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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当官那些年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惊年渡

    他的高呼声惊动了一片水鸟,扑棱棱飞了起来,河里游泳的小孩子嘻嘻哈哈指着他不知道说着什么,岸边的老农乐呵呵地看着他,眼里露出的是怜悯的光芒,估计以为他是突发了失心疯。

    “快走呀,”陈惇抓住人:“你们相信我,这里很快就要被大水淹了!”

    “你大白天地说什么梦话呢,”这农民一把拉开他,怒道:“哪儿来的武疯子”

    “难道你们没发现,河水涨得越来越快了吗”陈惇大叫道:“很快就会超过河岸,这里连个圩区都没有,河水是会冲过农田,冲毁房屋的!”

    望虞河流域的湖荡区地势很低,多是低洼,一般像这样的低洼地,就会极易发生洪涝灾害,必须圈圩筑堤,设才能外御洪水、内除涝水。

    所谓的圈圩,就是筑二道堤,河堤至河之间有二至三里之宽,平时可以在这堤里种地,发大水了也决不过二道堤。

    但望虞河这里,根本没有圩区,连个堤岸都没有,河水扫荡过来,大家逃的时间都没有!

    陈惇脑袋嗡嗡作响,他强迫自己镇静下来,用尺子测量了水位。经过测量他发现,河水以每个时辰上涨三厘米的速度涨着水,也就是大概还有不到几个时辰的时间,这河水就要漫过河岸了,甚至要比这更快,而这里的人们还懵然不知。

    陈惇只能敲了本地官府的大鼓,被两个差役装模作样地叉了进去。

    “你是何人,为何击鼓”不一会儿知县打着哈欠出来了,乜了一眼陈惇:“怎么见官不跪”

    “学生有功名在身,”陈惇言简意赅道:“学生是为了望虞河发大水的事情而来的!”

    他将自己观察和推测的发水时间说完,却见这县官冷哼了一声,道:“胡说八道,本地望虞河不过是涓滴之流,发什么大水我看你倒像是个游手无赖,敢欺诳本官”

    他说着一拍惊堂木:“给我搜他的身!”

    陈惇被一叉子捣在膝上,顿时匍匐在地,身上被五六双大手搜刮了一遍,还真掏出了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典吏接过来一念:“大明锦衣卫驾帖”

    这一下满堂都震惊了,知县颤巍巍指着他道:“你是锦衣卫的人”

    驾帖是什么,是锦衣卫决囚、办案、拿人特有的凭证,由皇帝授出驾帖行事,由司礼监出帖并加盖印信,拿人事由还必须经刑科给事中“佥签”,并付以签署详细的批文才能拿人。至刑科“佥签”时,还必须持有弹劾奏章的原件以备勘合,但在具体执行中,至孝宗弘治朝,“赍精微批文”的制度已经开始执行不力,官校开始仅凭驾帖直接拿人。所以陈惇这张从朱九房间里摸出来的驾帖,就是锦衣卫身份的凭证。

    看到这驾帖上加盖的司礼监印信,刑科挂号以及皇城各门打照出的关防,这知县擦了一把冷汗,不由自主站起来,道:“快放人,快放人!”

    陈惇此时不由得叹息,他一个从七品的从仕郎,没有印绶,还不如锦衣卫的一张拿人驾帖管用,此时倒也不生气,只道:“县尊赶紧疏散百姓,救人要紧!”

    没想到这县令到了这时候还有犹疑之色,见陈惇要发怒,急忙解释道:“不是本官不肯疏散百姓,而是望虞河两岸的百姓都是结庄而居,民风彪悍,若是强令他们离开,他们肯定要生事的!”

    陈惇并不相信这时候有敢跟官府对抗的百姓,顿时冷哼道:“我看不是他们敢不听话,而是你这个县官被人威逼利诱,不敢不听话吧”

    这县令神色一变,道:“你、你说什么”

    “陆家给了你多少好处,”陈惇道:“让你罔顾这么多百姓的性命你要知道,一旦望虞河发大水,而百姓没有跑掉,我就先拿你这糊涂狗官的人头,祭奠这河里的龙王!”

