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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当官那些年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惊年渡

    “惇哥儿,这位是汤克宽将军,”徐渭给他介绍道:“这一位,则是台州知府谭纶。”

    陈惇一时心神震动,瞪着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两位名留青史威名赫赫的将军,“真是……值了值了,能亲眼见到这样的传奇人物,还能和他们共处一室,简直如在梦中啊……”

    谭纶最爱少年英雄,他自己也不过三十岁才出头,他为嘉靖二十三年进士,才学通敏,履历耀眼,在台州一上任,就练兵御倭,这一次倭寇围城,他亲率死士大战,竟能坚持五个昼夜,直到官军到来,实在是让人惊叹。

    此时谭纶见陈惇,就笑道:“原来你这小英雄,也是个俊俏斯文的后生,我第一眼见你,你被军士抬上担架,浑身泥水,像个毛猴一般,如今擦洗干净,真是判若两人啊。”

    陈惇下意识摸了摸脸,无奈道:“战场之上,还讲究什么。”

    “年轻人,”汤克宽走了过来:“你真的是第一次上战场吗”

    汤克宽仪表堂堂,双目炯炯有神,被他盯着,陈惇感到了一种迎面而来的压力:“确实是第一次,连武器也是第一次上手,比那乡勇还不如。”

    汤克宽点头道:“这战役竟是你一人主持,那牛车、火药瓶还有毛竹,都是你想出来的吗”

    见陈惇点头,汤克宽眼中异彩闪过:“牛车御敌,古以有之,火药也能制造,只是毛竹这东西,遍地都是,却从未有人想过用它来击敌,你是怎么想到的呢”

    陈惇就笑道:“都说有胆的人耍刀,没胆的人弄枪,意思就是长枪长矛这东西,舞起来使敌人难以近身,会给人带来安全感。而毛竹其实和长矛一样的道理,只不过毛竹体积更大,一扫扫倒一片,而且还比长矛上手快。我是小时候见过牧羊人用之驱赶野兽,才灵机一动,想起来的。”

    汤克宽道:“这个办法别出心裁,而且管用,我已经下令在军中演戏此物,若是能在战场上发挥更大的效用,就都是小兄弟你的功劳啊!别说是王大人要为你请功,我汤克宽也要上表,让朝廷嘉奖你!”

    陈惇道:“我没有功劳,也不图嘉奖,只要这个办法能使海波平定,百姓少受荼毒,那就是我陈惇的心愿了。”

    “好好好,”谭纶和汤克宽都倍加赞赏,抚掌大笑起来:“志气高,胆量足,有智略,又谦抑,真是少年英雄!”

    陈惇被夸得不好意思,真心实意道:“如果朝廷能恩恤这次战斗死难的军士百姓,抚恤他们的妻子老小,让他们为国尽忠能得到铭记,陈惇就别无所求了。”

    谭纶道:“你放心,有功劳的不会漏掉一个,死难之人会有朝廷的抚恤和旌表,布政使司这次还拿出了五千两银子,专门抚恤临山卫和三山所。”

    据他所说,临山卫和三山所是最先前来救援杭州的卫所,只不过寡不敌众,被彭老生杀得片甲不留。

    陈惇想起曾并肩作战的肖毅,喉头涌动:“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汤将军。”

    他径自道:“陈惇曾查阅卫所编制,按例来说,临山卫该有七千人的额数,可是拱卫绍兴城的时候,实到数只有三百余人,而且这就是全部人数了,这点人别说是去解围,就是守卫一座城池,恐怕也坚持不了多少时间。陈惇想不明白这人都到哪里去了”

    “七千人的额数,本该有七个千户,对吗”汤克宽沉声道:“但你见到的,是不是只有一个没错,剩余的千户都跑了,千户都带头跑了,底下的兵还能不跑吗”

    据汤克宽说,绍兴卫所缺额达七成六;但这并不罕见,大嵩所甚至缺额七成七,而整个浙江除了抗倭最沿线的台州、象山之地,其他地区卫所缺额率都在七成三四左右。至于缺额的官兵都去了哪儿,那自然是都跑了。能跑多远跑多远,只要不回来当兵就行。

    这根源就在大明兵制是世兵制,编入军籍的人世世代代就要当兵,再没有别的什么出路,谁能一辈子忍受一个从出生就既定的方向,而且还要眼看着自己的子孙后代都别无出路呢

    而且,如果当兵能获得应有的荣誉和物质保障的话,也许这种逃亡还能减轻。因为军队是一个集团,军官是世袭的,他们对士兵,多了一种继承的关系。而军官将将士兵私有化,随意指使,从事各种劳役。或者吃空饷,注名支粮,卖放军人,花名册上士兵的名字,大部分不过是虚晃一枪,徒有其名而已。

