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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三年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响木

    那套全身状元公的装束倒是不错。

    邹政纲看着老板娘手里展开的圆领袍和点翠银花帽,想象着儿子将来这身打扮,披红挂彩骑在高头大马上,在京师的大街小巷里穿行……作为他的老子……不行,东华门外的东厂衙门一定要去逛逛的……

    邹政纲想着儿子高中状元,那凶巴巴的目光渐渐柔和,嘴角也扯出了几分笑意。

    有门!精明的老板娘立即明白自己压对了宝。她将手里的东西塞进邹政纲伸来的手,正待好好自夸一番,孰料眼前的大汉已经问起了价钱。

    “不贵不贵!从头上的帽子到脚下的鞋子,一整套只卖五两银。”老板娘轻描淡写地说道。

    “什么五两还不贵你这是在打劫么”邹政纲睁大眼睛,狠狠盯着老板娘。

    说到银子,老板娘这下没了方才的谦和。

    她抓起衣服帽子,从设计用料到针脚缝制,从深远寓意到现实意义,认真地与邹政纲撕掳起来。老板娘一对翻飞的嘴皮,说得邹政纲一双指节粗大的拳头顿时卸了劲,心里早就举了白旗。

    可邹政纲毕竟不是一般的人,他不会这样甘于认输,他得找个理由将情面赢回来。他的眼睛一瞟,见着货架上一个铜光闪闪的马车十分精致,便对老板娘道,这套状元衣服他不要了,换成那个玩具。

    邹政纲当然是故意作怪。他掂量着一个小小的玩具不值几个钱,所以假意买个便宜的货让老板娘心痛一番。邹政纲估计,那玩具到了他儿子手中,寿命不会超过一刻钟。

    孰料邹政纲再次判断错了行情。那老板娘一听客官要买铜马车,眼角都笑得弯起了,连连赞扬邹政纲是个识货的高人。她一面吩咐伙计赶快包起来,一面将手板往邹政纲面前一摊:

    “五百两!”

    什么五百两难道不是赤铜,而是纯金

    老板娘中气十足地回答邹政纲:“听你外地口音,像是京师来的。本店是百年老号,只做实诚生意,从不欺生!

    实话告诉你,这马车模型,乃是比照世子爷和罗姑娘的大马车做的,每个零件都可以拆装,只是去掉了龙凤纹饰。

    谁买了去,谁就可以放大照做,那发财可是百千个五百两!

    我家那混账小祖宗,光是为了看上这马车一眼,便在广智门外整整等了三天三夜!回家后又熬更守夜做了整整半个月!

    所以说了,只卖五百两银子,那是太便宜了。若你不是京师的商人,别说五百两,就算一千两我也不敢往外卖呢!”

    邹政纲最后还是为儿子买了一套状元服饰。

    价值五百两的马车模型,邹政纲想买也买不起。他将褡裢换了一支肩膀,向身




第五百一十三章 潜流暗涌(八)
    邹政纲在下莲池发现了“拽”字,说明另一组人马约他接头,而且就在附近不远。

    蜀安局的副局长韩文斗知道此事至关重大,连忙层层分派下去。此后,成都府大街小巷中便多了许多走街窜巷的行商货郎和叫花子。

    到第三日,一名化妆为叫花子的探子报告,在东城外真武宫的外墙上发现了这个“豪”子。韩文斗亲自询问了这名探子,那探子便毫不犹豫地将所见的“豪”字临摹了出来。

    探子根本不可能看错。

    因为这个“豪”字并非楷体行书,乃是一个写法非常复杂的篆体。一般孩童即便临时起意涂鸦乱画,也很难写出这个篆体字。

    线索指向了真武宫。

    真武宫在成都府的东城之外,面南背北,右依锦江,左邻文昌祠,北面是最近才整契一新的养济院(注一)。出真武宫大门往南走,右转经过东门桥(注二),便是成都府的东门。若是不转弯,径直南行,过镇江桥,便是书生们最喜欢凭吊唱和的名胜薛涛井(注三)和回澜塔。

