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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三年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响木

    周文正身兼总公司副总和分公司一把手,便坐镇于新政坝,负责收盐出盐加税,间或还会代表四川盐业专卖公司协调新政坝各家盐商的利益,化解盐商与盐工间的冲突。

    为入川的流民送盐,主要是从碑院寺的盐仓调拨。这个任务虽然极为重要,但就本身的复杂程度而言,根本无需周文正亲自出马。

    然而自从小情人罗景云调任湖广,周文正那精力过剩的女儿周淑英便不安分了。

    她撺掇着爹给罗姑娘上了个折子,说要为“川盐济楚”做回探路者。

    有业内行家主动愿意出去做事,而且这人是自己未来的亲家公,大喜过望罗姑娘当然准了。随着蜀王府批文而来的,还有两张婚宴请柬般的一尺高正红色大片子,请他带到湖广去。

    其中一张片子是颁给周文正的,上面正式委任他为蜀王府驻湖广、江西两省的“特命商务参赞”;

    而另一张片子的文字更霸气,注明为:蜀王府驻湖广、江西两省的“特命全权大使”。这张全权大使委任状的主人,当然是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中至少数民族,天上少有地上绝无的天字第一号大忽悠:蜀藩宗室朱至瀚。

    既然有了这张片子,这趟湖广之行周文正的任务便不是运盐那么简单了。

    作为一名资深盐老板、四川盐业公司的副总,蜀王府川楚两省的“商务参赞”,周文正不仅肩负着为四川盐业占领湖广江西市场的重任,而且还要想法把四川富余的工业品输出到湖广江西,把四川短缺的农产品从湖广江西买进来。

    这就是商业的本质:互通有无。

    当然,商业从来就不单纯是金钱与货物的那点事。它还会深刻地与政治和经济互动,甚至改变到一个王朝的命运。

    ……

    天通巷汇通钱庄内院二堂中,一位身材和脸型同样瘦削,下巴胡须寥寥数根的中年人正独自正襟危坐,若有所思。

    前房柜台上静悄悄的,既没有伙计迎接客人的招呼声,也没有算盘珠子核帐的拨




第五百六十二章 中隐于市(三)
    周淑英找罗景云,那是少男少女间的情爱。

    看着心急火燎一点都不安生的周淑英,被扰得无心说话的两个大人只好趁着天光尚早,安排可靠的伙计带路,让那辆卡在巷子中间的马车把她送去码头,然后渡过宽阔的大江,去武昌府找她的情郎。

    周文正与吴谦毅碰面,那可有正经的要事。事情的起因,与周文正的使命有关。

    汉口的盐商行会明确拒绝了周文正以川盐替代淮盐的提议。

    这个拒绝及其严重。

    川盐无法替代淮盐,川盐在湖广便是微利薄利,便无法获取充足的资金来购入四川越来越紧张的粮食。这样一来,周文正这位“特命商务参赞”的头一回出川办差,便以彻底失败收场。

    周文正大热天地跑到这个穷巷子里找吴谦毅商量对策,就是想利用吴谦毅对湖广各方面情况的熟悉,尽快打开局面。

    “……想不到汉口这地方的商家倒富豪得很,看他们的排场比世子爷都大!”

    新政坝的大盐商大地主地头蛇兼土霸王周文正说起汉口巨商们场面上的奢华,也是吃惊不小。

    已来了此地小半年的吴谦毅对汉口商家的一掷千金更为熟悉:

    “……听说他们吃饭不叫吃饭,叫进膳;走路不叫走路,叫摆驾!这帮子人,僭越得那是明目张胆!

    这也难怪,汉口八大行会垄断了附近数府所有油水丰厚的好事,触角伸向了湖广、江西、南直、河南、四川、贵州、广东数省!衙门里的官员们如同商人府中门客,商人们反倒是官员们的衣食父母。

    兄台想想,谁敢去找商人们麻烦他们自然是狂得不知天高地厚!”

    周文正想到自己遭受的非人待遇,便恨得牙痒痒。

    一名蜀王府任命的堂堂“特命参赞”,代表着一家王府,代表着四川这个产盐大省,头顶炎炎烈日在汉口盐商行会黑黢黢的八字门前站了一刻钟,最后竟被一名三等师爷给冷冰冰地打发了!

    打发的理由,是湖广为两淮盐厂的行盐区。行会的商家,都是有朝廷执照的正经盐商,绝不会违反朝廷的规矩,与那些来历不明的外地盐商打交道!

    “差一点就说为兄是私盐贩子!没把为兄绑了送官,已经是很客气了!”

    周文正说着,便恨恨端起茶碗,一口而尽,把里面的茶汤倾了个精光。几片湿漉漉的茶叶,粘在周文正嘴角处,分外显眼。吴谦毅也不好提醒,只好让伙计重新给周文正泡茶。

    周文正徒然不觉,兀自骂着:

    “世子爷早晚会让他们吃苦头的!

