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女未嫁

    赵喜听了这声音，也自知自己有些过份，偏偏就低不下这个头去劝。看着桌上两三个没油水的素菜，又抿了口酒，咂咂嘴，嘟嘟嚷嚷道：“这陈四家的酒兑的水是越来越多了！”说着，心里又是一阵没来由的气愤，将酒盅往桌上一拍，索性不喝了。斜倚着椅子坐着，看着家徒四壁的屋子。

    “赵喜，快去劝劝你媳妇儿。是咱们家穷，咋能怪她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说到底，还是你不长进。别人也当衙役，你也当衙役。你瞧瞧前头牛虎儿，那日放衙回来不是买酒买肉的。你呢这为了给你寻这差事找你姨母家借的三十两银子这都一年多了还没还上。”赵喜老娘一边缝补着衣物，一边语重心长的说道。

    赵喜自幼家贫，没到十六老爹便死了，他娘靠着缝缝补补给大户人家浆洗些衣裳才把他带大。好不容易借钱给他找了这个差事，原想着苦日子到头了，没想到还是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张家也是看中了他在衙门里做事，才没狠下心多要彩礼便把张氏嫁过来了，时不时还会补贴些给张氏，盼着赵喜有朝一日往上爬了，也能提携提携自己的大舅哥一番。这个媳妇儿若是被他骂走了，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这些话赵喜依然不是头一次听了，只要每日回来老娘总是要唠叨两遍。虽说知道她这是为自己好，可奈何这京兆尹陈宜是个雁过拔毛的主，他即便再心有不甘又能如何只能寻着合适的时机瞧瞧能不能往别的衙门里调调。经老娘这么一说，心中更是越发的烦躁起来。气冲冲的起身正欲进屋去看看张氏，却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都这时候了，谁还能来找他莫不是衙门的人想想又摇了摇头，昨夜他们去办差每人发了一百文钱都没来叫自己，今日就更不可能有什么好事了。想到自己昨日当牛做马累了一天，不过是晚上提前走了便少了一百文钱，心中越发的不爽。正想装作听不见，却见自己老娘已经颤颤巍巍的将门打开了。

    “赵喜兄弟。”进来的人正是周华，只见他今日穿的倒是比平日好上许多，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脸上带着笑意的走了进来。“这位是令堂吧”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赵喜即便心中再有不满，周华平日里也算待他不错，加之他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自己的老娘又在。只得淡淡道：“周师爷怎么来了，这是我娘。”

    “老太太好，前几日衙门事多，没来给您拜个年。这天色已晚，也买不到什么好东西。这些个东西不值多少钱，权当是个孝敬，还望您别嫌弃。”周华说着，从身后门口的地上拎起几包东西放到了桌上。

    赵




三百一十七章：招揽
    烟柳巷旁

    一家不知名的小妓馆内，周华和赵喜并着一干衙役们喝的十分畅快。他们这些俗人，不会作诗，只能在烟柳巷旁的这条花胡同里找些乐子。这里的姑娘虽然不比烟柳巷里的那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过也有几个颇有姿色的。平日里来这里寻欢作乐的衙役也不在少数。

    不过对于赵喜等人来说，却是头一次。他们自当衙役起便一直跟在陈宜手下，手里的钱都被陈宜克扣的差不多了，哪里有钱到这样的地方来找乐子。今日若不是拖了周华的福，他们恐怕这辈子也别想到这个地方来。

    “周师爷，你请我们到这里来吃喝玩乐，莫不是发财了嗝拖了你的福，兄弟也见识了一回这样的场面，嗝往后只要你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嗝万死不辞。”一个喝的迷迷糊糊的小衙役十分认真的说道。

    “就是就是，还是周师爷您仗义。若是陈大人有你这一半，唔……”又一名衙役开腔附和道。话说到一半，嘴就被堵了起来。他费劲的拉开捂住自己嘴的手，十分不悦的看着赵喜道：“头，干嘛不让我说！那个老东西！”

    赵喜皱了皱眉，看着周华道：“周师爷见谅，他喝多了，说几句醉话，你别当真。”他此刻并不知道周华已然背地里将陈宜卖了，只当是他今日说这事恐怕也是陈宜授意的，这才如此说道。不过周华向来不是喜欢搬弄是非之人，他也十分放心。

    周华笑着摇摇头，“你们是担心我会告诉他你们素日里看我对他十分俯首帖耳，却不知我这心里有多少苦说不出。被他逼着干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就拿昨夜的事来说，”周华说着，忽然一顿，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猛的灌了口酒道：“不说了，喝酒！”

