数字,又加上‘二四’两字。
24钱?子钱家的数学也不一定好,弦兑乱喊了一个数。
一钱分成1000份,这里是24份,你说多少钱?熊荆反问。
居然如此之低?师梍不可置信,250里车运耗费可是一里一钱啊。
一里一钱?250里岂不是250钱?这下换成熊荆难以置信了。为何如此之贵?
禀大王,小人师梍有些张口结舌,他说的其实是一车货物行一里需费一钱,而不是每斤货物一里一钱。正常情况下,一车50石不太可能,多数装3040石,这么算的话,每斤运250里大约要023钱,是铁路的10倍。
第八十四章 八百金
弄了个半天,熊荆才明白师梍所谓的一里一钱是马车走一里费一钱。其实陆运023钱/斤·百公里的运价并不太高,哪怕是空返也不过是046钱。真正难处在于:煤炭铁矿动辄数万吨数十万吨,以十万吨计,只装340石的马车需要185万辆,马36万匹。上哪去找这么多马?并且,这185万辆马车,哪怕是4米一辆,排出的队列也有740公里。
整个南方都没有焦煤,万一日后真退到了江东。年产四千吨生铁就需一万两千吨煤炭,这还不包括精炼成熟铁,以及坩埚炼钢的煤耗。一年生产四千吨生铁肯定是不够的,工业革命前英国钢铁产量就超过了两万吨。
两万吨不说,一万吨钢铁年耗煤炭就有四五万吨了。这些煤走淮水邗沟蜿蜒四五百公里,还不如铁路运输一百公里后直接从巢湖下水,最后进入长江。最重要的是,邗沟是引长江水北流,从淮南运煤入江东是逆行,万一再逆风,就只能拉纤摇橹划桨,成本实在太高。
铁路,最少郢都到芦县巢湖边这一百公里肯定要建。至于成本,那是是两眼一抹黑。马拉铁路的道床多宽多高没有概念,这一百里需要建多少桥梁涵洞也没有概念;还有铁轨本身,钜铁价格是不贵,但轧制出来的钜铁轨多少钱,也是一件很没谱的事情。
想到轧机的熊荆心里开始反复默念。自己已经有了齿轮,有了青铜滚柱轴承,还有高碳钢淬火而成的高硬度刀具,制造轧机并不困难。轧机十六世纪就出现在中世纪的欧洲,铅被轧制成薄板作为屋顶,十七世纪就把铁扎成可纵剪的薄板,可以生产马口铁,但钢轨的轧制似乎很晚,似乎一开始钢轨只是长度不过一米熟铁轨。
半心半意的,熊荆介绍完江东建铁厂的优势和一些问题的解决之道时,画舫已经到了造船厂码头。公输坚在此已经久候多时,他先带着众人去船模室看海舟,看完之后,这些魏商将送回郢都,熊荆留下来巡视三浆座战舰的生产。
这便是海舟?偌大的船模室,一些不该被魏商看到的船模业已移除,船模室中间只剩下一艘两米左右的盖伦船,这是船厂在熊荆指导下做的,目的是熟悉新的造船理念。
虽然还是‘缁布为衣,铜甲为裳’的形制,可船帆已换成了麻布原色,铜甲不变,但铜上端整又髹了一层黑色的松焦油,使得整艘船黑不溜秋。可船造的很是精致,完全是按二十比一比例缩小的,与当下的舟舫相比,给众人一种不明觉厉震撼。
此舟可御风而行?白宜转炉一圈,细细看罢才问。若是逆风当如何?
大海之上,只能御风,逆风亦可御风航行。熊荆笑了笑,并不解释如果逆风而行。此船一船可载一百六十万楚斤,配备七十多名水手,虽说一年只能往返一次,可运价仍是低廉。
敢问大王,西洲渺远,如何可至?白宜感觉到了什么,不再问逆风航行。
楚国编纂山海图经时,寻得一幅上古地图,循图可至。熊荆答道。
山海图经?楚国编纂山海图经会到各国搜寻资料,猗赞或有耳闻,他说完又道:敢问大王,可否一观?
地图藏在郢都,回去自可一观。熊荆道。世界地图虽然不精确,很多地方还画错了,但还是一种资源。现在对外出示的地图只有欧亚大陆,南洋马六甲一带故意画错。
敢问大王,此种海舟,需价几何?师梍问道,他是输运大商,家里除了马车,也有舟舫。
工价每吨半金。熊荆答道。造海舟论吨,一吨即四千楚斤。
半金?师梍默算之后讶道:此舟两百金即可?
青翰舟一艘要三十多金,可青翰舟很小,只能装数吨;一艘舿要五十金,能装七万斤,但一艘海舟的货物要二十多艘舿才能装下,二十多艘舿已经是一千多金了。
两百金只是工价,未含木价。熊荆解释道。四百吨船需大章四百根,每根大章视远近不同,费数千钱不等,加上锯削砍作,麻漆铜铁概而言之,海舟每吨需一金半至两金。
考虑到以后还要卖船挣钱,熊荆把价格估计的较高。其实此时南方遍地是千年楠木林千年樟木林;北方人口不密集的深山,也多是五百年一千年的榆木,只要水运可至,一根大章的价格并不会太高,特别是在钜铁工具普及的情况下。
八百金!师梍倒抽一口凉气,一条海舟算下来要八百金。
船价虽昂,贸易三五次即可回本。八百金一艘确实是太贵了,三十万金国债也不过造三百七十五艘海船。熊荆担心吓到众人,又道:若要廉价,可以钜铁建造。如此每吨可在一金以内,船也结实耐用,可拒狂风暴浪。
钜铁也可造船?常识性的问题又出现了,铁在人们看来是不能造船的。
柱梁可用钜铁,同样强度,钜铁轻于大章。熊荆答完便不语了。他等众人再看一会,便让长姜打发他们出造船厂回郢都。
公输坚刚才听到熊荆说的钜铁造船,众人走后即问道:大王,钜铁真可造船?
