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脉梨花凉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轻碧
当年的安平之乱的背后原来竟是这样,李晏和言欢听了都久久做声不得。
“这个大人物当真是好手段啊!”李晏不能不感叹。他眉现凌厉,看着邓裕谦,“你还没有说,大人物到底是谁?他这样做有何目的?”
邓裕谦面上涌出几分惧意,半晌缄口不言。“怎么,你不敢说?”李晏质问。
邓裕谦低下头去。若说是怕,自然是怕的。跟了大人物那么多年,他的那些狠辣手段他亦是知道的。
当年,他原本可以在朝廷官兵临来之前就遁逃的,可是大人物传话来说,他是王府长史,是安平王身边第一人,既然人人都认得他,怎能就这么逃走了事,需得上京走个过场,大人物会想个法子将他救出来。然后就放他自由,让他带着他的瞎眼老娘远遁江湖,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自在的生活。
瞎眼老娘还在人家手中,他不得不听从了指示,但他也算浸淫官场多年,总觉得大人物这样的做法令他心中不安,所以,他留了一手,将大人物所作所为都记了下来,还留下了当时大人物给他的一些书信。他将这些都藏匿在一个极安的地方,以备不时之需。
而后,他随同王府其他人犯被押解上京。谋反之罪罪大恶极,过堂后即判监斩。他一直在等待着大人物来救他。但等来等去,都未等到消息。他渐渐觉得情形不好,使劲浑身解数,私下买通了一个狱卒,将消息秘密传递给了那个大人物,消息里隐约提了他手中握有证据一事。那个大人物自然派了人来见他,他便问何时能够出去。
没过多久,大人物以一个面貌相似的死囚将他换了出去。原本谈好,他将那些证据取来,换出他的瞎眼老娘,然后再带着人离开。但当他取来证据,到约定之地,大人物派来的人立时包围了他,还当着他的面,一刀杀了他的瞎眼老娘,说这就是他敢威胁大人物的代价。杀了他老娘后,自然是来杀他。他最终是侥幸逃出去了,手中拿的证据却也失落了。自此,他隐姓埋名,东躲西藏,近年才来到了乐州,隐匿在这客栈里做了个小小的伙计,总算是稍稍安定了下来。
邓裕谦猛地抬起头来,满面俱是恨意,“小的都到了这般田地,又有什么不敢说的?这个大人物就是、就是------”那个名字在他的舌尖滚了一滚,终究送了出去,“就是朝中的左丞大人——苏厚照。”
这个答案委实有些惊人,李晏和言欢的脸色都变了一变。
苏厚照是两朝元老,为人认真严苛,处事公允,不偏不倚,官声颇佳。官场中的黑暗面甚多,说与任何人有关都可以,却独独不会牵连上苏厚照,可见这人在众人心中的形象是多么磊落正直。
李晏沉声道“邓裕谦,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诬告朝廷重臣乃是大罪。”
邓裕谦苦笑,“殿下,小的已是这般光景,不过是在最底下讨生活,哪里又有闲心巴巴地诬告什么朝廷重臣。”他的眼底隐有决然,“小的以性命担保,所说句句属实,这一切都是苏厚照指使。”
李晏想到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苏厚照做了这么多,那你可知道他为何如此,为何要在背后挑唆安平王谋反?”
邓裕谦摇头,“小的知道的不多,只是听苏厚照说过一句,安平王反了,这天下才会乱,乱了才有机会。”
“乱了才有机会?”李晏重复着最后一句。苏厚照表面上是再刚正不过的忠臣,竟然在暗地里做出这些事来,还会说出这样的一句。“机会”?他要的是什么“机会”?如今,他已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他上面的那个“一人”明帝也对他甚为倚重,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除非,除非他是想要最高的那个位子。
李晏神情益发凝重,苏厚照城府如此之深,多年以来竟从未有人发现他包藏的祸心。眼下看来,他的心思已昭然若揭,还不知道来日会搅动多少风云,他需得快些回开阳去,早做打算。
他看着邓裕谦,想到另一件重要之事,“那言家是怎么回事?”言欢隐忍许久,早就想问这件事,此刻见李晏问了出来,便接着道“你为何要指认我们言家,指认我爹爹与安平王有私,什么暗通书信,收受贿赂,泄密政事,暗中支持谋反?”
