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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妆误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文如锦

    兰香上的余烬悄寂地一折,烛心翕忽也扰,明灭间是夜愈深,更漏不知。

    不知何时,才有一阵扣扉的声音,醒扰了这沉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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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烧槽琵琶四(下)
    入夜的山寺中,磐石寂寂,霜风拂落。其实不过才戌初,在这儿已如深夜了。远处金辉映晕,大相国寺连亘的山房中迭起一阵阵哀呐沉沉的课经声,像海中的浮浪,夜似万古,万古无尽。

    “三十七……三十九……四十二……”允谚数着那台阶,终于来到了济安寺供奉长生牌位的朝暮殿中,他与饮秋约见的地方。

    饮秋早是到了,正跪在偏帘后一方没有姓字的牌位下,双掌合十的,不知在冥诉什么。她披着一件深色露篷,长发松绾松垂地,淡黯的烛影中,清影单薄,染上了生死的伤绪。

    “朝生暮死,朝来暮去,果然是转轮往生之所啊!”允谚说着,已双手拂帘踏了进去。折起的檀扇扣过苍润的古柱,明亮的声线,洞穿回现世。

    “呵,你总有那么多的说法。”饮秋娇声一笑,回应道。却仍是双掌合十地跪着,头也不抬。

    “你这是在祭悼谁啊这牌位上没有名字!”允谚也跪到了饮秋身旁,一面低张着身子,好奇地探向饮秋。

    “悼你心里的那桩事,不知是谁。”饮秋侧过头来望着允谚,不觉横波蒙蒙。

    允谚这才看清了她一张未施脂粉的脸,清秀中透着苍白,优美而幻,亦空亦近。

    “刹那缘起……”木鱼“当”地一敲,青帘微风动,隔厦中步履细窣,似有人来。

    二人都凝神去听,只听得其中老僧波澜不惊的声线,正悲喜弗动地唱度道——

    “无明缘行,行缘识,识缘名色,名色缘六入。六入缘触,触缘受,受缘爱,爱缘取,取缘有,有缘生,生缘老死忧悲苦恼……爱灭即取灭,取灭即有灭,有灭即生灭,生灭即老死忧悲苦恼灭……颠倒当知,一切众生,不能见于十二因缘,是故轮转生死苦趣……”

    那声音渐渐地远了,二人也收回了目光。

    “这不知又在超度谁,一样的经文,一样的,生死。”饮秋幽幽地说道,又抬头看了一眼那无名的牌位。

    “什么无明有明的,说的好像谁能做得了主似的。众生都不能选择是否降生于世,遑论什么行为造业,执念爱欲。”允谚亦望向那无名的牌位,他虽这样说,眼底终有些惶惑,抱憾似的。

    “所以才说,众生皆苦,总都是自己做不得主的,恐怕就是这样想了想,都是不清不净呢。”饮秋说着,眼底亦有了惶惑,还有些悲凉。

    “你竟与我,想的一般无二呢,向来听到这些话,我每要生疑,想不通的。”允谚呵呵一笑,开朗道。

    “不通也是通,世事啊,本就是这样饶舌的,有它一番道理,最后又失了道理。”说到这里,饮秋轻地一嗔,竟仰着头,顿住了,又喃问道:“所以,他竟该去普渡谁呢”

    不知道……饮秋黯黯垂了头,眸眼一低,便要看到那高座着的佛像,那俯俛无触的神情。仿佛身如缠障,怎么也解脱不出的,这有关宿命的一切,人世的一切。

    “你信么”允谚顺向她的目光,好奇似地,探问道:“由爱生执,执念,你相信执念么”

    饮秋向空淡淡一笑,道:“我信!也见的多了,莫说是人,就是草木花鸟,甚至是器物,只要在性灵中浸淫的久了,有所不甘,有所不忘,生死之外,便有了执念。”

    “你说生死之外……”话还未完,便有一片玉叶自允谚腰间的绦带上松脱了下来,掷落地上,碎成了两半。

    允谚惊忙去看,碎玉泠叮,琵琶切切,他蓦地想起了一些东西,再抬头看到那青灯时,竟湿了眼底。

    饮秋俯身去拾那碎玉,一面道:“你相信了什么,便信着就是了,世间所有的事情,我想,都不会是没有缘由的。”

    “我知道了……”