自然可以。海船龙骨非千年楠木不可,可千年楠木也不如钜铁龙骨。熊荆一边与他进入船坞区一边说到。轧铁未成,轧铁成了这都不是难事。
然则海船长者三四十长,这钜铁能铸三四十丈长?公输坚还是不敢相信。
和木船一样,拼接即可。熊荆答完又问道:建造的如何了?
正在建造的三浆座战舰有二十余艘,船坞不够的,于是造船厂架起了船台——考虑到这不是地中海战舰,而是江河战舰,三浆座战舰长度不是三十七米,只有二十七米,浆手也相应减到了一百二十四名。这样长度的战舰就可以用此前的一些备用木料,龙骨就没有办法了,全天下的船都没有龙骨,也就没有备料,只能拼接。
正要请大王一观。公输坚把熊荆带到一处船坞,船坞里的这艘战船基本成型。因为形制还是三浆式样,所以宽度不是三点六米,而是扩大到了五米,并且船舷也进行了加高,而龙骨前段,则是一段撞击用的钜铁柱,其前段不尖椎形而是方形,为的是能最大程度破坏敌军战舰船底,形成较大的破口。
第八十五章 新船
几近完工的战舰做得精致,因为铁钉的使用,之前那种浇灌铅液再捆以铁砸的拼合方式不再出现;船板和船板之间的细缝不再塞入常漏水的木片,而是挤入麻绳,再涂上桐油石灰松焦油的混合物;船舵是最大的改进,此前是没有船舵的,只有尾桨,转向不但笨拙而且缓慢。
深入到船舱底层,便看到一排排密集的肋骨,船舷两侧是三排座椅和三排浆孔——未经试验,也没有时间训练欋手,熊荆不敢贸然把橹用在浆帆船上,以免鏖战时欋手习惯性把橹提出水面;船底正中是拼凑而成的龙骨,虽然已经紧密榫合,还加以铆钉紧固,熊荆仍然担心龙骨的强度。
请大王勿忧,龙骨必是万无一失。见大王细看龙骨,公输坚如此道。
有已经下水的吗?想想这只是江河战船,熊荆也就不那么计较龙骨了。
最先造的两艘前日已下水。船下水之前公输坚一直忐忑,生怕造错了。虽然都是船,可造船工艺完全是天翻地覆,甚至连工序都是反的,从越地请来的大工师根本就用不上。越人大工师认死理,不但不帮着消化新工艺,反而谴责工艺有违祖制,新船基本上是公输坚带着楚越工匠造出来的。
如何?熊荆知道越人工师的事情,对这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红将军言,其速如飞,轻灵便捷,然则提起舟师将领的评语,公输坚禁不住眯笑起来。然则尚不能熟练撞击敌船,此前不是用钩强,便如阵战,持戈戟以战。
此前的战船没有龙骨,只能接舷战,有龙骨就不同了。熊荆笑道:船呢?
新造好的两艘三浆座战舰此时正在淮水上航行。舟师将领欧柘大工师区毕,粗通水战的大夫陆茁,以及一些越籍船吏全站在船头。单浆战船与三浆战船最大船差别就是速度,便是逆水,三浆的速度也远远大于单浆。只是,因为三排浆手吃掉了舷高,他们只能站在毫无遮拦的甲板上,江风吹来,众人有一种随风归去的感觉。
此舟无舷,不便鏖战。新事物总是有些不习惯,一个越人船吏如此说道。
持盾而战,要何舟舷?舟师将领欧柘完全是新玩具到手的兴奋,不过因为顾及区毕这些造船工师,他的喜悦并不怎么明显。
钩强或有些不便。大夫陆茁懂水战,他觉得新式战船什么都好,就是缺少船舷。建鼓还有就是原来放置建鼓的地方被舵轮占去了,建鼓只能前移。
新舟胜于旧舟,此皆为小事。大工师区毕年纪很大,他与楚人之间有种说不清的疏离,可他造船技艺倍受赞誉。当年越魏结盟,魏襄王的画舫就是他父亲造的,中原诸国至此皆以越国船为样,模仿建造;齐国从齐襄王开始,两代齐王都曾请他入齐为官,但被他拒绝。
大工师以为此舟如何?陆茁也是越人,似乎有意识的,楚人军率全在另一艘船上。
此舟远胜旧舟,秦人必败。区毕没有介入新船建造,原因复杂。第一根肋骨装在龙骨上时,他便知道新船远胜旧船,只是莫名的骄傲让他不愿介入新船建造。前日新船下水时他不在,今日才不动声色的登船一观,看一看新船。
大王确是生而知之,善作百工,造府无人不服,造出新舟无甚惊奇。有三排浆手划桨,造船厂已经不远了,欧柘不想区毕太过失落,
大王亦是贤王。陆茁感慨之后说道。我闻之,大王愿许各国复国。
复国?!反应最激烈的是区毕,他专心造船,从未听闻此种消息。如何复国?
我不知。陆茁摇头,他声音再小了些。但越地史官已赴郢都,说是要编纂越国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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