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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当官那些年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惊年渡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张经作为这个江南总督,在江南地界上拥有最高军政大权的人物,究竟敢不敢动豪绅大户的利益

    “说实话,我刚才说武力抄大户,也不是玩笑话,”陈惇认真道:“毕竟你们张总督位高权重,手握生杀大权,看谁家敢不听招呼,直接扣上一顶‘通倭’的大帽子,就像刚才他威胁我们府尹的一样,保准他家财罄尽,家破人亡。”

    “所以我看你说的这一番话,总结起来就八个字,”这人饶有兴致地盯着他:“大户跌倒,军队吃饱”

    “也可能是大户跌倒,总督吃饱”陈惇开玩笑道:“若是能把倭寇打回去,撑死他也行。”

    这人看了他一眼,反而微微一笑。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陈惇。”陈惇道:“你呢”

    “胡宗宪。”

    “胡……宗宪”陈惇差点没把自己的脖子扭断:“你就是胡宗宪”

    “我这个新任的浙江巡按监察御史,上任不过一个月,”胡宗宪摸了摸鼻子道:“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也是正常。”

    “不不不,”陈惇有点口吃:“你、你是胡宗宪唉!”

    看着胡宗宪不明所以的样子,陈惇赶紧抹了把脸,道:“其实我久仰你的大名……”

    “我有何大名”胡宗宪露出看戏的神色:“你知道我任御史之前,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官儿,仕途几何”

    陈惇还真一时语塞,他对胡宗宪的所有印象,完全就是八年抗倭的功绩,能让俞大猷、戚继光这样的虎将为他所用,能让不可一世的徐文长心甘情愿成他入幕之宾,这人的雄才伟略却并不为后世所熟知,而其结局又为人唏嘘感叹,实在是难以一言尽述。

    “以前且不论你如何仕途蹉跎,”陈惇盯着他道:“但现在你来了江南,命运一朝翻覆,你就要平步青云,飞黄腾达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胡宗宪神色一变。

    “岂不闻潜龙勿用,飞龙在天”陈惇故作神秘地一笑:“我看你额阔口丰,伏羲灌顶,隆准高耸,玉堂圆润,乃是一副十足的好面相,来了江南,正遇南方丙丁火而发,手握大权指日可待了。”

    “你还会看相呢”胡宗宪面上戏谑,心中却不由自主一动,只因他当年进京会试的时候,路遇一个算命之人,也是这一番说辞,说他命局缺火,逢火之大运,或者走火之地必发,中途一番坎坷,却必有得逞所愿的一天。

    他胡宗宪的愿望是什么,那就是指斥千军万马,操生杀予夺之大权,威福自专!

    “借你吉言,如果真有这么一天,”胡宗宪就道:“会是什么时候呢”

    “快了快了,”陈惇瞥了一眼大堂,真心实意道:“十年也等得,何必在乎这一些时日呢”

    “好吧,”胡宗宪笑着摇了摇头:“都说苏州小吏有嘴如刀,我今天算是见识了。”

    “唉,”陈惇趁机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苟富贵,勿相忘啊,今儿我为你拨云见日,他日你可别忘了我俩这阶下之缘呢。”

    “干脆我问你们府尹,把你讨过来,”胡宗宪道:“你做我的幕僚,苟富贵的一天,我还能看见你,也就不会把这事儿抛之脑后。”

    陈惇见他误会,刚要澄清,却听大堂里张经道:“……我知道你守牧一方,身为苏州父母官,天下哪里有父母不疼爱自家的子女的,本官抗倭,也正是在保护子民,苏州城也被倭寇侵扰,其中惨毒,自不必说,难道让乡土被兵戈是你所愿你难道不想驱除倭寇,还苏州百姓太平”

    见王廷失魂落魄地走出来,陈惇就知道这二百万石粮食还是没能免掉,不管从任何方面来说,王廷都没有违抗




第十六章 人心摇动
    王廷一连走了几个粮店粮铺,全都是这样的景象。而最后一个粮铺前,人山人海,众人脸上似乎都浮现着疯狂和焦惧之色。

    “什么,二两七”好不容易趴在窗口上的人大喊着:“我前面的人还二两六呢!”

