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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挥鞭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汉武挥鞭

    对自家阿弟的脾性,她还是知之甚深的,虽城府极深,然对其心中在意之人,鲜少会心机计算,更不屑惺惺作态,端是表里如一。

    她虽不愿耽误自家儿子前程,然若为此让他行险,却是不愿的。

    实话实说,她身为长公主,夫君张骞位列九卿,儿子张笃自身天资不差,且自幼与太子亲近,日后若要获得更大倚重,也不差这份功绩,着实没必要行险。

    权衡之下,她自是不肯应诺此事。

    “阿母……”

    张笃遭了阿母冷眼,只得满含祈求的又唤了声。

    “诶,你应知晓,此处楼阁,乃为娘昔年临盆的产阁,坐月子亦是在此。”

    阳信公主终归是溺爱儿子的母亲,不忍见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缓缓抬起手,抚着他的头。

    张笃已比她高出不少,却是微微屈身,让她能更轻易的抚到头顶。

    “为娘幼时受了不少苦,向来气虚体弱,临盆又伤了元气,月子足足坐了两月有余。”

    阳信公主目光温润,柔声追忆道:“那时亦是盛夏,妇人坐月子时,不能净身沐浴,紧掩门窗,不得出屋,唯是闷热无风的午后,头脚裹得厚重严实,才能半开阁窗,瞧瞧外头景致。

    为娘倚在卧榻,所能瞧见的,也不过就是这半片园圃,如今忆及,犹在昨日,一花一草,皆历历在目,然景致未改,你却是长大了。”

    “阿母……”

    张笃再唤一声,却语带哽咽,仍是无法多说甚么。

    阳信公主收回手,眸色深邃的看着自家儿子掺杂着歉疚和执拗的神情,却似瞧见幼年时受到旁人折辱,瞒着母亲默默垂泪的自己。

    她转过身,看着园圃中的夏花,无奈的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丝苦笑。

    “诶,罢了。”

    一声长叹,再是无心拈花,以手敛裙,毫无仪态的大步离去。

    张笃张嘴欲言,却是无声,颓自低下脑袋,便在园囿前,遥向楼阁屈膝跪地,久久不起。

    日渐西沉,张骞归府,却闻得家老禀告,爱妻染了暑气。

    “老奴已请了太医入府诊治,说是无甚大碍,公主服过汤药,现下在后苑小阁休憩。”

    家老如实禀告,心下颇是惴惴。

    若非公主不许他扰了驸马公务,他早是想法子将公主染病之事递入中央官署,他虽无法入宫,然长公主府有数位老内宰,还是能执符令前去少府的,否则岂能轻易请来太医

    驸马与公主成婚多年,向来感情甚笃,他自是唯恐因未曾及时传讯,惹得驸马不悦。

    好在驸马亦是温润和善之人,又因是公主发的话,倒也没怪罪于他。

    “后苑小阁么”

    张骞微是愣怔,似有所感,举步便是往后苑行去。

    行至后苑回廊,远远见得园圃处跪着人,抬眸细看,竟是自家儿子。

    他何其精明,瞬间便是了然,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疾步前行。

    “明知自身体弱,难耐暑热,颓自凭白遭罪,何苦如此”

    小阁内室,张骞侧坐榻沿,瞧着半倚软枕的爱妻,语带疼惜道。

    阳信公主斜眼觑他,闷声道:“夫君若真是疼惜妾身,就不该袖手坐视,仍由一众后辈胡闹。”

    张骞只得摇头苦笑,夫妻多年,他岂会不晓得,自家婆娘护起犊子来,是不讲道理的。

    阳信虽是女儿身,心智却不下于他,懂得轻重分寸,似这般抱怨之语,仅是四下无人时的夫妻私语,聊以撒娇置气罢了,不虞让旁人听了去,故他也没出言制止。

    阳信公主见他默然,更是恼道:“你父子二人皆是这般闷声不语,我倒徒做恶人”

    此时的她,全无半分人前的端庄沉稳,不似仪态高贵的大汉长公主,却是个轻嗔薄怒的娇俏妇人。

    因染了暑热,微微泛红的俏脸,衬着那精致眉眼,少了几分天家女的贵气,却更显明艳动人。

    张骞柔声劝慰道:“诶,雏鹰若不离巢,如何振翼褪羽,展翅翱翔于天际,放眼万里河山”

    阳信公主臻首轻垂,声如蚊呐:“我不求他得步青云,唯望一世安好。”

    “汝之蜜糖,彼之苦艾,溺爱过甚,却是他不堪之重,若真是虚度一世,日后他反是会怨你这阿母。”

    张骞语气略重,却也不得不说。

    大好男儿,志在四方,儿子的志向和心思,身为人父又岂能不知,昔年的他,不也如此么

    往说东瓯与闽越时,他比此时的张笃也大不了多少,且仅有数十羽林卫以为随扈,情势更是艰险得多。

    昔年张骞远赴诸越之地,意欲暗中说服欧复鸣和邹馀善谋反,弑兄篡位,一旦事情败露,必死无疑!