她紧盯着邓裕谦,答案仿佛就在眼前,一字一字道“是不是、是不是也与苏厚照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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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心愿得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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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裕谦肯定道“是,都是苏厚照做的。苏厚照说,他原本暗地里压下了凉洲安平王因大旱而求朝廷施以援手的折子,谁成想这折子竟被言亦真翻了出来,还拟了乞准的意见呈给了陛下,后来陛下准奏,朝廷给凉洲拨付了赈灾的银子。言亦真大人此举差点坏了苏厚照挑唆安平王谋反的计划,他便怀恨在心。他还说,言亦真此人太过耿直,不好收买,来日怕也要生出事端,既然挡了他的路,坏了他的事,唯有除掉。”
言欢面色如苦,“所以,苏厚照安排了人冒了安平王的名义给我爹爹送了礼,又伪造了我爹爹与安平王往来的信件,着人放在我爹爹的书房里。再由身为安平王府长史的你来提告,这罪名便坐实了。”
邓裕谦点头。
言欢只觉得脑中一阵轰鸣。这么多年,便是她性命垂危之际,心心念念始终要查找到真相,如今真相大白,原来背后竟是这样,是他们言家挡了某人的路,怀了某人的事,才被连根拔起,才被毫不留情地铲除。他们在踏上黄泉路时还都不知道,他们竟都是无辜枉死。
李晏关切地看着她,“阿欢,你放心,一回到京中,我便会到父皇面前说明此事,再公告天下,为你们言家昭雪平冤。”
邓裕谦已被带了下去,看管起来,作为重要人证,明日一早会与他们一同踏上返京的路。
夜风泠泠,万物沉寂。天中的乌云不知何时已经散了,重又露出深墨色宛若丝滑绒布样的夜空,月光无声铺陈下来,若水若银,温柔而沉静。
言欢立于院中,望着头顶一轮圆月,心中一时感慨万千,往事一幕幕闪现,对旁人一脸威严却又独独对她和颜悦色的爹爹,贤淑温柔爱她如珠如宝的阿娘,一味宠着她的哥哥。她眼底已有了泪意,低声默念,“爹爹、阿娘,哥哥,菁玉终于查知了当年的真相,用不了多久,菁玉就会给你们一个交待了。”朦胧中,她仿佛看见他们在对她微笑,而后挥一挥手,转身慢慢走远。言欢闭上眼,泪水无声滑下面颊。
红绫就站在言欢身后,亦是泪流满面,听了她的话,哽咽道“老爷、夫人、大公子,你们可以瞑目了。”
有人从旁边过来,红绫转头,见是李晏,急忙行了礼。李晏淡淡一摆手,红绫明白是让她退下,便退后几步,转身走了。
言欢正自恍惚,突觉有人在背后拥住她,她知道是李晏。
“阿欢,你已经做到了,不要难过了。”李晏在她耳畔轻言细语。言欢长吁了一口气,“阿晏,等苏厚照伏法,我便没有遗憾了。”
两人就这样无声相拥,月光静静地照着他们依偎的身影,夜风轻忽,仿佛也变得温柔起来。
好半晌,李晏方想起来,退开一步,将手中的披风披到她肩上,“你早些歇息,接下来几日咱们怕是要抓紧赶路了。”言欢道“你是在担心苏厚照?”
李晏点头,“他当年背后挑唆安平王造反,是要趁乱寻找机会,但被咱们无意间给打乱了部署。如今他已蛰伏了五年,不知道又在暗地里筹划着什么。你可还记得李恒与高文岚侵吞凉洲灾银之事?”言欢“嗯”了一声,李晏眉目中有隐忧,“起因是那个突兀出现的游方僧人,我担心这里面与苏厚照脱不了干系。若是细究下去,李伦和李恒做下的那些荒唐事,不知道还有哪一件的背后有苏厚照的影子。如今跳出来想想,若是大楚的皇子们内斗不休,最终得利的肯定是外人,那这个外人又会是谁?”
言欢转过身来,轻轻拥住李晏,“莫要想那么多了,事已至此,如今只能见招拆招,明日咱们早些启程,快些回开阳去。”
第二日一早,天方亮,众人已经纵马疾行在官道上。如此一连几日,都是天亮起行,天黑投宿。五日后,距开阳城仅有一日的路程了。
这一日,众人奔行了半日,都已累了,午时便在经过的柳河镇上找了一间酒楼停下打尖。杜渲直接包了酒楼的几间雅间,照例是李晏和言欢一间,女眷一间,余下的都由飞羽卫们坐了。
“累了吧?”李晏给言欢夹菜。言欢笑着摇头,“阿晏,我不累。别再把我当伤患,我早就好了,不信,咱们出去用剑打过。”“你怎么成日想着和我论剑?”李晏好笑地以指尖刮了刮她的鼻子。言欢不自觉地抿了抿嘴,神情娇憨,“我已多年未使剑,这不是怕荒废了嘛!”
