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华恩仇引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梅远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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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为双目圆瞪,满眼尽是恐惧,一时不支,竟向后跌倒在地。他半晌乃回过神,一手托着罗盘仪,一手支身,哀叹道:“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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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门城位于大华极西,与沙陀国交
第一六八章 人如星雨坠如滴(中)
双生之子,同根同源,往往心有灵犀。
“阿睚!”一个面容几与阿睚无异的中年汉子,突然惨声嘶吼道。那是阿睚的双生兄弟——“颐王府八目”中的阿眦。他与盐帮长老吴传祖正厮杀到酣处,突觉脖颈处传来一阵冰凉,心下大惊,忙持剑猛攻几招将对方逼退,再一个“鲤鱼跃”跳出了战圈。循声望去,正见阿睚的头颅被久无情一爪切下。
眼见这一幕,阿眦竟懵了,感觉似有一股力量正抽离着他体内的生机。他脑中便只剩下一个念头,唯一的念头:杀了眼前这个斗篷黑衣人。
招为意所载,杀机既重,剑招自必狠绝。阿眦双脚一蹬,携刃横身飞出如箭,直冲久无情而去,竟有一股千山莫我能当之势。
悬月不愧绝顶高手,虽最终倒在九殿的八位大师傅联手夹击之下,却也重伤了其中的血滴子、含别苦、屈不叫、断离忧四人。
久无情开始便与菩提心、血滴子围攻悬月。一番苦战下来,不仅体力耗费巨大,受伤亦自非轻,右小腿被悬月扫中,筋、肌受损颇重,行动已大是不便。
便因此着,才由他来偷袭夏牧仁。
若放对相博,久无情脚下迟缓,显然不是阿睚之敌。阿睚之所以身死,实在是因夏牧仁命悬一线,除了以身作抵,一时间他想不到更稳妥的法子了。他自知难以活命,临死一剑只攻不守,竟几乎刺穿了久无情的肩胛。
“呼”一个身影直贯而来,来势既快又刁,久无**向左避开,怎奈右脚使不上力。白刃已至眼前,久无情只得蓄力伸出幽冥鬼手去格挡。
“铿!”的一声,两兵重重撞在了一起。阿眦毕竟凌空,有劲使不上,被抵开三尺有余。久无情并不恋战,转身便要往灭封魔身边躲去。
死战至此时,灭封魔除体乏外,竟半点不曾受伤,先前与阿睚厮杀,亦隐隐占着上风。他与久无情相识虽久,感情却算不得多深。然,眼见他伤重退败,却也不至于见死不救。当即斜身顶了上来,就要挡住阿眦。
久无情踮脚快行,眼看就要绕到灭封魔身后。“噗!”一把短剑自后颈而入贯穿了他的咽喉,将他的身形定住。他竭力低首下看,只见鲜红的血顺着剑尖往下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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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华庇南,哨所外的缓坡上,万人齐喑,垂首向北而立。
太阳初升,大地回光,本是一派生机盎然的画面。然,此时的白衣军军营中,却如死一般的沉寂。
虎狼之师皆有魂,夏牧阳便是白衣军的军魂。他未战先死,令这近万人似丢了魂一般。愤懑、伤痛在将兵上下悄然蔓延着。
白衣军自下河郡来,行走匆忙,物不能齐备,随行并未携缟。夏牧阳被伏击而死,任谁也不曾想到。此时,一干将兵只得军袍为素,衣带裹头,为他披麻送行。
昨日,夏承灿引兵赶到帛州狭径时,远远便望见一地的尸体。他气血翻腾,昏死了过去,直从马上坠了下来,好在并无大碍。
待他醒来,发觉自己躺在了白衣军的军营中,天早已黑,身边站了密密麻麻的人。
“世子!”
“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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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转醒,帐中立着的这些人忙轻声唤道。除了唤,他们甚么也没有说,也不敢说。
“父王!父王呢”夏承灿用力支起了身体,向人群望去,一边急切问道。他心里还有最后一丝希望,“或许父王已冲出了埋伏,又或许,父王只是受了些伤...”