    “就现在,涨了!”伙计也扯着嗓子大喊:“就这个价,爱买不买,你不买,还有别人买!”

    “二两七我买——”身后的人喘着气道:“这米我看是有今日没明日了,明天要有的话,也只会涨得更高!”

    这人一咬牙,“买买买,我要二石,不,三石!”

    “唉你们知道吗”人群中忽然有个人把布袋一抛,大声道:“今年常熟这大水发的不是时候,偏偏江南总督新官上任,烧灭倭的三把火,要问咱么苏州征四百万石军粮,四百万石!比夏税还要多,眼见今年夏税指定收不齐,到时候这军粮怎么收,我看苏州的百姓要遭殃了,家里连一口余粮都不会剩下,统统要被官府收走!”

    人群一阵慌乱,各种污言秽语都骂了出来,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显然江南总督张经一定会在自己的卧房之内,狠狠打几个喷嚏。

    “还不止呢,”这人站在高处,又道:“往年咱们吴淞江发水,都是六月了,今年四月就发了水,这水发几天就不发了肯定不会!就怕这水患难平,一并成了咱们苏州百年难遇的洪灾,官府更是无力救济,到时候才是最悲惨的境地!”

    他这么一说,百姓更是愤怒,就在这时候,这人忽然指着远处一个前呼后拥的人,“陆家的人都来买粮了!”

    众人抬头一看,果然是几个陆家的仆人,拨开人群正朝这里走来。

    “陆家那么多田,那么多粮食,”这个人嚷嚷道:“还要买粮啊”

    “你知道什么,”为首的仆人唉声叹气道:“我们陆家在常熟的千顷良田,全都被淹了,今年吃紧着呢,我们老爷又是善人,每年水灾之后,都要设粥厂施救,这一下更是入不敷出,不赶紧买粮屯着,以后没粮吃了怎么办”

    粮铺的伙计道:“这可说不准,粮食这东西说金贵,比金子都贵,说贱了,跟黄土一样贱,等过几个月,新粮就下来了,你们何必紧着这眼前”

    “夏税交不上,这军粮又摊派下来,粮价只会越涨越高,”这人道:“还有那江南总督,谁知道是英雄还是草包,若是把倭寇惹火了,那徐海叶麻攻上苏州来,那就是有今日没明日了!”

    眼见这人说得言之凿凿,仿佛倭寇真要打过来似的,众人更是疯狂哄抢起来,而那登高一呼的人霎时隐身在人群之中,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他好不容易抽身出来,刚走了没几步,却被两个大汉捂住了口鼻,扭送到了陈惇面前。

    “看了一场好戏,”陈惇好整以暇道:“你这念唱作打,还真是样样齐全啊!”

    “放开我,”这人奋力挣扎着,大吼道:“你们是谁,光天化日,怎敢随意抓人”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为了防止世界的破坏,为了守护世界的公平正义,”陈惇做了一个鬼脸:“我就勉为其难地教会你,怎么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吧。”

    苏州府衙内,归有光忧心忡忡道:“每逢灾年,百姓无款可借、无粮可食,只得流离乞讨,而商人却在此时囤积粮食哄抬物价,从中渔利。这不到几天的功夫,苏州的粮价已经涨了几近一倍,还有疯狂上涨的态势,这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恶意操纵的结果,请府尊大人下令,遏制商人、大户囤积居奇!”