    南楼上的钟声又响过了一次,悠悠地,沉入了无边的山色。她咬紧唇关,想着那没有方向的祈祷,世间之事,知也不知……

    晚间的宫苑,静谧而安。除却睿思殿连夜通明外,别处皆是寂寂的,傍断妆台,枕星盼月地,数尽离合。尤其是这僻地浓荫里的奉宸馆,连阁中的古物都已睡去了,光芒喑哑,或许是正在醒来,谁知道呢。巡夜的太监执着璃纱罩灯穿过一迭又一迭廊架,楼下值夜的望着灯芯倦倦地打着盹,标记出入的都摩地发了白。

    “王爷,王爷,您快点儿!那边儿,好像有人来了。”小潘子偎缩在奉宸馆西侧的一处矮墙外,半踮着一只脚,慌慌促促地趴向墙内唤道,一面低张四顾着,渐心急如燎。

    “来了,来了。”允谚在墙内将一个包扎的极仔细的瘦长的皮布袋子递给小潘子,便翻身跃了出来,形影轻捷,转眼已安然落地。小潘子不觉松了一口气,倏然冷汗淌下。

    “王爷,您可算出来了,我换班的时间快到了,得赶紧回睿思殿,皇上近来颇爱使唤我端茶递水的,若是给发现了,不是顽的。”小潘子一手揩了揩头上的冷汗,一面道,面上仍红红的,紧张未减。

    “你可得意了,啊!”允谚心头正喜,似未觉到小潘子的紧张,如寻常时一样地打趣道。他穿一件空蓝色蛟龙纹茧绸束袖轻袍,腰间扬下一对羽缎斓带,头发高扎在顶上,上束一顶小翻翅银冠。许是走的急,鬓边的头发都有些绒乱了,落下发带轻潇,映着稍稍红喘的面色,愈显欣喜。

    “什么啊!若一时唤我不在,皇上自不会在意,可陈公公必要严厉



第155章 烧槽琵琶五
    “这琵琶,你会弹么”饮秋抱着烧槽琵琶,一只手抚过那鲜红如滴的背板,品相间淡淡的烧痕已被岁月摩平,花烛之下,光芒蔼蔼。

    “我不会啊你会么”允谚摇了摇头,安然应道。他半仰着身子靠在青藤摇椅上,看上去心结如释,无比轻松。

    “我也不会!”饮秋笑着,双手将烧槽琵琶安放在了一边,一面抬手抿了抿鬓边斜下的头发。她家常穿一件茜罗披衫,一条烟杏色素纱碎褶裙,外披一条苏芳色的杭绸长巾;头上松绾着斜云髻,髻上落一枚鎏银垂珠插梳,长发绕过秀颈流溯而下,直泻腰际。

    奚廷在旁看着,却不免急道:“我说王爷,这真的妥么这烧槽琵琶好歹也是奉宸馆中的一件宝物,记录在册的,您就这么带出来了,回头若是追查起来……您,您这还高兴呢。”

    “无妨的,别担心,啊!左右是个没人理会的物件儿,还能如何啊”允谚宽慰奚廷道,说着说着,却不禁怅黯。

    “你说她无人理会,也没错。一个宝物,曾经无比珍爱的,唉,都是时光,时光啊……”饮秋说着,已步到了窗边。那窗半敞着,映如明蓝深蔚的夜色,天际澄然,一颗星都没有,月吊在西楼上,观水不流,照云不去。

    “你真的,不会弹琵琶么”允谚似听出了饮秋话中的意绪,

    “真的!”饮秋回身向他一笑,身子曲欠着,眸中烁烁然的,流慕又忽恻,似藏了某种幽秘在其中。

    “哦,那可奇了”

    “有什么奇的”饮秋反问道,那声音也是幽秘闪烁的,

    “也没什么”允谚又伸着腰仰回了藤椅上,望着玑璇锦萃的天花板,道:“我总想着,该有人把她弹响了才是,琵琶,呵……”说罢,他竟笑了,唇颤如潋。

    “想着人间看不到头的时光,想到宿命,这琵琶的,你的,我的……”饮秋说着,又抬眼望向了窗外,追着这夜幕,悠悠地,道:“一到了夜里,好像所有的时光就连在了一起,没有往来更替,也再回不来。”

    “你这样说,好像听着更无常了!”允谚又直起了身子,也向天中望了去。

    “怎么”

