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挥鞭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汉武挥鞭
腊八节,几乎家家户户都要祭祀,今日祭奠过先人,点算过今岁辛劳所获,就要迎来举国欢庆的年节,迎向更美好的来年。
送往,方能迎来,具有独特的象征意义,半点轻忽不得。
于是乎,作坊多是歇工,唯有些繁重却不需要太高技艺的差事,仍可驱使外族奴隶昼夜不停的劳作,做得好的,赏碗腊八粥,添几块油汪汪的大肉,商家们倒也舍得。
今岁腊八,长安周边的百姓们大多休歇归家,文武百官却一反往年,今岁腊八不得休假。
非但是朝臣们,便来返京述职的各郡太守,昨夜都临时得了宣召,今日要开早朝。
除却数位朝堂重臣,今岁上朝的大臣们多是不晓得发生了甚么,心里不免打着嘀咕,揣测着到底发生了甚么大事。
直到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露面,见得陛下神清气爽,殿下难掩兴奋,大臣们才纷纷松了口气。
瞧着架势,应是好事,不是坏事。
果不其然,皇帝陛下让宦者宣了滇国太子庄临上朝,奉上了举国内附的国书。
皇帝刘彻向自家傻儿子微微颌首,让他上前主持接下的诸事。
太子刘沐自是激动不已,早先父皇将滇国乃至西南诸夷的事务交办给他,现今西南已定,自然特意给了他露脸的机会。
正如父皇昨夜所言,该是他的功劳就是他的功劳,该属于他的荣耀就是属于他的荣耀,受之无愧则无需忌讳。
刘彻身为大汉皇帝,这点肚量还是有的,更无意抢自家傻儿子的功劳,无须更为彰显自身的英明神武。
朝臣们见得太子殿下缓步迈出,已是见惯不怪,各郡太守却是真切感受到,皇帝陛下是真要让殿下在群臣面前渐渐立下威信了。
想想也正常,太上皇和皇帝这连续两任汉帝都太过强势,皇权如山如岳,镇朝堂,固社稷,四海无敢悖逆者,后继之君怕是不免被用来与之相较,着实难为啊。
说句难听的,现今的大汉朝,别说让尚嫌稚嫩的太子殿下来承继,就是拱手送给旁的刘氏王侯,谁敢接,谁接得住
饶是能镇住文臣,怕也镇不住武将,更镇不住百万汉军将士。
在现今大汉,若不能紧握军权,进而收揽军心,这御座谁上谁死!
单说虎贲和羽林两卫,完全占据并血洗帝都绝对用不了三日光景。
非但文臣武将和诸多王侯,就是庶民百姓对此都有清楚认知,故近年朝局平和,社稷稳固,压根没人敢跳出来挑战皇权。
只不过人性本贪,得到愈多,就奢求愈多,将来的后继之君但凡有半点露怯,诸多屑小贼子可就未必那么老实了。
皇帝陛下显也意识到了这点,在早早的为储君立威了。
老一辈的刘氏宗亲原本见皇帝子嗣单薄,尚多有忧心,然时至今日,反倒暗暗庆幸,若是陛下再多有皇子,那未来的皇权争夺指不定真要触及军权,会血腥残酷到动摇社稷根本的。
太子刘沐此时真沉浸在无比激越中,压根没思考那么多,半年的苦心筹谋和昼夜挂怀,终是大功告成。
他缓缓步至大殿中央,昂首站在跪伏在地的庄临身前,伸手接过滇国的国书。
虽是对内里字句早已清楚知悉,然他仍是执着国书,用微带颤音的语调郎朗颂念,既是应有的流程,亦是对自身的再次肯定。
群臣虽也颇为振奋,却也不至太过激动,滇王早已数次求请举国内附,滇国于大汉早是囊中之物,只看皇帝陛下准与不准罢了。
太子殿下念完国书,皇帝陛下欣然准允,此事自然就成了。
庄临忙是再度顿首,谢过皇恩,这才放下压在心头的大石。
数日来,他实在是寝食不安,毕竟肩负重任,此事成与不成,关系着滇国庄氏王族百余老小的身家性命啊。
前些日子,他是真被汉军的凶残吓坏了。
建宁坝子上,滇国和夜郎决战之日,汇集的两军将士近愈二十万,大战正酣之际,四万余汉骑从南北两面突袭而至,直入坝上平原。
除却肩系红巾,早已暗中退避,抛弃军械的数千楚族将士,余者皆杀!
夜郎军士,杀!
滇士,杀!
执兵顽抗者,就地斩杀!
弃械投降者,战后坑杀!
尤是投降的滇士,汉军在战后将之押来,让楚族将士亲自动手,所有想活下去的楚族人,都得动手屠杀这些昔日的袍泽。
汉军此乃阳谋,过得今日,楚族和滇人就是血仇!
