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当官那些年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惊年渡
他做了一个表率,身后的人争先恐后地冲过来,转眼就砍死砍伤五六十个倭寇,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似乎惊醒了后方的倭寇,他们看到刚才疯狂冲上去的人已经变成了尸体,牛车推进的时候,毫不留情地从尸体上碾过去,不顾车轮下还有挣扎的人。
麻子猛然打了个哆嗦,身体仿佛从冰冷的井水里过了一遍,喉结不由自主上下几番,他心生惧意,恰在此时,一支利箭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去,更是吓得他大叫了一声,当即掉头便跑。
陈惇早就看到了这个倭寇,确定他就是这支队伍的头领,立刻大喊道:“倭贼头目跑了!快追!”
十几名分散的弓箭手顺着陈惇所指的方向,顿时发射了一阵箭雨,尘土飞扬见依稀见到有数人落马,陈惇也不知道那个麻子究竟有没有被射中,但他却道:“倭寇头目死了!”
倭寇们不知道麻子的情况,但听见陈惇的喊声,都丧失了斗气,一时间出了一些个顽抗的,大都虚晃一枪,掉头而跑。
陈惇岂能容他们退走,这时候埋伏在两侧的乡勇们才怒吼着冲出来,陈惇也率领着身后的乡勇奋勇追击,金铁交击的声音在空中簌簌传来,陈惇一伸手拦截住一根带刺的狼牙棒,反手用铜棍狠狠砸在挡在他面前的倭寇头上,立时将他的脑壳拍成了碎西瓜。
此时的乡勇队伍,不论青壮,个个士气高涨,追了不到二里路,却被陈惇叫停:“不追了,速速回去清点伤亡,不多久还有硬仗要打。”
见人多势众的倭寇竟被打得屁滚尿流逃窜而走,乡勇们爆发出一阵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对指挥战役的陈惇更是佩服地五体投地,此时更没有一个人质疑他的决定,队伍中的十四五个女人已经抬着担架将伤员们抬下去救治了。
这也是陈惇的考虑,他见安昌庄的女人利索,也肯听他指挥,就挑了其中更加干练的十几个人,教她们制作担架,包扎伤口。此时这抬着伤员的担架就是牛车的车板做出来的,虽然简陋,但是有效就行。
渐次退回坡上,短短两个时辰的时间内,陈惇的队伍就折损了二十七个人,还有四十余人都有或轻或重的伤口,这不由得让陈惇倒吸一口气。
不知道这五百人的队伍还能抵抗倭寇的几次攻击——他方才说后面还有硬仗要打,的确是这样,彭老生派出的队伍损兵折将地回去,一定会带着更多的人马蜂拥而来,到时候他的排兵布阵,还能不能抵挡得住
陈惇两世以来,第一次策划战斗,第一次搏战,他的战斗经验飞涨着,他甚至能感受到身旁的人已经形成了以他为核心的力量,如果他露出任何犹疑或者畏缩的一面,都会动摇整个军心。
所以即使他心中忧虑
第一百零八章 杭州汴州
随着轰隆隆战马奔腾的声音,震得大地在剧烈抖动,陈惇就知道第二轮攻击到来了。他将疲惫忧虑一扫而净,只觉地浑身血液像燃烧沸腾了一般。他四顾其他人,竟发现所有人眼中都露出熊熊的火焰来,显然第一次的血火之战已经让他们飞速适应和长进了。
“他姥姥的,”有才龇牙咧嘴道:“该来的都来吧!”
陈惇不由得莞尔:“该来的都来吧。”
他的笑容转瞬即逝,因为他已经看到了远处的倭寇,比方才多两倍的人,密密麻麻挤得像是搬家的蚂蚁,触目间尽是他们疯狂而阴狠的眼神。
王忬站在城楼之上,紧紧观望着战局。他在心中为这一支不知来历的军队担心,又有兵围城下而无法击贼的愤慨:“自杭州被围,卫所星夜救援,均力战而不能敌,本官忝为一省巡抚,竟不能发一兵一卒,坐而视之,实在是颜面尽失,愧对天子!”
身旁的几名官员都劝道:“这怎么能怪大人,倭寇侵略如火,嚣张非凡,祸害我沿海百姓并非一朝一夕。何况大人闻听皇命,星夜赶来,调兵遣将,指挥若定。三路大军,朝发夕至,已解了台州之围,我杭州只需固守待援,两天便有大军回返,届时这些撮尔贼寇,定化为齑粉!”
