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叶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青丰岩木
但甲士早有防备,再加上这一刺,并不是那么干脆利落、刚猛有力,因此,甲士一个侧身,便轻松躲过了。
没有丝毫犹豫,甲士顺手紧握住了对方的手腕,再用力一拧,那双小手中的匕首便砰然落地,随即,向后一拽,却从车舆内拉出一名着深衣襦裙的年轻女子。
兰致见此情形,不由愣住了,那女子虽然面容姣好,但从衣冠服饰上来看,却并非富贵人家,倒更像是一名侍女
第一二六章 蜀地旧事(二)
司马柟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位弱冠军士的反应,比刚才那名甲士快出太多。
收剑,侧身,出手,一掌便击掉了手中的匕首,然后,再紧握着她的手臂,一拉,一推,反应过来时,自己已身处车舆之内,而喉间则完全被对方的剑锋抵住了。
“切莫逼我!”
兰致声音冷彻,似雪冬的冰棱一般刺人心窝,手中的剑没有丝毫晃动,锋刃稳稳停在对方的喉前一寸。
司马柟拉下眼脸,看了一眼身前的寒光利刃,贝齿紧咬红唇,似乎仍然心有不甘,极不规律的喘着粗气,良久后,才稍稍平复了些许。
司马柟将手慢慢伸向了后方,而这一举动,自然没能逃过兰致的双眼,剑刃上扬,再度进逼,示意对方别再心存妄想。
但司马柟并没有因此停下来,只是从侧腰间取下一枚玉环,上呈至兰致身前。
兰致犹疑的看了一眼,警惕的接了过来,握在手中,质地圆润,且色泽醇厚,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玉,而玉环上,还有精细雕刻的四个蚊蚁小字:“晋长沙府”。
据此可见,对方的话语并不假,眼前这名貌美女子,的确是长沙王的掌上明珠——平阳郡主。
兰致将玉环收于怀中,然后,收剑入鞘,再冷冷道一句:
“起身跟我走!”
司马柟见对方收下坠玉,又说出如此言语,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心中紧绷的弦也算是稍稍松了下来。
只是,因为光线的原因,她并没有看清,兰致那双隐于战盔之内的双眼,在漫天阴雨中,仍旧冷若冰霜。
或许是觉得,眼前的这名弱冠甲士已被自己收买了,司马柟也不禁开始端起了郡主的架子,慢悠悠的将身子探出车架后,见外面依然是大雨倾盆,于是,便又悻悻缩了回去。
兰致见罢,亦不多言,取过剑士身上的蓑衣,和御者的斗笠,回至车架前,不由分说,一股脑全扔进了车舆内。
片刻后,司马柟才顶着斗笠,披着蓑衣,有些怨气的从车舆内,掀开帘幕,走入雨中。
芦苇编制的斗笠十分老旧,破损不堪,且肮脏得有些发黑,但戴在司马柟头上,却与那白净柔美的脸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反而更衬托出那容颜的倾国倾世。
薄薄的轻纱衣裳,被雨水微微沾湿,有些紧密的贴在白皙的玉体之上,宽大的蓑衣也并不合身,圆圆罩着,里面却留出广阔的空间,使得原本妙曼多姿的身材更显得婀娜。
但兰致并没有正眼瞧司马柟,只是静静的转身离开,随后牵来了战马。
而司马柟见对方如此举动,却似乎是更加坚定了心中的那一想法,不禁嘴角微微上扬,有些得意的笑了笑,就连看向兰致的眼神,都变得鄙夷轻蔑。
“上马!”