 
第一六九章 人如星雨坠如滴(三)
“孩儿不孝,不能扶柩北上了,愿父王不怪!孩儿在此对天起誓,便是万劫不复,也必定将仇敌一一手刃,用他们的鲜血慰父王在天之灵!”夏承灿紧握双拳,伏在夏牧阳棺椁上,咬着牙低声誓道。
为人子者,生当有所养,死当能送葬,此为孝道之始终,人所应为。
夏承灿自想亲扶亡父灵柩回归都城,亲自为亡父之墓洒下第一抔茔土,以全孝礼。
然,他不能。
北归都城,其途四千里。一路上还有无伏兵有多少伏兵他无从知晓。
未知即是险。身负血仇,他如何能轻涉险地
白衣军乃为南征厥国所建制,日常操练皆以厥军为假敌。此时两国虽尚未交战,白衣军将兵于厥军兵械器具却早已了如指掌。穆丹青一行伏杀夏牧阳后,未及于收拾便急急离去。狭径上遗落的箭矢,众人一看便知是厥国的羽箭。
“帛州乃大华腹地,厥军何以能潜藏至如此深处”
夏承灿不问也知,厥军能避开大华境内如此多岗哨,若无内鬼相助,是万万办不到的。而这内鬼,十有**便是夏牧炎的人。甚至伏击父王的不只厥军,还有这股隐在暗处的敌人!
“我若扶柩北上,路途遥远,灵车又行不得快,敌暗我明实在难以提防。倘使贼人一路设伏,要想顺利返都当真千难万难。如此一来,不仅我的性命难保周全,只怕父王棺椁也要毁于途中。岂不是正合仇敌之意”思虑再三,他只得消了此念,遣裘亭泰代为此事。
筹谋者是夏牧炎,动手的却是厥国人,两者罪恶不相上下。
夏牧阳平定庇南哨所哗变后,哨所原先的将佐或被杀、或被撤,要么便是被调派去了别处。此时哨所的将官,自千夫而上,尽数换成了贽王府的亲信。
朝廷早已颁旨敕告,庇南郡内一应将兵皆暂受白衣军节制。夏承灿虽不是皇帝钦封的白衣军主帅,然他却手握白衣军的帅印,且庇南哨所的将官皆源出贽王派,自然唯其马首是瞻。两万三千哨所驻兵,加上夏牧阳带来的一万白衣军精锐,大华在庇南边界陈军已超三万之数。
夏承灿性格刚烈,又手握如此重兵,自不可能让夏牧阳枉死。他决意留在庇南,除了北上之路吉凶难料外,另一缘由便是要率领这三万人杀到厥国去,替亡父报仇。
“世子,请回罢!此事属下必竭力办妥。王爷棺椁在,裘亭泰便生;王爷棺椁失,裘亭泰便死!”裘亭泰牵着马缰,向夏承灿执手报道。
“好!”夏承灿只应了这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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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前夜惊梦,永华帝便心绪难定,两日不到,人已憔悴了许多。心有挂碍,批阅奏折也就不那么顺畅了。虽卯时初刻便起了,未及批示的奏折却仍堆了好大一叠。
“居正,湛为呢他应承了昨夜要观星象,替朕解梦的。”永华帝突然想起此事,忙侧首去问伺立一旁的倪居正。
“回禀皇上,湛为道长的徒儿卯时二刻便来报过:湛为昨夜已观星象,然,尚有些许不明之处,一早便回了真武观。”倪居正躬身回道。湛为道学虽精,比之青玄却仍远有不及,此去正是请师尊解疑的。