    赵喜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越发的好奇。方才在家里时他便不愿说，如今又是吞吞吐吐。人就是这样，越是被吊着胃口便越是想方设法的想知道。这不，过了片刻赵喜便忍不住道：“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为何如此吞吞吐吐难道还信不过我吗”

    周华摆摆手，“并非是信不过你，实在是怕说出来脏了你的耳朵。”说着，苦笑一声又大大的喝了一口酒。

    这时一名衙役开口道：“头，你是不知道呀，我昨夜拿着刀的手都是抖的。我长这么大，也从未杀过那么多人呀。那血，像河水一样。我真觉得自己是个畜生！”

    赵喜闻言，心中一惊，怎说的如此渗人心中的好奇越发的浓烈，继续道：“不行，今日你们若还把我当兄弟，当头，这事就得给我说个清清楚楚！”

    周华眸中闪过一抹狡黠，这就是他想要的。面上立马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开始与赵喜缓缓的叙述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赵喜听到一半便坐不住了，抓起一个酒壶就往地上一掷，瓷器碎裂的声音引来周围人的围观。见这边并未异动，众人这才只当是不小心打碎了个酒壶，又都转回身去。这条胡同可不像烟柳巷一般都是些文人墨客，颇有风度。来这里的人，有屠夫、有混混，都是些三教九流之人，喝多了酒都容易生事。

    “畜生！简直是畜生！还有你们，竟然真照着他说的去滥杀无辜我当日若是在场，定然不会允许你们如此行事！”赵喜越想越觉得后怕。他如今说来自然是十分轻松，若当日自



三百一十八章：恻隐之心
    翌日，与前几日的阳光明媚不同，大清早的便是一大片黑压压的乌云笼罩在京城上空，看上去格外的压抑。看了眼头顶上的乌云，陈宜拍拍自己的朝服便出了西跨院。因着姚氏的计策，他昨夜倒是一夜无梦睡了个好觉。出了院子，却发现周华并不似往常那样在院子口等着自己给他安排今日的事宜，心中难免有些不快。

    不过想到周华平日里做事还算认真，态度也十分恭谨，他虽然心里有些不快，倒也没有十分不悦；况且今日就要把周华当做替罪羊推出去，他心中还是有些歉疚的。看了眼天色已然不早，心中默默道：随他去吧，随他去吧。这几年他日日准时守在这里，临了了，睡个安稳觉就睡吧。

    这样想着，便匆匆出了门。一路上，陈宜的心都是惴惴不安的。即便有姚氏的出谋划策，他还是忍不住心中颤抖，这次他面对的可是荆王呀。在京中屹立多年不倒的荆王呀！自己这样一个小人物，真的能扳倒他想到这儿，心中忽然有些犹豫起来。

    可若是此事不推到荆王头上，成事了自己无功，若事情败露自己还要将前程与性命都搭进去。想到此，他心中是半分争的心思都没了。只要自己一家能安安稳稳的就好。不若将此事嫁祸给周华不牵连到荆王这样一来，自己全家也能平安，又不用得罪荆王，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边，陈宜还在为自己完善的计策感到高兴，隐隐觉得自己聪慧。那边荆王府的轿子后面跟了一辆华贵的马车，载着周华和一干如筛糠般颤抖着的衙役们。昨夜酒醉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是一腔豪情，毫不畏惧生死。如今酒醒，真要上德政殿时，却又害怕到了极点。朝中争斗的事情他们自然是不懂的，他们想的是屠村之事会不会牵扯到自己等人的身上来

    “周……周师爷……”其中一个衙役瑟瑟的开了口，小声喊道。

    周华扭头看了他们一眼，笑道：“你们不必如此紧张。王爷既然答应了护我们周全，定然能做到。只要我们往后忠心于王爷，虽说不能锦衣玉食，但衣食无忧定然是可以的。”周华虽然这样，但心中也有惴惴不安的。他平日里虽然也有些见识，但上勤政殿这还是头一次。得慕天颜呐，这是多大的荣耀。至于荆王与皇上此刻的争斗，他此刻并不在意。

    “不是……”那衙役似顿了顿，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随后小声道：“那晚槐树村的人我们不忍杀害，便都锁到了祠堂里，想着任由他们自生自灭算了……”

