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戏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姝婛
康瑞昏迷醒来就一直在厅中等候,可直至深夜都未能等回儿子,心中悲愤欲绝,康贤夸其“大智若愚”不假,康瑞并未气势汹汹冲去康府要人,仔细思索后觉得此事蹊跷万分,就在这时孔派密信送到府中,康瑞阅后只是一阵低声苦笑,眼中尽满悲愤。
也是那夜,参政知事康贤派出府中数位高手去往康磊所述的地址,彻底将女尸踪迹扫除,再唤来朱亮告知女尸所在,欲借朱亮之手从侧暗中做掉康磊,可哪里知晓今早康磊一出府就没了人影不知所踪,这可让康贤捏了把冷汗,细思不禁打了个寒噤,喃喃道:“借刀杀人。”
康贤因外界传言一直拿捏不定翁杭、康瑞到底何人通孔何人通徐,此事首当疑指的本应是孔缯或徐世当中一人,但是其不然,康贤总觉得此事没这么简单明了,脑中缓缓浮现一道黑影——康磊背后布盘之人。
“到底是何人环环相扣令人毫无喘息之时。”康贤皱眉沉思,此人深知自己定不敢在自家府中杀了康磊,但又不可能真的放了此子,定会待此子平安走出康府后才去算计,但这人动作更快,并未给自己时间去解决康磊,先己一步将康磊带走,仔细算来这人好似步步相连,似乎在这人的想法中康愈所做只算楔子,此时康磊被抓,才是正正的开始。
眼下半明半暗,康贤一时也猜想不到这人心中所想,只得先让朱亮将“封香案”处理妥当,确保康愈与陈苘芷的婚事无碍,这门亲事才是重中之重,
赵雪见带着梁秀的衣物走入东院,在池旁跪着为世子打理头发,半刻后梁秀起身接过婢女递来的毛巾擦拭身上水迹,随口问道:“不知半淮在军中混得如何了”
“澹公子近日在军中风头正盛,打赢了好些将士的。”赵雪见一边为梁秀更衣一边答道。
“哦小师傅不是说有不少能打的吗”
赵雪见不假思索道:“有的,三日前澹公子与一位名叫朱浅的小卒打了平手。”【… ¥最快更新】
听到此名梁秀眉头一挑,念道:“一人一桥放官火三千。”
“正是此人,一身武艺惊人,很厉害的。”赵雪见点头应道。
“飞将朱浅,这可不是小卒。”梁秀笑笑,“倘若不是犯了事,这飞将岂会无职”
“是的,犯了这般滔天大罪都未被杀头,看得出王爷对此人的怜惜。”
“老梁惜才,诶半淮这都打到八营了”梁秀想了想惊谔道。
“澹公子已经快将八营将领全打遍了,不过好些个澹公子只能争得平手。”赵雪见撅了撅嘴说道。
衣裳穿好梁秀两臂一震衣袖,常怀大笑:“好事好事,替我去封书信给半淮,就说我喊他回家看花登魁。”
“奴婢知了。”
梁秀走出东院,与大年、赵雪见一起吃早,大年与平常一样穿着一身朴素黄袍,三下两下就把碗中的白粥全数收入腹中,并非是急着做什么,多年来大年每次吃饭都是这番模样,像是必须得在多少时间内吃完似的,此刻捋着山羊胡朝梁秀道:“公子呐,今早衙门颁书说封香一案被证实并非是康愈所做。”
“如此甚好,花登魁可得好好登,康愈婚事也得好好造。”梁秀喝着燕窝粥点头道。
大年嘿嘿一笑,又道:“公子呐,您啥时要去端书院可得喊上老拙一起呐。”
梁秀抬头瞪其一眼,撇嘴道:“你跟老梁把梁王阁拆了都别去打扰我师父,近日师父劳累,你待我告诉老梁,你俩谁都别去扰,知吗”
大年像讨不着糖的孩童般愁着脸,见梁秀还瞪着赶忙咧嘴点头道:“知的知的,老拙知的
二十五 淡茶劣酒秀之幸