    军官对士卒的剥削,使得军卒要摆脱沉重的徭役,唯一地办法就是脱离军队。军官也放纵士兵逃脱,因为这样就可以获得他们的口粮,逃亡也不予追击了。

    “所以卫所军人,能打仗的人十不存三四,”汤克宽道:“朝廷以为派了一千人去打仗,实际上只有几百人,对抗倭寇自然要落下风。所以从嘉靖二十七年开始,朝廷便命各省招募兵勇,像卢大人和我的兵,都是从民间精挑细选出来的,而俞将军的兵,也是他在广西招募的土著……嗯他的兵,打仗是不怕死,只是也为非作歹,稍加放纵就扰民。”

    陈惇点点头:“我这五百乡勇,是在集贤庄招募而来的,旁边有个安昌庄子,里头的青壮几乎尽数被卢大人招募走了,难道这挑选兵勇,也有什么讲究吗”

    “一方水土一方人,每个地方水土不一样,民风就不一样。”徐渭哈哈一笑:“你比如说会稽、山阴之地,上魁星,下文昌,文气灿然,出的是文质礼仪之人,能写字对句,却不能厮杀战场;而乐清、苍南之地,百姓性情伶俐,狡猾多端,可以作为前锋斥侯,却不能用作中军主力。再比如台州、象山之地,遭受倭寇侵略最深重最凄惨,他们对倭寇恨之入骨,又民风彪悍,一招募便应者云集,这才是募兵的主力。”

    “文长先生果然洞达,”谭纶称许道:“正是如此。我台州百姓深恨倭寇,守卫城池之时,人人死战,连老弱妇孺都登上城头,谭某才可以坚持到大军到来。”

    “还有不解的地方,其实陈惇率乡勇而来的时候,”陈惇沉声道:“没有想过诱敌之策,只想堂堂正正攻击倭寇,可是临近杭州城,才发现城头守备虚弱,百姓瑟头缩脑,不发一矢,而且竟在马墙上布了上百草垛,用来防御倭寇的箭矢横飞。我心中生疑,又不见前来救援的临山卫,只能揣测一种最不好的可能,城内不会出一兵一卒,那原先设想的两面夹击之计,完全废弃了,这才临机选择了一处地方,仓促定下了诱敌之计。”

    “我说你这小儿向来十分警敏,如今果然,”朱九朗声笑着进来:“快来见过巡抚大人。”

    陈惇被徐渭搀扶着,披着衣服滚下来,却被王忬一把扶住摁回了床上:“不要多礼,你就是会稽案首陈惇吧,果然年少俊彦!可有字了”

    陈惇一头黑线,难道这个时代给人取字是一种雅事不成而且




第一百一十一章 小小从仕郎
    西苑玉熙宫的烛光轻轻晃动,在一片帷幔上投下曼丽的剪影。

    嘉靖帝点头道:“卿思虑周全,这设立江南总督一事,便交由卿上奏廷议。”

    “朕今天听够了坏消息,整天是坏消息,”嘉靖帝似乎有些心烦意燥,一挥袖子道:“天天水旱频繁,不是北边的鞑子出动,就是南边的倭寇侵扰,朕何曾有一日,能真正静心修玄呐!”

    黄锦微微一瞥桌上的奏疏,那被翻看了三四遍的放在一旁的就是巡抚辽东都御史侯汝谅递上来的,上面说辽左滨海,去年大饥,斗米银八钱,母弃生儿,父食死子,今值夏秋之交,水灾虫灾并发,斗米贵至银七钱,冬春更不知如何。请大出内府银钱,以救一镇生灵。

    让皇上出“内府之钱”是不可能了,昨天黄锦还亲眼见到嘉靖帝拨拉算盘,算出来一笔钱要修缮玉熙宫呢。说起来西苑的百十来间房子是常常修缮,因为嘉靖帝命中带火,人称“火德星君”,自从御极以来,大小火灾并发数十起,比前几个皇帝加起来还要多。不过这也很容易知道原因,皇帝酷爱修玄,整天在宫里炼丹烧炉,烧纸打醮,还养了大帮的道士在宫里,大家一起炼丹,不发生火灾才怪。

    除了辽东的水旱大灾,广西几个土著也反了,当然那种蛮夷聚集之地,今日归附明日反叛的事情是经常的,有的时候官兵刚刚打完,还没有离开广西呢,人家又扯旗造反了,但出了事情就得上报,所以皇帝桌前的奏疏,全都是这样的奏报,不得不让嘉靖帝生出一种四方多事的感觉来。