王忬道:“即算都司兵马全都派出去,杭州难道不能以民为兵,杀出城去,如此两面夹击,贼寇还能如此嚣张吗”
布政使吴伯宗微微哼了一声,“大人此言差矣,贼势甚大,不可正面迎之,须耗其锐气,挫其锋芒,杭州城池坚固,正该是固守待援,岿然不动,如今倭寇攻城不下,日复焦灼,只等到三路大军回返,定然能将之一网打尽,何必要冒风险打开城门,万一倭寇趁势攻入,届时大人可就成了杭州百姓的罪人了!”
这话被身旁一人听到,便露出一个近似嘲讽的笑容来:“我看杭州无人响应募兵,三十万百姓瑟缩如鹌鹑,可能是宋时遗风。杭州偏安之地,百姓歌舞升平,哪里识得兵戈正是那句诗说的,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啊!”
这人果然不是浙省官僚,而是王忬的西席,请来给两个儿子王世贞、王世懋教书的,也算是王忬的智囊。他说话就夹枪带棒明嘲暗讽,把一众杭州官僚说得面色青红。
然而他说得并没有错,因为杭州人口众多,然而征召百姓守备城池的时候,却无人响应。强行招募的百姓被赶到城头上修筑工事,就好像被秦始皇役使修筑长城一样,哭声竟闻十里。而面对倭寇第一次攻城,他们是惊慌失措不听指挥,连往下投掷檑木滚石这样的事情,都做得艰难。
这样还叫王忬怎么组织军队去跟围城的倭寇战斗如今竟只能眼看着陈惇率领不足五百人的队伍,拼死抵御倭寇的第二波进攻。
王忬想起临山卫阵亡的官兵,心中又恨又怒:“南倭北虏,国事已经稠溏如此,天下竟还以为无事,庙堂竟还勾心斗角,如何对得起死难的将士”
他看到陈惇的乡勇们打退了倭寇的进攻,心中又暗暗生出希冀来,希望这一次这支队伍还能使出些新的办法来,若是能坚持到俞大猷汤克宽的军队到来,他一定要好好嘉奖这支创造了奇迹的队伍。
“再刺——”陈惇怒号着,弓箭手拼命射箭掩护,乡勇将手中的大毛竹挥舞起来,拦、拿、挑、锯、架、叉、构、挂、缠、铲,他们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各种进攻的办法,而倭寇虽然有木盾做掩护,仍然七手八脚招架不得,一时间又杀得血流成河。
大刀手灵活地左奔右突,看到被毛竹刺中倒地的倭寇,就补上一刀。然而这一波倭寇实在是太多人了,随着“嗖”地一声箭羽划过的声音,两个抬着毛竹的乡勇竟双双倒地,倭寇一片地欢呼怪叫,竟挥舞着长刀逼了过来。
大庄主肩颈上中了一箭,脸色惨白:“怎么办怎么办”
陈惇知道乡勇们此时也几乎筋疲力尽了,一口气用到现在,几乎穷尽了。他沉声道:“撤回高地,瓶子准备了!”
众人听他指挥,立时往高坡上跑。弓箭手抓紧时机发箭如雨,逼得倭寇稍稍停滞——趁此机会,陈惇从牛车车板下面捡起一个瓷瓶抱在手上,招呼众人集中在他左右,各人手中纷纷捡起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却都望向他,等待他发号施令。
没过多久倭寇就扑了过来,手持着刀盾的倭寇面色狰狞,踏上了那有些倾斜的坡地。
“点火,”陈惇点燃瓶口的棉花引信,高高抛射出去:“扔——”
率先攻上来的倭寇没留神一脚踩在了空处,整个头脸身子就重重撞在地上,等他抬头一看,却看到一个圆圆的瓶子朝他的方向呼啸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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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但高歌
火药落地的声音十分巨大,硝烟弥漫。这种声音的的确确是震慑,不光是人,马匹都惊恐嘶鸣不已,火星与烟雾更是让人分不清东西南北,许多倭寇甚至扑倒在地,嚎哭一片。一道道血雾飚出,一具具尸体倒在发烫的坡地上。
疯狂的排炸一轮,陈惇下令大刀手再冲上去补刀,果然如他所料,别看这火药声势浩大,其实当场炸死的人着实不多,倒是炸断了胳膊腿的人不少,都在地上哀嚎着,被大刀队冲上去一刀了结了。
“又来了,”陈惇听到大庄主的叫声:“又来了一波,一波大的!”