时离“女尸案”结案已有半个多月,翁府夫人被刺杀一事未有大躁动,似被人刻意压下般。这些日康贤精神面貌焕然一新,独苗康愈婚事无碍也没了多少心结,与人宴席时腆着大肚满面红光,倒是苦了康瑞、翁杭两家,前者儿子下落不明后者妻子被人刺杀,这会儿还被康晁派明监暗审,到了这般层次的庙堂争斗也不似百姓一样报官就可解决,当往哪儿报梁王府到此时都不出现大家都非三大五粗自然看得出来,当真有苦难言。
明日就入腊月,迎来备受瞩目的苏州花登魁,各路侠客好汉、文人墨客纷纷慕名而来,牵马的拿剑的、吟诗的把酒的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城中客栈人满为患,不时还有阔主抬价较比,街上灯火通明宛如白昼,人山人海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商贩削尖脑袋吆喝着自家货品,几些布铺、酒家、文坊人头攒动,商品近乎售罄,侠客粗人们掏着腰包为自身弹冠振衣,文人墨客购些折扇、扳指使己多分风度翩翩,当然这些都仅是陪衬,满城皆为花登魁而来。
今夜最为壮观的当属灯红酒绿处,票子厚些的才子豪侠一二结伴入上等青楼红楼吃着花酒寻花问柳,银子少许的寻芳客亦三五好友进窑子勾栏寻欢作乐,街旁楼内大把儿郎畅怀言欢,纵使是江南第一大城的苏州,平日里这般繁盛景象也不多有,堪称一绝。
“好一番盛景!”老酒鬼眺望着茫茫人海感慨道。
身旁世子一袭绣文青衫,外罩素白对襟披衣,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一双丹凤眼笔直望前,似这人海与之非在同地,虽然身在满街萧郎中却似鹤立鸡群,那股由内而外散发的气势让人忍不住想去细细打量,颇有几分别样倜傥。
其实二人已在街上亚肩迭背游荡了近半个时辰,酒楼走了一家又一家,皆以满客拒之,老酒鬼哪有耐心,一路嚷个不停朝一众酒楼破口大骂,梁秀似生了罩听不见般从不搭理,自顾自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百姓民生。
“诶。”梁秀抬手臂撞了撞身旁的老酒鬼,“你不是说你在城中有熟人吗要不咱们去那儿蹭口酒喝”
老酒鬼若有所思,皱了皱眉头撇嘴道:“他一个穷的叮当响的老铁匠,就些烧喉咙的劣酒,老夫不挑口,倒是怕你个娃娃生口。”
“哪会呢我也算个江湖小人物,喝酒有一口是一口,嘴不尖的。”梁秀打趣道。
其实是有些厌了眼下这般一家一家无厘头地找,瞧瞧这无边无际的人海,这得找到猴年马月才有地喝酒更别想着凭世子名头拿座之类的事,师父陈挫对整个苏州城可是放了话的,谁敢卖酒给世子就断手断脚,这可是梁王府直令谁敢犯事梁秀不说不被人认出来还好,要是说了怕是得被人一把推出来。
二人又挤了好半天才好不容易从人群中逃出,入了条老巷,这地梁秀认识,口中轻念:“十八巷。”
“哟,你个娃娃记着此地叫十八巷”老酒鬼惊呼道。
梁秀眯着眼朝昏暗巷口望了望,苦笑道:“我爹叫梁沼,别人能忘,我不能。”
老酒鬼一愣,拍着大腿仰头大笑口中念着:“对对对…”
一老一少迈着沉重步伐往巷内走去,一脊梁挺直如松一腰板佝偻成弧,本就俩再平庸不过的身影,却让人不觉间心生敬畏,不知是敬世子不经世故就步袂生风,还是畏老酒鬼年逾古稀仍老骥伏枥。
十八巷与他处不同,此地并未有苏州城中那番繁华盛景,一行排开皆陈旧瓦房,应是多年风雨磨砺使得墙面布满青苔,从踏入十八巷起耳边就隐隐约约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越往里走锤炼声越盛,交杂错乱环耳不止,梁秀皱眉静听,这不仅是一家两家。
是…整条街!
