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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锦传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满碧乔

    夜半三更时,长江的江面上大雾茫茫,几难分清水与天,夏口战船上的黄祖水军,正是懒怠之际。

    众士兵正在船上东倒西歪,丝毫不知道即将到来的危险,唯有一人斜倚着船栏,背着长弓,仍保持着清醒,但见他半眯着眼望着水汽朦胧的江面,嘴里叼着一根稻草随呼吸微微上下翘动,看面孔竟是似曾相识,原来正是五年前春日里,在居巢县郊拦路打劫二乔的那个锦帆贼首领——甘宁。

    自那日被怪鸟和孙策逼退之后,甘宁负了伤,不得已回到巴郡临江的家中,他家境优渥,祖上甘茂曾当过战国时秦国的宰相,至今仍供奉在祠堂。父母见甘宁伤势重,忙问其故,甘宁倒也不遮掩,如实回答,却惹得父亲大怒,怒斥他“不忠不孝,对不起甘家祖宗”。不过福祸相依,经此一事,甘宁倒似真的顿悟,再不混闹,终日习文习武,倒像变了个人一般,未过两年,他在父亲的推荐下,前去投靠了荆州的刘表,想要建立功名。

    然而在刘表手下做事并不像甘宁想象地那样顺风顺水:此人虽有手腕,却重文轻武,沽名钓誉,见天招来荆州领地的几个大儒在堂下高谈阔论,军政大事却交与其手下几员大将打理;而刘表手下的大将,个顶个不是省油的灯,黄祖更是其中最恶劣的一个。他本乃沙羡人士,东汉名臣,“二十四孝”之一的黄香后人,却性情暴虐、刚愎自用。去年才因夜宴上一句话不投机,拔刀杀了曹操派来刘表处的使臣祢衡,险些引发曹刘大战,荆州的街头巷尾至今仍议论纷纷。

    时至今日,甘宁在黄祖手下当卒长已近两年,几次于阵前建功,射杀敌将,还曾救过黄祖的性命,可黄祖却从未论功行赏,连个都尉都不给,惹得甘宁郁郁不得志,借酒浇愁,望着江面叹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做到像祖先甘茂那样,光耀甘家门楣。

    正当甘宁还酹江月之时,船边的浪花突然溅起,直打到他的脸上,他抬手抹去面上的河水,抬眼定睛望去,只见江面上的浓雾间隐隐浮现巨大阴影,甘宁即刻察觉不对,立刻扯着嗓子连喊三声道:“敌袭来也!”

    正如甘宁所察觉,一千艘大小船只,正载着两万孙策大军,不声不响地朝夏口岸边驶来,为首的百丈高大船上,周瑜一身银盔银甲,皎如玉树临风,指挥着弓箭手朝岸边放火箭,长剑一挥,漫天的火箭便顺着剑锋所指,朝岸边的黄祖舰队飞去,数千舳舻顿时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方才被甘宁的大嗓门喊醒的两千戍江士兵,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跳船逃命者不计其数。即便有个别士兵负隅顽抗,朝周瑜的舰队放箭,也不过是蚍蜉撼大树,难伤心肺。

    “快!用头盔泼水!”甘宁大喊着,立即摘下头盔,盛了江水便泼向船上着火之处。士兵们也以此效仿,火势逐渐得到控制。

    周瑜立在高船上,目睹这一切,并未有分毫的意外,毕竟实战之中,火箭只是扰敌,目的并不是摧毁敌方战舰,而是使敌人为救火而忙乱。周瑜负手侧身,沉声对手边一对父子兵道:“该你们上场了。”

    这对父子确有来头,父亲名叫凌操,曾任永平长,轻侠有胆气,尤其擅长水战。孙策剿灭严白虎时,此人曾亲帅一队人马以轻舟突袭敌阵后方,打的对方阵脚大乱,战后被孙策封为“破贼校尉”。而他的儿子凌统更是青出于蓝,虽然只有十岁,却少年英才,有百步穿杨的箭法,灵活穿梭于阵前,与其父配合十分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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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天挺之秀(一)
    击败黄祖后,孙策军乘胜东去,直逼豫章太守华歆驻守的海昏。海昏只有寥寥数千守军,而孙策军下却有数万人之势。孙策见此,命军队驻扎在椒丘,令与华歆有旧的虞翻前去劝降。华歆本就是个文官,年轻时曾贪恋财权之势,惹得管仲的后人管宁与他割席断义,不是什么意志坚定之人,听了虞翻捎来的口信,便立即率领众人开城投降,于是孙策兵不血刃又下一郡,江东六郡尽数平定。