为甚不肯放过滇士
楚族将士或许尚未知晓,
第七百三十六章 少年志气
腊八开朝,自然不会只为滇国内附这这桩“小事”。
庄临奉上国书,只不过是开场,中途晕厥过去,虽事出意外,却丝毫不会影响太子殿下的好心情。
符节令李福宣读完皇帝的敕封庄淼为顺南候的旨意后,刘沐向御座上的皇帝老爹投去询问的视线,待得父皇微微颌首,他复又举步殿前。
“西南大捷!”
“宣曲军候刘塍奉陛下密旨,拜安南将军,由太常府掌故张笃及大行府行人苏武协从,统率宣曲所部千骑,并觜骑及参骑两大戍边骑营,大破夜郎夷兵,斩敌十万众,现已乘胜追击,进逼夜郎王城,夜郎指日可破!”
环视殿内群臣,太子殿下朗声宣读西南捷报。
霎时间,文臣哗然,武将亢奋!
“陛下英明,将士用命,大汉威武!”
太尉郅都向来寡言鲜语,此时却是跳出高声赞颂。
不为别的,就为表明太尉府是参与了决策的,非是皇帝陛下乾坤独断,只是悠关军机要是,故才没有向群臣问策。
群臣不傻,御史大夫直不疑虽是刚硬耿直,却也晓得这是要堵言官的嘴,更晓得值此大胜之时,诸御史若跳出来给皇帝添堵,那就太不识时务了。
世事皆如此,许多事是不合规矩的,但若结果好到让人无话可说,那也就没甚么大不了的,但若结果大坏,那就另当别论了。
譬如此事,若是汉军大败,就算皇帝刘彻再强势,也得落得个“刚愎自用”的名声,得想办法给臣民个交代,并保证今后尽可能不抛开群臣独自圣断了。
直不疑自身不傻,却也担心部属中有不识趣的憨厚家伙,要晓得御史府的职守就是纠举百官乃至劾正帝皇,取官时除却要求公正清廉,更要不怕死更不怕得罪人,甚至有不少刚硬直肠子的愣头青。
“陛下英明!”
直不疑也只好跟着郅都,赞颂皇帝陛下。
丞相东郭咸阳向来谨守分际,除却偶尔过问大农府的军费支应,旁的具体军伍是鲜少涉入的,此时却也识相得很,跟着恭贺陛下,顺带还不忘赞了赞太子殿下。
此时的殿上,不是朝臣就是封疆大吏,谁比谁傻
三公都表态了,且汉军大胜本就是大喜之事,此时不拍龙屁,更待何时
一时间,满殿赞颂之声,久久未歇。
皇帝刘彻对此习以为常,当政十余载,这些话听都听腻了,群臣也是词汇匮乏,想不出甚么新鲜话来。
他清咳两声,摆手示意群臣安静,随即勾唇笑道“诸位爱卿都道朕英明,朕虽也只觉受之无愧,然于此事真正有功之人,却非是朕,朕身为大汉天子,可不想落个冒领军功的名头。”
群臣闻言,倒也不觉奇怪。
汉朝的皇帝多是不同于过往历朝的君主,或许因高祖刘邦本就是市井出身,得国后仍保留着很多泥腿子的做派。
说好听的,就是亲民,说难听的,就是改不了混兄弟的江湖习气。
宫宴之上,皇帝与群臣喝高了,勾肩搭背的嗨歌跳舞也是常见,刘邦还曾当着群臣的面,搂着自家老爹刘太公,炫耀自己创下的“诺大家业”,端是口无遮拦。
接下来的数任汉帝,除却两位连姓名都已被彻底遗忘的傀儡少帝,便如最怯懦的孝惠皇帝,某些行事实也挺痞气的,只不过吕后太霸道,管得严罢了。
(笔者注汉惠帝在位七年,在名臣良将的辅佐下,还是做了不少实事的,为文景盛世奠定了基础,史书也有着墨,但不少人真以为他被“人彘”吓疯了,没甚么作为,这实在太过偏狭了,吕后也非是无缘由的恶毒,且不少政治举措也果决正确,只不过受私心所误罢了,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去了解下,应该会对汉初有更好的认知。)
待得刘彻登基,虽是皇权愈重,然许是早年曾入中央官署协从理政,头脸都挺熟,故时常飨宴大臣,笑谈些奇闻趣事,聊聊天,谈谈心。
反正宫里闷得慌,闲得没事时,维护下君臣关系,让朝堂更为和谐,何乐不为
无法维系天家的神秘感
自信的皇帝陛下只相信实力至上的原则,并不太在意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太过神秘莫测,臣下只会觉得圣心难测,彼此猜忌便是离心离德的种子。
敬畏,敬畏,畏之易得,敬却难由衷。
正因如此,群臣虽晓得今上狠戾果决,却也知道陛下最是实在,赏罚分明,不会无缘无故的胡乱杀人。
譬如御史大夫直不疑及诸位御史,劾正帝后和太子言行的奏章都能摞成小山了,甚至没少当殿劝诫,然只要没妄议宫闱禁忌,陛下可都是抱持“有错改之,无则加勉”,虚心接受的,不少好的谏言,还能得到褒奖。
太子殿下时常出宫,在宫外的言行举止难免有所缺失,没少被诸御史闻之劾举,他挺烦这些御史的,却又颇为敬重。
