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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当官那些年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惊年渡

    陈惇就转向看热闹的邻居:“是这样吗”

    “是真的没错,”邻居们点头道:“半个月前我们都见着他呢,没去县衙办公,说生了病要休息,也没怎么出屋。”

    陈惇就道:“你们敢为自己的话负责吗”

    “不敢说谎啊,”众人都道:“是见着他了,人不会跑去南京。”

    郑若曾狠狠一拍大腿:“汪良为什么要说自己去南京看望友人——他就是、他就是你说的主谋,是不是”

    陈惇就点头道:“据村民王大寿交代,他看到的是一个又高又瘦的人影,县衙众人之中,又高又瘦的人并不多,而其中最有嫌疑的就是县丞汪良——因为他本身是持有库房钥匙的人,可偏偏在发生盗库的时候,去了南京,洗脱了自己的嫌疑。”

    陈惇自然不信这话,但他知道若是直接盘问的话,汪良作为县衙官家人,会更早地得到消息,串供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到时候有人说看见了,有人说没看见,汪良再一口咬定去了应天,那就没法审问下去了。所以他另辟蹊径,想了个办法,让归有光的随从扮作了应天府的“捕快”,一上来就给汪良定下一个杀人的罪名,果然汪氏上当,亲口供述汪良根本没有去应天。

    “真是奇了,你为什么会认定是汪良是主谋,”郑若曾简直眼界大开:“长随段清、胡坚都没有提到他,而王大寿看到的这个人影,为什么不可能是偶然路过之人呢”

    “刑名里有两条铁律,第一条适用于杀人案,如果尸体上略有伤痕可疑之处,就应当验作被人谋害而死,追查到底。第二条适用于所有的疑案,”陈惇正色道:“那就是任何案件,都没有巧合一说。”

    归有光凝神一思索,却道:“你说的也不尽然。本官在苏州府衙,就曾听闻一个案子,是一个商人久出而归,妻子殷勤相待,为他烧柴煮饭,商人吃后暴毙而亡。当时查出饭中有剧毒,所有人都认定是妻子杀害了丈夫,然而最后却查明,那一碗饭摆在了葡萄架下,而葡萄架上有一只毒蝎,将蝎尾伸进了饭中,才害死了人。这难道不是巧合”

    “大人误解了学生的意思,”陈惇笑道:“学生是说,所有的案子,出于对死者的尊重和断案的公正,只要发现任何的疑点,都应该先设想这是被人设计陷害,而不是单单一个巧合。如果在审案的过程中,疑点确实能解释清楚,那才可以排除最先怀疑的可能。”

    “嗯,我明白你说的意思,”郑若曾道:“虽然有句话说无巧不成书,但那是书里的东西,真实的案子发生时,巧合的可能性太过低微,所以一旦出现了,反而最先要怀疑这个巧合了。”

    陈惇嗯了一声,道:“汪良最先洗清了怀疑,反而惹了怀疑。说去探望友人,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在盗库发生之时,远远离开,而且还特地将钥匙交还到县尊手上,回来也忘了讨要这本身就是不合情理的事情,何况——”

    “当长随胡坚、段清供认不讳,承认自己盗库的时候,”陈惇道:“更加深了我的怀疑。”

    “哦,”归有光道:“为什么”

    “因为县衙库房开启关闭,”陈惇道:“只有来押解、搬运银子的差役、县丞和县尊能看得到库房之内的景象,其余人是看不到的。可有意思的是,盗库之人偏偏是长随,而不是差役。”

    陈惇发现,以往几起盗库案,盗贼几乎清一色就是衙役,因为他们亲眼看到了库房里的银子,由此而生了贪念。但县令的长随是看不到金银的,为何会突然生出盗窃之心——他细细询问了胡坚、段清,从他们口中得知,一个半月前,县丞汪良以检查库房为名,问他们讨要了几包杀鼠药,然后带着他们进入了库房之中,他们见到了装着金元宝的箱子,由此才生出了不该有的