“老梁…很少跟我说起这里。”梁秀仰视夜空喃喃道。
老酒鬼咧嘴笑了笑不言语,指了指身旁破旧的木门示意就是这间,里边一阵悦耳的打铁声此起彼伏,老酒鬼二话不说踹门而入,本就残破的木门更是摇摇欲坠,仔细一观两开木门上门闩都缺了一块,梁秀摇头苦笑紧随其后走入。
院内三屋一墙呈方,大致一看便可知东庖屋西匠坊,正前即为卧房,三屋仅匠坊中透过窗纸散着亮光,打铁声也是从里传出,院中一口古井一套木制桌椅占半,余下各色杂乱无张的东西堆得七七八八,倒还知剩条小径来走路令人喜极而泣。
老酒鬼驾轻就熟一大步一小步地踩着寥寥可数的空地朝西面匠坊走去,最后再一个飞跃跳至匠坊门前,随手一推就往里走,一股热风扑面而来,里间屋子正中放个大火炉,炉边架一风箱,风箱前蹲着位妇人,两只枯手一拉一推,风进火炉,炉膛内火苗直蹿,炉旁赤着上身肤色朱褐的壮汉一手握钳夹铁,一手青筋暴起奋力挥舞着重锤,一头乌发与锤并动,透着火光可看到那双坚毅刚强的眼眸,汗水淋漓,热火朝天。
老酒鬼嘿嘿一笑,大迈两步上前跳起一掌呼在壮汉肩上,壮汉身高八尺有余,加之老酒鬼背脊弓曲,这已是老酒鬼能拍到最高的地方了,否则以老酒鬼的作风定是一掌照着脑门来。
壮汉扭头看是老酒鬼,若不是两腮虬髯缩卷都看不出那张绷紧的面容是在笑,一开嗓声似古钟:“老叔叔,稍候片刻。”
说完回头继续挥臂舞锤打铁,匠坊中大火炉烧得热气扑面,老酒鬼走至房门处与梁秀齐站等候,弓着背眯眼望着匠坊,说道:“杜山,原洪州铁匠老卒。”
梁秀脑中急速翻阅,片刻后摇了摇头,脑海中确实没记住有这么个人。
“阿山二十岁从军,二十三岁被罢免军职发放到洪州,你不认识倒也不怪,挺多人都以为他死了。”老酒鬼笑笑,“搞不懂这些当兵的。”
“十八巷事后,很多人老梁都偷偷接回来了,但大多都隐名埋姓了。”梁秀望着火炉旁虎背熊腰的杜山,“老梁怎舍得杀这样的士卒。”
“哈哈
二十六 腊月花登魁(一)
梁王府端书院。
陈挫身披雪白貂皮大氅坐在案前挥笔泼墨,案角的油灯忽然一颤,一阵凉风袭入房中,有道身影紧随其后,朝陈挫拱手敬道:“先生,伥隼入城了。”
“好。”陈挫轻声应完,手中羊毫笔缓缓放下,闭目揉着鼻根叹了口气,“歇息罢。”
……
出了十八巷,梁秀与老酒鬼二人似石子滚入河流般混进街上的人潮,跌跌撞撞地走了半个时辰才摆脱灯红酒绿处,梁秀挺了挺腰杆想要站着歇会儿,那人潮里挤得丝毫不比练功轻松,摆着手臂两眼漫无目的地浏览四周。
突然街上一辆破旧的马车从梁秀身前驶过,要说今日城中车水马龙一辆破马车本应不足为奇,但不知为何马车擦身而过时,梁秀心中一凛,两眸注视着马车,不由腾起一股莫名之感,待马车似要散架般转了个弯消失在街尾梁秀才眨眼,追向前方东倒西歪的老酒鬼,扶着老酒鬼踉踉跄跄朝古城去。
“你可得对十八巷的娃娃好哇。”老酒鬼走进茅屋前醉醺醺地指着梁秀道。
梁秀笑着点点头,目送老酒鬼回屋后转身仰头望着夜空,良久后自嘲地笑笑,拂袖而去。
回到江夏第,还未进门梁秀就听得里间有琴音循循渐渐传出,踏过檀木院门琴音变得清晰,婉转连绵悠扬悦耳,想是因花登魁期近,姽婳在梅园中连夜练习。
“公子。”
梁秀在梅园口与赵雪见撞个满怀,倒怪不得梁秀,是赵雪见一时急急忙忙往其身上撞的,幸好梁秀手快,一手拦腰搂住赵雪见,四目相对,水波荡漾。
“怎这般急急忙忙”梁秀笑问,收手挺立注视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婢女。
赵雪见仰头嫣然而羞赧地一笑,轻声道:“奴婢…今夜忘了给公子备水,这时才想起。”
“你不太会撒谎,去吧。”梁秀伸手揉了揉赵雪见的青丝,随后走入园中。
不远处姽婳跪坐抚琴,身旁一盏暖光油灯迎风摇曳,抬头瞧见是梁秀,两手五指舒展放于弦上,抚平跳动地琴弦止住琴音,起身屈膝行礼道:“公子。”
“明夜好好弹奏即可,其他一概不理,我会让人处理好。”梁秀看着面容有些憔悴的姽婳,“莫要太紧张,平常心即可。”