    真武宫规模不大,但从外面看着很气派。尤其是正门的三座门洞,全部用五彩的云纹琉璃瓦勾勒门楣,给人一种天上人间的幻觉。每日里,善男信女成群结队而来,把宫门前的小广场挤得水泄不通。

    人流便是财流。真武宫近旁锦江河堤边的沿河小街,茶水生意好得很。

    天启年间某年夏汛,大水漫坝,将沿河一带的房子冲了个影踪全无。后来重建,这里便成了游河赏春的胜境。

    崇祯元年,奢崇明攻成都;十年,李自成围成都,都曾将此处焚烧破坏殆尽。然而,就像插进土中的秧苗一样,富庶的蜀地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它往日的繁华。

    进入崇祯十五年三月底,锦江两岸依旧是盎然的一片春意。只见沿街一字排开十余家两三层楼高的茶坊,坊间的各色旗幡掩映在绿柳翠槐的浓荫之中。街面上,那些舍不得入城铜子的农夫将蔬果挑子一撩,便当街叫卖起来。

    茶坊的掌柜们当然不喜这些随地叫卖的农夫。他们有心驱赶,只是这些小摊小贩的生意好得出奇,总是围着大姑娘小媳妇,甚至还有他们自己的茶客。掌柜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好假装看不见也听不着。毕竟都做生意的,讲究的是和气生财嘛!

    这日清晨,城门刚开,这条街面上一座普通的茶坊便迎来了三位茶客。

    茶客中领头的是账房模样的年轻人,白面无须。另两人则像家丁护院和书童。他们骑着北地的战马,口操京师口音,十分大方,一出手便包下了整个第三层的楼面。

    茶坊卖的可不只有茶水,掌柜猜想是那家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要赏春出游,先行派出下人打前站,连忙吆喝着不省事的伙计赶快上街采买,把店里的各色糖果、糕饼、炒货备齐了,等待随行的夫人小姐们点单。

    谁知左等右等,日上三竿,楼下两层的茶坊已经坐满了,这三层的贵客依然毫无动静。

    掌柜的只好派伙计上楼试探,结果走到楼梯拐角处便被那书童拦下。三楼的客人传下话来,他们不喜被人打扰。吃货茶水尽管上来就是;至于小曲清唱,今日便免了。

    掌柜的年过半百,见过茶客无数,情知今日遇到了蹊跷事。但看着一锭十足的官银面上,他给手下的伙计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警告他们不得声张。

    近日华阳县在文昌祠旁新建了一座警铺,配有巡警若干。巡警大都是通过蜀考的书生和护**的伤愈将士,也有一名华阳县的老衙役。若是大喊大叫,不慎将这些巡警招来,免不了按照新近颁布的蜀地治安条例清查一番。

    巡警查验,查的便是客人的黄白两卡。

    本地户籍若是没有黄卡,便要拿着各家各户的黄册和保书登记,申请颁发。人卡指纹对不上,说不定会吃官司。

    外地客商,则必须出示白卡。没有卡的人必须到警铺走一遭,留下登记信息和指纹。

    那样一来,不仅会得罪主顾,说不定还会给茶坊惹上麻烦。

    ……

    茶坊三楼临窗的茶座上,一位身着账房服饰,相貌白净俊朗,唇上颌下干干净净的年轻人眼望大街上来往穿梭的人群,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楼下飘来的股股呛人的烟味,让他不住地掩鼻咳嗽。

    吃烟,谐音吃“燕”。皇帝多次下旨,严禁臣民吃烟。可这蜀地仿佛置若罔闻,吃烟的人竟然随处可见。

    茶坊端来的吃食摆了五大盘:酥糖、绿豆糕、脆梨、炒豆。至于最后一盘,中间摆着个方正的木匣,精致的木匣盖可以从右侧拉开,里面整齐摆放着一支支的烟卷。木匣盖上还有烫金的图案、花纹和“雅州烟草局制”的字样。

