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当兴

    正值天晴好时分，诸葛瑾在随从的服侍下穿戴好为使的衣冠，他已经在驿馆浪费了数日光景，今时今日却已是不能再拖延下去。

    诸葛瑾已经决定，今天便是他再次请见刘玄德刘使君的日子，也是他为主公孙权再次尽力效命的时候。

    同当日初如成都时心境已是大不相同，今日的诸葛瑾也没了那天的打算，失败了一次的他底线自然也随之降低。

    荆南四郡加上南郡这等痴心妄想的事情自是不提，能够为主公要回当初借去的南郡，这在诸葛瑾看来便已经是最大的收获了。

    而且他也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甚至该有的让步也是不能少的，毕竟当初刘备向自家主公借南郡之时，可是先行让出了三分之一的江夏郡啊……

    这点在先，诸葛瑾自然是心中铭记，免得被人借此发难以此为由，到最后搞得他又开不了口被人驳斥而回。

    想着一切能够想到的问题，诸葛瑾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的看向驿馆的大门方向，显然已经是做好了今日一战的准备工作……

    然而还未等诸葛瑾迈步准备出发呢，那紧闭着的驿馆大门却‘嘎吱’一声被推开来了。

    入眼看到的自然是这几天早有十分熟络的驿馆佐官，但和平时不同，这位佐官原本和熙的脸上，此时却是十分郑重严肃的表情。

    诸葛瑾心中一动，还不及他多想，便见到了佐官躬身一退，让出了他身后唯一一人，正是诸葛瑾之同胞弟弟诸葛亮……

    “孔明吾弟？”

    虽然心中有所预料，可当真正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诸葛瑾还是下意识的愣了一愣，毕竟按照他的预想，自从那次失败之后，他这个江东的使者应当就会成为这成都城内最不招人待见的一位才是。

    而胞弟诸葛亮当初在殿中已是有几分避嫌之一，更不会一人独自来访才是，怎么今日却突然有此一举，着实是让诸葛瑾心中疑惑不解。

    “子瑜吾兄在上，亮奉吾主之命，特为两家南郡之约一事，与兄在此商讨一二！”

    此言一出，诸葛瑾心中一紧，原本就严肃的脸这回更绷实几分。

    在他看来，自己这胞弟在此时出现，恐怕是其意不善为恶者来…………




第二百章 什么意思？
    一个绷着脸做严肃状，另一个则微微笑着，兄弟二人面上表情不同，那心境自然也是不尽相同。

    只不过诸葛瑾心中的担忧却是白费了功夫，因为今天诸葛亮主动为他而来，可不是想着要给自己兄长找难看，而是为了孙刘两家的联盟，为了他主公刘备的未来战略打算……

    原本的驿馆，暂且变成了孙刘两家就南郡一事商讨条约内情的地方，一张案己两边落座，四下侍者自是知趣退下，没有谁会在这时候给自己找不自在的。

    什么话该听，什么话不该听，这些下人往往才是心里头最清楚的，侍奉各自主公身边，虽然不曾如伴君伴虎那般骇人，但却也一样要谨小慎微而行，逾越违规之举非下仆侍者之道……

    “弟奉主公之命到此，见兄正在整理衣冠，莫不是要辞行拜别？”

    眼看兄弟两人独处时气氛有些严肃，诸葛亮难得的说了句玩笑话，想要缓解一下这种给人紧张的感觉。

    他今日可是为孙刘两家联盟长久友好关系而来，可没有说要欺负自己兄长的意思，更不会说给自己兄长难堪，何以至于让气氛闹得这般僵硬……

    “弟何出此言，为兄尚且未完成我家主公之命，南郡之地仍在刘使君之手，为兄怎会冒然离开成都呢！”

    诸葛亮的玩笑话完全没有起到作用，诸葛瑾绷着的脸依旧保持原样，丝毫没有因为他弟弟的这句玩笑话而有所改变，连开口回话也是有些硬邦邦的意思。

    甚至其说着说着还微微皱起了眉头，好像有些不太明白诸葛亮因何这般轻佻似的……

    眼见自己做了一次无用功，诸葛亮除了感叹兄长不知风趣又能怎样，难不成还能强行掰开兄长的嘴巴扯出个笑容来？

    而且就算是因为胞兄的缘故，诸葛亮并没有想把今日这场议事搞得太过僵硬，但却也没有必要为胞兄而出卖自己主公的利益。

    原本定好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改变，甚至如果条件准许的话，诸葛亮可能再斡旋几分，为主公刘备争取更多呢……

    那既然诸葛瑾执意如此严肃，诸葛亮也没有必要再强调什么，左右是为两家之间的关系而来，南郡的条约也是基本底线，只要这些不出乱子那其他的都好说。

    “兄长非要离去，那便是要去请见我主了？”

    “正是如此，然为兄还未及离开，亮弟便已经至此且明言是为南郡之事而来，那还是直接了当的说清楚吧！”

    眼见自家兄长这般公事公办的样子，诸葛亮心下叹了口气，微微摇头道：“是如此没错，弟正是奉我家主公之命来此为当初借南郡一事与兄长相商！”