    望虞河上,逐渐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他们背上簏头,穿梭在河坝间。原来是河中的白鱼越来越多,连田间劳作的人都放下了手中的农具被吸引了过去,纷纷打捞着。

    当然还有驯养鱼鹰的人,只听得他一声吆喝,鱼鹰纷纷振翅入水,不大一会功夫,鱼鹰就成了大脖子。它们钻出水面,扑腾着翅膀跳回船上。这




第十三章 工程
    望虞河高地上,苏州府尹王廷冒雨巡视河工堤防,眼前奔腾的洪涛轰鸣有如雷震一般,随行之人尽皆失色,连手里的灯笼都抓不稳了。

    王廷盯着河水看了半晌,又看了看堤头劳作的众人,才回到了席棚之中,棚中众多治水官员,挑灯正在商议。

    河面水位这两日过去,并没有涨,而是维持在原来的水位,但是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河工已经在河北岸筑刺水堤二道,减弱流势了。但河水冲刷着堤岸向北奔流,回旋湍急,显然这种长堤也有崩溃的风险。

    “死伤多少人,淹了多少民田”王廷毫不避讳地将靴子脱了,只见白色的袜子上全是黑黄的泥土,众人也差不多都是这样。

    “七千四百多顷,”官员回禀道:“主要是如今连降暴雨,大片的房屋倒塌淹没,但沿河百姓……”

    “怎么”王廷心中一紧。

    “沿岸十六个庄子,共有百姓一千四百余人,”这官员道:“差不多都跑脱了,死伤不过数十。”

    “天幸,天幸,”王廷不由得道:“怎么跑脱的”

    “是这位小官人疏散了百姓,”常熟知县指着陈惇道:“全凭他及时预警,要不然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人间惨剧。”

    “梦龙,”归有光道:“之前你就与我说,望虞河恐怕要发大水,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陈惇避而不谈,只道:“大人,望虞河没有建造圩田,大水退后,必须要建造。而且和其他地方不同,而且面积不能太大,别的地方每个圩差不多有三四千亩到六七千亩的面积,但望虞河河道狭窄,车水灌田十分困难。我看将将圩田都改小到五百亩左右,圩旁开一道水渠,和河道相通,这样在圩田里抗旱排涝就都容易多了。”

    圩田的基本营造方法就是在河湖淤滩上围堤筑坝,把田围在中间,把水挡在堤外。围内开沟渠,设涵闸,有排有灌。圩堤多封闭式,亦有其两端适应地势的非封闭式,这是防治河湖泛滥的好办法。

    王廷和归有光点了点头,王廷怒道:“今年开春,本府就多次晓谕各县,疏浚淤泥,整治河道,加固堤岸,以防涨水,没想到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只有常熟县令,开挖淤泥,勤劳治事,可堪褒奖!”

    陈惇冷冷一笑,只看那常熟县令神色变幻,青白交加,一句话也不说——

    常熟县往年并不清理河道,唯独今年清理,就是因为收受了陆氏的贿赂,这县令就是再傻,看到现在这么个一片泽国的景象,也知道自己这里发水,就是因为清理了淤泥。

    “太湖之广三万六千顷,入海之道,只有吴淞一条,”归有光叹道:“吴淞江年年浚治,屡浚屡淤,收效甚微,如今更是淤塞地厉害,反而从望虞河宣泄出去,如果不及时治理吴淞江,那往后湖水都走望虞河,河道细弱管箫,一来洪水,势必泛滥,再过些日子,常熟一县,怕都要遭大灾。”

    “治苏必先治太湖,治太湖则要治吴淞江。”王廷道:“太湖滋养了苏州,使天下良田,尽汇于此。而吴淞屡屡泛滥成灾,使湖田膏腴,往往不能为民所享,历代太守,无不竭尽全力,治理吴淞江,永乐中户部尚书夏原吉疏浚黄浦,汇合吴淞江,通范家浜至吴淞口入海,另谋排水出路,不到百五十年,太湖水患,反而更加剧烈。天困我民乎我苏州只能任由大水满溢,而毫无解决的办法吗”

    陈惇摇摇头,历代苏州太守的办法,无不是清理淤泥,疏浚河道,他们却没有发现,太湖水文情况,早都发生了改变。

    “梦龙,”归有光注意到他:“你有何办法”