兰致早已察觉到了司马柟神情的微妙变化,但却丝毫没放在心上,也不明说,只是一如既往,淡然一句。
战马有些健壮,身子娇弱的司马柟费了好大气力,才稳稳坐在了高高的马背上,然后,不满的俯视着眼前这位弱冠甲士,神色恼怒,好似对方不扶自己上马,是莫大的不敬一般。
兰致没去理会对方那刺人的眼神,见少女已经坐稳,便牵起缰绳,领着马背上的司马柟,向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原本还神色傲慢的司马柟,却在战马踏出几步后,心神顿时慌乱了,满是不安的质问道:“这是要去哪不是送我回父王那吗”
这下,倒是轮到兰致淡然一笑,道:“回巴中!我可没说要送你回去!”
“你......你!”司马柟又气又恼,娇弱的身躯一阵颤抖,随后焦虑和恐惧齐齐浮上脸庞,带着哭腔,命令似的道:“放我下去,快放我下去!”
兰致依然牵着缰绳,稳健的向前迈着步伐,而司马柟则想跳下身去,可低头一看高度,又退却了,最后只得在马背上左右摇晃,扭来扭去。
“在马上便老实一些!若是摔伤,没人照料你!”
兰致回过头来,十分威严的瞪了一眼马上的司马柟,厉声一喝,便将对方彻底怔住了,那语气,就像是一位驰骋沙场的老将训斥新卒一般,令人尊崇且震撼,也使得司马柟瞬间老实下来,不再挣扎了。
司马柟只觉心中委屈,可又不敢开口,这样的情感,还是她以前从没有体会过的,因为,包括父王在内,还没人
第一二七章 蜀地旧事(三)
回巴中城的路途遥远,来时驾马疾行,没有察觉,而两人一马,走回城去,就着实是感觉到其中艰辛了。
待到夜幕降临时,雨也只是稀疏了,并没有完全骤歇,兰致找到沿途一处荒废草舍,便作为今夜的留宿之地了。
火光彤彤,照亮了整个屋子,噼噼啪啪的木材爆裂声衬着屋外淅淅沥沥的落雨声,成了这个暗夜里唯一的响动。
将火生起后,兰致就怀中抱剑,靠在墙边,闭目养神去了,而司马柟则与他隔着火堆相对而坐。
兰致想着,只要司马柟不再有想逃的念头,今夜也就这样平静度过,无需折腾了。
然而,刚安定下来后,司马柟一声接一声的喷嚏,便打断了他这单纯的想法。
兰致睁开眼,看了一眼火堆旁的司马柟,却是满眼委屈,一脸哀怨的神情,娇美柔弱的身子也缩成了一团,似乎有些瑟瑟发抖,时时的喷嚏声更是显得楚楚可怜。
兰致轻轻叹口气,眼底一丝柔情闪过,站起身来,将身后的战袍扯下,然后,以数根木材搭起两个支架,将战袍展开,撑在了两人中间,挡住了彼此的视线。
忙完一切后,兰致越过战袍,淡然看向对面的司马柟,沉声道:
“夜间天凉,把你身上的湿衣褪下吧,烘干再穿,我不会对你无礼的!”
说完这样一句话,兰致便转过身去,也不去理会司马柟究竟是何反应了。
他明白,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自己也管不着,于是乎,索性便又抱着剑,靠卧在了墙边。
他只是想着,如此隔开之后,算是给了司马柟一点私人的空间,而自己也能通过火光映照在战袍上的投影,来察觉对方的异常举动。
而司马柟听闻兰致的一席话,双颊却顿是绯红,只觉喉间干燥无比,心也好似要跳出胸口一般,原本是要打一个喷嚏,却呛成一阵剧烈的咳嗽。
片刻后,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司马柟,悄悄绕过战袍一侧,看向对面,却发现对方仍旧闭着双眼,胸前的盔甲起伏平缓,呼吸均匀。
见此,刚刚平复下来的心绪,又泛起一丝涟漪,脸颊也再度起了潮红。
“这里没人,身体重要,这里没人......”