    为着名正言顺,孙策再向汉献帝献礼,并上表道:“臣身跨马阵,手击急鼓,以齐战势。吏士奋激,踊跃百倍。心精意果,各竞用命。越渡重堑,迅疾若飞。火飞上风,兵激烟下,弓弩齐发,流矢雨集。可谓惊心动魄”。自此,江东数百万里宏图尽纳孙策囊中。

    此时曹操刚于下邳城的白门楼下将吕布、高顺等人枭首。听说孙策已经独据江东六郡,曹操倚在城墙头,仰天长叹道:“我与孙坚乃是同年出生,如今却比不上他的儿子功绩更大……猘儿,谓难与争锋。”

    恰好郭嘉远远走来,见曹操愁眉不展,试探地问道:“主公莫不是在为孙伯符的事忧心罢”

    “还是奉孝知我”,曹操苦笑一声,拍了拍郭嘉的肩膀,“如今猘儿虎踞江东,拥兵数万,帐下既有程普、黄盖等老将,又有周瑜、太史慈等青壮将领,还有张昭、虞翻等谋士,江东百姓多爱戴之。彼有六郡之大,拥长江之险,而孤披荆斩棘二十余载,如今却只有区区之地,还有北方强敌袁绍虎视眈眈,孤为之奈何啊!孤虽迎汉帝于许都,怕不是要步董卓、李傕、郭汜的后尘。”

    郭嘉笑对曹操揖道:“主公啊,实在是过虑了!孙伯符再骁勇,也不过凡胎**,听报探说,他打仗总爱冲在最前与敌人厮杀。这样的人,就像其父孙坚一样,虽然能够凭借身先士卒让士兵为他效死力,却难保不被刀剑所伤。若有刺客隐于阵中,施以暗箭,则必死无疑,即使拥兵百万,又有什么用呢”

    曹操一怔,颔首睨着郭嘉,若有所悟:“奉孝的意思是”? “纵然那孙伯符有铜身铁臂,也难敌我校事府百人之计罢”

    曹操闻此,哈哈大笑道:“有奉孝在,孤何愁大事不能成”

    孙策大胜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便传回了吴郡之中,令吴夫人与大乔都放下了高悬的心,加之新岁孙绍出世的喜悦,全家上下一派其乐融融。

    厢房里,小乔看着乳母怀中开怀而笑的孙绍,娇声对大乔道。“姐姐你快看啊,他睁眼笑呢。”

    大乔方出了月子,身子还有些虚,此时穿着一身月白绸裳,披着银狐小袄,坐在小炉边,含笑望着小乔和孙绍,小脸儿挂着恬然浅笑。

    孙绍才满月,却比旁的孩子看起来精神许多,浓眉大眼,活泼好动,甚是可爱,乳母也不由得称赞道:“夫人貌美,生得这孩子也如此漂亮,再过十几年,还不知有多少人家的丫头要伤心呢。”

    小乔抿嘴一笑,伸手要抱孙绍,乳母却不肯给:“小乔夫人不会抱孩子,还是别要了……”

    见小乔一脸沮丧,大乔也禁不住笑了起来:“婉儿喜欢孩子,往后与周将军有了孩子,一定会是个好母亲的。”

    小乔羞红了小脸儿,却没有像平时那般回嘴,小脸儿上满是惆怅。大乔明白她的心思,示意小乔上前,拉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说道:“前几日孙郎来信,说前线虽平,但仍有匪患,周将军只怕不得来吴郡接你,过两日,母亲会选派得力之人,送你与周婶去巴丘,不让你们夫妻分离……”

    大乔宽慰着,却见小乔通红眼眶不语,不觉诧异,示意乳母抱着孙绍退下,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要去找周将军,你不高兴吗”

    小乔俯身蹲下,倚在大乔膝头,哽咽道:“舍不得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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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天挺之秀(二)
    过了年关后,第一个重要的节庆莫过于上元佳节,虽在战乱之时,男女老少却还是迫不及待地穿上春衫,走上街市,好不热闹。

    小乔与周婶乘车来到汨罗江畔,是日天朗气清,湛蓝如洗,正有孩童在江边放纸鸢。小乔托着粉腮,嫣然而笑:“婶婆你看,这就是屈子当年投的汨罗江了。”

    行车迟迟,未免疲累,周婶捶着酸痛的腰,含笑回道:“我不懂这些,只是在郎君幼时读书听过几句罢了。”

    提起周瑜,小乔低垂杏眼,小脸儿上娇羞又恬然:“周郎小时候一定很聪明罢。”

    “可不是吗与旁的孩子一道在私塾读书,先生却唯独对我家郎君赞不绝口,说他过目成诵,天资极聪颖的。”