    “先生,你的《三吴水利录》中,收了宋朝郏亶的两篇《苏州水利六失六得》和《治田利害七事》,他从地域差异和地形特点,已经对治理吴淞江提出了办法。”陈惇道:“‘苏州五县,号为水田,其实昆山之东,接于海之冈陇,其地东高而西下。常熟之北,接于江之淤沙,其地皆北高而南下。是二处皆谓之高田,而其昆山冈身之西,抵于常州之境,仅一百五十里,常熟之南,抵于湖秀之境,仅二百余里,其地低下,皆谓之水田。驱低田之水尽入于淞江,使江流湍急’——”

    陈惇顿了一下,道:“也就是说,利用常熟和昆山的高地之差,在昆山低洼处修筑堤坝,将水流约束起来,然后开闸放水,人为造成一段湍急之流,放入吴淞江里,就可以将江中淤积的泥沙冲走,比人力清浚淤泥快速而且效果更显著。”

    这个办法,就和后面潘季驯治理黄河采用的蓄清刷黄、束水攻沙的道理是一样的,即在清口上游堵塞洪泽湖大堤决口,修筑高家堰大堤,把淮河水拦蓄在洪泽湖中,约束淮河的清水尽出清口,流入黄河,以达到冲刷清口的的目的。

    &



第十四章 征粮
    “到了。”望着熟悉的杭州布政使司衙门,王廷和陈惇走下了船只。

    “大人,苏州百姓日夜悬盼,”陈惇看着在门口不由自主踟蹰的王廷,道:“盼望大人能减免这二百万石军粮啊。”

    王廷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点了点头。两人顺利进入府衙,然而等了许久,约莫三四盏茶都喝完了,还等不到江南总督张经的接见。

    “本官抛下治水的大事,来到杭州只求总督一见,”王廷发怒道:“总督大人就这么忙吗”

    不一会儿一个下吏走过来作揖道:“大人,总督大人有请。”

    陈惇跟着王廷走到大堂前,却被拦下了,只能在阶下凭着自己过人的耳力,听着堂内的谈话。

    “……大人,”王廷道:“苏州发了大水,淹没民田七千余顷,受灾人数以万计,今年眼见连夏税都交不上了,哪里能凑得起大人要的二百万石粮食呢”

    “本官新任这个江南总督,来之前就听说苏州人有三善,善造园,善讼,善哭穷。”一个宏亮的声音不紧不慢道:“苏州园林甲天下,本官还没有亲眼见一见,以后应该也有机会能见。这个善讼,是说苏州民间素有好诉讼的习惯,百姓无论事大事小,动辄赴京告状,还经常一件案子牵连数件,株连几十人上百人。后来你们苏州来了个况太守,老百姓认为他断案如神,才渐渐不上京去告状了,可御史言官之中,苏州出身的,都喜欢告讦,这是朝廷公认的。”

    “最后一个就是善哭穷,”张经呵呵道:“听闻百姓日常寒暄,总说自己如何穷困,如何潦倒,实则是家藏千钟粟,门埋万两金,只不过都不肯说自己是富人罢了。没想到百姓如此,官员也是这般模样,这倒叫本官始料未及啊。”

    “大人玩笑了,”王廷咬牙道:“不是下官哭穷,而是苏州当真是捉襟见肘,凑不齐这二百万摊派下来的军粮。”

    “谁不知道你苏州一府的赋税,”张经道;“比内陆一省都多,本官不过要收你二百万石粮食,甚至不及夏税一半,你苏州怎么会凑不出来呢”

    “大人有所不知,”王廷道:“其他任何地方的水旱之灾,上禀朝廷,则或迟或晚,必有赈济。唯独苏州,朝廷以为苏州富裕,不肯给任何赈济,只让州府自己解决。”

    王廷脸上露出一丝难堪的神色,“……不瞒大人,我苏州商人精明市侩,每逢灾年,百姓因无款可借、无粮可食只得流离乞讨,而商人却在此时囤积粮食哄抬粮价,从中渔利,让官府以高价收购他们手中的粮食。若不从他们手中收购,而从全国各地调粮,一来时间太长,灾情刻不容缓,二来运输成本太高,还得是府衙自己解决,所以赈灾往往用银钱从本地商贩中高价收购粮食。”

    “所以你的意思,是苏州府本来有余力,能凑得上这军粮的,”张经道:“只不过大水一来,你们的钱就去买了粮食,凑不齐这军粮了”