    “无常啊!我能想到这些,也算此番不是徒劳。可也还是遗憾,终究没能看到她,重现世间。”

    那是看不到了……二人目光交在了一起,同时望见对方眼底的遗憾,浅伤,又以此为美,眸光惜离间,玲珑破碎。

    就在这时,忽自门后探出一人,那人试探着,道:“我,我能试试么”形影怯怯地,未敢遑入。

    室中三人都吃了一惊,允谚起身去看,只见却是适霁,正趔手趔脚地摩在门边,进退无据,不知所措。

    “适霁!”允谚唤了一声,适霁嘿嘿地笑了笑,便试探着走了进来。

    “徐公子,你会弹琵琶”奚廷一面看适霁走进来,一面追着问道。

    “是啊!这有什么奇怪的。”适霁一面向内走,一面应道:“摆弄几样乐器,这点聪明只怕我还是有的。”他穿一件淡蜜色的云绮袍,腰缚纨罗,冠束双笄。粉面上汗涔涔的,仍有些紧张。

    允谚与饮秋对视了一眼,皆有些疑心,却还是将烧槽琵琶传了过去。

    适霁小心地将烧槽琵琶自允谚手中接了过来,眸中烁过新奇交加的光采,又灰灭了,一息黯然,多么沉痛的心绪啊,懊悔,怅然,流连,可惜。

    “适霁!”允谚听到他襟袖碰到丝弦的声响,心中不知怎地便是一凛,目光照过弦轴,琥珀的柔晕衔接着翡玉的莹澈,从中缠析着幽缱的连纹,向人一视,凤首如回,翮羽如坠。

    “真是一把好琵琶啊,我再想不到的了。”适霁抱着那琵琶,却不忙着理弦就弹,而是空视着眼前,怅怅地叹道。

    “完了,都完了,玉砌花光,朱颜雕栏,花凋世外,珠碎眼前……呵,这世人,究竟在竞逐些什么呢,纵是世上最好的,也一一地,一一地,亲手毁了啊。”适霁说着,心里倏忽一黯,又倏忽一紧,抱着这琵琶,眼裂如血,几乎想将她猛掷去,听一听那玉石俱碎的声音,该是多悲壮,又坦然,不留余地的殉恸。终究是忍住了,他缓缓地松了手,将琵琶安抱在怀中,百感交集地看去,到底看出了残悴的烧痕,被岁月掩去了新伤的锋芒。

    “你怎么了”允谚呆在原处,欲问却问不出口。

    “公子,您怎么了”还是奚廷,茫然无知,问也无虑。

    “我,我……”适霁抬起头勉强笑了笑,自己也觉得露情太过,有些难堪似的。他忙摇了摇头,又道:“没,没什么。只是想起祖父晚年,常流连亭台,辄有感怀的情状,兼近来伤逝,故此,唉,罢了!”

    “你真能弹她么”饮秋望向适霁,眉眼微微冷峻,似是疑虑,又深意戚戚。

    “嗯……”适霁恍惚着点了点头,再抬眸望着烟纱罩下摇曳的灯火,



第156章 釉里青华(上)
    “一百两!”

    “一百一十两!”

    “一百二十两!”

    “一百五十两!”

    “一百五十两,额,一百五十三两!”说话的人举着竞价的紫缨筹子,先望了望竞价的对手,又望了望纱橱后把着算筹,低头不语的监市先生。嘴巴紧紧地斜嘟着,皮肉略弛的方脸上沁出了一层热汗,最后目光落在前厅中央上象牙宝龛中那对柚水玉囚牛镇纸上,又是紧张,又是懊恼。

    两边粉妆靓丽的艳姬不禁掩口一乐,座中亦跟着发出了稀疏的笑声。

    原来此地正是京中最大的竞宝场所潘楼酒店,每月逢十之日系潘楼酒店大海市,逢五之日系小海市。今日恰是九月初十,楼中金碧辉煌,灯霞尽涨,上下五层二百余间轩亭内皆是珠光宝气,流目成绮,人来人往的,穿停不尽。

    允谚看了看四周,这潮宣厅内的人就只坐了一半多,向来宝行中竞价,越往后的东西越是珍奇少见,这柚水玉镇纸已是倒数第二件了,却也不过平平。

    “王爷,风露厅可要开市了,此处又没什么好东西,咱们还在这儿耽搁什么呢”

    允谚略伸了伸腰,向后一靠,应道:“再等会儿!”