又打了一个喷嚏,司马柟在心中不停的默念着,暗示自己,才让自己完全镇静了下来。
坐在火堆旁,司马柟慢慢解开腰间的束腰,身上的紫色锦衣也随之滑落,露出衬里的青色纱衣襦裙,因为被雨水浸湿的缘故,薄薄的纱裙贴在雪白的肌肤上,将本就妙曼婀娜的身姿,凸显得更加玲珑有致。
犹疑了片刻后,终究还是解开了纱衣的薄丝腰带,司马柟细指拉开襦裙的双襟,准备将这身湿衣褪下。
但刚将纱衣褪至粉嫩的双肩以下,却又忽然停住了,重新穿上后,用白皙的双手压紧纱衣,屏住呼吸,悄悄屈身站起,踮起脚尖,偷偷望向战袍的另一侧,见那甲士仍旧闭眼宁息,保持着原先的动作,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再度坐了下来。
司马柟静静坐在火堆边,重新将浸湿的纱衣襦裙慢慢褪下,直至最后,仅有一件露肩的蝉丝小衣还穿在身上,半隐半显的遮挡着。
最后,又轻轻抽出头上的发簪,一头青丝滑顺,如同瀑布流水一般盖住了司马柟的侧脸,遮掩住了香肩,随之而来的一缕清香,即刻便弥散在整个草屋之内。
身旁的火苗舞动,照着光滑的肌肤如美玉般透亮,也映着她的身影,在战袍上形成一个动人好看的曲线。
司马柟将湿衣襦裙捧在怀中,挡在身前,再用双手撑着薄纱,靠近火苗,好让它能尽快烘干。
保持着这个动作,在篝火的温暖下,司马柟渐渐心静如水,也一时忘了心中的不快和哀凉,只是想着等会便不用遭受寒意潮气的折磨了。
待完全烘干后,司马柟才又重新穿上襦裙,套上锦衣,挽起发髻,而这一切,都如行云流水般流畅,不禁让她觉得心中怪怪的,好似这其中少了一点什么。
站起身,整理仪容时,司马柟侧目一瞥,才猛然察觉,经过刚刚脱衣烘衣的一番折腾,自己好似完全忘了,还有一弱冠甲士,就侧卧在战袍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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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八章 蜀地旧事(四)
只不过,兰致在此之后,便没了倦意,因为一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便全是白日里那场大战的场景,令他痛苦不堪。
瓢泼的大雨,湿滑的山谷,决堤的蓄湖,沿着山谷奔腾而下的涛涛山洪,山谷下的数万吴王将士,洪水过后,遍地的泥沙,肮脏的旌旗,漂浮的尸体,弥漫山谷间的哀嚎与恸哭,漫山遍野中的悲痛与绝望......
这一幕一幕,全部映刻在自己的记忆中,此刻又悉数浮上脑海,只让他胸口沉闷,呼吸急喘压抑。
这不是自己想看到的,更不是自己投身军旅的目的,他想不明白,如今江北中原,胡寇肆虐、百姓失所,早已是满目疮痍、哀鸿遍野,为何江南还会有如此残忍的内斗与厮杀!
正当兰致沉闷压抑、心中苦痛之时,无意间目光却落在了战袍对面。
司马柟此刻已经睡熟了,平静的躺在草铺上,一只手自然的放在腹部,双眸紧闭,红唇微张,均匀的呼吸声显得格外恬静,秀美的容颜早已没了恐惧和不安,此刻有的,仅是如婴儿般的安静和舒适。
看到这一幕,兰致不禁释然一笑,他没有想到,数个时辰之前,彼此还在算计与搏杀,而此刻,竟能如此平静祥和、相安无事。
或许,战场之上,并不是每个敌人都那般可恨,至少,那些战死疆场的敌人和战友,虽然对于自己的意义不同,但临走之前,脸上所挂着的神情,却都是相似的。
敌人也好,战友也罢,征战杀伐中的芸芸众生,在仇恨与恐惧的另一面,却是痛苦的迷茫与无奈,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呢
但自己是幸运的,在恐惧与茫然之中,遇到了这样一场不可思议却又十分美好的邂逅,或许,对于过去和将来的征战与厮杀,这一夜不过如斗沙须臾般,转瞬即逝,然而,却让他实实在在感觉到了存在的真切与生活的奇妙。
尽管,彼此之间现在仍是敌人,但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能使得他有这般强烈的感觉。
这样想着,看着司马柟翻过身来的那丝心安与怡然,兰致轻松的笑了笑,缓缓起身,将已经烘干的战袍取下,慢慢盖在了草铺之上......