梁秀面无表情地说完这番话转身就要离去,身后传来姽婳轻颤的声音:“姽婳可否…求公子一事”
梁秀挑了挑眉,心中大抵猜得到姽婳想说什么,摇了摇头后走出梅园。
花登魁设在城西的吟芳园中,算是伴花登魁而生的地广景美处,当中花草林木、楼阁亭台皆是为花登魁而造,吟芳园最早是由苏州城数十青楼共资而建,到今已有百年历史,虽说建造吟芳园耗费巨大,但比起每年腊月花登魁带来的油水那就不值一提了。
吟芳园东西南北桥相望,圆心里地画弧,湖上岩台三十六,台台向湖心渐高,往旁立亭七十二朵,亭亭往旁四方坠低,合一百零八,当中小径上百纵横交织,各台各亭皆可到前近观,再之百数楼阁绕吟芳园林立呈圆,一楼设桌供酒茶,二、三楼则为雅座,四面三墙一空,坐里望外湖心一百零八座尽收眼底。
这些楼阁每年仅腊月开放,二、三楼租赁所需钱财高得离谱,但官贾富贵们早就争先恐后在楼阁订好了座,有头有脸的大家都会提前掷重金订座,纵使对花登魁毫无兴趣也会拿出贫民百姓不可企及的钱财去订个楼阁,这无关喜好,不过是上流人士脸面的争较。相比于花几千上万两银子娱乐,面子对于此些人要重要得多,也正因此类虚荣攀心作祟才使得耗费巨资的花登魁年年不落如期而至。
……
翌日,夜色笼罩苏州。
今日城中灯火璀璨比之昨日更盛,街上人潮滚滚朝城西进发,毕竟不是谁人都拿得出大把银子买阁悠闲自在地坐在其中观赏花登魁,文人雅士大多囊中羞涩,吟芳园就那么大个地,去晚了怕是站脚的地都无。
订了厢座的贵人们倒是不急不躁,道旁各府门开,几些下人拥着自家老爷坐入马车,这才不紧不慢地往城西去,这些金主才是花登魁的砥柱,花登魁能年年如期那可都是靠此些财大气粗挥金如土的富贵人家撑着。
当然,今年的花登魁与往常异同,今夜吟芳园所聚阵势空前。
今日是参政知事康贤与都指挥使陈铤两家小辈联姻的日子,两位皆是南延权倾一方的正二品大官,此番康陈两家联姻隐隐有康晁派压过孔徐两派的势头,南延境内六州文武百官凡是有头有脸的大多都收到了请柬,不说此次联姻能否打破苏州三足鼎立格局,就说两位正二品大官的请柬送到府上那是何等荣幸六州文武岂敢不给这二位面子纷纷慕名而来,其阵势之大令人咋舌。
参政知事康贤府上张灯结彩,下人今日穿着都是喜庆的艳红,虽都忙得焦头烂额,依旧个个脸上洋溢着浓浓的笑容,康愈的婚宴设在吟芳园,参政知事康贤挥金包了一半园中楼阁的一层来摆席设宴,此刻喜酒、喜糖什么的一箱接一箱往马车上搬,再由车夫马不停蹄送往吟芳园。
正头康愈身穿一袭降红的金纹锦绣喜服,上面绣着雅致竹叶的镂空花纹,镶边腰系金丝滚边玉带,胸前挂着个大红团花,衬得贵气天成。引着一种仆人抬箱拎篮,数十号人就这般提着彩礼打着灯笼浩浩荡荡朝陈府开去。
二十七 腊月花登魁(二)
梁秀躬身从厢板下抽出一木箱,随手一推将其打开,木箱内几瓶疗伤药丹、一柄皮鞘长刀及一套叠齐的黑衣,梁秀伸手拿出黑衣时扭头淡淡地看了姽婳一眼,姽婳亦两手抱膝扭头看来,不明所以地大眼瞪小眼。
“替我更衣。”梁秀说。
姽婳心中有些忐忑,脑中浮现几些画面霎时红了脸,要说梁秀在梅园习武练功也常赤着上身,但今夕非同,此情此景下孤男寡女的,姽婳又不似赵雪见那般会服侍人,一时不知是该应还是不该应。
“大年叔会带你前去。”梁秀随口说道。一旁的姽婳还在胡思乱想时,梁秀已矫健迅捷地换上黑衣,此时提着刀躬身走到姽婳身旁扭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姽婳不知梁秀何时已到自己身旁,看到时眯着眼眸缩了缩脖子,这才轻呼一声:“姽婳知了。”
梁秀面无表情地扭回头,抬手掀开门帘走出车厢,朝大年说:“大年叔,晚些我再前去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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