“回了真武观青玄去办了件要事,此刻只怕不在都城罢,湛为去真武观做甚么”听了倪居正的话,永华帝一时顿住了,奇问道。转念才想起,青玄去厥国鄞阳城刺杀端木澜乃是极其绝密之事,只怕湛为也不得而知,这才释然了。
“湛为道学颇得青玄真传,昨夜他是看到了甚么,怎竟还有不解之处”永华帝轻声嘀咕道。
倪居正只笑了笑,并不答话。
近六七年来,湛为一直便在宫里,替永华帝讲道炼药,一年也难得回一次真武观。现下踩在山径的石阶上,竟有种淡淡的生疏之感。
今是平日,且时辰尚早,是以湛
第一七〇章 人如星雨坠如滴(四)
安咸自来便是产盐重地,百年前便有官驿直通都城。青州驿道上十里置一亭,百里设一馆,供应往来。
盲山盐场出盐之多,远超盐政司的运力,几大民镖顺势和朝廷做上了生意,纷纷在锦州开了分号,接镖运盐。其中便以御风镖局和南帮运力最强,每日过驿的镖车皆超二十辆。
走镖的人多了,驿道上靠镖局、镖师营生的买卖便随之而来。安咸往都城的路上,所见最繁者,除了驿馆、驿亭便是客栈及马行了。
政司衙门的役兵,因公在外都是入驿馆歇脚的,一来便宜公事,二来衙门也好知晓他们去向。民镖可进不得驿馆,打尖儿、落脚皆在沿途的客栈。有了这些固定的客源,几条繁碌的官驿上客栈的数量比之一般州府的城区是一点也不少。走镖是既辛苦又危险的行当,行走镖师出一趟长镖,便要走破几双鞋亦是常有的事。好在镖局给的劳资都不低,练武之人做个镖师也算是条很不错的出路,至少养活一家老少不在话下。
何瓒在江湖上只算第二流高手,然,南帮却有三千余众,加上刚筹建源禧镖局,他在江湖上的声威比之金参封等一流高手也丝毫不弱。
安咸盐运政司之位旁落后,夏牧仁并未放弃对盐源的控制,密令何瓒在锦州筹办了这个押盐的镖局——源禧。这一年多来,源禧镖局从盐场运出上等成色的粉盐,镖车到了青州,便悄悄把车上的粉盐换成了下等的砂盐。砂盐送去各地州政司府,粉盐则私卖给各地盐商,以此牟取暴利。
劣盐掉包粉盐的计策并非夏牧仁所出,却是他拍板敲定。这个偷梁换柱、偷天换日的把戏并不能瞒天过海,各地州府早已察觉蹊跷,却因颐王府从中斡旋,无人敢上奏天听。
依着这个倒卖粉盐的营生,何瓒赚了很多银钱。人有了银钱便惜命,尤其是何瓒这种:钱多、人多、名声响。
镖局行走各地,消息最是灵通。且盐帮是压南帮一头的江湖第一帮派,何瓒自然尤其关注其动向,他安插在盐帮的人足有数十人之多。此次盐帮高手几乎半数出动,要想不走漏半点风声是不可能的。何瓒早已探查到他们去了屏州,也知晓夏牧仁便在屏州。
然,他却将这条极其紧要的消息隐瞒了下来。
何瓒有自己的算盘,“倘使我把消息告诉颐王,他定会要我驰援。九殿、盐帮实力之强,我如何能敌无论颐王成败,我皆是九死一生。何不如便装作半点不知情,颐王平安度过此劫最好,便是颐王身死,我手里有南帮和源禧镖局,还有大把银钱,在江湖上自然也站得住脚跟,未必便要颐王府的庇护。”
“咚!咚!咚!”夬三房响起一阵叩门声。
“甚么人”一个男子在内问道,声音中有着掩藏不住的倦意。
叩门的是这家“平安客栈”马厩的小厮,这时听了住客应了声,忙回道:“尊客,打扰了。我刚去给你的马匹喂食,发现它已毙绝在马房,这...这...尊客还是去看一看罢!我...我实在不知情啊!”
