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三年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响木
两场战斗下来,山寨开始大规模赶做松木炮和七梢炮,也不知道增加了多少。王文彪投降后,山寨将缴获的大威力火铳和一部分质量较好的火铳集中使用,按照护的编制组成了一个火器队,由王文彪指挥。听说松木炮也会编成一个炮队。
自己在吸取经验教训,敌人也没有坐以待毙。
七梢炮是一种古老的人力抛石机,制作极为简单。七梢还是n梢,只看人多人少。
朱平槿更担心松木炮。
松木炮的制作也很简单。锯下一节松木,锯成两半,掏去树心,铁箍一缠,再用绳子、布匹或兽皮牢牢一裹便成了。松木质软少疤,在四川极易寻得,比榆木、杂木等硬木更易于制炮。
松木炮近距威力大,远距不行。盖因弹膛不平,不能承受高压,只能发射小炮子,射程与护的火铳大致相当。
松木炮的放列也很简单。在山地等复杂地形上使用,甚至可以不用炮架,只需用土袋石筐压好便可打放,成为一门固定的超大号霰弹枪。
不过任何武器,制作的质量都至关重要。山上的条件有限,赶工出来的松木炮必定质量低劣。或许能打上三五发不炸膛便是好的。崇祯二年的己巳虏变中,人称“刘圣人”的兵部右侍郎四川
人刘之伦,就带着一门匆忙赶制的木头炮和万余临时招募的京师流民去追赶鞑子大军,结果因武器质量低劣,流民训练全无,被鞑子骑兵一个反冲击,便和流民一样成了送人头的货。
比起栓子寨,护装备了更多更精良的火铳和火炮。
警卫营是护目前唯一的全火铳部队,全营有火铳近八百支。
第五营火铳连已经调入冯如豹的特遣营,现建制内的火铳连经过重建,装备齐全,训练较充分,但与十四、十五营的火铳连一样,没有实战经验。
十四营的火铳连损失惨重,仅剩一半,与第四营一起留守文昌镇。
贾登联第十四团装备的火器也不少,但与其他官军各营一样,不炸膛就谢天谢地了。
从数量上对比,护与栓子寨在火铳数量上有三比一的绝对优势;在火炮上数量无优势,但质量上完全没有可比性。
然而护自松林山整编以来,一直以绝对的火器优势独步战场,长平山、罗渡镇、广安北门,均是如此。面对火器如此之多且占据优势地形的敌人,这还是头一次。部队被迫沿着狭窄的山梁强攻,火器的数量优势和质量优势如不能充分发挥,势必造成重大的伤亡。
想到这点,朱平槿惴惴不安的心中,有如千斤巨石般的沉重。可是他明白,这一关非过不可。
他手中有限的信息显示,李自成的部队在攻打开封时,已经使用了数十门火炮。而登州之变后,威力巨大的红衣大炮在关外的鞑子那儿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鞑子吃过明军火器的大亏,因此极为重视火器,制作火器的工坊在沈阳城外绵延数里。黄台吉还将网罗而来的汉军降兵组成了一支部队,命名为“乌真超哈”,满语意为“重兵”。乌真超哈的编制装备在大明神机营的基础上进了一大步,因为它不仅是全火器部队,而且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支专业炮兵军。
因此,护与装备大量火器的敌人交战,势必成为将来战场的常态。现在付出代价取得经验,总好过于将来输不起的时候再付出!
看见前线指挥官贾登联和谭思贵联袂过来,朱平槿按压下心中的思绪,轻轻勒住了马头。
就在这时,震天的欢呼声再次爆发,惊得山边林木中的山雀绕树疾飞。
“快些开始吧,快些结束吧!”
朱平槿在心里轻声祈祷:
“天地开辟,日月重光。遭遇际会,毕力遐方。将扫群秽,还过故乡。肃清万里,总齐八方!”