    “你不要担心,本府已经下令从昭文、太仓、嘉定调集县仓余粮,这个难关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可以过去的。”王廷打起精神道。

    “大人,请求朝廷蠲免今年的田赋吧,”归有光道:“大水淹成这个样子,七千顷良田啊,朝廷总不至于不体谅苏州的灾情,还要催逼夏税吧。”

    王廷吐出一口气,道:“当年苏州重赋税,况太守三次上疏请求减免,最终得以批准。我王廷虽不才,不敢比况太守,也要为民请命,请求朝廷核减赋税。朝廷不肯给赈济也就罢了,如果还不肯减税,我王廷就冒着摘了乌纱帽的风险,也……拖着不给!”

    归有光一趔趄,“拖欠啊”

    “拖欠呗,”王廷搓了搓手:“朝廷是债主,咱们杠不过,那就夹着尾巴逃债,要钱没有,要命……”

    “要命,也不该要爱民如子的府尹大人的命,也该要这场风波中恶意操控居心不良之人的命,”陈惇走了进来,“已经问出来了,果然是陆氏的人,他们雇人在各个粮店排队抢购粮食,老百姓本来就慌了神,被他们故意散步的谣言说地更加人心惶惶,导致抢粮风潮越来越剧烈,而粮铺存粮很快就在这种情况下,纷纷告罄。”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归有光怒道。

    “大人难道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时贱而买,时贵而卖’,”陈惇微微一笑:“这是天下商人的老祖宗范蠡说的,东西贵的时候人人趋之若骛,那我就要把他当粪草一样



第十七章 抬价
    王廷回忆起今天晚上和陆执章的谈话。

    “苏州桑梓受灾,我感同身受,可我陆家也受灾严重,”陆执章歉意道:“去年租子就减免了一半,今年大水淹了常熟,里头有我陆家的几百顷良田,算是颗粒无收了,府尊要我们拿出粮食救济,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

    “陆老爷,如今苏州全城的粮店都没有粮食,只有你们陆家有粮,”王廷道:“等到官府的余粮吃光,粮价大涨,您屯下的五十万石粮食至少可以赚几百万两银子,这可都是百姓的血汗钱,陆家难道就能心安理得吗”

    他实在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道:“难道你们就不怕囤积居奇的罪名有道是‘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难道你们真的以为,我王廷就不敢抄捡你这陆家大宅”

    “五十万石粮食,想来府尊也听说了我陆家买粮的事情了吧,”陆执章不为所动,“但这粮食我陆家是要献给江南总督做军粮的,府尹大人若是要妄栽罪名,我陆氏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王廷好说歹说,陆执章才肯松出一万石粮食,然后就拒绝做出任何让步了。

    “他既然说五十万石粮食要给张总督做军粮,”陈惇哈哈道:“那快联系张总督,告诉他他的军粮有着落了,陆家代表我苏州先奉上五十万石军粮,后续的一百五十万军粮很快就会送到。”

    王廷苍白的神色有了一点血色:“你还真相信陆氏说的话吗到时候这五十万石粮食,他们肯定会以高价抛售出来的。”

    “陆家家主亲口所说,难道还是玩笑话不成”陈惇道:“就算他矢口否认,我也要他将这五十万石粮食吐出来,充作军粮。”

    王廷最大的重话狠话也就如此了,他是万万不敢真的抄了陆家的,苏州拖欠粮食、金融紊乱,只不过让他乌纱帽落地;如果他敢抄了陆家,那就真的是死路一条了。

    “大人,我们这里,有一个好消息,也有一个坏消息。”归有光和陈惇对视一眼道。

    “先说好消息。”王廷简直接受不起打击了。

    “好消息就是,”归有光道:“本地大粮商潘庹手中还有一大笔余粮,约莫六十万石,可以支撑我苏州百姓度过危机了。”

    “坏消息就是,”陈惇补充道:“陆家也盯上了这笔粮,而这个潘庹正等着咱们官府的人和陆家的人同时上门,看谁出的价更高。”

    陈惇和归有光离开了知府衙门,登上候在门口的马车,直奔潘府而去。归有光见陈惇老神在在,似乎并不是很在乎买粮的事情,不由得道:“你也觉得咱们这次去,没有什么希望吗”