两人正说间,却听隔壁传来一阵骚动,还未等他们反映过来,红绫身边的思棋连门都未敲便闯了进来,言欢身后侍立的白伊道“这是做什么?莫要冲撞了殿下和小姐用膳。”思棋一脸惶急,声音里带着哭腔,“小姐晕过去了。”言欢急忙站起身来,“怎么回事?快带我去看看。”李晏也站起来,跟在她身后。
言欢跟着思棋进了隔壁的雅间,见红绫伏在白华怀里,脸色苍白如纸,人事不知。
“快去请个郎中了。”言欢一面吩咐,一面去问思棋,“你是怎么伺候的?她怎会这样?”。思棋一脸委屈,“红绫小姐自昨日起身子便不大爽利,但她说怕耽误了大家的行程,一直不让奴婢说,没想到今日便这样了。”
言欢一时无言,他们这几日晓行夜宿,的确是辛苦了些。红绫只是弱质女流,到底不比她和白伊、白华几个,好歹会些功夫,身子也强健些。
不多时郎中过来,一番望闻问切之后说是太过劳累,吃几付药便好,只是暂时不能上路奔波了。
言欢自是焦虑,他们原本就急着赶路,恨不得能更快些。但眼下红绫这样,赶路肯定是不成了,还得找间客栈马上让人歇下来。她想了又想,迟疑着去看李晏,李晏走过来,“你有话要说?”言欢点头,商量道“阿晏,你是知道的,我和红绫的感情不比旁人,如今她这样,怕是不能继续再走。我想过了,京中的事也不能耽搁,不如你先走,我留下来照顾她,待她好转些,再回京去。”
李晏虽猜到了一些她的想法,但此时听来心中自是不愿,便板着脸。言欢拉住他的衣袖,轻轻晃了晃,“阿晏,红绫这样也是因我之故。”李晏知道她的心最是柔软,叹息了声,只得点头答应。
午后,李晏便需起行。临行前,除了言欢身边的白伊和白华,他又留了姚铛和两个身手不错的飞羽卫给她。临行前殷殷叮嘱,待红绫一有好转就要马上回开阳去。
言欢自然答应,两人于酒楼门前依依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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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软筋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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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晏带着杜渲还有一众飞羽卫一路快马加鞭。因为红绫的原因在柳河镇上耽搁了半晌,所以日暮时分还未到达下一个可以歇脚的镇子,好在都是一群男人,走夜路也是常见,也无人说什么,众人仍旧继续埋头赶路。
天色渐暗,头顶不过三两稀疏星子,一闪一闪看着大地上起伏的高山,也看着山间赶路的一行人。
前面是一片密林,李晏奔在最前面,一人一马已当先进了林内。他方奔出丈余,突然勒住马头,向身后飞羽卫做了个停下的手势。身后之人俱都训练有素,一见之下也不多言,立时齐刷刷停住。一时之间,周遭突然安静下来。只是似乎显得太安静了。虽是夜间,林间该有的鸟啼虫鸣却一概没有。
李晏手背身后,暗暗做了个令飞羽卫退后的手势,众人操控着身下坐骑,慢慢后退。李晏一边后退,一边注目幽深的林间,隐约似是看到有微光一闪,他大喊一声,“闪!”话音未落,几道白光已自林间飞出,随着白光而来的还有十数黑色的人影。
杜渲大声道“是刺客,保护殿下。”飞羽卫立时抽出兵刃迎上,将李晏护在当中。
虽是夜间视物不清,但李晏所带之人对敌经验俱都丰富,只听得兵刃交击之声不绝于耳,不过一时半刻之间,胜负已分。
杜渲向李晏复命,言简意赅,“来者十五人,击杀十三,所留活口二,自尽。”李晏神情凝重,这些刺客不知是何人派来,既然专程在此地等他,怕是有人已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了他暗自出京,莫非是京中有了变故。看来,他们的脚程还得加快。他心中还有小小的庆幸,幸亏留下了言欢,否则,跟在他身边不知还会遇到多少危险。