刘沐是暴脾气,却非真的傻,比起朝堂上那群说话总带绕弯的老狐狸,反倒是这群有话直说不怕死的御史,真真的对他的脾气。
在刘沐看来,不怕死的人,无论是敌是友,都值得正眼看待,况且诸御史可算是维持汉廷政风的中流砥柱,是天家的左膀右臂啊。
若非如此,御史大夫怎会高居三公,被视为“副相”,位秩尤在太尉之上
“太尉适才所言,此乃将士用命,将士为国征战,自然居于首功,该褒奖的朝廷绝不会吝啬。”
高居御座的皇帝刘彻曲指轻敲御案,坦言道“朕的英明,在于知人善用,刘塍、张笃、及苏武,三人皆未及冠,能立下如此大功,却也出乎朕的预料,本道让他们出使滇国,加以两大戍边骑营的威慑,迫使滇人倾力征伐夜郎罢了。”
刘彻这话算是七分真三分假,早先闻得几个小家伙,包括自家傻儿子在内的通盘谋算,他确是保持着“成则喜,不成亦无忧”的想法。
大汉皇帝有底气,所以敢听任自家傻儿子去赌,对于无比厚实的家底,这点小赌几乎等同没下甚么赌注,赌赢了固然是意外之喜,赌输了也无伤大雅。
难不成滇王庄淼敢翻桌扣人
难不成夜郎敢悍然出兵汉境
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刘彻虽素来不喜赌博,更不似老刘家的列祖列宗有那么大的赌性,却也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此番赌局如此划算,没道理不放手让自家傻儿子去坐庄的。
“对这三位少年功臣,太子非但举荐有功,更是筹谋此事良久,
第七百三十七章 妙悟真理
承乾宫,玉液池畔。
此玉液池,非是后世文人雅士时常吟诵诗句的玉液池,名为池,实则与沧池般,皆是宫城内的人工湖。
昔年汉帝刘启禅位前,修筑太寿宫时特意挖掘此池,从长安东面引入浐水,过宫内明渠流入,再由南向北流出宫城,进入城内大渠,使得北阙闾里的百姓用水更为方便了。
虽说八水绕长安,但北面渭水的含沙量稍微偏高,北阙闾里的百姓除却扫洒之类对水质要求不高的情况,饮水用水多仍靠掘井汲水。
西面的泬水倒是清澈,也有引渠入城,不过没有穿过北阙闾里,直到兴建太寿宫,引浐水入城,顺带往北增修城内大渠,这才让北阙闾里的百姓用上的清澈渠水。
水质肯定是有保证的,不说现今大汉有没有甚么工业污染,单是宫城要引水入池,浐水溯流十余里,都有吏卒不时巡视清理,入宫内明渠前,更有宫人时刻看着。
肉眼难见的有害物质且不提,至少枯枝败叶和甚么漂浮物都会及时清理,水质也肯定清澈透亮,直接饮用虽是不好,但寻常百姓用来洗洗衣裳甚么的,绝对没任何问题,这已然解决了很大的用水困难了。
正因水质不错,太寿宫的人工湖又挖得不深,故湖水清澈见底,有道是水深则蓝,水浅则碧,愈是清澈广阔的水面愈是如此。
太上皇刘启昔年迁居太寿宫后,见得这一池波澜不惊的碧水,突是有感而发,破天荒的念出半阙七言绝句。
“龙舟竞渡玉液池,君王沈醉连日夕。”
这诗句自然不是素来不喜辞赋的刘启所作,却是他儿子刘彻盗版的后世诗句,身为老子的刘启,偶尔也会赏脸翻看这些“歪诗”,也好看看自家儿子有没有长歪了。
此情此景念诵出来,却是意有所指,身边不乏心思通透之人,自然体察圣意。
太后王娡笑着打趣,直道陛下顽疾未愈,昼夜沉醉未免太伤身,多喝些清茶倒是无妨。
傻乎乎的王兒姁也跟着劝,教刘启瞧得直摇头,感叹若不是有王娡这阿姊好生照应,这憨货别说连续诞下四个皇子,只怕在这深宫内苑里,连半年都活不过啊。
刚登基的刘彻闻之此事,晓得自家父皇亲自为那苑池命名为“玉液”,不禁摇头失笑,亦是颇为恶趣味的为刘启送去两罐亲手炒制的新茶,外带命人在玉液池上造了几艘游廊画舫,供太上皇及其众多妃嫔游湖赏景。
太皇太后薨逝后,太上皇迁居长乐宫,太子刘沐到此开府,太寿宫也改名承乾宫。
玉液池倒是没改名,太子殿下不是君王,更不敢昼夜沉醉,偶尔到此观景散心却是免不得的。
未央有沧池,长乐亦有苑池,却不是太子殿下喜欢去的地界,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玉液池小归小,池畔也没设猎苑,然却最是让刘沐感到自在。
偶得闲暇,又不便微服出宫时,玉液池对于好动不喜静的刘沐而言,无疑是最好的游玩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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