    “什么,买粮吗”陈惇回过神来:“买粮的希望肯定是没有的。”

    “那咱们还去潘府”归有光道。

    “当然要去,”陈惇道:“哄抬粮价嘛,不光陆氏会,我也会哦。”

    等两人进了潘府,寒暄过后,归有光就开门见山道:“如今苏州遭灾,粮价不稳,为了平抑粮价,我代表苏州官府,想要购买潘先生手中的余粮。”

    “不瞒震川先生,”潘庹是个好说话的人,笑眯眯道:“鄙人手中的确有粮,都是去年太仓大丰收的时候,收购来压仓的粮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售卖出去了,也不知道官府打算多少钱收购我家的粮食啊”

    “去年粮价贱,一石不过一两六,”归有光道:“潘先生收购余粮,想来更加便宜,如今我愿出二两银子一石的价钱,收购所有的余粮。”

    潘庹大笑起来:“震川先生,你真是玩笑的高手了,不管我去年收购余粮的价格是多少,如今苏州市面上,一石粮食已经卖到了三两二的价钱,我潘庹自不用说什么了吧,官府的买卖也不是这么做的。”

    归有光就道:“那我们就按照市面上三两二一石的价格收购。”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门外一个颐指气使的声音道:“我们家出四两。”

    陈惇回头一看,只见陆家的仆人大张旗鼓地走了进来,细看正是那天在粮铺前面故意买粮扰乱民心的人。

    “你们姑苏陆的人也太奸猾了些,”潘庹且笑且骂道:“前几日就跟我通气,说要买粮,直到今日官府的人上了门,你们前后脚赶来,分明是要拿我做排场,也罢,你们自己商量,我潘庹是个商人,商人逐利,就是那句话,价高者得。”

    “四两是吧”陈惇道:“这市面上的粮食,还没有涨到这个价钱呢。”

    “早晚的事,”这仆人蔑视了他一眼:“你们买不买,不买我们就全要了。”

    “买啊,怎么不买,”陈惇乐呵呵道:“我们出……四两一。”

    这仆从大大地嗤笑了一声,直接到:“我们出五两!”

    “还以为多少呢,”陈惇呵呵两声:“五两……一。”

    “六两!”

    “过分了啊,”陈惇怒道:“六两一!”

    六两一石是市面上粮食的最高价了,一般到这个时候,苏州府会出大手段整顿物价,调控市场,囤积居奇的人在这个时候也不敢再往上涨价,而开始大规模抛售粮食了。

    “七两。”这仆从还是有恃无恐的模样。

    “七两……”陈惇想了想:“可以现银付讫。”

    这仆从哈哈大笑起来,潘庹也笑道:“我要现银干什么,他们陆家兴盛昌的银票,更好使些。”

    “好吧,不



第十八章 一遇风云
    邵芳看着拿着点心狼吞虎咽的陈惇,不由得道:“这好端端喝茶的意境,怎么全都没有了呢”

    “有有有,”陈惇拍了拍点心渣滓,道:“现在可以上茶了。”

    这边取出盖碗和铜壶来,也别有讲究。如盖碗用的茶盖就是船形,捏着船帆轻轻晃动,便可以割去茶碗上飘浮的泡沫。陈惇连称讲究,道:“我以前也就在茶肆里喝过茶,里头摆设无非是竹靠椅、小方桌,三件头——盖碗、紫铜壶和老虎灶,哪儿比得上这样的精致。”

    邵芳烧水也用的不是柴,而是香樟木,一烧进去就有一种独特的香味,“你闻这味道,香樟香气霸道,直入心脾,只是依旧难掩茶叶清香,而且等香樟香气散去,茶叶清香依旧,甚至更为悠长。”

    陈惇点头道:“你这么说,让我想起了曾经在唐时风靡一时的龟兹乐,终是难抵中国雅乐,华夏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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