第九章 兴盛昌
    青铜钱其实有很多种类,其中很多种都充当货币流通,但也有几种不为流通,比如供养钱,这种钱是寺观内作为供品的钱币,一般藏于佛像腹中或挂于佛龛之旁,又称佛脏钱。或者春钱,是元代流传至今的一种金银小钱,妇女插在两鬓,用作首饰。

    而陆家女郎撒出来的钱叫厌胜钱,属压邪取吉性质的非用钱,多作吉庆,上梁,供奉,悬挂,佩带之用,又称押胜钱。

    这种压胜钱的图案内容是非常丰富的,有的会刻有日、月、星、花草、虫鱼、蜂蝶、龙凤、麟狮、鹿马等等,或人物故事、生肖,又或者刻着吉利文字,比如福寿康宁、天下太平、万里封侯、五子登科、招财进宝等等,像陈惇手上这一枚,就刻着“官封五世”四个字。

    让陈惇震动的不是这几个字,而是钱币背面的錾刻,上面刻着“兴盛昌”三个字,三个字延伸出去一个祥云图案。

    “兴盛昌——”陈惇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来到库房之中,取出了一枚金元宝,仔细观察了其底部铭文:“太仓州收嘉靖三十年平仓粮价金三十二两正,提调官刘大同,该催王岳,兴盛昌。”

    官银上面,也有“兴盛昌”的记号!

    陈惇回到屋中,仔细查看着金子后面的錾刻,心中一时思绪潮涌,有如大江。

    “咚咚”,门被敲响了,陈惇不由自主一惊,却听归有光道:“梦龙,你还没睡吗”

    陈惇打开门请归有光进来,道:“学生一时还睡不着,大人怎么也没睡”

    归有光拿起追上的纸张,“我就知道你睡不着,你今天看到那汪良自戕的景象,就失魂落魄的,我担心你心中有所郁结,过来看一看。”

    “学生无事,”陈惇摇头道:“那汪良后事操办地如何”

    “既然畏罪而死,”归有光到底是仁慈之人:“一死抵消前罪了,何况他以前为吴江县百姓做了一些好事,以致舆情有些议论,他大姊汪氏年少守寡,也得了吴江县的表旌,总不能因此追夺,所以我看到此为止,也就罢了。”

    陈惇就道:“听凭大人定夺。”

    归有光点点头,“这案子两三日内,就能完结,我结案之后要回长洲,你同我一起回去,我在府尹大人推荐你,你若得州府嘉奖,于科举大大有利。”

    苏州府出神童,成化以来,天子都曾下诏褒扬。像陈惇这样的,也算在神童之列,归有光并不是陈腐之人,他愿为陈惇引见,若在府尹那里留下印象,则可迅速传播名声,像徐渭那样,天下无人不知其名。

    陈惇想了想道:“学生还想在吴江县多玩几天,若回长洲,一定会去拜访大人的。”

    归有光道:“也好。”

    陈惇与他又说了几句话,方才问道:“学生近日在家宅中破土,听匠人的话,要埋压胜钱,取个吉利。”他说着将床上的青桐钱给归有光看:“这压胜钱的种类,陈惇也不了解,不知道哪儿能挑选图案”

    压胜钱虽然从汉朝就有,但在明朝是鼎盛时期,因为明朝的时候,风水之说大兴,开炉、镇库、镇宅、馈赠、赏赐、祝福、辟灾、占卜、玩赏都铸厌胜钱,陈惇记得故宫梁殿上,这种东西也是一抓一大把。它并不是正式行用的钱币,所以官方与民间均有铸造,但大都是民间私铸,百姓随时到作坊或铸钱局去选购,有各种不同的图案可选。

    果然归有光道:“宝泉局下设铸钱作坊,那里有许多钱币可以选购。怎么,这官封五世的压胜钱,不喜欢吗”

    “学生想要‘连中三元’。”陈惇张口就道。

    “好,好好,”归有光顿时大为高兴:“连中三元,这个更适合你。”

    “学生也问过匠人,”陈惇就道:“他说铸钱作坊的压胜钱款式老旧了,让我去兴盛昌看看,说每年都有最新的图案样式供人选购,学生不知道这兴盛昌,是什么来历”

    “兴盛昌是苏浙最大的钱庄,”归有光道:“除兑换铜钱、金银外,还兼营放款、存款等业务。”