李晏也不多说,吩咐了声“走”,转身上马。身后众人立时跟上。
柳河镇。
李晏走后,姚铛按照李晏的吩咐,先去找好了客栈,又包了几间上房,言欢便带着红绫暂时安置下来。她虽然极不放心李晏,但看着红绫病弱的模样,只能按耐下性子,在旁边细心照料。
红绫只不过是劳累过度,身子并没有大碍,因此,第二日上便已能够下榻。见言欢和众人为她专门留下,十分过意不去,急着要走,言欢百般安抚。如此到了日暮,红绫已是恢复了大半,坚持着下了榻,径自去了客栈后厨,亲自做了点心,说是感谢众人对她的照顾。众人自然是承她的情,何况她厨艺不错,做出来的点心本就好吃。
言欢坐在案上,见红绫一样一样地将点心从食盒里端出,摆在她面前,有她爱喝的绿豆羹,还有她当年曾下厨做过的梨花酥。言欢嗔笑,“你何必要这么客气,照顾你本就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应当。”
红绫低头微笑,只将羹匙塞在她手中,殷勤道“姐姐尝尝。”她抬头见白伊依旧站言欢身后,又道“你也去用饭吧,这里有我。”白伊迟疑了一下,言欢回头道“你去吧,我自己来,不用伺候了。”
白伊出了房,红绫走过去将房门阖好,再回过身来,见言欢已将一碗绿豆羹用得见了底。她的面上露出了个笑意,曼声道“姐姐觉得如何?”
言欢莞尔一笑,“你知道的,我一贯爱吃你做的绿豆羹。”她说罢抬眼看向红绫,见她也正笑着看过来,但是,那笑意却有几分古怪,仿佛是过于用力,用力得近乎于扭曲,扭曲到笑容都变了味道,竟似都是恨意。言欢一怔,自她接红绫到她身边,红绫面上一贯是温柔和顺的模样,还从未有这样的令人费解的神情。
言欢刚想出声发问,红绫却顾自道,“我的好姐姐,我不是问你味道如何,而是问你有什么感觉。”“什么感觉?”言欢反问,话一出口,蓦地觉得浑身发软,软到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整个人几乎要从椅子上滑下去。
她心知有异,勉力撑着自己,“红、红绫,你、你喂我吃、吃了什么?”红绫忽然放肆地大笑起来,笑了半晌,方慢悠悠道“没有什么,不过就是一包软筋散而已。”
言欢一时有些迷糊,“软筋散,什么软筋散,红绫你在做什么?不要玩了。”
红绫神情微凉,“谁说我在玩?我就是要让姐姐吃下这软筋散。姐姐吃了这个,便是功夫再好也是没什么用了,也省得麻烦。”她慢慢地在言欢对面坐了下来,面上带着得意的神气,“姐姐大概不知道吧,我根本就没有病,我不过就是想要把那个爱姐姐爱到骨子里的太子殿下支开,好方便行事罢了。”
言欢震惊,“红绫,你究竟要做什么?”红绫认真道“姐姐难道看不出,我自然是要带姐姐离开这里,去一个姐姐该去的地方啊。”
眼前的红绫令言欢分外陌生,只是此时她浑身瘫软,根本无法反抗。但她一贯不是认命的人,脑中仍是不停地思忖。她的目光忽然瞥见自己腕间的灵镯,心中一动。此刻她虽身上没有半分力气,但好歹要试一试。“你要带我去哪里?”她一边问红绫,一边偷偷抬起那只戴了灵镯的手。下一秒灵镯已被红绫一把握住,随即硬生生将它自她的腕间撸下。红绫笑嘻嘻道“要去哪里姐姐稍后就知道了。还有,妹妹劝姐姐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姐姐这个灵镯珍贵,不如妹妹先替你保管着。”
言欢无奈,忽然想起外面的白伊、白华和姚铛等人,努力提高声音,“来人!”红绫满不在乎地看着她,“姐姐,妹妹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加料的点心,大家可是都吃了的。当然,他们吃的跟姐姐的不一样,姐姐吃的是软筋散,他们吃的是蒙汗药。此刻他们都累了,现在都歇息了。”“你、你要把他们怎么样?”言欢急道。红绫一撇嘴,“妹妹对他们可没兴趣。等姐姐顺顺利利离开了这里。最多三日,他们自己便会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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