    见王廷点头,张经就道:“那倒也简单,本官觉得你们高价买回来的粮食,先不急着赈济灾民,倒是可以把军粮交上。”

    王廷倒吸一口气:“交了军粮,百姓吃什么”

    “那就是你苏州府自己的事了。”张经道。

    “岂能如此!”王廷愤怒起来:“百姓吃不上这一口粮就会死,大人的军队吃不上这一口粮会死吗”

    “百姓吃不上粮,大不了做贼,”张经也冷笑道:“军队吃不上粮,谁来抵挡倭寇你告诉我,到底是贼好平,还是寇好平”

    百姓变成流民,也还不是明末那样啸聚山林的模样,倒是倭寇之祸,为害惨烈。

    张经把脸一沉:“本官以南京兵部尚书衔,不解部务,总督江南江北浙江山东福建湖广诸军,江南一切,都要为抗倭大事避让。你苏松不过发了一场小小的水灾,就哭天喊地不肯交粮,若是其他地方也有学有样,今日说有旱情,明日说有虫灾,都不交粮,我这个江南总督还怎么做,倒不如趁早解散了大军,早早回朝复命去,也省得费心费力筹谋运作!”

    王廷只能站起来道:“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张经面无表情:“你苏松夏税就能交四百万石,本官材不过问你要二百万石,你三推四阻地,好像本官给你压了上千万石的粮食一样!我听说你宴请按察使张昌文,一桌筵席就花费一百两雪花银,可见断不是你掏不出这银子,只在我面前搪塞我罢了。”

    王廷脸色一白,一百两纹银一桌的筵席确实是有,但也不是他掏的钱,而是苏州本地的大户做东,但这话又怎么说的出来呢

    “我知道你王子正,嘉靖十一年的进士出身,来苏州当了六年的府尹,”张经就道:“历来除了况钟在这个位置上做了十年,其余太守,短不过一二年,长也不过六七年罢了,你考核成绩又不差,说不定很快就有升迁。谁不愿要个善始善终呢,本官也不想在给朝廷的奏疏中,说你王廷拒不交粮,阻挠抗倭大计吧”

    陈惇听得怒火中烧,却听见身后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一人也停在了他身后,面容额阔口丰,眉骨棱高,双目炯炯,不由得让陈惇多看了两眼。

    “你是苏州府的官吏吗”他问道。

    陈惇含糊其辞地应了一声,王廷带着他来杭州,是见他年少聪明,在文会和治理水患上都甚有见地,也希望他在减免军粮的事情上还能发挥一下聪明才智——然而陈惇听着屋里的谈话,只感觉一股无力涌上心头。

    “张总督要苏州的军粮也是急用,”这人善意地解释道:“倭寇两万多人盘踞浙江柘林川沙堡,且人数愈聚愈多。总督每日选将练兵,准备等永顺、保靖的狼兵齐集,便要一举尽歼倭寇。”

    “对,现在抗倭最要紧的事,



第十五章 胡宗宪
    “你这是要把江南大户的皮,扒下来一层啊。”这人不掩惊异地看着他,眼中却充满了思虑之色。

    “如今为了抗倭,你们要征收二百万石粮食,算起来,”陈惇一摊手:“我苏州的老百姓要在田租地税之外,亩出兵饷一分二厘,眼看这二百万石不会是最后一批上缴的粮食,而我苏州已经是家家皆净,无以为继了。如果再在田赋上盘剥,我只怕老百姓做贼也罢,若做了倭寇,那就真是得不偿失了。不能使黎民生路断绝,你们就该另寻出路,吃大户不是很爽吗——徭役银正大光明地收啊,而且我这个办法,也不是独创,早就有人施行过了,他们要是敢攻讦,你们也有话说。”

    陈惇的办法,一半取自日后张居正在全国推行的一条鞭法,所谓一条鞭法就是把各州县的田赋、徭役以及其他杂征总为一条,合并征收银两,按亩折算缴纳。

    他原本以为这方法是张居正的独创,结果发现江南实行的征一法,江西的鼠尾册,东南出现的十段锦法,浙江、广东出现的均平银,福建出现的纲银法,都具有徭役折银向田亩转移的内容。但都有一个结局,那就是中道而止,遭到了强烈的反抗。

    很简单,这些措施改革均徭、附带清理田赋,有利于百姓,却动了大户的利益,自然会遭到他们千方百计的阻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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