    因为中国社会长期存在多元化货币制和多种货币混合流通状况,使货币兑换在春秋战国时期已经存在。兑换业务则自西汉开始出现,到唐宋有所发展,始由金银店、柜坊等兼营。元末明初,政府欲专行纸钞,民间仍用银锭和铜钱,银、钱、钞三品并行,于是多种公私机构商号兼营兑换业务。

    而到了国朝正统年间,大明宝钞贬值,政府放松用银禁令,银钱公开流通。此后几代,由于私钱庞杂,铜钱轻重不一,成色各异,制钱、私钱、白钱三者之间的比价差异大,变动多,兑换业更为发达。如嘉靖初年时大开铸炉,钱币名类繁多,单是制钱就有金背、旋边等几十种名目。在此情况下,贩卖铜钱和私铸私熔更多,乃出现若干专营铜钱兑换的金融组织,称为钱店,又叫钱庄、钱铺、兑店、钱肆、钱桌或钱摊,在江北则一般称为银号。

    “江南地区,大小钱庄很多,”归有光解释道:“小钱庄,仅仅从事兑换业务。大钱庄就可发庄票、银钱票,凭票兑换货币。南北行商之人大都将钱存入钱庄之中,像兴盛昌是苏浙地区最大的钱庄,福建广东也有一家大钱局,叫汇远钱局。山西之地,最出名的是日升隆。”

    &



第十章 卧铜
    陈惇眯起眼睛,摩挲着手上的金元宝,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这金锭,认得吧。”陈惇掏出金元宝,让铁匠看。

    “当然,小大人聪明绝顶,”铁匠称赞道:“用土坯捏出金元宝,再衡量真正的金子装入坛中,智破盗金一案,如今我吴江县妇孺皆知,都说您善于断案。这金子不就是丢失的官银吗”

    “你看这金锭,”陈惇犹豫了一会儿,将金元宝交给铁匠:“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铁匠一头雾水地接过金锭,“不对劲的地方哦,您是要小人看金锭成色吧,”他说着仔细鉴定起来:“官银就是官银,这黄金成色,九成五啊。都说金无足赤,啧啧,这金子纯度,可以算是最纯净的了。”

    看着铁匠还想咬一口,陈惇道:“谁让你看成色,我让你看真假。”

    “您开玩笑呢吧,”这铁匠乐呵呵道:“官银还能造假不成不论是官铸还是私铸的银子,收入库中,那是要层层检验的,若是有假,还能瞒得过去吗”

    陈惇其实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骇人,但他就是想不通兴盛昌自损利益为官府铸银的原因。

    “真金不怕火炼,”陈惇忽然一抬手,将金锭扔进了一旁熊熊燃烧的火炉之中:“就当是我多疑罢!”

    金子被火吞没,依然闪闪发亮,在火中闪着耀目的光辉。

    铁匠乐呵呵道:“小大人,眼见为实,您还有什么不肯信的”

    陈惇道:“加大火,烧起来!”

    火温加到了一个高度数,陈惇依然没有观察到任何不对劲儿的地方,没有一处出现氧化变色的情况,陈惇才点头道:“熄火,取出来吧。”

    就在这时,那金元宝之上,忽然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地方,微微凹陷了进去。

    陈惇一下子跳了起来:“果然有问题!”

    那铁匠也看到了凹陷,不由得“咦”了一声,急忙熄火,用钳子将金锭夹了出来。陈惇抄起金锭砸在地上,被他拦住:“砸不裂的。”

    这铁匠在金锭上摸索了一遍,似乎察觉了什么气孔之类的东西,从金锭下方剖开一个四方孔洞出来,用镊子拖出了一块乌黑的东西。

    “黄铜。”铁匠道:“这种造假的办法,名叫卧铜。”

    据铁匠说,这种造假办法就是将事先准备好的铜块放入正在锋注的金条内,使之藏入黄金中心,而外表不易察觉,很多人都被这么骗了。

    “做得好的话,连气孔都无一丝,根本检查不出来。”铁匠面色苍白:“官银,这不是官银吗怎么官银也会造假”

    陈惇的疑惑得到了解释,他心情反而大好:“鸡蛋还能造假呢,大米还能造假呢,金子怎么就不能,你以为现在什么东西,还能保险不成”

    他将金元宝塞入袖中,“这事儿别露出去一丝口风,要不然——”

    他在脖子上比划了两下,顿时吓得铁匠点头如捣蒜:“明白,明白,打死也不说!”