……
长长的蒿草遮挡了视线,纵横的荆棘扯跘着脚步,对于一个深宫里娇生惯养长大的女孩子来说,这种荒山野地简直就是地狱。
太平县主揭下头上摇摇晃晃的八瓣盔,从胸甲缝里扯出一根银丝手绢,把刘海下渗出的大粒汗珠狠狠擦掉。
初升的太阳隐藏在层云之后,让人看不见他的面目,却能感受到他的存在。身上的甲衣沉重得像挂上了无数的铅坠,让人恨不得立即瘫倒在地上小憩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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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四章 血肉高地(六)
战斗是由警卫营前面的散兵线开始的。
散兵线由第五营火铳连的两个排组成,归警卫营指挥。他们被放在警卫营的战列线前方七十步,就是为了触发战斗,防止己方的主力遭到敌人的伏击。
散兵线战术不是什么神秘的东东,也不是拿破仑发明的。早在中国的春秋时期,一支军队就有了轻兵、重兵;正兵、奇兵;战兵、守兵;前锋、中军、后卫、两厢等战术编组。在主阵的外围,设离合之兵以扰敌乱敌,设松散之兵以防敌弓弩攒射,乃是为将者的常识。
在谭思贵提交的战斗总结中,他坦承自己轻视了敌人,结果遭到敌人木炮轰击。如果当时派出散兵,提前试出敌人的火力,或许第二次进攻的损失会小很多。
所以这次进攻部署,谭思贵和贾登联两员大将一致建议派出一支火铳部队在前面开路。敌人不出来,就与他们对射;如果敌人出来,那正好:警卫营整齐的战列在等着他们,后方还有贾登联两个营左右并列,对射或者肉搏都不怕。
战斗刚一打响,贾登联连忙大声请求朱平槿下马。
对面的敌人居高临下,俯视进攻方。穿着耀眼的金盔金甲,坐在高高的马背上指挥战斗,确实不是个明智之举。朱平槿也怕自己无意义地挂了,于是从谏如流,下马找了个高一点的位置观察起敌人来。
张维的肩头充当了大号望远镜的支架。镜头中,敌我双方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敌人躲在低矮的杂树丛中用火铳开火,而己方的散兵线排成疏散的队形还击。树丛荒草间时不时窜出一团白烟。双方开火的节奏没有什么变化,说明双方的伤亡都不大,也说明双方的交战距离比较远。
不多时,五营火铳连年轻斯文的连长跑来奏报,敌人有百余号人铳,与我数量大致相当。他请求把剩下的两个排调上去,一举将敌驱逐。
朱平槿瞥见身旁的贾登联抿抿嘴,连忙斥责道:
“慌什么!两个排对敌百余,即便赢不了也不会输!你赶快回去继续指挥部队,打掉半个基数再换人。寨匪那些从土暴子手里买来的烂火铳,岂能胜过我护**!”
半个基数便是二十五发。一两六钱重的射弹,连同火药和携行装具,一人携带五十发已经很重了。
护**停止不前,整顿队形,等待前哨战打出一个结果。双方数千人的战役,成了两百人的单独表演。
前方的火铳声持续不断,朱平槿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场。前方升起的白烟越来越浓密,不过双方的战线大致还能看清楚。
不到一刻钟,敌人便抵挡不住,借助树丛荒草的掩护逃去无踪。散兵们前出搜索战场,唯一的收获是个嗷嗷乱滚的俘虏——那家伙手中的火铳炸了膛,迸瞎了他的双眼。
看来在接近北山梁山腰道路分叉口之前,不会遭遇大的抵抗了。
自不量力!朱平槿冷哼着,重新攀上了他的战马。
步鼓之声重新响起,部队徐徐推进,距离道路分叉口不足半里。这时,前方突然出现了骚动,步鼓声很快停止,警卫营的营旗晃动,告诉后方:停止前进。
朱平槿在马上等了许久,终于见着亲自跑来奏报的蒋鲁。
“怎么回事”
朱平槿劈头责问道。
“启奏世子,前面出现了密集的竹签阵,根本无法前进。还有陷阱,里面插着木尖。散兵掉了一人进去,当时就不行了……”
看来敌人不仅有准备,而且准备非常充分。这时朱平槿已经冷静下来。他跳下马来,让蒋鲁慢慢奏报。
“……竹签阵非常密集,一尺见方的地面便有一两处。竹签头露出地面不足一寸,藏在草丛中很难发现。末将拔出根竹签一闻……签头都抹了粪,踩上就染毒……
“生化武器,反
人类罪!”朱平槿喃喃骂道。
“除了竹签,还有陷阱!陷阱有两种,一种害人:两三尺见方,深五尺以上。面上用细木枝和杂草遮盖,里面插满一尺多长的木尖,掉进去不死也残;另一种害马:茶盏大小的圆洞,与鼠洞差不多,马儿奔跑时马蹄陷进去,立时便人仰马翻……”
“可恶至极!”朱平槿已经找不到合适的罪名来形容对手的恶毒了。
“舒先生已调工兵一连前出,正在逐一搜索清除障碍。只不过工兵人手少,快不起来……末将担心寨匪会趁我们被困住进行反击,所以严令不准解散阵型,就地组织防御。”
“蒋营长,你做得对!”世子终于肯定了蒋鲁的部署,让这名大汉偷偷松了口气。然而,朱平槿与世界上所有的领导一样,心思变换难以捉摸。
“被困住我们被困住,寨匪不也被困住了嘛难道他们鞋底有钢板,可以踩过竹签阵进行反击”
“这……”蒋鲁被问住了。
“障碍没有火力掩护,不能称其为障碍!”