    此时张笃赴滇,乃以太常府掌故的身份,代大汉天家理宗亲婚仪,滇国君臣敢不护他周全

    且不论滇王是否真欲举国内附,但凡他没魔怔,就得以礼相待,且老老实实的备好“嫁妆”,为自家女儿送嫁。

    不是和亲,更甚和亲!

    弱小,就是弱者原罪,任凭强者予取予求,还得感恩戴德。

    阳信公主不是不知事,然心下终归不舍,此时见自家夫君“偏帮”那不知好赖的不肖子,更是着恼。

    冷哼一句,侧身躺倒,拉了薄丝锦被,盖着脑袋生闷气。

    “暑气闷热,屋里又憋闷,莫再置气。”

    张骞忙是轻扯锦被,让她露出脑袋,唯恐她太过憋闷。

    阳信公主冷哼一声,却是不予理会。

    张骞颇为无奈,心念一转,却是转了话头:“你若再是这般置气,笃儿也不晓得要跪到何时”

    阳信公主猛是扭脸,语带惊怒却难掩急切道:“他仍是跪着”

    张骞诧异道:“你不知晓么”

    “我服过汤药,便觉昏昏欲睡,临睡前,便已让人唤他起身了!”

    阳信公主急声道,也顾不得再多说,忙是翻身而起,提拉着绣鞋就欲下榻。

    张骞忙是将她按回榻,不容置疑道:“好生躺着,我去唤他进来。”




第七百一十二章 少年志向
    园圃侧畔,张笃已跪了近愈两个时辰,烈日暴晒,且执拗的不进茶水,若非自幼习武不辍,体魄强健,怕是早已昏厥过去。

    他的脑子已是昏昏沉沉,偶尔下意识的用舌头润润皲裂的嘴唇,唾沫虽有些发黏,却是聊胜于无。

    张骞步出小阁,缓缓往园囿行去。

    见此情形,候在小阁外的内宰们皆是长疏口气,着实安心不少。

    公子久跪不起,对府里的下人而言,此等不宜传扬出去的主家事,实是不想看,不该看,更不敢看的,除却数名内宰留下伺候,余者皆早已战战兢兢的退出后苑。

    公主染了暑热,服过汤药便是睡下,临睡前,特意让内宰唤公子起身,奈何公子执意不起,她们也没法子,总不能不顾尊卑的生拉硬拽,却又不敢唤醒已然入睡的公主。

    公主自幼体弱,此时玉体有恙,熟睡时更惊扰不得。

    若换了旁的下人,或许会不知所措,难以决断该如何行事,毕竟公主向来溺爱自家儿子,醒来后若知晓她们没能让公子起身,又未向她禀告,怕是会迁怒责罚。

    然这些内宰皆是公主出降时的随嫁,是由太后特意赐下,专事伺候和看顾公主的老宫人,与府里寻常下人的地位不同,想法更是不同。

    说难听点,她们与其说是府中下人,倒不如说是太后“眼线”,若驸马不善待公主,她们必是要禀告太后的。

    这算不得吃里扒外,莫说身份尊贵的公主,就是寻常的世家贵女,出嫁时也都会从娘家带些信得过人手,免得在夫家无有亲信可供驱使。

    对此类内宰而言,公主的责罚固然可怕,然若没服侍好公主,使其久卧病榻,她们如何向太后交代

    权衡轻重后,她们自不会去惊扰入眠小憩的公主,留下候了多时,直至驸马回府,前来探问病情,公主才是悠悠醒转。

    此时见得驸马往园圃行去,应是已将公子仍跪地不起的情形告知公主,且已好生安抚下她,内宰们不由放心不少,能不受公主迁怒,自然是好事。

    她们并不知晓,向来温润谦和的驸马张骞,现下却是颇为愠怒,只是面上不显罢了。

    张骞行至园圃侧畔,站在张笃身前,冷眼俯视垂着脑袋,却仍是执拗的尽量挺直腰背的自家儿子,沉默不语。

    “阿父……”

    张笃霎时醒神,抬头看向眸色沉凝的阿父,目光闪躲的唤了句,嗓音嘶哑,却又随即垂下脑袋,不敢与阿父对视。

    张骞平日对儿子的管教不算严厉,又因自身脾性和善,言谈幽默,与妻儿更不拘谈笑,然相较于毫无原则溺爱儿子的妻子,张骞端是赏罚分明的,该动手责罚的时候从未手软。

    似张骞这般朝堂重臣,言行举止间多是不经意的透出威仪,倒是他刻意向妻儿耍官威,而是久居高位养成的气势,无须吹胡子瞪眼,光靠一缕略带不善的眼神,就能吓尿不少外邦使臣。

    便如此时站在张笃身前,虽是不发一语,却已让脑袋昏沉的张笃彻底醒神,颇是觉着心虚忐忑。

    父子俩默然良久,张骞方是淡淡问道:“你可知错”

    “阿父……孩儿有志报国,何错之有”

    张笃虽是崇拜敬重自家阿父,却也不是太过畏惧,此时闻得张骞发话,心下颇是不甘,反是再无闪躲的想法,抬头反问道。

    好歹自幼与天家长辈亲近,太上皇是他外祖父,皇帝是他舅父,相较之下,阿父张骞想以气势压服他,却是不易的。

    张骞冷声道:“你是在顶撞为父么”

    “孩儿不敢!”