    “四方多事,都是内阁百官的过错,不能为陛下分忧,请陛下治罪。”严嵩虽然说这治罪的话,但屁股根本没有从小圆杌子上挪动分毫,只见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奏疏来,“不过臣这里有一本浙江按察使李敦义的奏疏,勉强可以慰藉天颜。这奏疏详述了此次抗倭之战前后始末,特别提到了一个名叫陈惇的十六岁少年,正是此子率领乡勇,解了杭州之围,还枭首彭老生首级,真可谓少年英雄。”

    嘉靖帝不由得面露笑容,手中的木鱼轻快地敲击了三下:“朕不看,你跟朕好好讲讲。”

    严嵩见嘉靖帝似乎露出了今晚上第一个不可称之严肃的表情,也顿时打起十足的精神来,把陈惇如何参与守备绍兴城、跟随临山卫转战东阳、如何招募乡勇,智定御敌之策的种种事迹,吹了个天花乱坠。不得不说,严嵩年轻时候颠沛流离的经历终于派上了用场,那奏疏中根本没有提及的东西,也被严嵩轻而易举添油加醋地补上,让皇帝和伺候的黄锦不时发出一阵阵惊叹。

    “……陈惇要这破烂的木板有何用”嘉靖帝见严嵩稍稍停顿,顿时追问道:“难道是抬伤员的担架不够了”

    严嵩口若悬河地讲了半天,眼见皇帝桌上一碗核桃露分毫未动,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只能继续道:“他要这木板,其实是要给自己和五百乡勇立一块牌,上面就写‘集贤五百好汉忠义埋骨之所’,后来被众人拦下,方才作罢。”

    嘉靖帝却摇摇头:“没有作罢,他是觉得这么写,后人恐怕不记得今日报国杀敌的功劳了,便又多添了几行字,说若问来历,浙江百姓;若问名姓,大明子民。”

    严嵩“啊”了一声:“陛下,您如何知道的”

    说罢才忽然想起锦衣卫两个佥事都在浙江,他们就是天子的耳报神——然而没想到,皇帝获取的情报比他的更加详细,而且是有关这个少年的。

    “不仅是李敦义,”嘉靖帝笑道:“王忬、汤克宽、俞大猷甚至台州知府谭纶,不约而同地都提到了这个小小书生,都要为他请功呢。”

    严嵩察言观色,见皇帝对这个小书生似乎也喜爱有加,心中有了定数:“听说此子还是会稽县试案首,绍兴文昌之地,果然出了一个文武双全有勇有谋的少年英雄。陛下,爵以赏功,禄以酬能,这小书生既然有一件大大的功劳,定然是要好好褒奖,也让天下人知道陛下呵护英才之意。”

    “我大明学子,体悟真道、践行良知的寥寥无几,现在都成了书院的浮夸风,宁愿坐而清谈,也不愿为民任事。”嘉靖帝道:“好不容易有个为民任事的出来了,朕就要把这个小子树起来,给天下读书人做一个榜样!”

    嘉靖帝说到书院的时候,面露嫌恶。

    江南地方文化昌盛、百家争鸣,不仅大兴王学,还有各种学派、各种书院,风气特别开放,也培育出一大批蟾宫折桂的进士来。然而这些人却在当年嘉靖帝初即位,弄了一出大礼议风波。

    当时有拥立之功的杨廷和的势力极大,打出的口号也是名正言顺,孝宗的恩德仍在,嘉靖帝不过是个愣头青——天下的读书人九成九都站在继嗣派这边。

    这些人很牛逼,他们在讲坛上骂、在书院中骂、开集会骂,写个文章也要骂——直把个支持嘉靖帝的继统派骂得体无完肤灰头土脸。

    但是最后的胜利属于谁

    嘉靖帝。

    打赢了的嘉靖帝,下令关闭全国私人书院,禁止公开宣讲王学。但后来,王学传播广泛,嘉靖帝也逐渐发现,王学之人都是身体力行之人,其“格物致知、践行良知”之说,是有利于自己的统治的——他们和书院夸夸其谈的人不同,这才渐渐放宽了王学限制,但仍然憎恶天下书院。

    严嵩体察帝意,“依照常例



第一百一十二章 烟火烛天
    严嵩一惊:“你怎么知道的,这事儿皇上才刚刚和我提起!”

    严世蕃呵呵道:“皇上不是只跟爹您一人商量了,他还跟李默说了!而且李默推荐了张经出任江南总督!”