    两人正闲谈着,忽闻道旁传来一阵马鸣咴叫声,小乔撩开车帘,只见羊肠小道上,一青衫男子束发玉冠,策马驶来,龙章凤彩,气韵朗朗如松下风,不是周瑜是谁。小乔禁不住娇声嗔道:“不是说了不要他来接,怎的还是巴巴赶来了。”

    “郎君记挂夫人,就如夫人记挂郎君。眼见离巴丘不足百里,郎君哪里还耐得住,自然是要来相迎。”

    及至近前,周瑜摆手示意车队不必停驻行礼,自己则驰马至车畔,打趣般问小乔道:“这是谁家的夫人,生得如此貌美,周某可有幸相识”

    小乔本还羞赧,见他这般逗弄自己,倒是一点也不紧张了,装作一本正经地回道:“我的夫婿是江左周郎,阁下可曾相识”

    “自然相识”,周瑜隔帘牵住小乔的手,眉眼间满是笑意,“便是要如此人物,才与夫人相配。”

    语罢,周瑜策马上前,示意哑儿下车骑马,自己则亲自为小乔驾车。

    有周瑜在,这数百里路好似一下子有了生趣,小乔望着映入眼帘的洞庭湖,不禁慨叹:“云梦泽果然胜大,小时候读书就很想亲眼来看看呢。”

    “城北处有个城陵矶,能看到云梦与大江交融,蔚为壮观,改日我带夫人去看看”,周瑜回身对小乔说道,四目交汇,满是浓情蜜意。

    说话间,一行人进了巴丘城,只见街巷里处处结彩张灯,小乔蓦地想起了两年前在居巢过得那个上元节,彼时她苦苦地喜欢着周瑜,压根不知他对自己的心思,哪里想得到,两年后竟会成了他的妻子。

    小乔还没缓过神,就见马车停驻在一方府宅之前,周瑜探出手,笑对小乔道:“夫人别发呆啊,到家了。”

    眼前是一方三进的院落,小乔含羞拉住周瑜的手,与他一道步入院中,只见亭台精巧,借景于天,与远处的青山呼应成趣,很是雅致。

    周瑜吩咐众人拆装行李,自己则拥着小乔回后院厢房。小乔方进屋还没站稳,就被周瑜一把揽入了怀中,只听他好听的嗓音传来:“一别月余,真是折磨坏人了。”

    小乔轻抿薄唇,很没出息地红了眼眶:“我还以为你带兵打仗的时候,就不会想我了。”

    “越是带兵打仗时,就越是想你,只是很多时候无法宣之于口”,周瑜抚着怀中的小身子,甚是疼惜,“月余不见,你怎的瘦了”

    “思君令人老罢”,小乔依在周瑜肩头讷道,“可巧又在上元节见到你了,许是老天怜悯我的心思。”

    “你才多大,怎的就说老不老这样的傻话



第三十七章 天挺之秀(三)
    厢房里,大乔穿着绸白素衣,从檀木箱中拿出几身裙袍,正不知如何选择,孙策风风火火闯入门来,三下五除二褪去了坚硬的甲衣,一脸欢愉地拥住大乔:“莹儿,我回来了……”

    大乔莞尔一笑,澄澈透亮的双眸灵活婉转,示意孙策道:“今夜元夕,母亲要设宴,你快帮我挑挑,我穿哪件去更加合适好看”

    乔蕤新丧,大乔虽没有明白守孝,却一直着素服,避节庆,为父亲尽一份心。孙策不想她为难,随手捡了一件青色襦裙:“夫人貌美,穿什么都好看。”

    大乔美目一嗔,嘴角却挂着甜笑:“你可真是的,也太敷衍我了……”

    “敷衍”孙策挑眉一笑,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摸出一支雕饰极其精美的龙首金簪,笄在大乔的云鬓间,“大礼早已备下,请夫人看看,可还喜欢”

    大乔对镜一看,即刻将金簪摘下,双手奉还孙策:“这东西也太贵重了,无功不受禄,我可不要。”

    “你给我生了一儿一女,还说无功”孙策不肯收回,不由分说,又为大乔簪上,“我知道,你是觉得这簪太奢华……莹儿,我打算昭告天下,立你做我的正妻,不再让你背负妾室之名,这簪子便算作为我夫人的华彩,添两分点点星光罢。”

    从前在庐江时,为着妻妾之名,大乔也曾纠结,可她并非自己计较,而是不希望父亲为自己担心。现下乔蕤不幸离世,大乔早已不在意这些,柔声对孙策道:“我知道你为我筹谋思虑良多,可我余生不求其他,只求母亲长寿,孩子们健康,与你情长到老,妻也好,妾也罢,我都不在乎……”