    雅州烟草局,想来规模不小,只怕又是蜀王府的产业!年轻人在心中暗拊道。

    他从怀中摸出个笔记本,摊开在茶桌上,将里面夹的炭笔拿起,将所见所闻细细写在了笔记本上。写完后,他检查了一遍文字,觉得满意了,这才重新揣进怀里。

    这时,烟卷木匣压住的一叠报纸引起了年轻人的兴趣。他将面上一份抽出展开,还是遍行于蜀地的《复兴报》。大小如同曾在乾清宫看过的一样,一尺宽,一尺二寸高的大纸。只是乾清宫看过的只有一张两版,这份报纸却有整整三张六版。

    年轻人知道,大凡是最重要的消息,总是刊登在《复兴报》的头版。他将报纸理顺,一行触目惊心的好大黑字顿时撞入他的眼帘:

    栓子寨贼寇全灭 世子爷手刃九级

    文章内容讲的是蜀世子大败土暴子于巴山后,苍北山区的积年老匪与溃散的残贼合流,妄图依险立寨,继续对抗天兵。护**一部在清剿战斗中,被贼寇伏击,长官王文彪贪生怕死,孤身投降,部队遭致重大伤亡。

    蜀世子闻讯,决意一劳永逸,廓清苍北匪巢,故领大军亲征。

    龙山诸寨畏于世子兵威,束手拜伏。可栓子寨上下人等俱是积年老匪土贼,仗着路远寨险,人多械精,竟敢负隅顽抗。

    世子与护**将士不畏艰险,深入万山之中,将栓子寨团团围住。

    在护**进攻中,栓子寨的贼寇故技重施,先以铳炮数百布阵于山梁以诱之,另将精兵数千人伏于山梁之下,伺我军顿挫于阵前,便要伏兵四起,直击中军。

    千钧一发之际,世子得上天警讯,及时变中军为坚固之方阵,迎击贼寇,前军和后军分作两翼卷击。世子本人弃马步战,以火铳连发,九击九中。

    川北总兵甘良臣,楚将贾登联,藩将高福鑫,护**将领于飞、蒋鲁、杨璟新,达州举人李长祥及全军将士,舍生忘死、奋勇杀敌。

    贼寇数千轮番攻打中军方阵,均以惨败收场。稍后我大军回援,前后夹击。贼寇肝胆俱裂,满山遍野乱跑,护**将士则奋勇出击,“如虎狼之驱群羊也!”

    为了震慑那些不服王法的山寨,世子下旨,将栓子寨“屋舍祠堂,焚为灰烬”;寨中匪寇,“无论长幼,俱斩不饶”。

    至于叛徒王文彪被护**生擒,经过军法审判,落了个“千铳齐发,万子穿心”的下场。

     



第五百一十四章 潜流暗涌(九)
    陆仪是勇卫营的都司,今年刚满三十。

    他是京卫世袭千户,与先后提督京营的勋戚恭顺侯吴惟英和崇祯三年袭爵的襄城伯李国桢,都有点不远不近的亲戚关系。

    但与大多数世袭出身的勇卫营军官不同,陆仪从崇祯二年的己巳之变开始,便在德胜门外参加了自己的第一次战斗。正是陆仪亲自打开了城门,将浑身鲜血满身插箭的总兵满桂迎入德胜门瓮城休整。

    此后,陆仪跟着宫里的大太监先后监军广宁、宣府、永平诸军,跑遍了大明北地的山山水水。

    崇祯八年,陆仪跟随督理太监刘元斌破贼于楚直边境上的乌纱山,因功升任守备;

    崇祯九年鞑子入寇,陆仪随高起潜、张云汉、韩赞周三人总监各路援军,积功升任都司。

    崇祯十一年底鞑子入寇,陆仪再次跟随高起潜监军天下勤王兵。

    鞑子一路南下,势如破竹。陆仪便随高起潜率关宁军驻扎在巨鹿鸡泽,距离山西、宣、大总督卢象升驻扎的贾庄不到五十里。

    卢象升与鞑子鏖战于蒿水桥,高起潜和关宁军怯敌不救。清军歼灭卢象升,尚未转兵,高起潜和关宁军已经不战而溃。身为高起潜侍从武官的陆仪,激愤之下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就此得罪了这名皇帝宠幸的大珰。