    “你此话当真”严嵩的脊背慢慢挺直了,他浑浊的眼珠子就像是一池污水渐复清明:“张经和李默为同乡,互相援引,若是出为一方军政之首,则内外把持,羽翼丰满——到时候,你爹我怕真要被取而代之了!”

    “正是如此,”严世蕃抚掌道:“但张经出任首任江南总督,却并非是一件坏事。”

    “此话怎讲”严嵩道。

    “江南总督,六省军政大权尽付于一人,各省布政司、按察司、都指挥使司尽皆俯首听命,这是何等的权柄”严世蕃道:“以咱们皇上多疑的性子,他真一点都不忌讳吗但不设总督却又不行,东南倭乱已经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所以咱们皇上想了个办法,要从都察院御史之中,挑选总督人选。”

    “可惜李默没有体会到上意,”严世蕃得意一笑:“他推荐了张经,张经十六年平定两广之乱,晋兵部右侍郎,十七年升一级,为左侍郎;二十七年平思恩九土司及琼州黎,进兵部尚书,服阕满又准备起任三边总督。若不是我指使给事中刘起宗弹劾他曾经在两广克扣饷银,他这三边总督就当定了。你看他入则为朝廷显官,出则为六省军政之首,出将入相,快要成不世出的名臣了——即算皇上忍得,百官也忍不得啊!”

    唐时候宰相的标准为“出将入相”,然而自从宋朝以来,这个标准就不作数了。文官地位的大大提升,让他们严防死守武官的反扑,狄青不过做了枢密使,竟让韩琦文彦博寝食难安。而本朝名动天下的阳明公,平定宁王之乱,终武宗一朝,没有得到朝廷的任何封赏,始终被朝廷驱遣,奔波在平定各处叛乱的途中。

    出将入相,那就是真正的权臣,谁能容忍地了所以严世蕃得意非凡,李默推荐张经,是没有揣摩到皇帝的心意。

    “即使张经得以出任江南总督,皇上也一定不放心,”严世蕃道:“一定还会派御史巡查,彼时咱们推荐自己的人过去,一封朝奏,就让他万劫不复。朱纨的例子,可不是最后一个。”

    “有一天张经万劫不复了,”严嵩就耷拉着眼皮问道:“皇上让你推荐,你可有人选”

    “那么多依附咱们的御史,”严世蕃摇头晃脑道:“挑一个最听话的不就行了吗”

    “你以为这个江南总督,去了江南就是为你搜刮财物的,那是去打仗的!”严嵩活动了一下手腕,又贴近了炭盆:“若是不会打仗,咱们推荐多少个,皇上就能杀了多少个。会打仗也不够,你刚说了朱纨,对,朱纨的覆辙还在呢,若是不能和江南士族大家打好关系,得其群起攻之,这个总督之位,也做不长久。”

    “江南几大家族,听说有几家算是著姓,然而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又不是魏晋隋唐,哪有什么一流望族兴盛不坠”严世蕃嗤之以鼻:“还敢顶着世家的名号,妄自尊大,算什么东西”

    “你平常倒是不注意这些,”严嵩却细数道:“自永乐到成化年间,义门郑、姑苏陆和太仓王一共出了进士二十二人,你知道如今出了多少吗,嘉靖年间,光是一个义门郑,就出了十四个进士,科第蝉联,门第长青。”

    严嵩能隐约感觉到这些世家在崛起,他们又与以往五姓七望不相同,他们积极科举,努力经商,修桥铺路,出资学校,又没有死守门户血统之见,似乎是一种新生的力量。这种力量渐渐汇聚成什么模样,又能在朝野之中掌握多大的权力,这是严嵩非常关注的。

    “爹你怕什么,像王忬王世贞父子这样的,就算一百个,也无足轻重。”严世蕃道:“他们都是翰院词臣,却并非是庙堂之器。”

    王忬即出身太仓王氏,是真正的贵族,这种出身的人大都人物俊秀,这是他们的特点,也是他们的缺憾。就像严世蕃说的,这样诗礼传家养尊处优出来的,根本不是庙堂之上翻云覆雨的操盘手,更比不上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严嵩父子。

    严嵩点了点头,却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对了,皇上今日给那个会稽案首陈惇一个虚衔,我去西苑匆忙,你当时要跟我说的是这个陈惇吧,他怎么了”

    严世蕃之前跟严嵩说到了陈惇,但是话还没说完,皇帝派人来召,严嵩匆匆登舆而去,如今问起来,听得陈惇竟然得了从仕郎的散官,叫严世蕃恚怒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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