    “我知道你不在乎,可这名分是我多年前就该给你的,你可以不在意,我却不能食言。莹儿,在我心中,你是我真正的妻子,我给你的一切,你都只需要安心接受,不需要推辞,更不许拒绝……”

    “可是……”

    孙策不等大乔再回绝,俯身吻上了那令他日思夜想的红唇,一吻弥久,大乔已娇弱不自胜时孙策才不舍地将她松开:“立你为夫人的事,我已吩咐人去准备了,母亲也乐见其成,待绍儿过了百日,便是名正言顺,也不会有人再说什么。”

    提起孩子们,大乔小脸儿上的笑容愈发温柔:“你去看过绍儿了吗我起初还担心,琼儿会跟绍儿打架,没想到他们姐弟两个相处的可好了,绍儿一看到姐姐就笑……”

    “我只顾着看你,还没来得及去看两个小的……对了,我看外面街市上都挂了灯,一直到太湖边都很漂亮,一会子吃完饭,我陪你出去走走罢,你定是有好些日子没出去了。”

    大乔确实已经闷在家里多日,听到孙策的提议十足欢喜:“那便太好了,方才小姑也说想出去,我们……”

    “不带尚香,就你我二人,我也不穿甲衣了,只穿常服,陪你出去走走。夫人,我们许久没有单独在一起了……”

    孙策这般有兴致,大乔自然开心,小脑袋轻轻靠在孙策肩头,徐徐道:“那好,你等我收拾下,用了晚饭后,我们就出去。”

    巴丘城里,华灯初上。小乔与周瑜顺着青石小路,随着人群漫步。

    小乔穿着杏色襦裙,提着周瑜亲手为她做的小灯笼,一双美目顾盼生辉,水葱似的小手指着云梦泽湖畔的一圈灯火:“夫君快看,那边好漂亮!”



第三十八章 乱象横生(一)
    姑苏城里,孙策去了甲衣,身着常服与大乔一道出门赏灯。

    上元佳节,满街步摇金钗,红妆春裳,大乔却只穿一身霜色素袍,略施薄黛,用一根青玉簪挽起了如瀑长发,饶是这般素简的装扮,她的姿容亦衬得满眼华服雪柳毫无颜色,娉娉袅袅,哪里像个育有一儿一女的妇人孙策见众人从四面八方投来倾慕的眼光,凝在大乔的小脸儿上,左抵右挡不住,只恨自己不能亮明身份,命他们非礼勿视。

    “孙郎,我想吃这个”,大乔好听的声音传来,娇而不妖,打断了孙策的思绪,他登时换了脸色,走到大乔身畔,只见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正卖着吴地特有的梅糕。难得大乔好胃口,孙策麻利地付了银钱,将那裹着莲叶的软糯小糕点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腾腾热气与清香盈满鼻翼,大乔鼻尖微红,小脸儿上满是餍足笑意,孙策紧紧握住她的手,神色里带着几分愧疚:“莹儿,委屈你了,跟了我这么多年无名无分,终于能光明正大地一起出来……”

    “嫁给你,是我此生最幸福的事,我又哪里管得了旁人如何看,既然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又怎会在意名分呢”,大乔一席话说出口,蓦地有些羞涩,捧着梅糕在孙策眼前,“怎的只买了一块,你不吃吗”

    孙策摇摇头,却趁着大乔小口咬食的时候,上前轻吻了她一下:“难怪夫人爱吃,果然很甜。”

    大乔羞得呛咳两声,见不住有人投来目光,好笑又无奈:“你可真是的,大庭广众之下……”

    “我亲我夫人,碍着谁的眼了”孙策倒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拉着大乔的手,缓缓登上一座小丘,俯瞰整座姑苏,只见四处结彩张灯,一团喜气,连远处的太湖亦是张灯数十里,星辉与灯火倒影水面,又有琴板之音隐隐传来,很是慵懒惬意。

    大乔依偎在孙策怀中,望着眼前的景致,低喃道:“得亏有你,吴地才有这百里盛景,我也才有栖身之地。”

    孙策将大乔抱在怀中,尖尖的下巴抵上她光洁的额,指着城西北处道:“莹儿,你看那边,那里是虎丘山,相传七百年前,吴王阖闾葬身在那里。你再看城南,四百年前,项羽于此地发兵……吴地从不缺英雄儿郎,可无论是阖闾还是项羽,由盛及衰,也不过数十年罢了。最近几日,子布兄与仲翔都在劝谏我,一是不光要图 ‘战’,更要图 ‘治’,二来便是莫要再孤寡一人出门,免遭横祸。我觉得他二人之言皆有道理,可论起来,守业之难度,确实不亚于创业,我自幼好读兵书,至于治世学问,虽有涉猎,却远不算熟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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