    “好！那我等也不要多说废话了，还是言归正传的好！贤弟既然是为南郡之事而来，那敢问可是刘使君欲打算将当初从我主那里借走的南郡全境如数奉还了！”

    诸葛瑾没有再提其主孙权那过分的要求，因为他心里头很清楚，当初的失败便代表了那份狮子大开口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等已经知道了结果的问题，诸葛瑾与其徒增不快，倒不如直接了当的将其放在一旁，提也不要提的比较好……

    诸葛瑾都没有心思说这事，诸葛亮自然也不会开这个口。

    毕竟孙权那时的狮子大开口实在是过分了些，就算为将来着想，现在打算拿两郡之地还南郡一处，却也不代表诸葛亮能够认同孙权的想法。

    那等不要脸的人，竟然也能做到一方诸侯统率百万之众，这种事情还真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啊……

    只不过诸葛瑾所言归还南郡，还全境如数，这在诸葛亮看来一样还是有些扯淡，根本就不靠谱吗。

    要知道当初他主公刘备从孙权那边借来荆州南郡之时，南郡本身就并不完全，北方一部分郡中县所仍在曹贼的掌控之中。

    这些可都是当初周瑜夺占南郡之时便留下来的，刘备接手南郡后也没有发生什么改变，毕竟就算曹仁那时是退守龟缩在了襄阳城里，但曹贼麾下的将士却也是不那么好惹的……

    与其拿下南郡全境，倒不如留下一个缓冲的地带，给刘备给曹操各自空间好发挥，也能尽量将摩擦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

    再者说了，就算刘备想要拿下南郡全境，那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啊。

    襄阳城地处南郡与南阳郡的交汇之处，城中数万曹军镇守，这可不是谁随随便便都能攻打下来的。

    如果刘备真是想铁了心的夺占南郡全境，那襄阳自然就是无法绕开的一环，只要襄阳一日不破，刘备就算统治了南郡全境也没有任何意义。

    正如一根刺梗咽在嗓子中间，想要拔了吧还够不太到，不拔这心里头还有点不太舒服，哪怕明面上没有对己方造成伤害，但时又能保证其永远都是那般的平静呢……

    襄阳城就是这样最直接的例子，刘备硬打还怕后继无力乃至于其他地方出现危情局面。

    所以南郡自始至终都不能算是全境在手，从孙权那时便开始算也没有这样的时候，诸葛瑾嘴上刷了个滑头，说到底还是有些不太甘心啊……

    毕竟他一次的失败导致了主公孙权的贪心暴露野望破灭，荆州全境要不到手了，可若是能够重新得回南郡，乃至撩拨刘备跟曹操发生正面的冲突，这在诸葛瑾看来也是不错的。

    只不过其弟诸葛亮何许人也，这等言语上的算计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自然是不会轻易上这个当。

    更不用说今日诸葛亮到访，其实已经是给孙权带来十分利好的条件了，再有半分的让步都不可能，这是底线的问题……

    “南郡为吾主要地，但却于车骑将军无甚用处，故而南郡吾主却是并不打算归还给车骑将军了！”

    “嗯？”

    诸葛亮这话一出，诸葛瑾顿时就有些听不懂了，既然是为了南郡一事而来，但又说南郡太重要了不想还，这到底是还还是不还，到底给个准话啊…………



第二百零一章 貌似不亏
    “兄长心有疑虑亮自知晓，但请亮先解释一番可好！”

    “弟但说无妨，为兄洗耳恭听……”

    心中有疑惑还未来得及发问，就有人上赶着要解释，诸葛瑾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啊。

    况且他也不是不动脑，综合前言再加上方才兄弟诸葛亮说的话，诸葛瑾其实心里也有了几分猜测，只不过自己这再怎么胡乱猜想也不及人主动说出来的可信。

    所以与其做这种没必要的假设，倒不如竖起耳朵好生的听听诸葛亮会说些什么……

    “车骑将军雄踞江东之地，横竖连接荆，扬，徐，交四洲之地，且地产丰富人丁旺盛，比之我主益州之地强出不知几倍，有这等富饶广阔的领土，一个小小的南郡所在想必也不会真的被车骑将军在乎吧……”

    上来先夸一下，甭管有用没有，诸葛亮这做法就没错，哪怕这话只是到诸葛瑾的耳朵里，但将来保不齐就会传到孙权那边，所以说一句好话是一句。

    只不过要是妄想着凭这种好话就能够将孙权说的心神动摇，那才是真的扯淡呢。

    若孙权真的不在乎南郡之地，那他还这般火急火燎的来要刘备履行条约作甚，又因何那般狮子大开口。

    所以说孙权此人的本质就是贪心，甚至还有点欺软怕硬的意思，他是拿北边的曹操没什么办法，那自然而然就盯着自己的盟友欺负了……

    诸葛亮对此心知肚明，但为了将来着想，两郡之地又不能不给，只不过这给也要给的有技巧不是。

    再者说了，上赶着送两郡过去，这未免也太掉份了一些，哪怕就连诸葛亮自己都有些看不上桂阳郡，但那好歹也是一郡之地啊，白白送出谁不可惜……

    难得听到自己胞弟会说些奉承人的话，诸葛瑾眼中略微有些诧异，但却也并未多想，甚至神色都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因为他很清楚，这种所谓的好话也就是嘴上说一说罢了，真正关乎到两家各自的利益那就是另外的一码事。