    他一说完，其中几个衙役立马推搡了一下他，眸中带着愤怒。周华一看也猜到，定然是这几个人商量好了三缄其口结果被他一人说了出来。只是槐树村的人若真的没死，那这就更是指证陈宜的铁证呀。之前他虽说定能保住他们的性命不过也只是一口空谈罢了，荆王和司徒亮自然是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许诺。这几个衙役不管怎么说也沾染了人命，若到时候逼不得已他也无可奈何。如今槐树村的人没死，他们反而多了一线生机。周华虽与他们不是特别熟络，但在一起共事的时间也不算短，难免也会有些感情。并且，往后自己若是真能入仕，少不得有缺人手的地方，这几个人就能成为自己的



三百一十九章：陈情
    因此，他才不嫌麻烦，让人去救槐树村的村民。且，既然救了，就要让众人皆知，也让那些宗亲好好看看，自己比楚然更适合做一个君王。楚然觉得棘手之事，自己却可以轻松平定，且救民与水火之中。还有就是司徒昨夜出的那一则妙计。

    他忍不住将视线移向刑部大牢所在的方位，心中暗道：魏雨欣，这次可是本王救的你，你该如何答谢若是知道在背后设计你的人是白墨砚的亲姐，你又该如何抉择本王相信，你不会让本王失望的。想着，楚照嘴角勾起了一丝阴险的笑来。

    德政殿

    陈宜今日来的十分早，到德政殿外时不过才有寥寥几人。而其中便有他今日想要巴结的对象——李津。

    “李大人，今日来的真早。这天还未大亮就在此等候了，李大人真是国之栋梁呀。”陈宜露骨的拍着马屁，丝毫不在意周围其余几个官员看自己的眼光，以及从头到尾都未曾看过自己一眼的李津。

    “陈大人说笑了，本官日日都是这个时辰来。倒是陈大人这个时辰站在德政殿外，难得一见呀。”李津的语气中满是讽刺，冷冷的说道。目光看着前方黄色的琉璃瓦片，不曾看陈宜一眼。心中却是泛起了嘀咕：这陈宜今日怎么在自己面前如此卑躬屈膝。他可是昨日就上折子了，陈宜不能协从之事自然是板上钉钉了。此时再来讨好自己已然无用。按理说，他该对自己心生怨恨才是，为何还如此殷勤

    陈宜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心中自然越发的怨恨起李津来。昨日被羞辱一事他可从未释怀，若非此时需要巴结李津，他怎么会拉得下这个脸来心中暗自道：好你个李老头，倚老卖老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待有朝一日我飞黄腾达，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心里虽是这样想着，嘴上却道：“哎呦，李大人您就别打趣我了。”随即低声道：“李大人，若是方便，还请借一步说话。”

    李津这才瞥了他一眼，一脸狐疑的看着他，任由他把自己拉到了小角落里。

    “李大人，您这是为昨日的事在气恼吧是晚生唐突了您，还请见谅。”陈宜说着，就深深的朝他鞠了一躬。

    李津见他十分诚恳，不由的也松动了些道：“你即知道，往后不要再犯便是了。”说是这样说，只是他也知道自己如今是站在皇上那边，陈宜是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再加上陈宜这人他昨日也多方打听了下，人品实在不好，他很是不喜欢。只是他毕竟年纪大了，心也软，这是私事他并不十分在意。既然陈宜诚心道歉，他也不想计较。只要不牵涉到公事，他还是很好说话的。

    一边的田书泽和葛骞看着陈宜竟然给李津鞠躬，不禁都有些惊讶。“你说这陈宜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我看李老表情似有松动，不会被他给蒙蔽了吧”葛骞忍不住道，他可不相信一个劣迹斑斑的人能一夜之间变成正人君子。

    田书泽摇摇头淡淡一笑，“李大人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即便陈宜说的天花乱坠他也不会松口的，况且这折子都已经递上去了，即便是有转圜的余地，也全凭皇上



三百二十章：李津的允诺
    陈宜声泪俱下的说着，即忏悔自己的小贪，又将一个小官在大人物争斗中的夹缝里寻求生存的无奈表现的歇斯底里。饶是李津见惯了官场上的虚情假意，也看不出半点端倪来。他此刻也懒得去追究此事到底是荆王威胁还是陈宜自主，他在乎的是，按照陈宜这个说话，荆王这次怕是要遭大难。滥杀无辜，全村二百余人，即便不死也要落得个圈禁的下场。不过陈宜临阵倒戈，定然不可能真的是良心发现，必然是有所图的。况且此事他从头到尾撇的干干净净，完全是被逼无奈，若真是一心求死何必还考虑的这样周全。

    “陈大人是否愿将事情和盘托出”李津开门见山的问道。

    陈宜闻言，装作略带犹豫的看着李津道：“在下的性命不足为虑，只是怕说出此事后家人安全无所依托……”