陈惇冲入牛车之后,却发现满载的武器几乎已经用掉了太半,他心中一沉。
“现在怎么办,”大庄主被成远架着,气喘如牛地跑过来:“撑不住啦!”
陈惇忽然咧嘴笑了一下:“咱们杀了多少倭寇了”
“没有八百,也有一千了!”大庄主胡乱道:“可是这一波一波的,什么时候能杀完”
“杀完恐怕有点困难,不过再杀几个还是绰绰有余,”陈惇叹道:“咱们也杀得够本了,不过不能将倭寇尽数杀了,替绍兴、宁波的百姓报仇,我真不甘心啊。”
“有一件事,我骗了你们,”陈惇望着聚在他身边的乡勇们,“下一次可别这么轻易被骗了,长点心眼……如果还有下一次的话。”
他说地稀里糊涂地,大庄主刚要开口问,一阵强劲的箭雨落下,众人急忙拉下车板遮挡。成远和陈惇藏身的一块木板更是被射成了刺猬,让陈惇不由自主哀叹了一声。
“怎么了”成远吓了一跳。
“裂了。”陈惇指指头顶的木板:“我原本打算用这块木板立个牌位的,集贤五百乡勇埋骨之地,你觉得怎么样”
“不错不错,”成远哈哈一笑:“可是以后要是有人路过,却并不知道咱们的功绩,不知道咱们杀了多少倭寇,无名无姓也就罢了,总也要人知道,咱们都是好汉子。”
“五百好汉捐躯于此,报国杀敌,死而不弃。”陈惇道:“若问来历,浙江百姓;若问名姓,大明子民。”
成远点了点头:“很好!”
陈惇从地上捡起一身罩甲,又带上了唯一一顶凤翅兜鍪,这兜鍪帽檐边缀铁帘笠状重檐,均是红色,想来当初制造,只是为了威风,并没有上战场使用。谁会头顶这么个鲜明的标志呢,早就被人一箭射死了。
“……问荆卿、田横古墓,更谁载酒为君酹。”陈惇想起不知道从哪儿看到的几句伶仃话:“……此生不愿多才艺,功名马上兜鍪出,莫书生、误尽了人间事。”
他手擎大刀,又在自己的胳膊上系上了红棉布,“龙山路断,走马台荒,渭水秋风,沙河夜市。休休莫莫,毋多酌我。我狂最喜高歌去——”
“但高歌!”
王忬看到了那夺目的一点点朱色,艰难地移动着,却死死向前,义无反顾地冲向黑压压的人潮之中,心中一颤,一时之间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孩儿们,”默默站立了不知道多长时候的朱六爷忽然道:“可愿与我杀敌”
“愿,愿!”他身后的锦衣卫们齐声应诺:“唯命是从!”
“朱六爷,你疯了不成,”参政郭世卿怒目而视:“你要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该问问你们在干什么,”朱六哼了一声:“倭寇围了省会,已经是前所未有之奇耻大辱了,尔等浙江父母官,却只做覆羽的鹌鹑,缩头的乌龟,连自救之心都无。你们说杭州百姓提不了刀,上不了马,那我锦衣卫的人,扈从天子,娴熟弓马,总算还能驰骋一番,我带着自己人去,大人应该没什么说的了吧。”
“你胡闹!”吴伯宗怒道:“城门不能擅开,万一倭寇杀个回马枪,我杭州岂不是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王大人,”郭世卿对王忬道:“锦衣卫的人,也太恣肆了罢!分明大人才是浙江巡抚,您还没说话呢,他们倒擅自做主,干预地方军政!这可是大罪,本官不信到了皇上面前,锦衣卫还能如此嚣张!”