    所以说政治外交上不论什么样的手段都算不上肮脏，因为这都是大家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但车骑将军看不上的南郡，对于吾主而言却是十分重要的一处出兵之所在！要知道南郡连通襄阳，是为北伐出兵之要道，若失了南郡，吾主又怎么能呼应车骑将军一同北击曹操呢！单凭着益州出川栈道，那恐怕是于全局大大的不利啊！”

    这话说得一点没错，但诸葛瑾停在耳中却怎么感觉那么别扭呢，好像这几年里，一直在北伐进攻的都是自家主公孙权。

    反倒是你诸葛亮的主公刘备在一直闷头发展，甚至还拿到了益州之地，要说两家协力共抗曹贼，这好像是有些说不过去吧……

    不过诸葛瑾也没有什么反驳的打算，毕竟这话说出来没问题，也不算错，毕竟刘备取益州这事大家默许的事情，乃至于借南郡的条约上都清楚的写着，待取得益州之时，便是归还南郡之日。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自然没有什么多说的必要，只不过诸葛瑾每次想到这里都有些心塞塞的感觉。

    正如其上清楚写着拿下益州全境时归还南郡，眼下是个人都知道张鲁的汉中还在其手中稳稳当当，而汉中又是益州神圣而不可分割的领土，所以说真的算清楚，刘备到现在还并没有彻底的掌握益州全境啊，条约之上自然无谈生效一说……

    不过这种事情诸葛瑾不会主动去提，诸葛亮自然也不会借此发难，毕竟一个是免于尴尬和难言，一个则是不想还南郡，借此由头另谋他事，故而较真来说，那刘备签署借南郡的条约还没有真正的生效呢。

    只不过在这件事上，两家人谁都没有主动说起，或者说故意忽略掉了而已……

    “亮弟有什么要说的尽可直言，无需再拐外抹角了，为兄知汝之性子，汝亦知为兄的脾气，那还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呢，就算此刻你我二人各为其主，却也没有必要这般形式交流吧……”

    心里急切想知道答案的诸葛瑾不打算再这样听下去了，天知道自己的胞弟接下来还有多少话要说，他的时间虽然不是那么的宝贵，但这样浪费也太过奢侈了些……

    听到兄长这般说，诸葛亮微微一愣，但却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好像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既然想要放开了直言，那诸葛亮自然也没有必要再前言后续的加以修饰了，直接了当的办事痛痛快快，这样的效率谁也不会有反对的意见……

    “既然兄长如此说，那弟也就直言了！”

    放下手中的杯盏，诸葛亮稳坐案己一侧挺起胸膛，手中羽扇轻轻摇晃，一片智珠在握的样子。

    “南郡之地吾主实是不愿归还，但却有碍于当日签下的条约，故而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交由在下传达于兄长处，希望兄长能够一字不落的传达到车骑将军耳中！”

    “嗯……亮弟且说，若无差错，为兄定然谨记无漏！”

    话入正题，两人自然不再有多余的闲言碎语，直接了当简洁而奥对大家都是好事……

    “依我家主公意思，南郡不还是其一，只是条约限制在先，若这般行强盗之事，也实非吾主之意愿，故而吾主愿先行以荆南四郡之一桂阳郡为替代，偿还车骑将军之南郡！”

    “嘶……这般……”

    桂阳郡什么鬼样子诸葛瑾还能不知道吗，如果真要拿了桂阳郡来换南郡，恐怕他回去就得被自家主公下了官职啊。

    可还未等诸葛瑾说些什么呢，诸葛亮却又借着开口道：“兄长先勿要多虑，吾主之条件可并非仅仅这些，桂阳之情形吾主清楚贵主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再加上是吾主有违约之意在先，故而打算多多赔偿车骑将军一番，等吾主彻底拿下益州全境之日，便是奉上荆南四郡中长沙郡之时！”

    ‘桂阳加长沙！’

    一瞬间这两个地名就充斥在诸葛瑾的脑海当中，这等对他而言是巨大惊喜的消息，诸葛瑾是想都不敢想的啊……

    要知道自从那日点上辩论一败之后，诸葛瑾就那些所谓的大胆想法都抛在脑后了。

    本来还准备就盯着南郡使劲，结果未曾想今日来了这么大一个惊喜，的的确确是有血出乎诸葛瑾的预料。

    用一个本就不完全的南郡，换来两个完完整整的郡府，而且其中还有一个是荆南四郡中最富饶的长沙郡，这等事情在诸葛瑾看来，那是完全不亏啊…………




第二百零二章 妥当
    不过事情不能只是光看表面，虽然是两个换一个赚大发了，但诸葛瑾不相信这里面没有什么其他的条件。

    若真是只单纯的这样替换，那恐怕刘玄德那边也不会同意的吧，自然更不可可能从自己这个同胞弟弟的嘴里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