    张笃缓缓俯身而拜,因久跪而血脉不畅的双腿,刺麻疼痛,他颓自倒吸凉气,却又迅速挺直上身,再度抬头,满脸执拗道:“阿父平日时常教导孩儿,要用心修身治学,他日得以施展抱负,更要忠君任事,以报圣恩。孩儿时刻谨记于心,习文练武,昼夜不辍,现今终有报国之途,孩儿欲往,何错之有”

    “你有心报国,便可仗着你阿母的溺爱与不舍,行此苦肉计,迫她不得不应允此事么”

    张骞恼怒更盛,语调愈发凛冽:“身为人子,如此行事,岂非忤逆不孝”

    张笃适才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想用国之大义与阿父说说道理,然此时被戳破了心中盘算,端是气势尽泄,面色颓然,无言以对。

    张骞见他无意回嘴,复又道:“你莫牵扯大义,更莫说甚么自古忠孝难两全,我汉室以孝治天下,不孝之人,皆是薄情寡恩之徒,无德忘义之辈,还指望其能忠君任事,报效社稷”

    张笃闻言,浑身微颤,声如蚊呐的辩解道:“孩儿知错了,然阿父应也知晓,太子殿下必得在末伏前择好赴滇人选,若无甚意外,待得朝堂重开,陛下便会下旨为丹徒候嗣子和滇国王女赐婚了,着实拖延不得。”

    此言非虚,他确是不得不急。

    太子殿下本就性急,如今得了差事,更是急于向皇帝陛下证明自己,想着干脆利落的将此事办得妥帖周全。

    青春期的少年郎,虽不免有叛逆期,然但凡对自己父亲有所崇拜的,多半就想向父亲证明自己,得到父亲的肯定和赞许。

    至少,在华夏是如此的,或许是因华夏的父亲们往往不擅或不喜直白的袒露出对儿女的舐犊之心……尤是对儿子。

    张笃自幼与太子亲近,焉能不知自家这表弟的脾性和心思

    若是阿母执意不允,太子殿下也绝不会强求,更不会多作纠缠,免得自家姑母为难。

    况且,张笃不去,有的是人抢破脑袋,若非张笃的出身,这等好事尚且轮不到他头上,绝无非他不可的说法。

    先生不出,奈苍生何

    未免想太多了!

    现今的汉廷人才济济,就缺施展抱负的舞台,建功立业的机遇。

    别说人才,便是公孙愚这惫懒无赖的货,虽才虚年十一,然闻知此事,就是嗷嗷哀告,只恨晚生数年,现下年岁尚幼,赶不上此等“肥差”。

    瞧他满脸“不赚即是亏”的哀痛神情,果不愧是卫尉公孙贺和南宫公主的儿子,完美的融合了老刘家和公孙氏的血脉。

    张骞身为大行令,虽奉皇帝谕示,袖手坐看太子主掌对滇诸事,然对太子近日的所作所为还是尽皆掌握的,且在不违背皇帝本意的前提下,默默为其查漏补缺,毕竟太子的想法和行事仍太过稚嫩,难免有思虑不周之处,对各府署的职守和运作也不尽熟识。

    昔年,今上刘彻尚未太子时,之所以要入中央官署协从理政,不是没有缘由的,庞大而严密的大汉官僚在实务运作时,门道很多,未入其门者,徒然雾里看花,是闹不清辨不明的。

    对自家儿子的担忧,张骞自然能理解,时不我待,若真因拖延太久,与此良机失之交臂,在大汉威慑四夷的当下,日后再想斩获开疆拓土的功业,无疑更不容易了。

    尤是张笃就读的乃政经官学,而非黄埔军学,学的是文臣的经世治政,出身再高,都不可能如武将般凭借砍人头加官进爵。

    若是循着正常的升迁步骤,他在政经官学结束学业后,多半要外放任官,使历练完整,积攒资历和政绩,层层拔擢,若无卓越建树,没个十余载想入列朝堂,除非天家不顾群臣非议,徇私拔擢,或是在内朝任官。

    内朝官,虽是天子近臣,但其职守鲜少有治理实政的,类似后世政府首脑的秘书处和警卫室,只不过体系和编制更为庞大罢了。

    自恃不逊于人的张笃,自是梦想着入列朝堂,如阿父般得为大卿,甚至超越阿父,位列三公,焉会想早早入内朝任事

    说实话,若他日位高权重,饶是给他个尚书令,他只怕都不太愿意,倒非不屑,更非自视过高,而是不喜其职守,宁可外放郡守,造福百姓,牧守一方。

    张笃此等志向,不是没来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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