司马柟第二日醒来时,太阳已经很高了,手里握着盖在身上的战袍,睡眼惺忪的扫了一圈草屋内,却并没有发觉弱冠甲士的身影。
好似想起什么一般,司马柟顿时来了精神,猛然从草铺上起身,眼神中也闪过一丝狡黠。
再度环视一圈屋内,确认一遍后,又轻手轻脚的移到了破旧的门边,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头,左顾右盼一番,见无人影,便索性将半个身子都探出屋外,四处张望,于是,一丝得意的笑浮上脸庞。
司马柟急匆匆的奔向拴着战马的地方,顾不得刚刚睡起,一头散乱还沾有茅草的发饰。
可当她正紧张又兴奋的解开缰绳时,一声低沉冰凉的男音从身后传来:
“你在干嘛”
司马柟不由心头一紧,战战兢兢的转过身去,却是一双冷若冰霜的眼睛,正盯着自己手里的缰绳,他一手握着一只装水的青竹匣盒,另一只手已经扶在了腰间的剑柄上,眉宇间的杀气也顿时折煞了自己的所有幻想。
“我......我来喂马!”
面对弱冠甲士逼问的眼神,司马柟连忙扔掉手里的缰绳,尴尬的笑笑,极不自然的从嘴角挤出这样一句话。
“今后,若再有此举,便如此木!”
还没等司马柟反应过来,甲士腰间的利剑已然出鞘,一道亮丽的寒光闪过,再收手,回剑,剑刃入鞘的声音和圆木柱落地的声音一同传来。
“吃过干粮,尽早赶路!”
兰致以命令的口吻道一句,同时将干粮和清水,塞到还愣在原地的司马柟手中,再冷冷瞪了一眼对方仍然惊诧的双眸,便擦肩走过,不再言语。
同昨日一样,依然是兰致在前,牵着缰绳,司马柟坐在马背上,不时观察这眼前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弱冠甲士,心绪复杂。
不同的是,今日两人间没了言语,却是多了份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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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九章 蜀地旧事(五)
“郡主博识,竟能知晓这内城为中军之所!”
甲士没有回头,淡然一笑,便没再说出第二句话,因为此刻,一个身着金属铠甲的人影,已经出了大院门楼,向这边迎面小跑而来了。
直到近处,司马柟才看清了来者的模样,满脸虬髯,横眉虎眼,五官粗犷豪放,不失英气,着铜制胸甲,束皮革鞶带,鳞片身甲铸造精良,披膊和臂甲都穿戴整齐。
如风似的一路小跑过来,身上的铠甲也随之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停在自己马前五步之内,与弱冠甲士相对而立,不动如松。
司马柟清楚,如此装束行事,想必对方定是领军之人。
那虎士先看了一眼面前的弱冠甲士,才又抬头看向马上的司马柟,但眼神清澈纯粹,并没有让她感到不适。
“可算回来了,可让兄弟我操心了!”
虎士尚未立稳脚跟,雄浑的一句话音便已传来,是对马前的弱冠甲士说的。
这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房奎。
兰致在将清扫巴中残兵的事物交给房奎后,便独领着十名轻骑,前去追杀一辆华贵车架。
然而,一去便没了音信,房奎也于昨夜派出数波斥候,彻夜查探,却终无所获,直到今日午后,有兵士报,兰致已回巴中城,房奎这才出了中军宅院,准备亲自前去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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