    李津瞥了他一眼，若说方才还有三分的拿不准，此刻便是一分也没有了。陈宜如今完全就是一副待价而沽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厌烦道：“你想要什么直说罢。”

    陈宜不禁一愣，这句话他想过从白墨砚的嘴里说出来，从白士甄的嘴里说出来，从魏雨欣的嘴里说出来，甚至是从皇上的嘴里说出来。但是他从未想过李津竟然会说出这句话来。“李大人，你……”眸中带着难以置信。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错。你只要说出来，若是合理，我定然能答应你。以我李津的名义作保，你不信”李津淡淡的道。

    陈宜神色一变，心中如同炸开了一般。这不过一日的时间，一向不涉党争的李津竟然成了皇帝的人，这件事简直太过骇人听闻。这可是李津，哪怕是先皇在位之时，朝中众大臣皆有私心想要辅佐的皇子。唯独他，没有。如今竟然说站队就站队了若是陈宜知道，这一切源于他的设计，是否会更加的惊讶，同时也更加的庆幸在自己倒戈

    否则，以司徒亮的才智，若真的知道李津倒向了皇帝的一方，又怎么会猜不到是为何所致到时候即便事成，等待陈宜的或许不是不能升迁的痛苦，只怕免不了被罚。不过，现在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荆王今天绝对不会让他好好的走出德政殿。

    “下官在京兆尹一职上腆居多年，却未曾做过多少利国利民的事，实在有愧。此次荆王如此胁迫，焉知不是下官人微言轻的缘故。若是能升任户部侍郎一职，定然能更好的辅佐皇上。从此也能保家人周全，不再受人胁迫。”陈宜说罢，又深深的朝李津鞠了一躬。

    李津皱了皱眉，户部侍郎虽说不算什么高官，但却掌管着大魏的国库。陈宜如此直白，就差说出银子二字了，他又怎会不明白一向最厌恶贪污、勾结的自己，今日也要做一回这样的事了。只得轻轻的点点头道：“此事还不算难，你今日只需做好了。事成后我定然向皇上举荐。若是不成，我便辞官回家。”

    有了李津这番保证，陈宜自然也就放心了。笑眯眯的道：“如此，就多谢大人了。往后还请大人多多提携。”

    正说着，只听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大清早的，陈大人和李大人聊什么呢竟如此开心”

     



三百二十一章：无力回天
    他今日看上去气色红润，面上带着股春风得意之色，眼角眉梢微微扬起，一看便知道心情很好。

    荆王冷眼看着今日早朝反常的一切，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他此刻即便不十分笃定，心中也明白了个七八分。李津、陈宜、楚然之间，绝对牵扯着一些不能明言的东西。只不过，他们注定是要失望了。荆王摸了摸大拇指上的扳指，好整以待的抱着手上的玉简，并未有多余的动作和表情，俨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楚然自然也看到了他的这副样子，瞥了一眼，不为所动。二人都相信自己手中握着的依仗，因此皆是一副轻松的表情。而朝堂上的中立党们反而成了最紧张的一群人。今日的局势，任谁都看得出来定有大事要发生。

    “众卿家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此话一出口，陈宜便欲欲跃试着要出来，只是心中还是有些忌惮，自己今日若真站出来，可算是彻底把荆王得罪了。对方若是从此一蹶不振也就罢了，若是毫发无伤，自己的小命能不能保住也得另论了。不过为了一个户部侍郎，还是值得一搏的。想着，便站了出来。

    刚要开口，却听最前方传来一个朗朗的声音道：“皇上，臣弟有事启奏。”只见荆王已经快自己一步站了出来，鞠了一躬朗声说道。

    陈宜不禁有些迷糊，随即又退回了队列中。一头雾水的看着荆王，他们莫非已经想好了对策竟然一点也不对自己透露。看来姚氏说得对，自己在荆王这算是彻底失了信任，往后有好事也轮不上自己了。

    “哦何事”

    楚然也颇有些惊讶，平日里荆王一党但凡有事上奏，那必定是下面的官员或是萧瑞，荆王从来都是只做看客，今日竟然也亲力亲为了不光楚然，连同白士甄、萧瑞、李津等官员也皆是惊讶。特别是萧瑞，昨日陈宜的事他事后也得到了风声，但是这次荆王竟然未曾告知自己。虽然，自己从开始就从未想过插手此事，可相较从前的凡事皆与自己言明，此事的遮掩已然让萧瑞有了疑心，莫非……他已经开始对自己不信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