    陈惇回到住处,和县令李志庠作别:“叨扰久了,学生这就携舍妹告别。”

    李志庠对他能这么快查清盗金案是非常感激的,又挽留了几句,见陈惇去意已决,当即送上丰厚的表礼。陈惇推脱不过只能收下。

    “梦龙,你这船,不是回长洲的船啊。”李志庠送他到吴淞江上,见船只欲往东行,不由得讶异道。

    “哦,我与舍妹本来是出门游玩的,”陈惇道:“一路航行江上,要再去金山、华亭看一看,学生对三吴水文,比较有兴趣。”

    听到“三吴水文”几个字,李志庠神色不易觉察地微微一变,旋即道:“梦龙有格物致知之精神,实在值得钦佩啊。”

    陈惇带着尚薇走上甲板,客船开启,徐徐远去。尚薇指着岸上渺小的身影道:“那县令一直看着我们。”

    “不,”陈惇道:“他看的不是我们,是陆家的大船。”

    江上有两艘陆家的巨船,停泊在吴江县,约莫已经有三五天了。陈惇坐上船的时候,还看到陆家的仆役正在往巨船上搬运花卉,想来那日所见的陆氏女郎也在船上。

    船只顺风,很快前行到昆山,尚薇在陈惇怀中本来眯着眼睛均匀地打着小呼噜,此时却忽然跳起来,牵着陈惇的手背起了行囊:“走啊。”

    陈惇惊讶道:“干什么”

    “哼,别以为我小,什么都不知道,”尚薇剔透的眼睛里闪过慧黠:“哥你想了一路了,吴江县的案子,还没有完吧,肯定要转头回去的,咱们在昆山下船,转头坐回吴江的船,天黑之前就能到了,再远的话,晚上就到不了了。”

    陈惇拎起尚薇,随着人流下船:“人小鬼大,你怎么知道你哥在想事情”

    尚薇乐不可支,举起小胖手比划道:“哥你自己没发现吧,你每次想事情的时候,这手指动来动去,像是敲门一样。”

     



第十一章 白日梦
    李志庠告诉陈惇,吴江濒河古庙门前的两只大石兽,也不是被雨水冲垮入江中的,而是被陆家的人搬走投入了江中,而那一天恰好发了大雨罢了。

    “太湖每年淤泥颇多,尤其是下泄入海的吴淞江,都需要清浚淤泥。”李志庠道:“我一直操心此事,早早就向苏州府要来了一笔清淤的银子。可是我组织本县百姓清淤不过三五日,忽然有陆府家丁找到了我,让我不要清淤。”

    陆氏的家丁说话蛮横,目中无人,李志庠与他话不投机,又见陆氏不过一家丁都敢如此颐指气使,心中更是愤怒,自然严词拒绝了。然而不多久又有陆氏的人来见他,这一次说话宛转了许多,更是送上了厚礼,还是让他不要清淤。

    “为什么不让你清淤”陈惇问道。

    “我问过,他们虚词敷衍我,”李志庠回忆道:“只说什么清淤之时,船只往来不便如何如何的,分明是不肯说真话,我还是拒绝了他们。”

    陆氏的人冷笑着走了,李志庠记得他们走时撂下的狠话:“你这一方父母官,乌纱帽可要看牢了!小心哪一天不留神,大风就给你吹跑了!”

    “我只以为这是威胁罢了,他们又能奈我何,”李志庠道:“我自问平生为官清正,没有把柄,却没想到不多久,库房就失金了。”

    陈惇裹紧了衣服,点头道:“所以你立刻意识到,这很可能就是陆家的报复。府库失金你不怕,因为最多申斥一下你,但你怕的是,他们会用同样的办法偷走你的官印,这样你就有重罪了。所以你买了一间宅子,从县衙搬到了宅子里,将大印看守地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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