朱平槿下了结论便抛开蒋鲁,转而叫过了贾登联和谭思贵:“两位将军,你们怎么看”
“世子,不管怎样,先把炮营调上去再说!”谭思贵建议道。
“世子,末将是个粗人。”贾登联摘下浸满汗水的凤翅盔,挠挠头皮,“末将感觉有些不对劲,可说不上来。”
敢在领导面前自称粗人的人,那就一定不是粗人,而是用粗人这个似乎可以无法无天的自谦,来掩饰什么东西。
朱平槿盯住贾登联,要在他的神情中探出端倪。
贾登联注意到了朱平槿的神色,只好轻咳一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谭思贵是个机灵鬼,立即明白了两个人在打哑谜。他拉拉贾登联的袍袖,让他有话就说,世子不是听不进忠言的昏君。
话都直白到这个份上,贾登联也不得不有所表示了。但是他并没有直接面向朱平槿,反而问起了蒋鲁,竹签阵是如何布置的是中间的道路多还是路两边的野地多
贾登联的问题让蒋鲁也抠起了头皮。他想了想回答,山梁道路上几乎没有竹签,可道路两边的杂草丛中遍地都是。至于陷阱,都隐蔽在道路两边。
得了答案,贾登联又问起谭思贵:“本将曾记得余将军说,前面一截山梁上的道路比较直……”
“正是!一直到前面道路分叉处,大抵都是直的。这边大山都长得这般模样,山头带着山梁……”
谭思贵没有继续往下说。他已经意识到贾登联的问题话中有话。
“寨匪是想把我们往中间赶,然后用木炮轰击!”朱平槿替谭思贵回答道,“这是个诡计!”
“兴许路上还有地雷!”六十多岁的甘良臣刚刚赶到,坐在马背上喘气。
听闻地雷,谭思贵连忙提醒道,用刺刀和铁镐开路,
第四百八十五章 血肉高地(七)
主子迭声下令,声音大得走形。主子一只手,紧紧攥着刀柄,仿佛立即就要拔出来。这一切,让朱平槿身边随侍的张维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小太监担心主子的喉咙扯破,更担心战场的局势不利,因为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只知道刚刚还形势一片大好,转眼间便骤然紧张。
张维战战兢兢地牵着战马,夹在移动的人流中进入了第五营的空心方阵。他想请主子下马,却又不敢放肆,只好默默将马鞍边上的两支手铳取出,检查了弹药和火帽,递给了主子。
这两支手铳乃是火器局的最新产品,是罗姑娘来保宁时亲自送给世子的。它们无需燃烧的火绳,只需用龙头敲打安防在火门上的火帽便可击发。至于火帽为什么敲打便要发火,他一无所知。可火帽数量不多,用一次便不能再用,因此每一发都非常的珍贵。
见主子松回刀柄,接了火铳,眉头舒开,张维终于壮着胆问了主子:为什么突然变阵
“孙子兵法:示形动敌,设伏聚歼!”朱平槿轻声回答,语气冷得像冰渣,“前面打得热闹,都是骗我的!本世子才是他们的目标!王文彪这个该死的叛贼!”
小太监不懂兵法,但懂叛贼。他还想再问,就在此时,东边半空中一支烟花轰然炸开,把隆隆的声浪传递到喧闹的人丛中。
“那是杨维栋所在方向!”
紧张得簌簌发抖的程翔凤指着半空对朱平槿大叫道,好像这样才能将他体内的恐惧逼走。
“杨将军的兵发现了贼人大队,正在向世子示警呢!”程翔凤侧后的李长祥哈哈大笑起来。
“世子料敌为先,真乃神人是也!学生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知何时,李长祥手中多了一把近五尺长的倭刀。刀面银白寒光闪闪,刀背起脊优雅流畅,显然是价值不菲的珍品。
但李长祥亮出宝刀,并没有给朱平槿带来好运。
随着他一声大笑,山梁下的荒草树丛中,突然冒出了许多晃动的人头。锣鼓齐鸣,满山遍野都是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方阵外的世界,好似一壶凉水,转瞬间就沸腾了。
“世子就在你们身后,与你们同生共死!无论番汉官兵,半步不得后退!”
李长祥双腿夹着他配发的杂色川马窜出去,像一营主将般在士兵们的身后快速巡游。他单手高擎宝刀,用洪亮坚定的声音鼓舞着士兵们:
“我光荣之护**,力挽乱世,拯救苍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天佑世子!天佑大明!”
……
后勤编队本来有两个连,一个辎重连,一个医务连。
前方炮响,辎重连很快奉命前出,把随军运输的弹药前送补给。辎重连一走,只剩了一个孤零零的医务连。
这个医务连是临时从护**总医院保宁府分院中抽出医士和护士组成的,本就是个大杂烩。里面有二十名医士,五十名担架兵,剩下的百人都是护士。
医士和担架兵都是男的,而护士全是女性。
这些女性大都来自于川北当地,从仪陇县撤退到新政坝以西的护**家属最多,其次还有阆中、南部新招募的年轻女子。她们受过简单的包扎护理训练,但因参军时间短,伤兵护理任务重,都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军训。
当迅速进入第五营方阵的命令传来时,医务连的很多女兵都还没有意识到局势的万分危急,依然按以前的节奏闷头小跑。然而骤然大作的军号声在她们的身前身后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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