“六哥,”朱九爷呵呵一笑:“想来大都督这么多年来太过仁慈和气,时时刻刻约束着咱们锦衣卫,不让咱们到处撒野,才叫人渐渐忘了咱们在武宗爷爷手上的旧模样了,竟然有人要在皇上面前告咱们的状,还真是翘首盼望求之不得呢。”
这话说得阴测测地,竟叫这一众大小官吏如芒在背,一时之间又想起正德时候江彬的许多事迹来,甚至洪武时期的毛骧,永乐时期的纪纲,这些臭名昭著却又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一个个都浮现了出来。
“锦衣卫做事向来恣肆地很,”朱九就乐呵呵道:“说起来咱们杀过江湖大盗,杀过穷极恶徒,杀过公卿大臣,杀过草莽小民,也逮到过倭寇的细作,只不过还没怎么折腾尽兴呢,人先一命呜呼了,那就真没有杀过倭寇,不知道那倭寇的脑袋,斫起来是软是硬,跟其他人有何不同。今日孩儿们就跟我试试手,等我们回来,把这杀贼的感觉,给众位大人好好说一说!”
“你、你——”吴伯宗目送朱六带着人呼啸而去,气得怒发冲冠:“王大人,你管不管呐”
王忬却一言不发。
“开城门!”朱九勒马:“杀贼去喽!”
锦衣卫齐齐将腰上绣春刀解下,换上了斩马刀,于马上一跃,十七骑径自从缓缓打开的城门中,呼啸而过。
黄烟弥漫处,汹涌的火光再次连成一片。又是大片**扑倒地面声音,周边的嚎叫声有如阿鼻地狱一般。
陈惇自
第一百一十章 有责
战斗结束地很快,因为倭寇再嚣张,也不能对抗三路合围大军,除了卢镗率军去追,其余两路军队鸣金收兵,回到府城。
陈惇一觉睡了个天昏地暗,一直到日上三竿才被屋子里的说话声惊醒。
“寸口脉弦而大,弦则为减……”他听到一个细碎的声音:“冲任不守,气不纳血,这就是所谓的冲冠一怒,一气灌顶,行到顶阳,方才一时昏扑。等这口气卸下来,人自然虚脱了。无妨,开一些调气补血的药,喝几天就好了。”
之后陈惇的嘴巴被捏开,灌进来一口苦涩的药来。
“啊呸——”陈惇顿时翻身而起,却被左腹一阵剧痛疼到倒吸一口冷气。他低头一看,只见自己上身,腹上裹了厚厚一圈白纱,这才想起来彭老生在他的肚子上划了一刀。
“哎呦快躺下,”一道硕大的身躯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将陈惇按在床上,“醒了,醒了就好!”
陈惇不由得裂开嘴,吸着气笑道:“文长,你没死,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原来这白胖子正是徐渭,陈惇见绍兴城破,山阴、会稽为首冲,还以为这家伙也难以幸免于难,没想到这家伙福气冲天,在倭寇还没有来的时候,去苏州赴了一个文坛之会,避免了这一场浩劫。
“几个月不见,你真是越发令人刮目相看了,”徐渭二话不说给陈惇灌了药,才啧啧打量他:“拉着五百乡勇,竟解了杭州之围,还亲自斩杀了贼首彭老生,到好比是擒了张安国的辛稼轩,你还比他年纪小呢。”
令辛弃疾名重一时的一件事情,即听到军中统帅被叛徒张安国所杀、义军溃散的消息之后,率领五十多人袭击几万人的敌营,把叛徒擒拿带回建康,彼时辛弃疾二十二岁,名动天下。
“把我比作稼轩,”陈惇挪了挪身体:“可愧不敢当。”
“不是我作比,”徐渭道:“是王忬王大人亲口说的,他说你少年英雄,真将相之种。此役歼敌一千三百余,都是你之力。他要亲自上疏,为你夸耀功绩。”
“我其实没有任何功劳,”陈惇太息道:“我这边又是打埋伏,又是设机关,又据守高地,却仍然抵御艰难,屡屡濒危。若不是最后关头大军赶到,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年轻人,你的队伍只损失了一百一十三人,”门口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却歼灭了六百倭寇,伤了七百。若论以寡敌众,以弱敌强,谁还能胜得过你”
陈惇摸了摸鼻子:“我看阳明先生当年招募乡勇不过八千,却击败了宁王十万大军,我和他岂不是萤烛之火和日月之辉的差距”
“哈哈哈,你这小子还要和阳明公比肩呢,”又一道爽朗的声音传来:“阳明公可是肉身成圣的人,你要修炼到那一步,恕我眼拙,还真看不出要到什么猴年马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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