    最近川内正在大镇反,收拾那些不知趣的土豪劣绅!为兄带着淑英路过重庆,听说重庆大商家十有六七被抄了家。如今那里是家家过关,人人自危。还好,还好,李家兄弟和为兄早早便看清了蜀中大势……”

    周文正想借着自己的遭遇给好友吴谦毅透露些许川内大镇反的讯息,顺便给吴谦毅一些提醒。孰料他的话刚刚开头,便被吴谦毅的问话给打断了:

    “兄台,川盐是井盐,颗粒精细,色白味正;淮盐是海盐,颗粒粗大,色青味涩。两相比较,百姓自然不喜淮盐。不知兄台此来,船上有川盐几何到岸之价几何淮盐出货之价又是几何”

    这个吴谦毅,罗姑娘知道他是世子爷的人吗

    应该知道,周文正暗想。

    世子爷与罗姑娘,非能以平常之王、妃度之!

    ……

    作为大明朝最大的产盐地,也作为川盐争夺湖广市场的主要对手,淮盐是两人今日乃至以后一段时间都绕不过去的话题。

    淮盐是通俗说法,在广义上往往泛指隶属于两淮、两浙、山东、长芦各盐运司等以海水为原料采用晒盐法或者煎盐法出产的食盐。因为海盐业大抵以两淮为龙头,盐业资本和盐业生产也集中在两淮,因此民商不约而同将其俗称为淮盐。

    湖广盐商集体抵制四川的井盐,是因为盐业市场供大于求,或是淮盐质优价廉,抑或是他们自己所宣称的那样,不敢违了朝廷的行盐疆界

    也许是,也许不是。周文正没有掌握充分的情报,不敢就此确认。

    然而周文正以确认的是,汉口镇的这帮盐商既非奉公守法的模范公民,也非故意假装与真金白银有深仇大恨的文艺青年。

    汉口盐商行会不敢接招,一定是在哪个地方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那问题是什么

    战争、动乱,是所有社会生产力的敌人,盐业也不例外。

    淮河以北有两个主要的盐场,山东与长芦。

    吴桥兵变之后,山东大部分的海边盐厂都被破坏,盐田或毁或弃,盐工或死或逃,生产能力一落千丈;

    鞑子三次入寇,同样对位于渤海边的长芦盐厂造成了较大的影响。

    但长芦、山东的产量在淮盐中的比例较小,且其余盐行销区在北中国,所以对湖广盐市影响甚微。

    决定长江中上游地区盐市行情的地方,依然是两淮和两浙的盐场。

    若是两淮两浙产盐多、积盐多,则盐价下行;若是天时不好,连月阴雨,供不应求,或是运输线路上出了大匪大贼,导致销售地供应不上,那么即便有开中、纲盐、余盐等律法制度有形之手的干扰扭曲,那么供求关系依旧会通过价格链传导,逐渐使销售终端的盐价上行。

    根据周文正掌握的讯息,去年南直大灾,对两淮两浙盐场产量确有影响,但这种影响不大。南直的灾主要是旱灾,客观上反而有利于海盐晾晒。

    产量影响不大,但运输成本的越发高企,却让湖广的盐商叫苦不迭。

    湖广远离两淮两浙,食盐这种沉重的大宗商品几乎完全依靠水路进行长途运输,因此水路运输的成本至关重要。

    但穷凶恶极的官府却在扬州、镇江、南京等地的水面上设关建卡,对来往货船征收银子。一道关卡一道钱,就算是出示盐引也不管用。

    若要逃避税卡,只能借用官船或者干脆打上宫里的旗号。

    商场传说,以前京营提督内官卢九德的旗号最为好使。卢九德提督江淮诸军多年,多次大败秦贼,素孚威望,连近来风头最盛的总兵黄得功原来也不过是他一名帐下中军。

    只是卢公公奉旨守护凤阳后,最好使旗号的主人变成了诚意伯刘孔昭和忻(xin)城伯赵之龙。

    诚意伯刘孔昭乃刘基之后,崇祯十一年领南京右府提督操江兼巡江防,在长江上那是说一不二的土皇帝。

    忻(xin)城伯赵之龙为赵彝之后,职为南京镇守勋臣,与刘孔昭相善。

    两人有权且贪,若是给足了银子,军船旗号都可以使用,沿途绝无税吏盘查。

    贪官与盐商各取所需,皆大欢喜,只是苦了这些湖广吃盐的百姓。

    行贿给出去的银子,最后还是要落在盐价之中。

    如此这般那般的正税外费,七加八加,廉价无比的劣质淮盐到了湖广汉口,食盐外销批发价已经高达每斤一百二十文。

    请注意,每斤一百二十文只是汉口盐市的批发价。

    到了零售终端市场,盐价往往会高达三百文



第五百六十三章 中隐于市(四)
    一包盐,五石谷;

    一斤盐,十斤稻。顶 点 x

    这个生意当真是大手笔!