    性格刚直的司礼太监韩赞周离宫出镇南京,曾让名下养子、御马太监李国辅向陆仪传话,问他是否愿意跟随。

    陆仪当然希望脱离京军这个大泥潭,得到一个施展身手的机会。就如从京营将官擢升为总兵的孙应元、黄得功、周遇吉三人一样,开府建衙,纵横疆场。可高起潜虽因巨鹿之败遭皇帝贬斥,但宫里的能量还在。高起潜一句不阴不阳的话,便使陆仪梦想成空。李国辅不久也丧失了兵权,离宫到了南京。

    此番跟随乾清宫太监马文科出京入蜀,是陆仪的又一次机会。

    皇帝钦点提督勇卫营的王承恩派出得力人手协助马文科,小王公自然不敢懈怠。因为圣旨是暗查,王公公不敢公开遴选,思来想去,点了出监经验丰富的陆仪。

    为了不负皇命,小王公事前给陆仪许下了赏格:若此番入蜀立下功劳,自当论功行赏。马文科也答应陆仪,将来愿在皇帝面前保举他,出将一营。

    从京师出发,经北直、山西、陕西到四川,马文科一行人冒充宣旨太监的护卫随从,快马加鞭,畅行无阻。到了保宁府,他们便易装脱离大队。

    先是在保宁府打探一番,得知蜀世子朱平槿因病谢客,静养于盘龙池馆。四川重臣齐聚保宁府,召开一个什么大会。陆仪多方侦查,却因蜀王府戒备森严、保密严格,只能打听到一些公开的消息和民间的传言。

    在嘉陵江边,陆仪亲眼看见原保宁知府张继孟与三百七十九名土暴子一起,承受了千刀万剐之酷刑,然后挫骨扬灰,撒进了滔滔江水;

    在寿王府承运门前,陆仪与许多挤热闹的百姓一起,向与民同乐的蜀世子朱平槿以及他的姘头罗姑娘磕头,然后观看了歌舞团上演的《小二黑结婚》。虽然因为距离太远,他看不清也听不见。

    然而,这些都不是让陆仪最震撼的。

    在保宁府的大街小巷中,陆仪化装成各种职业与贩夫走卒茶客行商攀谈。在这些百姓口中,蜀世子与罗姑娘就是神仙转世!如果你不以为然,那些百姓就会试着举出一大堆通俗易懂的证据来说服你:

    比如一个从小生活在蜀地的姑娘,怎知道大海是什么样的海底龙宫又有什么珍宝你不知道,但罗姑娘就知道!

    据说,罗姑娘还知道飞在云中的感觉!

    知道如何引下雷公电母!

    甚至知道大地不是方的,而是个会转的球!

    罗姑娘既是神仙,那世子岂会不是神仙自古乌龟嫁王八,七仙女能看上放牛郎做梦去吧!再说了,观音寺的尼姑已经化缘造了一座新殿供奉世子和罗姑娘神像,殿名就叫“二仙殿”!

    陆仪越是打听,越是心惊肉跳。

    从小浸淫于京师这个政治之城,而京营又是政治谣言的主要传播途径,这让陆仪有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政治敏感性。他已经下意识感觉到:这次蜀地之行,他将获得一次迥异于以往监军生涯的经历。

    陆仪小心地将打探回来的消息淡化后报告给马文科,生怕刺激了这位皇爷身边的年轻随侍。

    在得知世子重返保宁府并复出召见蜀地宗室、大臣和学子,而孔圣之后竟然献文称颂蜀世子为“圣人再世”的消息后,陆仪立即决定,不能让马文科继续呆在保宁府。若这位从小长在皇宫里的年轻太监得知这些消息,天知道会不会情绪失控,来个直闯蜀王府,面斥那位蜀世子横行不法!

    此后数日,陆仪等人便化装为行脚商人,护送马文科前往成都。之所以要赶往成都,陆仪向马文科给出了充分的理由:

    一则需要派出人员与邛州致仕天官杨伸和知州徐孔徒见面,了解更多情况。此两人曾多次写信给朝中大臣,对蜀世子朱平槿和川抚廖大亨多有抵牾;

    二则需要与从湖广入川的东厂番子见面,了解蜀王府插手川外,招揽流民为兵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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