    “哦,我知道了!”奚廷讳意如玄地一笑,眨了眨眼,道:“王爷是不想入场时同那人撞到吧!”

    “且。”允谚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且是笑着,也不多辩。他穿一件本色丝绉堆襟窄袖袍子,丝绉中织入了缕缕的生丝,如芊羽纤毫,摇落澄霜;腰上系着同色绉带,髻上别一枚白玉杏叶胜,掌中玉扇轻摇,这样悠悠地一倚,甚是慵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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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釉里青华(下)
    允谚与奚廷自潮宣厅出来后,便有值侍的婢子迎了上来,简询过后,便引着他二人上楼往风露厅去了。

    这潘楼酒店中的厅堂,一洞接着一洞的,珠光盎然,灯火如霓,其间玉阶穿连,屏障俨然,又有丝竹缭绕,笙箫慢耳,兼花香迷路,猊烟轻笼,若非十分熟悉,或有人引路,必得迷失了。

    “王爷,这么走来走去的,我真累死了。哦,不对,是晕,晕死了。”奚廷抬手挡过吊灯上垂下的数束流苏,埋声道。

    “我也觉得有些晕。”允谚亦将扇拂开了,仍望着前面的路,淡淡道。

    “呵!”那婢子却是轻声一嗔,道:“客官想必是第一次,或是少来敝处吧。”

    奚廷望了望允谚,二人均未作声。

    那婢子又自猩红染淡的荷叶垂袖中摸出一只翠色莹冽的小玉瓶,一面道:“楼中灯光太繁,想必客官有些不适,这是薄荷清神香,二位且往鼻下嗅一嗅便好了。”

    允谚接过来嗅了一嗅,又递给了奚廷。此中不过是夏日里常用的醒神,却是有效,只一晃眼,便觉舒醒了许多。

    这婢子收回玉瓶,欢浅一笑,又道:“瞧客官的着装气度,想必出自贵家,从前纵来过潘楼,也不过是在前楼宴饮,至多有个弹唱佐兴的。不是婢子多嘴,前楼是清净茶酒地,此间可不同。三教九流,贵贱同娱,您瞧见那上面了么”那婢子一面说着,一面微微仰首,向高处引瞥。只见那五层之上,尚有一迭轩橱,远望连扉如镜,霓帘引动,扉中似还有迭起的帐烟,青红乱紫的,若烟堆繁。“那扉帐中实是迷仙洞窟,销金醉梦,无所不至。如客官这样的人物,就可是现世的随珠卞玉,唐僧肉,可该十分留心。”她说的娓娓,回顾间,额发欹颤,眸光张烁,

    “呵。”允谚并不以为意,低头一哂,道:“你可真有些多嘴了。”

    “是!”那婢子



第158章 釉里青华二(上)
    允谚带着奚廷进去时,厅中正在竞价的是一只本朝初年间的建窑鹧鸪斑,主人系陶府后人,几番哄抢下,已抬破了千两。这风露厅比方才那潮宣厅大了不止两周,来客层层环坐着,由高向低,除却上下环座外,尚有环厅高出的一层,周障着丝幔,幔中影影绰绰的,娥髻频倾,璨珠映曳。厅中最前从侧凸出一座半月访仙台,两边垂下素色的长幔,中置一方柳木底青玉潭水案,古柳蟠成的条枝婀婀娜娜的,捧出一泓清沁,翡碎莹莹。那鹧鸪斑便陈在一个檀木松托中,静待在那水案上。其下恰好是澹澹的一片,映着羽纱灯内明明的灯光,新影珑转间,黑釉上的银豪雪斑纤纤毕见,越发显得光粹如生,珍旷难得。

    奚廷自袖里摸出两粒银稞交予了一旁的侍者,那侍者便引着他二人在场中观瞻便宜的一处落了坐,旋又奉上茶水细点,更有一支小小的绣缕菊干花,被插在一枚粉釉卧叶瓷插中,那侍者向花心处点上清水数数,但见密挨的花瓣竟层层撕展,蕊心溶黄,旋有淡淡的花露,盈腑而来。允谚循着这望去,倏见方才那少年,就坐在自己左前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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