客栈的小厮是下等的行当,勤快一点的都可以去做,是以劳资并不丰厚,月钱也就三四百文。马匹乃是不易得的脚力,其价不菲,一般的品种也值个七八两十两,而马厩断气的那匹马彪壮、高大,显然是个良种,他是万万赔不起的。天刚刚亮,他便拉着秸秆、黄叶菜去喂马,才到了马厩便见这匹最好的马吐血死在了马槽,着实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赶过来报,深怕被主人讹诈。
第一七一章 人如星雨坠如滴(五)
“大人,都城派人送急信来了!”尹成惠急急推开了梅思源书房的门,拱手报道。
“哦,人在哪里”梅思源放下手中折本,站起问道。杜翀送急信来,意味着都城定然有大事发生。
见梅思源行了出来,尹成惠后退两步让开了路,回道:“在前厅客房躺着。赶到政司衙门口时,人马都已累得不行了,显是一路疾行而来。”
梅思源听了,脸色更沉,快步向前厅行去。
今日休沐,梅思源也不敢歇着,一早看过府里那两个刚满月的小娃子后,便进了书房。夏牧朝去了天门城和沙陀人谈判,留下个许多未完之事,他乃安咸首官,必须留在锦州坐镇。
安咸并不太平。自盲山盐场开掘后,各方势力皆明里暗里地潜了进来。上任一年多来,梅思源已遭遇了不知多少次亡命徒的刺杀,好在都逢凶化吉,性命得保周全 。宿州之战后,江湖势力更是对朝廷少了敬畏之心,安咸盐运政司府的镖车已屡屡被劫,这在往常是极其罕见的。
且郡府内的几位权重高官皆各怀鬼胎,惯于阴奉阳违。他们在安咸盘踞已久,相互关系错综复杂,梅思源官阶虽比他们高,毕竟新来,根基尚浅,一时也不敢拿他们怎样。
何况不远处的赵乾明手握着五万驻北大军,早露反意。
郭子沐本就是赵乾明下属,倘使一时被其蛊惑,竟反戈一击,那安咸可就要变天了。是以,夏牧朝说甚么也不允梅思源同行,自己带着卢剑庭、周旭宽及千余护卫便匆匆赶去了天门城石山。
“都城究竟发生了甚么事来人何以行得如此着急竟至于累倒趴下!”梅思源边行边想,不觉已到了前厅客房。房门未关,屋外守着两个盐运政司府的衙差。
“大人!”二人见梅思源过来,弓腰执手道。
梅思源挥了挥手,问道:“怎样了”
“回大人,那汉子只是累着了,刚已睡着。”年长一些的衙差回道。
“嗯,知道了。”梅思源应完声,直往那汉子的床榻行去。
尹成惠快他一步到了床前,弯腰去拍那汉子,嘴里唤道:“嘿!嘿!那老哥,你先醒醒!快醒醒,我家梅大人来了!”【 ¥免费阅读】
那汉子正睡的香,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身边叫唤,努了努眼,看见了两个身影,急忙支起身子从床上起来,就要行礼却被梅思源止住。只听他问道:“都城有甚么消息传来”
汉子犹疑了一会儿,眨了眨布满血丝的双眼,轻声询问道:“梅大人,小的冒昧问一句,王爷可在此间世子有令,见王爷则将此信交由王爷;若是王爷不在,便将此信交由梅大人。世子告诉小的,王爷在驻地将军,小的到了锦州便直奔那里去。然,守兵却说王爷不在,我只得寻到盐运政司府来了。世子说此事非同小可,耽搁不得,无论是王爷还是梅大人,见了此信自然便知该如何做了。”他在颌王府当差,自然知晓梅思源乃夏牧朝最为信任之人,然,夏承炫交待他的话,他不敢或忘,首选仍是将信交给夏牧朝。
“王爷三天前出发去了天门城,一时怕是回不来。世子既有交待,你便把信给我罢!”梅思源沉声道。他以夏牧朝挚友自处,此时已隐隐觉得事有不妙,也顾不上去忌讳甚么了。
“王爷既不在此,小的自当把信交给大人。”汉子躬身道。言毕解下腰带,在其上一通摸索,再用力一扯,将腰带撕开,取出了一个手指般大小的竹筒,向梅思源递过来,“这便是世子亲手交给小的的信筒,梅大人,请看!”
梅思源接过信筒,用力在筒身一捏。信筒裂了开来,梅思源取出里面的纸卷,摊开细看。
信上所言不多,却将都城大势尽述,梅思源看完,脸色越来越沉,剑眉越锁越紧,“赟王,怎会是赟王他竟能暗中集聚这么多人手!”
 
第一七二章 人如星雨坠如滴(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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