    湖广人口在洪武年就达到一千三百余万。三百年繁衍生聚,人口当不少于两千万。

    一人一年十斤,这便是两亿斤盐;一斤盐一钱银的纯利,一年便是两千万两白银!

    这个计算结果,即便对于做惯了大生意的吴谦毅,同样感到心境摇荡。

    “……湖广无盐,世人皆知。本来为兄来湖广,是想低价倾销的。先用低价把淮盐赶出去,再把盐价抬起来……

    谁知罗姑娘特意明示为兄:川盐无论省内省外,一律实行统购统销,一文不得擅自降价!两败俱伤自乱规矩的价格战,我们不打。

    可不打价格战,林营官那里又没有好消息,那为兄这边的事情就难办了!”

    “川内食盐统销价五分五厘,过了个三峡,便涨到了一钱六分!小弟估摸罗姑娘之意,不是让兄台慢吞吞地清理市场,而是让兄台借势大砍大杀,一举将淮盐彻底逐出湖广。只有如此,那盐价到底几何,才能由蜀府说了算!”

    “罗姑娘之意,为兄自然明白。只是……”

    周文正的脑袋又摆了摆,下巴尖甩飞几滴热汗。

    “这商场如战场,一样是比拼实力的!单凭为兄带来那十几条船上一万袋盐,这才五十万斤!凭着五十万斤盐就想在湖广翻江倒海,恐怕罗姑娘也难……”

    “兄台慎言!都说罗姑娘是龙女转世,常有神来之笔。你看统购统销一出,让大明三百年盐政顿时大变。兄台瞧好了,弄不好罗姑娘真有翻江倒海之力!”

    然而周文正还是倔强地摇摇头:

    “贤弟你想想,出盐统销价一钱六分,到了百姓锅台上,那不还要翻一倍

    目前湖广零售盐价也不过三百文。除非江淮断航、湖广断货,否则决然卖不到一钱六分……就算卖出去了,也不过是一锤子买卖……”

    “断航”、“断货”、“一锤子买卖”,周文正这位老盐商的话重重撩拨着吴谦毅的思维神经。

    他心中迅速将江淮一带的消息过滤了一遍,结论迅速指向了近期流窜于淮南的流贼张献忠和革左五营。

    吴谦毅心中一喜,定是如此!

    然而吴谦毅话未出口,周文正已经将他没出口的话讲了出来:

    “既然罗姑娘要我等在湖广大砍大杀,那不妨放手一搏……最好的机会,还是来自淮南。若是献贼与革左贼帮忙,截断江淮盐路,或许就有机会……”

    说完,周文正转头看着不动声色的吴谦毅,似乎在等他透露消息。

    吴谦毅连忙接口赞同道:

    “兄台所言甚是!

    去岁献贼信阳大败,降众数万。献贼屁股中箭,仓惶而逃。左良玉部将马进忠蹑后猛追数百里,献贼几乎不免。

    可惜官军项城一败,丁启睿督左军救汴,献贼这才逃到英霍山区与革左贼合营,死灰复燃……

    今年正月,献贼与革左贼陷潜山、二月陷全椒、三月围舒城。舒城参将孔廷训叛,反教献贼冲棚穴攻之法。上月初三,舒城陷;初六,六安州陷……不知今日又有哪座城池陷落。

    小弟以为,淮南糜烂,已成定局!

    罗姑娘让兄台在湖广高价售盐,或者正是着眼于此!”

    “既然罗姑娘都替我等赌上了,我等无责一身轻,只管做便是了,何必担心既然要做一锤子买卖,那便要做个狠的!”

    周文正嘴里发狠,身体却轻盈敏捷。他说着便起身把二堂的大门合上。

    嘈杂的知了声关在了屋外,让屋内顿添几分静谧。

    周文正从袖中摸出一张绢纸,递给了吴谦毅。

    “你我相交经年,想不到贤弟还是军情局湖广站副站长。”周文正似笑非笑,好像要窥透吴谦毅身上藏着的秘密,“世子爷有密旨,令你襄助为兄……”

    薄薄的绢纸上只有满篇大食数字。细看之下,才发现它们四个一组,每一组都似乎对应着某个秘密。

    吴谦毅对周文正突如其来的举动大吃一惊,道声抱歉,转身进了里屋关了屋门。

    估摸半个时辰后,吴谦毅才满脸大汗地走出来。

    “核上了,确是世子爷的旨意!”吴谦毅向圈椅中假寐养神的周文正点点头。

    “世子有令旨:全力收购湖广军需民生物资,以备将来不测之需!”

    “这将来……湖广怕是有大战呀!汉口、汉阳两地的钱庄,每晚留存银不得超过万两;江北的各州县的钱庄,每晚存银不得超过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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